第十六章 利利斯

站在山背上将利利斯镇尽收眼底时,亘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以前曾经来过,这番景色似曾相识。家家户户色彩丰富的三角形屋顶,带钟楼的教堂建筑物,铺砖的路,树木的绿,身着宽衣、漫步街市者的开朗表情——都很眼熟。

——对了,跟现在在《萨加Ⅱ》的魔法学校——华兹达姆镇一模一样!

“好棒的小镇啊!”米娜也看得出神,“就是这样的地方,才能造出美丽的工艺品哩,错不了!”

三人首先前往利利斯镇的警备所。万一停留时间长,就在这里找工作。

“哎呀,你们是高地卫士吗?真叫人吃惊哩,我还挺长寿的哩。”

接待亘他们的是警备所所长,自我介绍名叫“帕姆”,是个头顶光秃的安卡族大叔。

“真正的名字是达茨,姓帕姆斯卡罗夫麦埃尔埃托斯托拉夫斯基,但挺麻烦的,我就让大家喊我‘帕姆’。”

这里虽有四名高地卫士登记,但包括所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安卡族。据说最初利利斯镇居民八成是安卡族,其他种族极少。

“手工活儿是安卡族的工作。你看,这手和指头的形状,长的适合做精细的活儿。而且,像小姐的猫族,或者这位大个子大哥似的水人族,如果一整天呆在炉子旁边做玻璃、宝石的加工,肯定承受不了高温。”

帕姆所长是个爽直多话的人一再要求介绍旅途见闻。他听说了马奇巴的火山和路上达鲁巴巴车侧翻事故,惊讶地瞪圆了双眼,说是头一回听说。亘心想,他真是很悠闲啊,跟卡茨女士大不一样。

“利利斯是个安定的地方,这里发生的所谓大事,不外乎到林子里采果子的孩子迷路了,或者政府办事处旁边的工作室发生爆炸事故之类。”

爆炸不属于大事吗?

“就是做烟花失败了而已。既没有人受伤,又因为是夜晚。可好看啦!”

警备所有好几个空间,可住下来。停留期间,既可一起做巡视街市的工作,也可以值班。三人正听着帕姆所长解释,一名一头黑色长发的美丽少女端茶上来。

“哦,这是我女儿,名叫艾尔扎。她在这里帮忙做杂务。”

“你们好。欢迎大家远道而来。”

艾尔扎一笑,右颊出现一个酒窝。她年约十五六岁吧。如果是现世的女孩子,该上高中了。在高级的中国餐馆,有时上茶会用薄如花瓣般的洁白瓷器——艾尔扎的脸颊和额头,便令人联想起这种情形,如此完美,漂亮,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时,亘突然想起大松香织,脸型完全不一样。不过,精灵般的苗条和楚楚可怜的韵致则很相似,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柔弱的美。

——香织小姐怎样了呢?

正当他发呆时,米娜用肘部捅捅他,“咳咳”两声。

“你不是要问一下有关美鹤的情况吗?”

这是该问的事。亘将视线从艾尔扎脸上移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跟亘君年龄差不多的魔导士?这个嘛……”

帕姆所长歪着光头思索起来。

“我们这里跟加萨拉不同,不检查出入大门的人。来了什么客人也就不能马上知道,找几个旅馆问一下吧。”

“是吗……”虽然原先就不以为轻易能见上面,但毕竟还是感到失望。

“不过,若论小孩魔导士,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如果他滞留利利斯的话,我觉得要找到他并不太费事。好歹我们也是高地卫士嘛。”

所长建议道,离定时巡视还有一些时间,作为熟悉环境,去散散步吧。基·基玛一听,便探出他庞大的身躯。

“既然这样,我想去一下托尼·范伦的工作室,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一瞬间,帕姆所长果子般的圆眼珠变成了阴险的钩爪形,“什么?范伦?”

正给其他高地卫士上茶的艾尔扎手一抖,辈子掉在地上。

“对不去。”所长用余光快速瞥了一眼慌忙拾起茶杯的艾尔扎。当他重新望向基·基玛时,又恢复了原来那双圆乎乎、和蔼可亲的眼睛,“那家伙的工作室在市场北端,一下子就能找到。”

利利斯镇大致上呈苹果形状,相当于苹果芯的部分,聚集着警备所、管理部门、医院、学校和镇长官邸等。从芯往皮的方向,有东西南北四条大路相通。每条大路都有名字,市场占据了北面“砖匠大道”的部分,细长延伸,也就是说,是规模甚大的商店街。另外,北大道的尽头,即相当于苹果蒂的部分,矗立着有钟楼的教堂。

午后太阳照耀着教堂尖塔,塔影投在市街。范伦的小工作室位于后街角,正好被影子包围。这一带房子密密麻麻,在塔影里有歪斜的感觉。工作室没有招牌,也没有搞什么装饰。是干裂的二层砖瓦房的一层。薄薄一扇木板门,饱经风雨已经退色。

街上行人都很和善,问及范伦的工作室时,马上告知路径。不仅如此,甚至有人特地做了向导,他说那一带有点杂乱无章,你们可能不会走,带你们去吧。不过,当被人指点说“就是这里啦”时,突然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感觉。在北大陆统一帝国如此风行的昂贵首饰的制作者,为何待在如此煞风景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敲敲门看吧。”

基·基玛握起大拳头走上前去。此时,门板突然“嘎!”地向外推开,正好装在他的鼻子上。“痛哇!”

“哇!”门内侧有人喊叫起来。

基·基玛的脸和身体被很硬的鳞片包裹着,所以,撞在他鼻子上的门板猛烈反弹回去,似乎打到了正要开门的人。

“哎呀,对不起!”

基·基玛弯下庞大的身躯窥看门内,从房门的阴影里,一个青年胆战心惊地探出头来,手按在被撞疼的鼻子上。

“咦,你们是……”

青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亘等人。他是安卡族人,身材高挑,黑衬衣配黑裤子。过膝的白围裙——工作时用的。乌黑发亮的头发汇束在脑后。现世的演奏家中,功夫电影明星中,有这样打扮的人。

“您是托尼·范伦先生吗?”米娜朗声问道,“我们从加萨拉来,想看一看您的作品。”

“哦哦,是顾客啊!”

青年边搓摸鼻子,边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

“那就请进吧。虽然此刻不是在做大作品。难得你们跑一趟嘛。”

他替来客打开门,自己退后一步。

“只不过,我稍后得出去办点事。所以现在没有很多时间陪你们……”

年轻人欲言又止,他目光锐利,瞪着亘。不,准确地说,他盯上了亘左腕上的火龙护腕。

“你们是高地卫士?”跟刚才截然不同的盘问口气,“不是吗?那护腕就是高地卫士的标志吧?”

亘一时慌了神:“哦、哦……是啊。”

范伦使劲摇头,束发乱晃起来。他堵住已大半身子进入室内的基·基玛。

“那么我谢绝参观。你们不能进我的店。”

话冲口而出,脸色已变得惨白。他真的生气了。

“那,是为什么呢?”

“我们是特地来的……”米娜不肯罢休,“为什么高地卫士就不行呢?范伦先生讨厌高地卫士吗?”

托尼·范伦那黑宝石似的瞳仁里闪烁着闪电般的强光。“你说我是为什么?哼!你们没有见过帕姆所长吗?”

“当然见过才来的。”基·基玛答道,“你的工作室位置,也是向所长打听的。”

“那么,是那家伙告诉你们这里的——”范伦咬牙切齿地说,“别撒谎啦!”

“我们没撒谎,不过,他只说在市场边上,没有说详细地址。所以我们一路上为了许多人,才来到这里。”

“是真的呀,因为我们很想看你的作品。虽然不知买不买得起……因为一定很昂贵嘛。”

范伦咬着嘴唇,摇晃着脑袋:“不论打什么价格,我的作品都不可能卖给高地卫士。观看也不必了。好了,走吧走吧!”

大门“呯”地关上了。

三人唐目结舌,事情的经过真是始料未及。各家各户略歪的门窗都有人伸头窥探,随即缩回,似乎都心照不宣呢。头顶上方传来了压抑的窃笑声。从砖匠大道传来的喧嚣声,似乎也在取笑亘他们。

基·基玛仍旧面对木门,张大的嘴巴发出了声音:“二位请稍微后退好吗?”

亘和米娜对视一下,后退一步。

“谢谢啦。”基·基玛咧嘴一笑,然后双手握拳,向小巷的另一边迈步,嘴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基·基玛,你要干什么?”

对米娜的反问,他身体一收紧,做个“预备——冲击!”的姿势,答道:“这种门我一撞就开,五扇加在一起都挡不住!”说着,他助跑起来!

“不要这样!”

“基·基玛,不行!”

亘和米娜一齐抱住他的脖子。基·基玛像猎犬般喉间咆哮着,狠狠地跺着脚,把二人上下甩动。

“为什么不行?”

“不能撒野!”

“对那种粗鲁家伙也不行?你瞧他那态度?一身铜臭,那种人不给他迎头痛击,让他知道悔改,连女神都看不过眼哩!”

“三位!请等一等!”

小巷对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喊声。三人回头一看,见艾尔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长发纷乱,手挽裙裾。

“艾尔扎小姐?”亘等人吃了一惊,呆立着。这又是怎么回事?

艾尔扎冲到三人身旁,双手捂胸口,难受地喘着气。

“咳、咳、大家、是给范伦……”

“——驱逐出门。”基·基玛咬牙切齿地说。亘自以为很清楚他是个多么和善的人,只是两列牙齿显得凶恶,他这么来一下还挺吓人。艾尔扎一边难受地喘气,一边眼含泪光道歉。

“对,对不起。如果我一起过来……”

说着,她筋疲力尽地倒下了。

“对不起啦,各位被我吓了一跳吧。”

艾尔扎躺在范伦工作室一角的硬板床上。虽然已经醒过来,但脸色还是纸一样苍白。

艾尔扎倒下时,范伦听见亘等人的惊呼从室内冲出,大叫一声“艾尔扎!”毫不犹豫地向前抱起她,掉头回到工作室里。亘他们也趁手忙脚乱之机,随范伦进入工作室。不过,直至艾尔扎缓过气睁开眼睛为止,因范伦一直不离左右,亘他们连接近床也不成。

“他们一定是恋人。”米娜对亘附耳悄声道,“可艾尔扎是所长的独生女——噢,当中事情还挺复杂的吧。”

艾尔扎一睁开眼睛,马上察觉自己身旁不仅有范伦,亘他们也在,就想向范伦解释。

“先别说那些,感觉没事了吗?”范伦担心地制止了要欠身起来的艾尔扎,“你心脏不好,跟你说不能跑,要说几遍你才明白?”

艾尔扎笑了:“哎呀,对不起。我一急就跟个野丫头一样了。”

“你是来追我们的吧,谢谢啦!你真的没关系了吗?”

亘在范伦身后搭话。范伦回头瞪他一眼:

“是你们弄成这样的。”他冷冷地抛下一句。

“哎,托尼,求你别那样的态度。”艾尔扎撒娇似的握着他的手说,“亘他们是从加萨拉来寻找朋友消息的,刚到利利斯。虽然确是高地卫士,但和父亲他们只是刚刚见面。”

范伦听了一番委婉的解释,稍微垂下视线。嘴角仍不满地撅着。“可是,高地卫士都是一回事。”

“不是的。我虽然没有去过加萨拉镇,但那边很热闹吧?许许多多的人都不分出身和种族、外貌,都友好地一起生活吧?”

艾尔扎来回望着三人的脸,热情地问道。见三人一齐点头,她双手握住范伦的手,抬头望着他说:“哎,托尼,也有这样的城镇呀。所以求求你,不要仅仅因为他们是高地卫士,就讨厌人家。”

“那个,”基·基玛用钩爪抠抠脸颊。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搅你们的谈话,我们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对呀,真抱歉。”艾尔扎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让范伦扶着,在床上坐起来。

“艾尔扎小姐的父亲——所长和范伦先生之间,好像有些意见不合?”米娜说道。

“什么意见不合!”范伦又火冒三丈了,“种族歧视者的言论,能算是什么意见吗?!”

“所以说嘛,不必那样勃然大怒嘛。”艾尔扎笑道。因为亘和米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范伦也都不好意思了。

“是自己父母嘛,所以我就不好说什么……”艾尔扎低头说道,“父亲认定除了安卡族以外,其他种族的人都很低劣。”

“可帕姆先生是警备所所长呀,如果他这么偏执,不就维护不了这个城镇了吗?”

“所以,在利利斯,安卡族以外的居民是不能指望高地卫士的。”范伦皱着眉头说,“无论是被偷被抢,住宅商店被纵火,如果受害者不是安卡族,利利斯的警备所便不会出动。非但如此,如果干了这种坏事的是安卡族人,或者不当一回事,甚至还会放走罪犯。”

“太过分了!”基·基玛大喊起来。

“相反,如果是安卡族之外的居民对安卡族犯了罪,或者误伤了人,造成财产损失,不必审问就抓人。既有不同判决就当场处死的,也有在拘留所拷打致死的。”

范伦握紧拳头。

“近来情况更严重了。一发生安卡族居民受伤害的案件,既不立案也不侦查,立即认定是其他种族居民所为。随便找个理由捏造罪名,诸如住在被害者附近、赤贫缺钱之类,就这样把人送往拘留所,结果可想而知。”

简直跟执行种族隔离政策时代的南非一样。亘问道:“那么,平时生活中也有歧视吧?”

范伦颇感意外:“确实如此。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知道以前在另一个地方也有过类似的事。”

虽然只是在现世的电影中见过。

范伦双手抱着胳膊,走到工作室的窗边,眺望外面。

“外面的大街叫‘砖匠大道’。因为利利斯镇刚出现时,给镇子建房子的砖瓦匠们,全都住在这里。家家户户都造砖烧砖,尘土飞扬,声音嘈杂,加上烧窑,一年到头很热。所以,当城镇建设告一段落,砖瓦工匠们逐渐离去后,这里就成了穷人居住的地方。”范伦回头看看亘他们,“你们刚才在外面注意到吗?从窗口门口看你们的人,都是其他种族的吧?”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我是住在这条大道边上唯一的安卡族。”范伦喃喃道,“其他种族的人占利利斯镇总人口不足两成。据说从前还多一些,但出于对镇上这种不公平现象的愤怒,离开了。有地方可去,或有能力在别处找到工作的,只要年轻,还是好办。不过,也有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走,于是留下来的人被局限于沿砖匠大道的细长贫民区之中。你到别处的路上走一走。马上就能明白。豪户大宅都是安卡族人的。其他种族的居民住在狭窄、不卫生的贫民区,每天得为糊口而外出工作。当然了,都是打零工,在利利斯,如果不是安卡族,便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其他种族的人自然因此而陷入贫困之中。”

“恶性循环。”艾尔扎难过地说。

“这种种族歧视与老神信仰之间有联系吗?”

亘这样一问,艾尔扎和范伦对视一下。

“亘先生熟识老神信仰吗?”

“基·基玛跟我说过。”

基·基玛突然置身众人的注视之下,有点害羞地把对亘解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噢……已经传到加萨拉镇了吗?”

“不过,在加萨拉,还不至于如此露骨。大家对老神信仰怀有戒心。总之是跟北方帝国有关的嘛。”

艾尔扎点点头。“是啊。我有时会想到,现在的利利斯不是跟北方帝国一模一样了吗,把安卡族以外的人关收容所、虐杀,虽然是小规模的,但所作所为很相似……”

“当然不能否定北方的老神信仰的影响,但利利斯原先就是种族歧视观念很强的地方。不知原因何在。在一百五十年之前,最先移居此地的开拓团、和其他地方的开拓团一样,由各种各样的种族混合而成。”范伦说道,“情况之所以略有改变,是自围绕利利斯的群山发现由宝玉矿藏之后。要找到矿脉,必须深挖到地底。这件事最适合体力占优的兽人族了。另一方面,将挖到的原石进行琢磨加工,则适合精细的安卡族。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行业分工。”

“原来是这样。今天的工艺品城镇利利斯就是这样来的。”米娜说道,“矿山现在怎么样了?兽人族还在那边工作吗?”

范伦摇摇头说:“在发现宝玉的约八十年里,矿藏被挖掘殆尽,矿山封闭了。矿脉并不很大。现在也有另行的发现,但达不到做生意的量。现今在利利斯加工的宝玉,大半进口自阿利基达。”

只有安卡族的统治延续下来了——是这样吗?

“哦,是这样。”基·基玛突发感慨,“我虽是跑遍南大陆的萨卡瓦达鲁巴巴商人,但来利利斯还是头一回。从阿利基达进口的宝玉原石是你们的行会直接运送的吗?”

“对。镇上掌权的人是工艺品行会的头头,也是持偏激的种族歧视观念的人。他们不允许水人族踏足镇上吧。”

“虽然经营达鲁巴巴店是我的本行,但安卡族也有干这个的。”基·基玛说道,“嗬,原来如此啊!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呢。”

“外面的人很难明白利利斯的实际情况。”艾尔扎难过地摇着头,美丽的长发潺潺流动,“前来学习做工艺师的,都是安卡族人,其他城镇也没有形成这样的行业。所以,实际上很少人进出这里。”

“可是,假如帕姆所长有那么偏激的种族歧视观念,为何见了我和米娜,却没有流露出不快的神色呢?”

米娜的尾巴尖也摆了摆,显示对这个疑问颇有同感。

“因为你们是外面来的高地卫士。如果明显地歧视你们,会惹怒加萨拉的警备所。”

的确会让卡茨挥鞭赶来问罪的哩。

“不过,且不论能否一下子改变歧视的观念,在查案和维护治安的重要工作方面如此胡作非为,对于高地卫士来说,也是不能听而不闻的。试试向负责博鳌警备所的首长投诉,你们觉得如何?”

范伦恢复了最初冷漠的眼神,观察着亘,“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

“我们试过了,做过无数次了。”艾尔扎接着话头说,“不过,斯尔卡首长似乎不愿过深介入这个问题。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不,那家伙也是种族歧视者。”范伦很不屑地说,“联合政府创设舒丁格骑士团时,对于这个组织是和高地卫士一样的多种族骑士团,还是按种族分团、各取名字,曾发生很大的争议。虽然最终由投票决定,但被征求意见的高地卫士首长之中,只有斯尔卡首长赞成按种族分团。”

“噢,舒丁格骑士团也净是安卡族吧。”亘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觉得似乎没有必要按种族划分吧。”

“理由总是能找到的。诸如装备各式各样不统一、集体生活方面习惯各异之类。”范伦依然愤愤然,“不过,不论以何名目,一旦种族划分,必然与按种族划分业务相联系了。就说现在的舒丁格骑士团,刚建立时是有安卡族以外的成员的,可现在这些人都没有头盔铠甲了,光做一些救灾善后、开拓山林之类的事。一提起舒丁格骑士团,便成了银白色盔甲、威风凛凛的安卡族队伍的代名词了。可最初并不是这样。”

“看起来呀,”基·基玛嘟囔了一句,“我们还是少待为好。对吧,米娜?”

米娜似乎在沉思,尾巴摇晃着。

“范伦先生,你没有想过离开这个镇子吗?”

对亘的这个问题,范伦和艾尔扎又四目对视了一下。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尾巴的米娜似乎为二人代言一样,保持着原姿势说道:

“他是放不下艾尔扎小姐,对吧?”

“不过,两人私奔也可以把?对不?”

艾尔扎眼含泪光,对匆忙加以补充的亘说道:“我当然想跟托尼走。不过,我也不能丢下父亲。我希望父亲觉醒起来。”

“你希望他明白,歧视其他种族是不对的?”

“是的!父亲并不是从年轻时起,就持这种观点的。”

“他是何时改变的呢?”

“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事吧。母亲因病去世……”艾尔扎眸子转动着,仿佛在追寻回忆,“之后为了排遣寂寞吧,他开始热心教堂的活动。你们看,就是有大钟楼的教堂。”

“可那是女神的教堂吧?”

“虽然是——这事说来话长。在利利斯,这教堂不能一口断定是女神教堂,它也是祭祀美玉精灵的教堂。”

“女神的教诲非常朴实,”艾尔扎端正一下姿势,歌唱般接着说,“地上充盈的生命啊,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繁荣昌盛,聚集在光之下。”

“就这么简单?”

“对,基本的就是这些,此外还有一些细小的戒律,最禁忌的是为女神造像和为女神建教堂。这两件事是严格禁止的,所以,不论到哪个城镇,关于女神教诲的书籍很多,到处都能找到,聚集在城镇广场唱赞歌的集会,举办小规模的信仰活动都有很多,也有这类集会的场所,但没有教堂。只有利利斯有。”

照刚才的说法,那尖塔和大钟楼就是违反女神教诲的。太奇怪了。

“父亲常去那教堂,似乎在那里见什么人,被灌输了那种观念。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是这么觉得。”

到教堂去看看!亘作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