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进入城堡
一个明智的男人不该在夜里爬上提尔城的屋顶。麦特向月光形成的影子里窥看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是一条超过五十步宽的街道,也可以被认为是一座狭窄的广场,它将提尔之岩城堡与麦特所在的斜坡屋顶分开。麦特脚下的这座房子在石板路面上有三层高。但我什么时候又明智过?那些我遇见过的时刻都处在明智状态的男人都是那么无聊,看着他们就让人想睡觉。无论这是广场还是街道,麦特从黄昏开始,沿着它绕过了整座提尔之岩。它惟一没有到达的地方就是河水流经提尔的那一侧,艾瑞尼河在城堡脚下喧嚣而过,除了城墙之外,没有任何东西阻碍它。那堵墙就在他右边两座房子以外的地方。因此,城墙的顶部看起来是通向城堡的最佳路径,但他并不会欣喜若狂地跑过去。
拿起铁头棒和一个有活动提把的锡盒子,他小心地向一座更靠近城墙的砖砌烟囱挪过去。装烟火的油布卷被他打开,背在了背上,虽然麦特把它在背上尽量勒紧,但在黑暗中的屋顶上,它还是显得有些太过笨重了。就在刚才,麦特因为它滑了一下,踢掉了一块屋瓦,引得屋里睡觉的人喊了一声“有贼”,他急忙就跑走了。这时,他下意识地将背上的包裹拉紧了些,躲进了烟囱的阴影里。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那个盒子,盒子的提把已经开始散发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热度。
从影子里看提尔之岩,感觉上安全许多,但并不会让麦特有更多的勇气。提尔的城墙比凯姆林和塔瓦隆等大城的城墙要来得薄,宽度不超过三尺,由许多粗大的石砌扶壁支撑。现在,这些扶壁都已经沉没在黑影里。当然,三尺是一个足以行走的宽度,但如果从城墙上掉下去,就要在黑暗中坠落六十尺,才会撞击到坚硬的石板地面。借着墙边这些该死的房子,我能轻松地爬到那堵墙顶上,然后从那上面一直跑到该死的提尔之岩旁边!
这种方法是可行的,但它感觉上让人不是很舒服,提尔之岩的墙壁看上去就像是一堵悬崖。根据目测,麦特告诉自己,他应该能爬上那座城堡。当然,我可以,和那些迷雾山脉的悬崖一样嘛!城垛口在三百尺以上的高度,低一些的地方一定开有箭孔。但在黑夜里,他找不到它们,而且,他也不能从一个狭小的箭孔钻进去。该死的三百尺,也许是三百六十尺,烧了我吧,即使是兰德也不会尝试爬上去的。但这是麦特能找到的惟一路径。他找到的每一座门都被紧紧地关闭着,看上去即使是一群公牛也无法冲破,更别提每道门前都有十几名穿甲佩剑的士兵看守着。
突然间,他眨了眨眼,向城堡一边望去,那里有一个傻瓜正在攀爬城堡。看上去,就像是在月光下移动的一个影子。麦特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一半,从他脚下到地面约有二百尺的高度。傻瓜,是他吗?好吧,我和他差不多大,我也要上去。烧了我吧,他也许会在爬城的时候引发守卫者的警报,然后我就会被捕。现在,他看不见那个攀爬的人了。光明啊,他到底是谁?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烧了我吧,但这是个赢得那场赌局的该死的办法。事后我要她们都吻我一下,奈妮薇也不例外!
他站起身,向城墙望去,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攀爬点。突然间,冰凉的钢刃横在他的脖子上,想也没想,他用铁头棒敲开剑刃,又用棒子的另一端扫中背后那个人的双脚。另一个人将他绊倒,他差一点摔在刚刚被他扫倒的那个人身上。他在屋瓦上翻了一个身,解下背上的烟火——如果它掉下去,我就打断他们的脖子!随后,他起身旋动棒子。他感觉到棒子打中了肉体,在第二次击中的时候,身边传来了闷哼的声音。这时,又有两把利刃顶在他的喉咙上。
麦特停止一切动作,短矛的矛尖点在他的肌肤上,阴暗的矛锋几乎完全无法反射月光。他的眼睛沿着短矛向前望去,看见了握住短矛的人。那些人的脸被黑布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烧了我吧,我碰到真的贼了!我的运气怎么了?
麦特装出一副笑容,让自己在月光底下尽量露出更多的白牙,“我没有打扰你们工作的意思,如果你们让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戴面罩的人没有动,手里的短矛也没有动。“我和你们一样,都不想大喊大叫地让别人知道。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他们像雕像一样站着,低头俯视着他。烧了我吧,我没时间和你们搅和。是扔骰子的时候了。他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最后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抓紧手中的铁头棒,身体向旁边倒去——他差一点痛得喊出声来,有人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麦特转动眼睛,想看看是谁踩住了他。烧了我这个傻瓜吧,我忘记那个被我绊倒的人了。他立刻又看见另一个人影出现在踩住他手腕人的身后,于是他决定,最好暂时不要再使用铁头棒了。
踩着他手臂的是一只柔软的靴子,镶边的靴筒有膝盖那么高:这触动了他的回忆。那是关于一个他在山地里遇到的男人。他望向夜色中那个人的上半身,竭力想分辨出那个人衣服的样式和颜色。他们的衣服完美地与夜幕融为一体,让麦特连他们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麦特的目光滑过那个人腰间的长匕首,最后落到他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上,一张用黑色面罩盖住的脸,黑色的面罩。
艾伊尔人!烧了我吧,该死的艾伊尔人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心一凉,回忆起关于艾伊尔人戴上面罩的传说,那是他们杀人的标志。
“是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是艾伊尔人。”麦特哆嗦了一下。他没有意识到他刚刚把自己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
“身为一个遭到突袭的人,你的舞蹈非常优秀。”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麦特觉得她就是那个踩住他手腕的人,“也许有一天,我能和你正式跳一支舞。”
麦特笑了。如果她想和我跳舞,他们至少就不能杀我!但他立刻又皱起了眉。他似乎记得,艾伊尔人对于舞蹈有着另外的解释。
短矛收了回去,几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将那些手挣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仿佛他正站在一家酒馆的大厅里,而不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和四个艾伊尔人站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想要让别人知道你有一副稳定的神经,你就要付出代价。这些艾伊尔人在腰上除了插着匕首之外,还都挂着箭囊,背上背着更多的短矛和一张放在皮匣中的弓,细长的矛尖从他们的肩头伸出来。麦特听见自己嘀咕了一句,“我掉进井底了。”然后就闭住上嘴。
“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因为被面罩遮住的关系,麦特并不确定是谁在说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且充满自信的声音。麦特觉得自己至少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她是惟一个个子比他矮的,不过也不比他矮多少。其他人都高出他一个头,甚至更高。该死的艾伊尔人,他想。“我们已经观察你一段时间了,”那名长者继续说道,“我们看着你探察提尔之岩,你把它的每一个部分都看遍了,为什么?”
“我也可以对你们所有人问这个问题。”另一个声音响起,只有麦特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这时,一个穿松腿裤子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那个人没有穿鞋,应该是为了能更加自如地在瓦片上行走。“我本想捉住五个贼,而不是艾伊尔人,”他继续说道,“但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会吓倒我。”一根不高过他的头顶的细手杖被他舞成一片虚影,并发出呼呼的声音,“我的名字是泽凌·散达,我是一名捕贼人,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在屋顶上,盯着提尔之岩。”
麦特摇摇头。今晚屋顶上到底有多少该死的人?现在缺的就剩下汤姆上来拨弄竖琴,或者是来一个询问客栈的人了。该死的捉贼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艾伊尔人也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一个城里人来说,你的身手不错。”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但为什么你会跟踪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偷,为什么今晚你自己也会那么频繁地望向提尔之岩?”
即使只是在模糊的月光下,泽凌的惊讶还是显而易见,他哆嗦了一下,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了。又有四名艾伊尔人出现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他将身子靠在细手杖上。“看来,我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喃喃地说道,“看来我一定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了。”他望向提尔之岩,然后摇摇头,“我……今天做了一件事,让我……很困扰。”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我的一部分说我做的是对的,我必须服从。没错,当我去做的时候,它看起来是对的。但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我……背叛了什么。我相信,那个声音是错的,而且它很微弱,但它一直没有停止。”这时,他闭上嘴,又开始摇头。
一个艾伊尔人点点头,用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我是鲁拉克,属于塔戴得艾伊尔的九谷氏族,我曾经是艾散多——红盾众。有时,红盾众也会做你们捉贼人的工作。我说这些,你应该明白,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及你一定要扮演的角色。我不会伤害你,捉贼人泽凌·散达,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同胞,但你承受不起发出警报的代价。如果你保持安静,你就能活下去,如果不行,你就活不了。”
“你们不会伤害这座城市,”泽凌缓缓地说,“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提尔之岩。”鲁拉克的声音很清楚地说明这就是他想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泽凌点点头:“我几乎希望你们有力量伤害那座城堡,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鲁拉克将戴面罩的脸转向麦特:“那么你呢,没有名字的年轻人?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严密地探察提尔之岩?”
“我只想在月光下走走。”麦特轻松地说。年轻女子再次将矛尖抵在他的喉咙上,麦特竭力不让自己的喉结移动。好吧,也许我能告诉他们一些事。他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在颤抖,如果让对方知道,那你所有的优势就都没了。麦特用两根手指小心挪开她的矛尖,同时觉得她似乎微笑了。“我的一些朋友在城堡里,”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沉重,“她们是被抓进去的,我要救她们出来。”
“没名字的,只有你一个?”鲁拉克说。
“嗯,看来没别人了。”麦特不在乎地说,“除非你们想帮忙?你们看起来对那座城堡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要进去,也许我们能一起走。不管怎么看,要掷出来的骰点都必须很大,但我的运气总是很好。”至少,至今为止是这样。我碰到了戴黑面罩的艾伊尔人,他们没有割断我的喉咙,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好的运气了。烧了我吧,带着几个艾伊尔人进去想来也不坏。“赌一下我的运气,应该比你的要好。”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几个俘虏的,赌徒。”鲁拉克说。
“是时候了,鲁拉克。”麦特不知道这是哪个艾伊尔人的声音,但鲁拉克点了点头。
“好的,高尔。”他的目光从麦特转移到泽凌,又回到麦特身上,“不要发出警告。”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就融入夜色之中。
麦特刚回过神来,其他的艾伊尔人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那个捉贼人。他们是不是留下了人监视我们。烧了我吧,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样做?“我希望你同样不要阻止我,”他将烟火包挂在背上,伸手拣起铁头棒,转头对泽凌说,“我要进去,不管你会不会阻拦,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走到烟囱旁边,拿起那个锡盒子,盒子的提把更热了。
“你的那些朋友们,”泽凌说,“她们是三个女孩?”
麦特向他皱起眉头,他只希望能有足够的光亮,好让他看清这个人的表情。这个家伙的声音很奇怪。“你对她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她们在城堡里,我还知道在靠近河道的地方有一个小门,捕贼人能带着囚犯从那里进入城堡,把囚犯送进牢房。她们一定在牢房里。如果你相信我,赌徒,我能带你去哪里,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的运气能带我们活着走出来。”
“我总是很有运气。”麦特缓缓地说。我真的自认为有足够的运气可以信任他?麦特不太喜欢让自己装扮成一个囚犯的想法,这种装扮太容易成真了,但在感觉上,没有什么方法会比在黑暗里爬上三百尺或者更高的峭壁更冒险。
他瞥了城墙一眼,不由得仔细看过去。有影子在那里活动,是一些快速移动的模糊身影。他确信那是艾伊尔人,那里一定有上百个艾伊尔人。他们很快就消失了,然后麦特又看见影子在提尔之岩陡峭的城壁上移动。有那么多人同时爬上去。刚才那个爬城的人可能已经进去了,而且没有被守卫者看见,但一百多名艾伊尔人的行动本该像敲大钟一样明显的。不过,他们也许事先做好了防备。如果他们在提尔之岩里发动暴乱,那无论是谁在看守监狱,大概都不会对一个带着囚犯进去的捉贼人给予太多注意。
我也许能再增加一点混乱。我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很好,捉贼人,不过你别在最后一分钟决定我是个真正的囚犯。等我搅一搅这座蚂蚁山,我们就到你说的那道门去。”他觉得泽凌在皱眉,但他不想告诉这个人太多事。
泽凌跟着麦特走过屋顶,像麦特一样轻松地爬上更高的房子。他们最后所站的屋顶只比城墙矮一点,而且就靠在城墙边。麦特一伸手,就攀到了城墙顶上。
“你要做什么?”泽凌悄声问。
“在这里等我。”
麦特将锡盒子挂在手腕上,双手平握他的铁头棒,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向提尔之岩走去。他竭力不去想下面的石板地距离他有多远。光明啊,这条该死的路有三尺宽!我就是戴上一副该死的眼罩,也能走过去,就是睡着了也能走过去!黑暗中的三尺走道,下面五十尺是石板铺的地面。他也竭力不去想,当他回去的时候,泽凌会不会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差点就接受了伪装成那个人的囚犯的愚蠢计划,但他觉得,很有可能当他回到那个屋顶的时候,泽凌已经走了。也许泽凌会带更多人回来,让他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囚犯。不要想这个了,先把手边的活儿干好。至少,我终于能看到它们被点燃时的样子了。
就像他推测的那样,在提尔之岩与城墙接合的地方有一个箭孔,一个高而窄的开口深深地楔入岩壁中,让一个弓箭手可以从那里向外放箭。如果提尔之岩受到攻击,它里面的士兵会以此阻止敌人从这条路线攻击城堡。现在,这个箭孔里面黑漆漆的,看样子没有人在这里看守,这件事也是麦特刚才竭力不让自己去考虑的。
麦特立刻将锡盒子放在脚边,把铁头棒靠在提尔之岩的城壁上,从背上解下烟火包。他匆忙地将烟火包塞进箭孔里,把它尽量向里面推,他想在城堡里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他把油布包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的引信。在客栈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烟火引信切到最短,用切下来的引信将所有的引信绑在一起。现在这些烟火应该可以在同一时刻爆炸,即使没有被完全震聋的人,也会被它们喷射出来的火花所吸引住。
锡盒的盖子已经很烫了,麦特把自己的手指吹了两下,才将它打开,这时候,他真希望能有亚柳妲在黑暗中轻松地就点燃那盏灯的技巧。盒子里铺着一层沙子,上面放着一块黑煤。麦特用盒子的提把当火钳,把煤块夹出来,稍微向煤块吹了两口气,一直在闷烧的煤重新变得明亮了。他用热煤碰了一下引信,一听到引信燃烧的嘶嘶声,就立刻扔掉提把和热煤,拿起铁头棒,沿城墙向回跑去。
这太疯狂了,麦特一边跑一边想,我不在乎它能发出多大的响声,但这么跑会让我跌断脖子!
在他身后响起的轰鸣比他一生中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都要巨大,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拳头打在他的背上,在他扑倒前挤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他四肢摊开,趴在地上,几乎失手扔掉了铁头棒。有那么一刻,他只能趴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的肺重新开始工作,努力不去想自己是如何用光了好运气,才让自己没有从城墙上掉下去。他的耳朵发出长久的鸣响,好像塔瓦隆所有的大钟在他的耳边同时被敲响。
麦特小心地爬起来,回头向提尔之岩望去。一片烟尘弥漫在箭孔周围。在烟尘后面,箭孔的形状似乎和原来不一样,它变得更大了。麦特不明白它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它确实变大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在城墙的一端,泽凌也许在等他,也许想让他假装成囚犯,把他带进提尔之岩。或者也许会跑回去通知士兵。而在另一端,那里也许出现了一条可以让他走进去,又不必担心泽凌会出卖他的路。他回身从刚才的走道走了回去,不再害怕脚下的黑暗和掉下去的可能。
箭孔确实变大了,箭孔中央很大的一部分石头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圆形的窟窿,就好像有人在那里用大锤连续敲砸了几个小时。那是足够让一个男人钻进去的窟窿。光明啊,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但他没时间考虑这些。
他从满是缺齿的开口中挤了进去,被辛辣的烟气刺激得直咳嗽。跳到城堡里的地面上,麦特跑了十几步,才看见有岩之守卫者出现。他们至少有十个人,全都困惑地叫喊着。他们之中大多数只穿着衬衫,没有人披挂头盔和胸甲。有些人拿着灯,有些人拿着没鞘的剑。
傻瓜!麦特在心里大喊,你就是为了把这些人引来,才会点燃那些该死的东西!被光明射瞎的傻瓜!
他没有时间重新回到城墙上去了。他抡起铁头棒,抢在那些人有机会看清他之前冲进了他们之中,棒头砸在脑袋上、剑上、膝头,还有他能击打的所有地方。他知道,他们人太多,他没法子一个人对付;他知道他在愚蠢中掷出的骰子毁掉了艾雯她们被救出来的机会。
突然,泽凌出现在他身边。借助那些士兵为了拔剑而扔在地上的灯笼,麦特看见泽凌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舞动细手杖,杖头点中了两名士兵,让他们带着惊讶的神情栽倒在地,如同滚木球游戏中的球柱。
泽凌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摇着头:“岩之守卫者,我居然攻击岩之守卫者!他们会要了我的脑袋……!你做了什么,赌徒?那道闪光,还有那声雷鸣,岩壁破碎了。你召唤了闪电?”他的声音变成一阵低语:“难道说,我成了一个有导引能力的男人的同伙?”
“那是烟火。”麦特草草说道。他的耳朵满是轰轰的耳鸣,但他听见了更多的脚步声,是靴子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牢房!带我去牢房,不要等他们赶过来!”
泽凌转过身,“这边!”他从一条侧廊冲了下去,那个方向与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好相反,“我们一定要快!如果他们找到我们,他们会把我们杀掉的!”在两个人头顶的某个地方,有人在敲击铜锣,发出警报,更多的雷鸣声回荡在整座城堡里。
我来了,麦特跑在捉贼人身后,心里想着,只要我不死,我就把你们救出来!我保证!
警报的铜锣声在城堡各处响起,但兰德并没有对它多加注意,正如同他不曾注意刚才那一声巨大的轰鸣。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下面某个地方炸响了一记闷雷。他的肋下痛不可忍,旧伤又复发了,刚才爬上城堡的行动差一点撕裂了伤口,他同样不去留意那一阵阵疼痛。扭曲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那是一种夹杂了期待和恐惧的微笑,他无法从脸上抹去这种笑容,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现在,它已经很近了。那正是他一直梦到的——凯兰铎。
终于能结束这一切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总算是结束了。那些梦结束了,那些诱惑、嘲弄、追猎,我要把它们全都结束掉!
他朝自己笑着,然后飞奔过提尔之岩里黑暗的走廊。
艾雯将一只手放在脸上,颤抖着。她的嘴里有一股苦味,她觉得很干渴。兰德?怎么了?为什么我又会梦到麦特在高喊他来了?而那其中又有兰德。到底是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盯着灰色的石墙。一支不断冒出青烟的火把投射下摇曳的光影。当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她立刻开始尖叫,“不!我不要再被锁住!我不要戴上罪铐!不!”
奈妮薇和伊兰立刻扑到她身边,和她们安慰的声音相比,她们满是伤痕的脸上带着太多焦虑与畏惧。
但有同伴在身边的感觉已经足以让艾雯不再尖叫。她不是孤单的。她是一名囚徒,但她并不孤单,也没有被戴上罪铐。
艾雯想坐起来,两位同伴伸手将她扶起。她只能接受她们的搀扶,她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疼痛不堪。她能回忆起那时的每一股能量,那时,她彻底疯狂了,因为她意识到……我不要去想那个了,我现在应该想的是该如何逃离这里。在墙边靠稳之前,她差点又滑倒在地上。她的伤痛在与疲倦作战,在这场战斗中,她拒绝放弃自己。于是,她凝聚起身上每一点力量,但满身的创伤似乎吸走了她更多的力量。
牢房里除了她们三个和墙上的火把之外,一无所有。赤裸的地板冰冷而坚硬,粗糙的厚木门板上遍布着无数碎痕,仿佛有许多指甲在上面抓挠过,那是岩石墙壁上的惟一缺口。墙上被刮削出许多语句,写下它们的手大多是颤抖的。光明垂怜,让我去死——其中一句这样写着。艾雯把这句话赶出她的脑海。
“我们还是被屏障着?”她喃喃地说道,即使说话也会让她感到疼痛。伊兰向她点点头,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必问这句话。金发女子肿胀的脸颊、破裂的嘴唇和瘀青的眼圈已经做出了回答,而且,她身上的伤痛也没有丝毫变化。如果奈妮薇能碰触到真源,她们肯定已经被治好了。
“我感觉累了,”奈妮薇绝望地说,“我感觉到累了,累了。”她狠狠拉了一下辫子,尽管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恐惧,但仍旧充满了愤怒。“她们之中的一个就坐在外面,亚米柯,那个奶油脸的东西,她在我们被扔进这里时开始监管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换了人。我想,只要屏障形成,一个人就足以维持它了。”她发出一阵苦笑,“想想她们在捉拿我们时所吃的苦头,还有她们给我们的一切!你可以想得到,我们根本就不重要。自从这扇门被关上之后,连续好几个小时,也没有人来问我们一个问题,或者看我们一眼,甚至连一滴水也没给我们。也许她们只想把我们扔在这里,任由我们渴死。”
“诱饵,”伊兰的声音颤抖着,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强,但她还是失败了,“莉亚熏说过,我们是诱饵。”
“做什么用的诱饵?”奈妮薇同样颤抖着问,“为谁而设的诱饵?如果我是诱饵,我也不喜欢直到落入猎物的喉咙,把猎物噎住时,还不知道那会是谁!”
“兰德。”艾雯哽了哽喉咙,即使是一滴水也好啊,“我梦到了兰德,还有凯兰铎。我想,他正往这里来。”但为什么我会梦到麦特?还有佩林?那是一匹狼,但我确定它是佩林。“不必这么害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信心,“我们总能逃出去,如果我们能战胜霄辰人,我们也能战胜莉亚熏。”
奈妮薇和伊兰都在看着她,奈妮薇说:“莉亚熏说过,有十三名魔达奥正朝这里赶来,艾雯。”
艾雯发现自己又在盯着墙上的那句话:光明垂怜,让我去死。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双颚因为努力不喊出这句话而感到一阵绞痛。死掉才更好,死掉总好过陷入暗影之中,变成暗帝的仆人!
她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紧紧握住腰间的口袋。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两枚戒指,小一些的巨蛇戒和大一些的扭曲石戒指。
“她们没有拿走特法器。”她有些奇怪地说。她从口袋里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沉重的戒指躺在她的掌心,上面全是斑纹和色块。
“我们甚至连被搜身的价值都没有。”伊兰叹了一口气,“艾雯,你确定兰德正赶过来?我宁可自己逃出去,也不愿意干等着他来救我们,但如果还有人能击败莉亚熏她们,那一定就是他。转生真龙注定将挥舞凯兰铎。他一定能战胜她们。”
“如果我们让他掉进笼子里,那他也会失败。”奈妮薇喃喃地说,“如果她们已经为他设下了看不见的陷阱,他也会失败。艾雯,为什么你一直盯着那枚戒指?特·雅兰·瑞奥德现在不会帮助我们。除非你能梦到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也许我能,”艾雯缓缓地说,“我能在特·雅兰·瑞奥德里导引,她们的屏障没办法阻止我进入那里。我需要的只有睡觉,而不是导引,而我现在疲倦得完全可以睡着。”
伊兰皱起眉头,又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而哆嗦了一下,“我会尝试所有的机会,但如果被切断了与真源的联系,你在梦中又怎么能导引?即使你能导引,你又要怎样帮助在这里的我们?”
“我不知道,伊兰,只因我在这里被屏障并不代表着我在梦之世界里也会被屏障,这值得一试。”
“也许吧!”奈妮薇忧虑地说,“我也不会放弃任何机会,但你上次在使用这枚戒指时,看见了莉亚熏和其他黑宗两仪师。而且,你说她们也看见了你,如果她们又出现在那里怎么办?”
“我希望她们会在那里,”艾雯恨恨地说,“我希望她们在。”
抓住手中的特法器,她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伊兰在抚平她的头发。她听见低柔的呢喃,奈妮薇唱起了她还是婴儿时就在倾听的摇篮曲。一瞬间,她不再感觉到愤怒,轻柔的歌声和抚摸安慰着她的心神,让她向疲倦妥协,任由睡眠到来。
这一次,她穿着蓝色的丝衣,但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柔和的微风轻抚着她没有伤痕的脸颊,伴随着蝴蝶飞舞在花丛间,疼痛和干渴都消失了。她伸展自己,拥抱阴极力,至上力立刻充盈在她体内。浸淫在至上力带来的快感之中,就连那种成功的喜悦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情愿地,她放开了至上力,闭上眼睛,让石之心大厅的景象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的虚空中。那里是提尔之岩城堡之中,除了她的牢房之外,惟一一个她能想象出来的地方,而她也不可能把那种结构简单的牢房和其他牢房区别开来。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在石之心大厅里,不过她并非孤单一人。
吉尔雅·拜尔正站在凯兰铎前,她的形体是如此虚薄,从凯兰铎喷涌而出的光芒射穿了她。那把水晶剑不再只是向外放射光线,它的光辉在一阵阵脉动,仿佛它内部的一些光亮被释放,遮挡,又被释放。黑宗两仪师惊讶地哆嗦了一下,转过脸看着艾雯:“怎么?你被屏障了!你的梦卜已经终结了!”
在第一个字离开那个女人的双唇之前,艾雯已经再次碰触到阴极力,她根据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编织出复杂的魂之力能流,切断了吉尔雅·拜尔和真源的联系。这名暗黑之友睁大了眼睛,那双悲惨的眼睛和她美丽、友善的面容是那么不协调,而艾雯此时已经在编织风之力。这个女人的形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薄雾,但风之力绑缚住了这个形体。同时编织两种能量,艾雯却好像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当艾雯走近的时候,吉尔雅·拜尔的额头上出现了汗水。
“你也有连通梦之世界的特法器!”恐惧清楚地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脸上,但她的声音却在拼命隐藏这种情绪,“一定是这样,我们那时没找到那件特法器,而且它不需要导引。你以为它能帮你的忙,女孩?无论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到真实的世界。特·雅兰·瑞奥德是一个梦!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亲自从你那里拿走那件特法器。小心你所做的一切,不要让我在去你的牢房时有理由发怒。”
艾雯笑着望向她,“你确定你会醒过来吗,暗黑之友?如果你使用的特法器需要导引,为什么你不在我屏障你的时候就醒过来?也许只要我在这里屏障你,你就没办法醒过来。”
汗滴从黑宗两仪师平滑而不显年岁的脸上颗颗滚落。艾雯很想知道,吉尔雅是不是以为她要死了。她几乎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残忍,她被捉住时经受的大部分无形打击都来自这个女人。那时,一阵阵狂风骤雨般的击打落在她身上,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她一直在向前爬行,只因她拒绝放弃。
“一个能如此殴打别人的女人,”艾雯说,“应该不会拒绝被打两下。”她迅速编织出另一股风之力的能量。当第一次击打落在吉尔雅·拜尔的腰间时,她黑色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来。艾雯已经明白该如何校正已有的编织,从而使她可以不必费力去维持它。“你要记住它,并在你醒来之后慢慢感受它。当我允许你醒来的时候,也记住,如果你再想打我,我会在这里回敬你,并让你在这里度过你的一生!”黑宗两仪师的眼睛带着恨意望着她,但其中也出现了泪光。
艾雯感到一阵惭愧。不是因为她对吉尔雅所做的一切,因为这个女人所挨的每一下击打都是她应得的;而且即使她不下手,白塔也会判她死刑。她会惭愧,是因为她把时间花费在报复自己的私仇上,而奈妮薇和伊兰正坐在监牢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援救。
她在自己发觉之前,已经设置好能量的编织,并解脱了它和她自身的联系。于是,她停下来,观察她刚才所做的这件事。三股彼此分离的编织,她不仅毫无滞涩地操纵了它们,而且她现在又成功地让它们得以自我维持。她觉得她能想起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这也许会很有用。
过了一会儿,她拆开一个编织,那名暗黑之友开始啜泣,因为身体的痛苦,也因为束缚的松解。“我不喜欢你,”艾雯说,“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做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应该学会割断一个人的喉咙。”从那个黑宗两仪师的脸上能看出来,她以为艾雯是要从她开始学习这种做法。
厌恶地哼了一声,艾雯转身走开,任由黑宗两仪师站在那里,被束缚和屏障。她跑进那片光滑的红色石柱群。一定有一条路通往她们的监牢。
石头走廊一片寂静,最后一个垂死者已经被犊牛切断喉头,鲜血在它的舌尖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它知道,这里是提尔之岩,但它说不出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两条腿在它周围躺了一地,其中一个被飞跳咬住喉咙,双脚还在不停地抽搐。在他们战斗的时候,它就闻到了恐惧的臭气,他们身上还有困惑的气味。它不认为他们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肯定不属于这个狼梦——但他们被安排在这里,以阻挡它接近那扇高耸的铁锁大门,至少,他们在现实世界里就是这里的守卫。看到有狼出现,他们的表情非常震惊。同样的,犊牛觉得它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令它们自己非常吃惊。
他擦擦嘴,又困惑地盯着他的手。他又是一个男人了,他是佩林,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穿着铁匠背心,铁锤就挂在他的腰间。
我们一定要赶快,犊牛,附近有邪恶存在。
佩林从腰带里抽出铁锤,朝那扇门走去。“菲儿一定在这里。”猛力一击,铁锁被砸个粉碎,他踢开了大门。
这个房间除了地板中间的一方长石块,一无所有,菲儿就躺在那块石头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她的黑发成扇形在头底下铺散开来,身体完全被铁链裹紧。佩林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没穿衣服。每条铁链都被一根大钉钉在那块石头上。
佩林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走进了房间,直到他的手抚摸到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颊骨。
她睁开眼睛,向他微笑,“我一直梦到你会来,铁匠。”
“我这就让你自由,菲儿。”他举起铁锤,砸碎了一根大钉,就好像它是木头做的。
“我相信你,佩林。”
当他的名字从她的舌尖消失时,她也消失了,铁链哗啦一声掉在她刚才所躺的石台上。
“不!”他喊道,“我找到她了!”
梦和血肉世界不一样,犊牛,在这里,同样的狩猎会有许多结果。
他没有去看飞跳,他知道自己的牙齿正因愤怒的咆哮而露出唇外。他又一次举起铁锤,用全部力气砸向曾经锁住菲儿的铁链。石台在他的重击下裂成两段,提尔之岩如同被敲响的大钟般,发出一阵轰鸣。
“那么,我还得继续狩猎。”他吼道。
手中拿着铁锤,走出了这个房间。飞跳陪在他身边。这座岩山是人类的地方,而人类,他知道,是远比狼更加残忍的猎人。
警报锣声清晰地从上头的某处传来,更近一些的地方传来了战斗的喊声和金属的碰撞声。麦特怀疑那是艾伊尔人和守卫者。高大的黄金灯架沿着麦特所在的走廊一直排列下去,每座灯架上立着四盏黄金灯;描绘战争场面的丝绸织锦悬挂在抛光的石墙上;就连地板上的地毯都是丝绸制的,暗红暗蓝色的地毯被编织成提尔迷舞的图案。难得的一次,麦特因为过于匆忙而没有给这些东西估个价钱。
这个该死的家伙真不赖,当麦特将一把剑挡开的时候,脑子里还这样想着。但他本想敲在这个敌人头上的铁头棒另一端不得不中途转向,挡开了他的第二次攻击。我真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些该死的大君之一?麦特朝他的膝盖狠狠地挥出一棒,但这个敌人及时向后一转身,立起剑身,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个蓝眼睛的男人穿着那种灯笼袖的外衣,黄色外衣上绣着金线条纹,他连一个扣子都没有扣上,他的衬衫只有一半被塞进了裤子里,脚上连鞋都没穿,被削短的黑色头发如同一团乱草;他的样子就像是刚刚从睡梦中匆忙爬起来,但他战斗时可不是这样。五分钟之前,他从这条走廊边上的一座高大的雕花门后面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剑。麦特只能庆幸,他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不是背后。他不是麦特见到的第一个穿成这样的人,但他肯定是麦特遇到的敌手中最优秀的。
“你能掩护我,让我先过去吗,捕贼人?”麦特一边说,一边还要小心提防对面敌人的攻击。泽凌总是要求麦特称呼他“捕贼人”,而不是“捉贼人”,虽然麦特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泽凌在他身后说,“如果你移动过去,你那个被称为铁头棒的东西就会露出空隙,他会把你像一块猪肉一样穿透过去。”
像什么?“那么就想点办法,提尔人,这个衣衫破烂的家伙快让我受不了了。”
那个穿金线外衣的男人哼了一声:“农夫,能死在达林大君的剑下,你应该感到光荣,当然,我不一定会将这种光荣赐给你。”这是这家伙第一次纡尊说话,“实际上,我想我会把你们倒吊起来,看着你们的皮被剥掉——”
“我不认为我会喜欢这样。”麦特说。
大君的面孔因麦特的插话而变得通红,但麦特没有给他任何时间继续他的辱骂。铁头棒旋出紧密相连的双头攻击,速度之快,使得铁头棒的两端幻化成一片虚影。麦特知道,这种急骤的攻击不可能持续很久,如果他的运气好,他在失去力气之前还能恢复到一攻一守的状态,但他这次并不想依靠运气。一等到这个大君转变为防御态势,麦特立刻将攻击转为中段打。本来达林以为会攻向他头部的棒头转而扫中了他的腿;随后转来的一端才击中他的头。当他跌倒的时候,在他头上的一记猛击让他翻起了白眼。
麦特靠在铁头棒上,看着不省人事的大君,不停喘着气。烧了我吧,如果再遇到一两个这种敌人,我可要该死的累趴了!故事里的英雄可没遇到过这么麻烦的事!奈妮薇总是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力气。
泽凌站在他身边,皱着眉看着这个瘫软在地上的大君。“他躺下的时候,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强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他的样子并不比我伟大嘛!”
麦特抬起头,向前方的走廊望去,那里有一个男人刚刚从横穿过这条走廊的另一条走廊跑过去。烧了我吧,如果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疯狂的,我会发誓,那一定是兰德!
“泽凌,你找到了——”他将棒子甩到肩上,却突然停住了话头,棒子砸到了什么东西。
转过身,他发现自己对面站着另一个衣衫不整的大君,这个家伙已经把剑扔到了地板上,他双膝微曲,两只手正向刚刚被麦特的棒子打中的头顶捂去。麦特急忙一棒杵到他的上腹部,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脑袋上又被棒子打了一下,大君栽倒在自己的剑上。
“运气,泽凌,”麦特喃喃地说,“没人能打败该死的运气。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大君的那条私人信道,好从那里赶到监牢去。”泽凌说过,这里有这样一条楼梯,从那条路走,可以避开城堡里的大部分地方。想到这些大君竟然会这么喜欢去观赏别人被拷打,甚至愿意为此直接铺设一条通向他们住所的信道,麦特就感觉自己一定很不喜欢这些人。
“很高兴你会有这样的运气,”泽凌的声音里还有些害怕,“否则这家伙会在我们看见他之前就杀死我们。我知道,那条信道的门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你还不过来吗?或者你想等另一个大君出现?”
“带路吧!”麦特抬腿迈过不省人事的大君,“我可不想当该死的英雄。”
他跟在捉贼人身后一路小跑。捉贼人不停地端详着他们经过的高大门扇,一边还嘟囔着,他知道那道门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