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 邪灵乱 第九章 怨恨培养,令人发指

僵尸集人间之怨气,取天地之死气,化晦气而衍生,身体僵硬,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不老、不死、不灭,极为厉害。别的不说,当年耶朗王自入轮回,却留下五大亲信存于世间,镇守对耶朗最重要的祭坛,无论是酆都龙哥,还是缅北大熊哥,或者青山界飞尸,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寻常人等根本与其交手不得。

然而行行有等差,有王者,自然也有小角色,寻常出现在世人眼中的僵尸,大都不得功法,只是因为怨气难平,又因葬在聚阴汇穴的养尸地,所以才会偶尔诈尸,吓坏世人。这种类型的僵尸至多不过白僵,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接吻嘘气,血腥贯鼻,徒添许多惊吓,但别说是普通的修行者,便是十数普通人,手持利刃火器,也可将其擒杀,一把大火烧成灰烬。

邪灵教崇尚制造混乱恐怖,最爱使用类似的手段来快速提升威慑力,所以炼尸算是一门必修课。这地厅之中烛火闪烁,将这阴寒潮湿的空间渲染得更加恐怖。那三十多个学生高高低低,围在厅中一樽被竖起的棺柩前,正由这唐装教员给我们介绍的那个来自炼尸世家的小孩儿评讲。

“你们瞧,这僵尸是埋此一年的新尸。经过紫山芋根水的处理,阴气汇集,它这一年来肉质没有腐烂生蛆,反而是凝结成腊状,指甲、牙齿和骨骼开始变黑变硬,皮肤长出一层白绒毛,这个便已经是僵尸的雏形,再养半年,便能够训练僵尸,通过各种手法,让它听从我们的命令。”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跟当年的青伢子一般年纪,然而侃侃而谈,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我瞧着他那一脸的认真,突然脑子里闪出一个熟悉的形象。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向杂毛小道,只见他也是一脸诧异,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少年。

是的,这小孩儿正是当年我为了变异的朵朵奔波忙碌时,在湘西凤凰碰到的炼尸世家地翻天之子。朵朵修炼的鬼道真解,也算是从老王家所得。而那地翻天,当年在杂毛小道浪迹江湖时,可是一同钻过墓穴、共过生死的伙伴,铁打的交情。

我们不知道地翻天是何时加入的邪灵教。他在湾浩广场的时候,不顾兄弟情谊,固执地站在了邪灵教许永生那一边,想对我们杀人灭口。后来侥幸未死的地翻天便被秘密押送到了白城子,过起了终生幽闭的生活。

选择有时很简单,也很廉价,然而后果却是不能承受之重。我们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些孩子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如何炼制僵尸,如何将尸体里面的尸气提炼出来化作杀人的利器……这些小孩儿小的才七八岁,大的也就十四五,本来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应该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快乐学习,然而却如同那些十几岁就学会使用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的非洲孩子一般,操起了大人都感觉恐怖的玩意,实在让人揪心。

这些孩子是可怜,而拐带他们的邪灵教便是可恨了,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负责给孩子们授课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双目糊满眼屎,嘴唇发紫,有点儿像童话故事里面走出来的老妖婆,待王永发讲完最粗浅的介绍之后,她开始给所有人讲解起控尸的符咒和手段来。我、杂毛小道以及其余与会者,差不多十多个人在旁边围观,然而那些孩子却根本如同瞧不见我们一般,专心致志地听讲。

今天拿来展示的这一具僵尸并未成型,尸气也并不浓郁,没有毒害,但是依旧很臭,那是一种肉类腐败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让常人闻到便会连饭都吃不下,然而孩子们却浑然不觉,那劲头可比我高考的时候还要足。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铃声响起,那老妇人才结束了课程,孩子们恋恋不舍地逐个走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边的老夜突然出声,叫住了最后离开的王永发,让他留下来。

王永发这孩子长得方方正正,一脸成熟相,小跑过来,说夜叔叔,什么事?

老夜指着我们说,“给你介绍两位长辈:张建、高海军,你爸出事之前,曾经和这两位叔叔有过交往。你可记得了,以后说不定要在这两位叔叔手下做事呢。”老夜的介绍让我们感到十分突兀,那两个倒霉蛋虽然交代了自己最近见过的人,却没有说起前尘往事,我实在不知道地翻天当初在湾浩广场的大楼里养尸,竟然还跟我们扮演的这两位有过交集。

可想而知,这又是一次漫不经心的试探,显然这些人对我们的防备之心,还没有打消。

想到这一点,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倒是王永发先开口:“张叔叔好、高叔叔好,那你们认识陆左那个大魔头么?”我俩皆摇头苦笑,说听过,但是没有亲眼见过。

王永发那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戾毒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爸爸死在了东莞,我二姐在西川又被抓了,我太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中风了,至今未好。一家人的幸福生活都被那个大魔头毁了。总有一天,我要将那个大魔头给弄死,碎尸万段,这才算是报仇雪恨!”

少年稚嫩的心灵早已经被仇恨和怒火给腐蚀,而作为当事人的我,却也没有办法辩驳,只是随声附和道:“嗯,叔叔两人的师父也是死在他的手里,到时候你若是要报仇的话,可得喊上叔叔我啊!”

地翻天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在白城子服刑。他女儿王方颖的下落我还真的不晓得,毕竟当时从鬼城回来之后,我就蒙冤入了狱,但这些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仇恨的种子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种上去的,但是我听到了,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怪那养蛊人的结局无外乎“孤、贫、夭”,一旦陷入俗世的恩怨情仇,实在是难以挣脱。

应付完这孩子,杂毛小道冷声说道:“老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我们跟他父亲有过交往,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倒是懂得先发制人,被如此一问,老夜反而解释起来:“呃,事情比较复杂,你还记得以前在东莞的老王和许永生么?他们覆灭的时候这孩子的父亲也在场,你们要给闵魔大人报仇,单凭自己的力量肯定不成。这孩子是这学校里顶尖的学生,天分才情都不错,到时候说不定要分配到你们南方去,让你们多接触一下,总是没错的。”

老夜心虚地说着,我和杂毛小道都在冷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顺着楼梯走了出去。

这个学校占地很大,所有在这里集中的人员都不能够随意离开,如果真的有事,需要向上面报备。经过白天的沟通,我们才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一个集中点,至于总的集会地点,却在他处。而此刻,恐怕是须得甄别人员,不让官方卧底进来,而我们想要过关,必须得过了老鱼头、魅魔和翟丹枫三人的审核关。

由此可见,无论是邪灵教,还是佛爷堂,对于这一次集会,都是相当的重视。不光是我们,其实对于其他地方的来人也都在审核,陆续有人被叫到小路深处的那栋建筑去谈话。我们不想再去观看那些学生的教学,返回房间安安稳稳睡起了午觉。一觉睡到天擦黑,我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看着那渗水的楼板上面出现的古怪图案,略微有些眼花。

此处没有装监控设备,但是在人家的地头,我和杂毛小道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我不知道这考验的时间到底要多久,但是回想起白天杨振鑫说的话,我心中多少有些不祥之感,总感觉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察觉出来了,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那感觉就像爬在身上的阴冷毒蛇,在这个初春的傍晚,一点一点从我的脊梁骨缓慢爬到肩膀上去,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在我整个背上蔓延开来。

我陡然坐直身子,朝着那个让我不舒服的地方看过去,但见一个面目模糊、不知男女的小孩儿正坐在窗口边,冷冷地瞧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