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漂流

兰德站在一个并不存在的地方,一个脱离了时间、脱离了因缘的地方。他的周围只有无尽的虚无。它饥饿且贪婪,只是渴望着吞噬。在这里,兰德能真切地看到因缘。看起来,因缘就像是万亿条光带扭缠在一起,在他的身边旋转,将他包裹。光带或分或合,不断地波动、闪烁。至少这是他的感觉。

一切曾经的,一切可能的,一切本应是……一切都存在于这里,显示在他的眼前。

但兰德无法专心去解读它们。周围的黑暗正在吸吮他、拖拉他。他向因缘伸出手,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己能固定在因缘上,以免被黑暗吞噬。

这改变了他的注意力,轻轻将他锁入到一个时间里。他面前的因缘泛起阵阵涟漪。兰德亲眼看着它进行编织。他知道,这并不是因缘真正的编织,而是他的意念对因缘的阐释。命运的丝线相互交织,他以前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并已对此感到熟悉。

兰德再一次将自己固定在真实之中,并随真实一同运行。时间再一次变得有意义,他无法向前和向后看。但他仍然能看到所有地方,就如同一个人站立在一颗圆球上,看着它缓缓转动。

兰德面向虚无,向虚无中说道:“那么,这里才是事情真的会发生的地方。莫瑞笛几乎已经让我相信,只是一场简单的挥剑格斗就能决定一切了。”

他代表了我,但他的目光实在是短浅。

“是的,”兰德说,“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工具也有它的用处,最小的刀子也能让心脏停止跳动。是他将你带到了这里,吾敌。

这种事情在上一次并没有发生过。那时,兰德的名字还是路斯·瑟林。兰德只能认为这是一个好迹象。现在,战争真的开始了。他望进虚空之中,感觉到它的膨胀。然后,仿佛一场突然爆发的风暴,暗帝调动全部力量向兰德发动了进攻。

佩林背靠在一棵树上,因为疼痛而喘息着。杀戮者的箭刺穿了他的肩膀,箭镞从背上直戳出来。他不敢将这支箭拉出来。杀戮者随时有可能再次进攻……

他摇晃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也变得迟钝了。杀戮者在哪里?他刚刚尽可能远离与杀戮者作战的那个地方。但……他不认识这个地方。这里的树木形状都很奇特,有着太多的树叶,是他从没见过的种类。末日风暴也出现在这里,但要比其他地方弱得多。

佩林倒在地上,哼了一声。他的肩膀传来一阵火烧的剧痛。他翻过身,仰望天空。箭杆在他倒下时折断了。

这是……这是狼梦,我可以让这支箭消失。

他努力凝聚起精神,想要做到这件事。但他太虚弱了。他发现自己在飘浮,自己的思绪在向外拓展,寻找狼群。很快,他找到了一些意念。那些狼显然都吃了一惊,并立刻传回疑问。

能够交谈的两条腿?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佩林的出现似乎吓到它们了,它们纷纷将佩林推出自己的意识。这些狼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狼有非常、非常漫长的记忆。肯定……肯定是……

菲儿,他想道,那么美丽,那么聪慧,我应该去她那里。我只需要……需要关闭那个道门,我就能回到两河去找她了……

佩林再次翻过身,跪起来。地面上是他的血吗?这么多红色。他不由得眨了眨眼。

“你在这里。”一个声音说道。

兰飞儿。佩林抬起头,看到那个人。他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了。

“看来,他打败了你,”兰飞儿抱起手臂,“真是令人失望。我可不想被迫去选择那个家伙。我觉得你才更吸引我,狼。”

“求求你,救我。”他用含混的声音说道。

“我很想这么做,但这实在是不应该,”兰飞儿说道,“你已经证明了你是弱者。”

“我……我能打败他。”突然之间,佩林感觉到万分羞愧,因为他让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的失败。他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兰飞儿对他的看法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兰飞儿用一根手指敲打着自己的手臂。

“求求你……”佩林伸出一只手,“求求你。”

“不,”兰飞儿转过了身,“我曾经把心交给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再见,狼崽子。”

她消失了,只丢下佩林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用手和膝盖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菲儿,他的一点意识在对他说话,不要再去想兰飞儿了,你必须去菲儿那里。

是的……是的,他可以去找她,他可以吗?她在哪里?梅丽罗平原。他就是在那里离开了她。她应该在那里。他勉强聚集力量,移动到那里。当然,菲儿并不在那里。他正在狼梦之中。

兰德应该派人在这里打开通道。他必须找到那个通道,他需要……他需要……

佩林倒在地上,翻过身来。他感觉自己飘进了虚无之中。他望着剧烈翻腾的天空,视野逐渐变黑。至少……至少我为兰德做了些事,佩林心想。

狼会守住梦的世界的煞妖谷。它们可以吗?它们能守护兰德的安全……它们必须做到。

菲儿用一根棍子拨弄着低矮的煮食篝火。夜幕已经落下,篝火只能提供一点微弱的光亮。他们不敢把火弄得很旺。妖境中到处都潜伏着致命的怪物,兽魔人还是其中危险性最小的。

这里的空气有一种辛辣刺鼻的味道,菲儿觉得这里每一丛布满黑色斑点的灌木中都藏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这里的土地不断在她脚下开裂,干燥的泥土仿佛已经有几个世纪没有接触过雨滴了。不久前,她看见一堆病态的绿光,如同一群发光的虫子从这片营地旁的一片树林上经过,照亮整片树林的轮廓。菲儿对妖境的了解让她立刻屏住了呼吸,直到那片绿光经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菲儿率领她的部队在妖境中走了不长的一段路,找到这片可以扎营的地方。一路上,一名车队劳工被一根小树枝杀死了;另一个人踩进一团泥里,他的腿立刻被溶解了。在他挣扎的时候,把一些泥甩到脸上,随后,他就在挣扎与哀号中死掉了。

而他们不得不堵住他的嘴,以免他的号叫声招来其他恐怖的东西。

妖境。他们在这里不可能活下来。只是走了这么短一段路,就已经有两个人死掉了。而菲儿现在要保护上百个人,包括红手队的士兵,一些刹菲儿和马车队中的车夫、劳工。现在还有八辆马车能够使用,现在这八辆车还都在这片营地里。但在随后的路上,它们可能会太过显眼,不能再随队前行了。

菲儿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活过今晚。光明啊!他们唯一获得救援的希望可能就是那些两仪师了。她们是否会注意到神行术场地发生的灾难,并派出援兵?这个希望实在太渺茫了。但菲儿并不清楚至上力到底能做些什么。

“好了,”菲儿对坐在身边的人低声说道。他们是曼德文、埃拉纹、哈南、赛塔勒和刹菲儿爱瑞拉。“我们说说话吧。”

其他人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也许像菲儿一样,他们从孩提时代就听过许多关于妖境的恐怖故事。而同伴在这里的迅速死亡更向他们证明那些故事是多么真实。他们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危险。现在,黑夜中的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让他们打个哆嗦。

“我可以尽量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菲儿努力想要将她的注意力从周围的死亡之地转移开来,“在那个邪恶泡沫爆发时,一根水晶刺穿了两仪师贝莉萨的脚,那也许让她的神行术出现了错误。”

赛塔勒皱了皱眉,她的表情引起菲儿的注意。赛塔勒不是贵族,也不是官员。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威严和睿智。

“你知道些什么?”菲儿问。

赛塔勒清了清喉咙:“我知道……一点关于导引的事情。我曾经对它深感好奇。有时候,如果一种编织出现错误,它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在另一些时候,后果则是灾难性的。我从没听说过编织出错时会发生这种事——产生作用,却没有完全实现既定效果。”

“那么,”哈南盯着身边的黑暗,身子在明显地颤抖,“这就是说,她想把我们送进妖境。”

“也许她只是判断发生了错误,”菲儿说,“因为惊慌失措而把我们送到了错误的地方。我也会在害怕的时候朝错误的方向逃跑。可能就是这样。”

其他人都在点头,但赛塔勒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菲儿继续问道。

“两仪师的训练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确保她们在任何紧急情况下都不会惊慌失措,”赛塔勒说,“她们必须学习如何在极端条件下进行导引。任何没有经历过这种训练的人都不可能拥有她们那种镇定和清醒。想要戴上巨蛇戒,一个人必须……突破一些非同寻常的困难。”

看起来,菲儿想,赛塔勒一定和某个两仪师有很密切的关系,也许是两仪师的近亲,才可能知道如此秘密的事情。也许她曾经是白塔的人?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是一个陷阱?”埃拉纹显得非常困惑,“贝莉萨是暗黑之友?那么暗影想要的东西肯定不会只是一支普通的运输车队。”

菲儿什么都没说。瓦力尔号角还是安全的,收藏它的箱子就被放在不远处她的小帐篷里。他们将马车环绕在这片营地的周围,只点燃这一小堆篝火。其余的车队成员都已经睡了,或者正努力入睡。

但过于寂静的环境总是让菲儿觉得他们正在被一千只眼睛监视着。如果暗影已经为她的车队设下陷阱,这就意味着暗影知道了圣号角在她手中。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单单只是身陷妖境可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不,”赛塔勒说,“不,埃拉纹是对的。这不可能是一个陷阱。如果邪恶泡沫没有出现,我们绝不会如此冒失地冲进那个通道。而邪恶泡沫的出现完全是随机的。”

除非贝莉萨只是利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条件,菲儿心想。不过,那个女人自己也死在那个邪恶泡沫之中,但她肚子上的伤口似乎又不是水晶尖刺造成的,看起来倒很像是有人在圣号角穿过通道时刺了她一刀。是要杀人灭口吗?

光明啊,菲儿想,我的疑心愈来愈重了。

“那么,”哈南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要看情况而定,”菲儿望向赛塔勒,“有没有可能,两仪师能够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赛塔勒犹豫了一下,仿佛不太情愿泄露太多她所知道的秘密。但是,当她开口的时候,菲儿听到了她的信心。“编织会留下痕迹。所以,答案是肯定的。两仪师能够发现我们去了什么地方。但痕迹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对于一个强大的编织,最多能够停留一两天。而且并非所有导引者都能够解读痕迹,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异能。”

看她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足可依赖的感觉。她不只是两仪师的亲戚,菲儿心想,这个女人一定在白塔中接受过训练。也许她有过类似于摩格丝女王的经历?只是因为力量太弱,才没能成为两仪师?

“我们等待一天时间,”菲儿说,“如果那时还没有人来找我们,我们就向南前进,尽快走出妖境。”

“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北边多远的地方,”哈南一边说,一边揉搓着下巴,“我可不会幻想翻越重重大山,返回家园。”

“你宁可待在妖境里?”曼德文问。

“当然不,”哈南说道,“但我们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会回到安全的地方。而要在妖境里走上几个月……”

光明啊,菲儿心想,我们在第一天就已经损失了两个人,而这还是因为我们的运气好。他们不可能走出这里。即使没有马车,这样一支队伍在这个地方也会像是患病皮肤上的一道新鲜伤口那般显眼。就算他们的运气再好,能继续坚持一两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菲儿克制着自己回头查看帐篷的冲动。如果她没能及时把圣号角交给麦特,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还有一个选择。”赛塔勒迟疑地说道。

菲儿立刻又盯住了她。

“我们东边的那座山峰,”赛塔勒显得很不情愿,“那里就是煞妖谷。”

曼德文低声说了些什么,紧闭起眼睛。菲儿没能听清楚他的话。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菲儿当然明白赛塔勒的意思。

“转生真龙正在那里与暗影作战,”菲儿说,“我们有一支军队在那里。军中的导引者能够帮助我们离开妖境。”

“实际上,”赛塔勒说,“煞妖谷周围的地区被称为‘废地’,据说就连妖境中的怪物也会对那里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那里实在是太恐怖了!”爱瑞拉说,“就连那些怪物也会害怕暗帝本尊!”

“暗帝和他的军队也许正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的战斗上。”菲儿点着头,缓缓地说,“我们在妖境中不可能生存太久,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但如果废地中没有那么多致命的怪物,如果我们能够与那里的军队会合……”

这似乎是一个更值得争取的机会,虽然一样是希望渺茫,但肯定要好过在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行军数个月。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其他人,然后就命令众人各自休息。

她的参谋们纷纷向自己的铺位走去。曼德文去查看哨兵的情况。菲儿依旧看着篝火的余烬,感觉着心中的一阵阵寒意。

一定是有人杀死了贝莉萨,她想道。信道的位置可能是一个意外。无论赛塔勒怎么想,即使是两仪师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而如果车队中有暗黑之友,发现通道对面是妖境,就很有可能会决定在圣号角穿过通道后杀死贝莉萨,让圣号角和车队陷入绝境。

“赛塔勒,”菲儿对刚好经过自己身边的那名女子说道,“和你说一句话。”

赛塔勒坐到菲儿身边,脸上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白塔的?”菲儿问。

“大概几十年前了。”

“你能施展神行术吗?”

赛塔勒笑了:“孩子,我甚至连一根蜡烛都点不亮。我在不小心的时候将自己毁了。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有二十五年没有握持过至上力了。”

“原来如此,”菲儿说,“谢谢。”

赛塔勒走开了。而菲儿发现自己还在寻思这件事。她的故事真的可信吗?赛塔勒在这些日子里帮了菲儿很大的忙,菲儿不能因为她隐瞒自己与白塔的关系就责怪她。如果换作其他时候,菲儿肯定会不假思索地相信她的故事。

不管怎样,现在没证据能证明赛塔勒所说的一切。如果她是隐匿的黑宗,那么她所说的故事就仅仅只是个故事而已。也许她仍然能够导引,或者也许她失去导引能力是因为受到静断的惩罚。这个人是不是一个最危险的逃犯,潜伏数十年,只为等待合适的时机发动反攻?

正是赛塔勒提出要前往煞妖谷,她是否打算将圣号角献给她真正的主人?

菲儿感觉到一阵寒意,急忙走进了帐篷。数名刹菲儿环绕在帐篷周围,担负起守卫她的工作。菲儿缩进毯子里,她知道自己疑心太重,但在这种环境里,她还能怎样?

光明啊,她心想,瓦力尔号角失落在妖境里。这真是一场噩梦。

艾玲达单膝跪在被烧焦的尸体旁边,手拿着她的法器,那枚伊兰送给她的海龟形的胸针。她盯着被自己杀死的这个男人的脸,不停地用嘴吸着气。

这些戴红面纱的男人数量多得让她吃惊。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人,现在肯定不是艾伊尔。他们并不奉行节义。在今晚的战斗中,艾玲达看到两名枪姬众俘虏了一个这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开始还像奉义徒那样柔顺,但一得到机会,他就用暗藏的匕首从背后刺杀了一名枪姬众。

“情况怎样?”萨伦妮喘息着问道。虽然光明阵营的大部分军队都在梅丽罗修整,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准备,但煞妖谷的战斗仍然没有片刻的停息。这些戴红面纱的人昨天整晚都在对谷口发动猛攻,随后的一天一夜里,进攻还在持续。

“我想,我认识他。”艾玲达感到深深的困扰。“当我还是孩子时,他第一次开始导引,让亚葛发出不正常的光芒,”她摘下那个人脸上的面纱,“他的名字叫索罗,曾经对我很好。在他发誓要将唾沫啐进刺目者的眼睛后,我看着他跑过落日照射下的干燥戈壁。”

“我很抱歉。”萨伦妮说道,但她的声音中没有任何同情。艾玲达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的处事风格。萨伦妮并非冷酷无情,她只是不会让同情心对她造成干扰。至少当她的护法不在身边时,她会保持绝对的冷静。两仪师肯定能成为优秀的枪姬众。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不动。”艾玲达说着,率领自己的队伍继续去寻找敌人。在一天两夜的战斗中,艾玲达的队伍进行了几次重组,加入新人,让需要休息的导引者退出。艾玲达在白天的时候也睡了一下。

导引者们早已达成共识,掌握连结的人要尽量避免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艾玲达虽然已经战斗了许多个小时,却仍然保有相当充沛的体力。这让她能一直保持高度清醒,能够及时察觉敌人的活动。连结中的其他人则专门为她提供能量。

艾玲达也必须小心不要从伙伴们身上汲取过多力量。如果只是让一名导引者感到疲惫,她可以睡上几个小时,马上返回战场。但如果彻底吸干她们的力量,她们将连续几天都软弱不堪。现在,艾玲达身边还有弗林以及三名两仪师,她已经学会感知男性导引的编织。这种编织方法正在两仪师和智者中间迅速传播。但有一名男性导引者在身边会非常有用处。

弗林向山谷一侧的一片火光指了一下,他们立刻朝那里跑去。沿途到处都是尸体和被烧焦的地面。在黎明的微光中,艾玲达能够通过薄雾看到达林的军队依旧坚守在谷口处。

兽魔人已经推进到伊图拉德命令堆砌的土山附近,双方都在那里死伤惨重。兽魔人的损失要大得多,但它们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人类。艾玲达目光所及之处,兽魔人已经攻占了一座土山。但来自预备队的阿拉多曼骑士正在将它们击退。

分成小队的艾伊尔人正在谷口作战,一些小队戴着红色面纱,另一些戴着黑色面纱。他们太多了,艾玲达想道。她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放慢速度,然后自己一个人继续悄悄向前跑去。她可以在距离连结一两百步的地方继续汲取连结的能量。

她在寸草不生的岩石谷底飞快地奔跑着,三具尸体从她身边掠过,其中两个戴着黑色面纱。她迅速用分析对他们进行了测试。她不会被那种装死的古老技巧蒙骗,因为她自己也曾使用过这种技巧。

这三个人真的死了,于是她伏下身,继续前进。除了提尔人和阿拉多曼人守住谷口的部队以外,他们还有另一支部队用来守卫营地和通往煞妖谷洞窟的山路。在这两处防线之间,艾伊尔人和戴红面纱的人结成四处流动的小队,相互厮杀。而一些戴红面纱的人更是将至上力当作杀戮的武器。

地面突然开始晃动,一团砂土被抛到空中。艾玲达将身子伏得更低,但也加快了脚步。

在她的前方,十几名斯威峨门正向两名红面纱冲去。那两个人都是导引者。被炸开的正是斯威峨门脚下的地面,他们的尸体也随同土石一起飞上了半空。

艾玲达明白那些艾伊尔人为什么要不惜生命地发动攻击。这些红面纱是艾伊尔的侮辱,艾伊尔的罪行。就算是那些胆敢俘虏智者的霄辰人也不像这些艾伊尔人一样令人憎恶。从某种角度上说,暗影掳取了最勇敢的艾伊尔人,让他们成为……成为这种怪物。

艾玲达立刻发动攻击,通过手中的法器和身边的连结汲取力量,编织出两条火之力的绳索,将它们投向那两名红面纱。然后她又开始了新的编织,掀起两名导引者脚下的地面。接着是第三种编织,火焰落在踉跄的红面纱身上。他们之中的一个在地面爆裂时跳开了,另一个则完全被爆炸所吞噬。

但艾玲达的火焰长矛刺中那个逃走的红面纱。随后又是更多的爆炸能量击中了那两具尸体。艾玲达要确保他们必死无疑。这些人已经不再秉承节义,他们已经不再有真正的生命了。他们是需要被拔除的稗草。

艾玲达跑过去,查看那些斯威峨门。他们之中还有八个人活着,其中三个受了伤。艾玲达并不很擅长医疗,但她至少拯救了其中的一个人,让他喉咙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不止。其他活下来的人抬起这名重伤者,向营地跑去了。

艾玲达来到那两名红面纱的尸体旁。她决定不再去仔细查看他们。看到一个她认识的人投向暗影已经够了,这两个……

一阵战栗涌过她全身。她的一个能量源头消失了。艾玲达吸了一口冷气。又一个能量源头消失了。

艾玲达立刻放开连结,然后回头朝自己的队伍冲去。艾玲达紧紧握住至上力。和她刚刚使用的力量相比,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小得可怜。

她在科鲁娜和费德琳冒烟的尸体前停住脚步。又是那个无比丑陋的女人。现在艾玲达更加相信她肯定是一名弃光魔使。这个可怕的女人正用一只手按住萨伦妮的肩头,带着微笑望向艾玲达。那名身材苗条的白宗只是用茫然却又充满崇敬的眼神看着那个人。萨伦妮的护法已经死在她的脚边。

然后,那名丑妇和萨伦妮开始旋转,转瞬间便凭空消失了。艾玲达依旧没有看到通道出现。她跪倒在两名死者身边。不远处,达莫·弗林呻吟着,竭力想要从被炸开的土石堆中脱身出来。他的左臂全没了,肩头还有严重的烧伤痕迹。

艾玲达骂了一句,竭尽全力为弗林进行医疗。但弗林还是失去了知觉。突然间,艾玲达觉得非常疲惫,非常非常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