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五 林海血缘 第九节

我赶忙接道:“报告首长,我也基本同意张国栋同志的看法,这个人我们摸不透,任何行动都应该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陈部长掐了手中的烟,环视了我们一圈:“好,你们做得不错,下面我讲几句。你们都是人才,与我不同,我是泥腿子出身,并不很懂得这些冰冷的技术术语,但是我经得多、看得多,你们搞技术的得到的是报告上冰冷的文字,我搞的是人心。你们摸不透,我摸得透。首先,赤铭美幸不是个坏人,相反她还非常善良纯真,除了体质异常外,她与我们没有任何不同,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的。要开启她记忆的大门,心理组的意见我不认同,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而不是强制性地去要她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我的计划是把她编入091,让她成为我们的同志、战友,让091这个奇异的部门再多一个奇异的骨干,这是我的目的,也是你们下一步的工作。老雷再过三周就回来了,我会给她安排个身份,然后编到7组。这几天就辛苦大张和小刘了,好好地陪陪新战友,别让她有压力,至于她心中的秘密,我想老雷会有办法让她讲的。”

听完陈部长的安排我和大张几乎同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会议又进行了好久,各部门的意见似乎都倾向于更谨慎的方法,虽然没有直接提反对意见的,但是大家都觉得把这样一个人编进091似乎不太稳妥。

只是陈部长力排众议,一定要我们按照他的要求做。我们这个会议也就这么回事了,看上去大家讨论,其实最后还是领导拍板。

“技术文字是冰冷的,人心是火热的,你们一定要把两者的关系协调好!”陈部长最后甩了这么一句话,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则是满脸郁闷的我们跟满缸子烟屁股。

大头比较背,也被拉来24小时陪护,好做心理分析,这个大头似乎跟我和大张搭上关系后就没怎么落过好。

其他部门的同志散去了,会议室内只有我们三人。

“我说老陈那天跟赤铭美幸谈完话后还唱上曲儿了,感情他老人家当拾了个宝贝啊,这可辛苦咱了,把一怪人愣当自己同志了,这不要命吗?”大张发起牢骚来。

大头也晃着脑袋:“是很为难,这样的人还不能上手段,还得哄着,陈部长完全忽视我们技术部门的意见嘛。”

我把烟狠狠地掐灭:“你俩都快被关禁闭了,就别发牢骚了,咱们私下想办法吧,她的秘密对我们来讲才是最重要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可不想和这么个怪人做同事,还得住地下室。早早地把秘密撬出来,这份‘美差’就算齐活儿!”

大头很谨慎:“刘子,你什么意思?难道……”

“对,偷偷地上手段。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我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三个臭皮匠在会议室里密谋了好久,雷总还有三周回来,我们希望三周内撬开赤铭美幸的嘴,然后把她当个包袱甩掉。我承认我们有点违背领导的意思,但是一切为了最根本的任务,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大头同志很利索,马上回去准备一切必要的手段。我和大张合计着大头给我们的安排,要想绝对刺激一个人的精神,必须得干点出格的事情。

大张似乎对大头的安排不怎么满意:“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忆过去的痛苦,还让我给她念关东军诺门罕惨败的文章,这样行不行?我看不如咱俩联系俩女兵揍她一通得了!”

“陈部长不修理你你难受是吧,再说还不一定谁揍谁呢。我们就暗地里刺激她下,千万别被上面看出什么来,上次咱俩私闯大巴山没被处理了就很万幸了。”我可不敢让大张由着性子来,什么事情都得看场合。

地下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安静,机要员已经被调走,看来陈部长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好了。

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和大张来到了赤铭美幸的住处,发现她正在那里愣神。

她看到我们前来,很客气,起身就鞠躬:“刘先生好,张先生好!”

大张没理她,一屁股坐到一边。我盯着她,官腔还是要打一下的:“美幸同志,这里是社会主义新中国,不讲究你们那一套,以后没什么事情别老是鞠躬,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坐吧。陈部长很器重你,让我们帮助你学习知识,以后我们就同志相称。”

“哦?什么是同志?”赤铭美幸看来对我们的生活完全不了解。

“同志就是有共同志向的人,我们以后就是战友,要生死与共,基本就这么个意思。”

“哦,我有点明白了,刘同志。”赤铭美幸比想象中聪明。

大张起了身:“别扯没用的,现在是第一课二战历史,由我来辅导你。”

大张手心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诺门罕战役的简介,站在一旁蹩脚地念了起来,这个老师实在不怎么合格。

“……日本政府颜面尽失,内阁只好宣布总辞职。在这次战争中,日本不仅军事上一败涂地,政治上也输得精光,成了国际舞台上一个令人耻笑的跳梁小丑。”

当大张那蹩脚的八股文念完之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他妈的是心理战术吗?简直就是小学生念流水账作文。

我仔细观察着赤铭美幸的反应,如果这人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提及他们的失败,至少是可以激怒她的,但是赤铭美幸的反应实在让我失望透顶。

“这样啊,原来关东军输了。他们活该,整天想着打仗,我隐约记得他们还强迫我和弟弟参军呢,我们家生意做得好好的,谁喜欢参军!”

我直接就蒙了:“我说,你对你的祖国就这么点感情也没有吗?再回忆回忆,还有什么?”

“我只记得在大阪,没几个人喜欢参军,大阪人都是生意人,一听战争都躲得老远。还有什么……我想想。”赤铭美幸天真地望着我。

我一看有门,心里有些激动:“对,好好回忆,你想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铭美幸在那边沉默了半天,终于来了句:“嗯,没什么了。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一回忆我就头疼。”临了,她还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我快疯了,我怀疑大头这个心理专家是不是个水货,我看大张,大张和我表情一样,冲我摆手,那意思是他也没辙。

大头这时候进了房间,抱着一大摞资料:“来啦来啦,让美幸同志加强学习,我这里都是诺门罕战役的资料。”

看着大头那肉脑袋,我怀疑是不是上次喝酒真把他摔傻了:“学个屁!”我把桌子一拍,起身要走。

“刘同志,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真想不起来了,我会努力回忆的。”赤铭美幸见我生气,连忙解释。

这个时候,内部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地下二,刘思远,哪里?”

“这里是食堂,夜班同志的晚饭准备好了,请几位赶早过来,再过会儿我们要下班了。”

“哦,好,准备四人伙食,我们马上到,谢谢。”

我招呼他们:“走,上去吃饭。”

赤铭美幸一听要上去,似乎有些兴奋,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要接触外面,以前体检等一切项目都是在091大楼里进行的。

虽然陈部长交代过可以带她在大院里走走,但是我看她那高兴的表情就有点来气:“出去注意你的言行,别乱讲话,你现在的名字叫姜美幸,一定要记得,说错了话我保证你再也出不去了!”

“是!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她似乎对我的态度完全免疫了。

几个人出了房间,我给大张使眼色,那意思是你去通知知情保卫人员,赤铭美幸要上去了,做好准备。大张点头。

到了院子内,我四周环视了下,所有的暗哨都到位,心稍微放下了点。

进了食堂,吃晚饭的人已经不多了,来到窗口,拿了饭菜,一掏口袋,没带票。大张赶了来,我对他讲:“把票给了。”

大张朝我瞪眼:“我的票早用完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