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诡异

圣山山谷,徐克连夜让从北京赶来的医疗专家为郭老四、刘季、常盛诊治。说也奇怪,三个人伤势颇重,医疗专家检查过后,只说自己会勉力为之。至于能否彻底康复,不留什么后遗症,不敢打什么包票。

徐克虽焦灼万分,但却无可奈何。皆因找到三人后,原本想迅速赶回北京,会有最好的医疗条件。谁承想,这圣山山谷内似乎有一种魔力忽然出现。徐克来时乘坐的直升机无法发动,机械师检查了N次,结果都是没有任何的故障。航空专用油也在油箱里加得满满的,可就是任凭你再如何,也发动不起来。

面对这怪事,让人感觉无力。直升机驾驶员和陆续赶来的车队的司机们都感觉内心发毛。徐克想过放弃直升机,乘汽车先行离开,再到机场转民航飞机回北京,没想到,只要老郭、刘季、常盛三个人任何一个人在一辆汽车上,这辆汽车就像没了头的苍蝇。换司机来开,或是徐克亲自来开皆是一样,眼看着眼前是一条出圣山山谷的小路,可是这条路漫长无边,根本走不到头,徐克较劲似的一直开了三四个小时,结果发现还是在这条路上奔走。一旦下了车,才发现,汽车根本就是在原地方圆三四百米内打转。诡异的是,开车的人根本没感觉,而旁边的人作证,这辆汽车就在这么大的地方来回转,有不少手下人喊过,用其他汽车鸣笛过,还有干脆开车在前面带路的,可这一切,徐克根本不知道。

而没有三个人在上的汽车,谁都能轻易地离开圣山的山谷,不过花费上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这时间一久,人心惶惶。不少手下议论纷纷,这些人虽是徐克集团里的心腹,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还是不大愿意继续逗留下去。

刘季等三个人的伤势,也呈现出一种怪状。原本,外伤都得到了及时的处理,用上了全球最好的伤药,可是这些伤口却不结疤,每天都要迸裂一次。要知道,三个人从被找到后紧绷的精神一松弛,就长时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甚少翻身,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和平稳的心跳,几乎就像死了一样。

这种状态下,不会因为运动而造成伤口迸裂的。

徐克皱着眉头,看着三个人。几个医疗专家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根据几天来的观察,这伤口迸裂的时间,是固定的。这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似乎冥冥之中,有只无形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如今傍晚时分,正是伤口迸裂的时候。从老郭开始,身上原本看上去已经要愈合的皮肤,忽然无声地,像小孩嘴一样绽裂开来。老郭的身体微微颤抖,想来还是有痛感的。但这绽开的伤口上,却看不到一滴的血涌出。伤口越绽越大,让人触目惊心。似乎这个伤口要无限地绽开,直到将老郭浑身的皮肉裂成两半。

绽开到有六七寸长度时,这道在腹部的伤口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老郭手臂上,一道伤口也开始绽开。

如此循环往复,不一会儿工夫,老郭身上伤痕遍体,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只是这些伤口虽纵横交错,深可入骨,可并没有一滴的鲜血冒出。

刘季嘴里发出一丝的呻吟,这情况在老郭的身上中止,在他的身上出现了。大抵应该是在墓中,刘季受到的伤害比老郭更严重的缘故。他身上绽出的伤口也比老郭多了不少。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三个人身上都布满了创伤。徐克刚要招呼医疗专家进行处理,忽然轻微的一声“嘭”的响声,三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全身的伤口向上喷出了一片血雾。这血雾足喷起有十厘米左右,幸而只是一次,便再也没有鲜血从伤口流出。不然每日如此,这两三天来,三个人恐怕早就鲜血干枯而死了。

徐克看了看顷刻变成血葫芦的三个人,几个医疗专家木然地上前,熟练地上药。其中一个声音木讷地说,只要上药,伤口不用包扎。徐克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眼睛中的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那是再次被震惊的。三个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开始收缩,变小,片刻的工夫,消失不见,除了残留在身上的污血,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先前说好的报酬—”一个医疗专家双眼发直地说,“我们也不要了,希望您能让我们现在回去。至于这三个患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徐克摇摇头,“不管怎么样,万一再有什么变化,还需要你们的维持,我给你们加钱如何?”

这位专家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实话不瞒您,都说医生胆大,相信科学,其实在医院里,我们平素也没少见一些怪事,对神鬼之说比寻常人更加相信。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觉得,这事情必定和神鬼相关。这种事我不想沾,也不想惹,钱再多有什么用,那也得有命花啊。”

徐克长叹一声道:“你们走可以,我要邀请其他医生前来,需要你们给我一天半天时间。”

医生不再说话,徐克从帐篷中走出去,去联系新的医生,隐隐听到帐篷内有人叹息:“再请医生只能让三个人更痛苦,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三个人是撞了什么,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浙江青田,刘季家中。

正是深夜时分,小村中家家漆黑,早已经没有了灯火。

村子里喂养的狗,忽然惨叫了起来,闻声犹如在哭泣一般。这叫声撕心裂肺,拖得长长的,从村头到村尾,所有的狗似乎在合唱一样,声音此起彼伏,让人心悸。

小村里不少人被惊醒,但却无人愿意出来看个究竟。

村民们心中自我安慰,村里有刘仲在,这怪力乱神之事不大可能发生。

月下,一道影子映在地上,飞速地向着村里而来。这影子足有两三米的高度,跳跃如飞,眨眼就是上百米的距离,这速度如果去参加什么奥运会,估计博尔特只能跟在后面吃风。

影子的头显得很小,明显和庞大的身体不符。大概是上天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在脑袋的旁边,忽隐忽现,竟然不时有另外一颗脑袋出没。

这若是被人看到,肯定会吓个半死。

飘荡之间,影子进了青田村。这时,村中的狗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那凄厉的叫声马上齐齐地中断。影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血腥、暴虐的味道,在小村中弥漫,狗儿都夹住尾巴,在喉中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各自找角落躲藏了起来。

最终,影子在刘仲住所前停了下来。一个庞然大物从树上跃下,原来这正是它的影子。这东西虽然看似笨重,实则轻飘飘的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地不带半点声响。

刘仲家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灯光亮起,刘仲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后。他看了看家门前高大、恐怖的枭面血尸,仿佛早就知道它会来一样,说:“别玩了,凭你这宝贝,还吓不住我。”

枭面血尸背后,探出一颗发如枯草的脑袋来,精瘦精瘦,面皮像是直接绷在了骨头上,龇牙一笑,形若鬼魅。他开口说:“你这个老东西,每次都是这么不配合,你哪怕假装害怕一次,也让我心中好受不是?”

刘仲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养枭面血尸的老人:“你答应我的事办完了吗?我为何要让你?”

老人一瘪嘴:“老东西,你不是卸磨杀驴,就不承认了吧?我可是千里迢迢,为了你那个单门独传的宝贝孙子,跑到了内蒙刚回来。”

“唉!”刘仲忽然叹了一声,“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去了不假,可是如今,我那孙子可是在阴阳路上转圈呢,恐怕再得不到救助,这小命也是三两天的工夫,就化为泡影了。”

“是真是假?”老人一副不相信的嘴脸,追问刘仲。

“当然是真,我就算准你会来。这样,正好用你这宝贝急速驮我们赶去一看,这事不小,我也只能出面了。”

老头儿脸拉得比马脸还长说:“算了,算了,就知道他娘的我就是苦力的命。我这宝贝虽然疾速,可是代价却不小。看来我又要大出血了。”

“不就是一些带有血庛的明器吗?”刘仲微微一笑,“回头我想办法补给你就是。”

老人乐得像孩子一样,“此话当真?没想到我还有让你老刘出血的时候,有这句话,这明器你给不给,这活计我都干了!”

圣山山谷外,蒙古人的帐篷已然寥寥无几,成群的牛羊不知被如何处理掉了。草原上一片宁静。

只有十七八个强壮的小伙,面容阴沉,聚集在一起,凝视着晨雾中的山谷,眼中似乎要冒出血来。

对他们来说,这是赤裸裸的侮辱。身为守陵一族,数百年来,这一脉在此地休养生息,目的就是不让外人打扰了这里沉睡的先祖。关于这座陵墓,流传下来的消息不多,作为守陵人,也未被告知陵主是谁。

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里,这陵墓中隐藏着秘密,有着蒙古兴盛的关键物件,子孙当尽力以命守之,不被外人侵扰。

数百年来,这一脉人对这陵墓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一脉的传统,无论谁家中有了子嗣,只要是男孩,做父亲的就必须入谷,到指定的方位,拈一小撮土回来,让婴儿吞食下去。据说如此,可得陵墓中风水神物保佑,百病不生,强壮健硕,又能从此和陵墓血脉相连,鱼水交融。

若是女孩子,则注定长大要外嫁,自然没有服下这撮土的资格。而且,女孩不得进入圣山的山谷,否则会为全族带来危害。

据传在明清时代,有一七岁幼女,一天追逐蝴蝶,趁大人放牧时刻进了山谷。结果回来之后,浑身冷若冰块,满脸铁青,嘴中有獠牙龇出唇边,满嘴溢血。凡见到她的族人,皆感觉浑身风冷,接二连三地高烧不退。

最终,族内老人称女人入谷,乃是对陵墓不敬才有此祸。最终使人抓了女孩,要活埋山谷之内祭陵,告知先祖,此女不嫁,永守陵墓,要先祖消退对整个守陵一族的惩罚。

说也奇怪,小小女孩,被抓之时,力气极大,寻常三五个成年男人,根本近不得身,就被甩稻草人一样轻易甩了出去。

全族束手无策,最终,长老让女孩父亲亲自出手。这男人看女儿变成如此模样,内心难受,原本想躲开此事,可是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男人无奈,只得靠近女儿,边抓女孩的胳膊,边眼泪横流,称女儿死后,自己也不独活,必自刎于女儿埋骨之地,长伴女儿左右。

说也奇怪,这女儿听闻此话,竟再不挣扎,一双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乖乖地就范。从那之后,守陵一族对这山谷陵墓更加恭敬,百分百相信,自有风水神物藏于其中。

没想到,这千百年来族人精心保护的地方,如今被一群外来的不速之客给进入了,而且糟蹋得整个陵墓七零八落。

这就好似用尖刀,一把扎进了守陵一族的心脏,然后不停地搅动。那种感觉,让人无法忍受。

“杀了他们。”一个壮汉咬牙切齿地说,“山谷里的人,没一个好的,我们一个也不能留。”

“可是,他们有枪,我们不能蛮干。”身边一个人轻轻摇摇头提醒说。

“有枪怎么了!”壮汉怒气冲冲地说,“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我们也有弓箭、刀子,就算没了弓箭、刀子,我用牙咬,用手掐,也要弄死他们!”

众人被激起了血脉里的凶性,连那个迟疑的汉子也不再说话。大家手里拎着雪亮的钢刀,背后背着弓箭,腰间挎着的箭壶中,插着喂上了山上毒草汁液的雕翎,趁着晨雾弥漫,向着山谷中而去。这些人像觅食的豹子一样,躬身在草丛里行进,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从山坡上下来,将要接近山谷,那发狠的壮汉忽然眉头一皱,轻轻地“咦”了一声。这山谷往日他不知来过几百次,每次都顺畅无阻,可是现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向外推去,再想行进一步,格外地困难。

看看身边人,壮汉心中不详的预感涌现了出来,身边的伙伴们,每个人都是身体前倾,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这寻常走路,哪需要摆出如此的姿态,而且,行进速度缓慢,每个人尽管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双腿却像绑上了千百斤重的铅块一样,挪动一步都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

“天责。”先前质疑的汉子一脸绝望地摇摇头,“我们守护不利,被长生天责罚了,不想让我们再进入圣谷了。”

壮汉咬牙,“不管如何,哪怕是死,也要先杀死那些盗贼,也算死得安心,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说着,壮汉兀自发狠,奋力向前走去。一行人不再说话。

忽然,壮汉鼻子里冷哼一声,脸上的汗珠变得黄豆颗粒大小,身体一顿,僵在了那里。他走在最前面,已经从山坡处完全下来,一只左脚迈进了山谷当中,这左腿小腿处的裤子,忽然碎裂,散乱的布片犹如蝴蝶一样随风飞舞。

让他冷哼一声的,是小腿处传来的疼痛。低头观看,整个小腿已经皮开肉绽,伤痕密密麻麻地出现,宛若被摔裂的瓷器一般。钻心的疼痛更加强烈,伤口处的肌肉开始脱落,顷刻只剩余一根白骨。那白骨上,裂纹横生,大概三两分钟时间,变成了满地的骨片。

大汉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前倾倒下,“咕咚”一声,整个人面朝下摔在了山谷之内。这突然的变化,让他身后的人浑身发冷,紧张得连嗓子都痉挛了,话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咕咕”的声音。

壮汉倒地之后,全身变得像那条小腿一样,纷纷肉落骨碎,鲜血横流。一条性命,活生生地眨眼间变成了一堆没有知觉的骨片碎肉。

所有人都双腿发软,一直反对壮汉的汉子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颤巍巍地说:“看,我说长生天责备我们了吧,我们不能再进山谷,绝对不能。”

这队人中,赞成他的人马上成了大多数。只有少数几个,不知想些什么,最终依旧抬脚朝前走去。几个反对继续进山谷的人拽住他们阻拦,这几个人冷笑着说:“就算长生天处罚,我们犯了错,也愿意以命相抵。但凡有一人能进入山谷,也要这些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话说得斩钉截铁,一晃膀子,就要挣脱几个人的拖拽。反对的几个人松开手,低下头,默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草丛中忽然一动,一个庞大的怪物迎面冲来,众人心惊,忙将手中的刀举起乱砍。可锋利的刀子砍在那怪物的身上,撞击出了不少的火星,像砍在了坚硬的巨石之上。那怪物倒也不伤人,只是抓起这些人,轮流丢了出去。

所丢的位置,正在山坡靠近山脚下的草丛里。这力道拿捏得正好,被丢出去的人,晕晕乎乎地落下,方看到草丛中,两位老者的笑脸。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其中一位老者手中持银针,快若闪电地刺中身体的穴位,只觉得一阵眩晕,眼皮发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一行人就顷刻被抛入草丛,扎得昏迷了过去。老者收起银针,从袖中取出一个剔透的瓶儿来,将每个人中针部位沁出的鲜血,接在了瓶内,总计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老东西,没想到你也有这歪门邪道,采人精血的时候。”一边的老头嘎嘎地笑着,声如破锣。

这正是赶来的刘仲二人。刘仲摇摇头,“我这么做,可是救这些人一命。此地有陵,风水却是活尸地,一旦被掘,风水外泄,凡和此陵有关的人物,都要被风水之力冲刷而死。这些人久守陵墓,体内又有活尸地的风水之气,如若不放出这和风水相融的精血,恐怕无一人能够存活。”

老头摇摇头,“罢罢罢,咱也不懂这些风水之说。咱们还是赶紧救你的孙儿去吧。”

刘仲一笑,其实这刘季三人的情况,救命之道还真落在这瓶小小的精血上面。此地为活尸地,比传统风水中所说煞气冲天的养尸地还要阴邪。所谓养尸地,是尸体埋葬其地,经年不腐,得风水煞气,遍体生毛,终成僵尸。这僵尸因肢体僵硬,不能行走,只能蹦跳,毫无意识,只懂嗜血杀戮。

而活尸地,能让死者因风水之力而复活,犹如墓葬之中复生的将军,如死者心智坚硬,借风水之力复活后,与常人无异,尚能保存几分记忆见识。

这活尸地素来少见,此陵尚在时,有将军尸体及陵葬吸收风水之力,自然无害。这陵墓一盗,将军一死,风水之力四溢,只寻有陵墓风水气息之人冲刷。活人哪里受得起这风水煞力,也正是刘季三人和这干陵墓守护者中,壮汉落到这般地步的原因。

要想救治,只能以物极必反之法,集陵墓气息风水于几人一身,让几人堪比陵墓中曾经的将军尸体的风水吸纳程度,转煞为己用,转死局为生时。

刘仲和老头,在枭面血尸的驼背之下,其实早已到了圣山山谷。只是刘仲坚持不进山谷,要在这儿等待什么。当时更深露重,老头还满心不乐意。现在才知道,刘仲是掐算之下,自有安排,可谓是算无遗策。

言谈之间,刘仲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犀角打造,边缘用玳瑁条纹,成天然八卦纹理。他站在山坡之上,手中拨弄罗盘,默然不语。良久,罗盘上那洁白无瑕的玉指针一阵跳动,猛烈程度似要跃出罗盘中心。

刘仲点了点头,“走吧,老伙计,现在我们一起去救人。”

刘仲来到的时候,徐克正在心慌。

不知为何,素来奇怪而平稳的刘季三人,今早却异状突起。那平素每日一次,傍晚出现的伤口,清晨时分忽然出现,此次出现得更加彻底,而且骨头也开始开裂。

若徐克知道详情,必然更加惊讶,这恶化时间,与那守陵一族壮汉进入山谷身死时间别无二致。

鲜血再也不是喷涌成血雾既止,反倒是不断地涓涓流出。随着满地血污,整个帐篷里腥气弥漫,催人欲呕。

几个医疗专家手忙脚乱,却始终无果,最后只能明告徐克,他们对此束手无策。眼瞅着三个人因为失血过多,面色煞白,更兼那肌肉不断开裂分解,眼看着只剩三具皮肉包裹,犹如暴晒了数日的干尸,徐克一脸颓然,瘫软在地,心中全无恐惧,却是满心愧疚。当日探自家陵墓,得知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密,祖先留书,言明此乃刘徐两家的宿命,徐克心中实在恐惧,却又不得已而为之,唯恐宿命不去,家族不安。

幸刘季坚持前来探索,似看明徐克心迹,以应对曹家后手之名,让徐克坐镇北京,以徐氏集团名义给予物力和后勤上的支持。徐克怎能不知,陵墓多凶险,自家祖先墓葬尚且凶险至此,那成吉思汗何等人也,一代天骄,手下能人无数,倾数国三洲之力,所造陵墓定会守护秘宝,保护自家的尸身,其中凶险必定百倍千倍于自家祖先的墓葬。

刘季此举,实则是等于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如今,自己安然无恙,而刘季、老郭、常盛三人,却深陷困境,眼瞅着无力回天,只得身死。那心中的愧疚,让徐克觉得,尚不如当初自己同来,也一死了事,从此也不再背负这内心的债务。

帐篷门帘忽然传来响动,徐克颓然望去,见一怪物和两名老者闯入。之前却未曾见过,看似是陌生人,其中,一长须老者,相貌高古清奇,看见帐篷内的景象,竟径直奔刘季而去,俯身蹲下,随手就从刘季的胸前,将那黄龙玉佩攥在手中,拽了出来。

徐克大怒,起身要上前阻止,只听铜锣般的嘎嘎一笑,徐克被那怪物一把拿住,拎在手中,片刻不得动弹。

他勉力挣扎,自身却在那怪物手里,似生了根般,不得动弹分毫。那声如铜锣的老者出声道:“莫慌,小娃娃莫慌,这老东西不会害了自家的孙子的。”

这话入耳,让徐克一愣。那攥住黄龙玉佩的老者头也不回,“我名刘仲,现在小季三人危在旦夕,我需马上救治。”

几个医疗专家,被这突然发生之事吓得浑身战栗。这几个人,哪里见过枭面血尸这样的怪物,浑身战栗作一团。徐克听闻这话,不再挣扎,心想这人虽然来得诡异,可是又能如何,眼下刘季三人的情况已经糟到了极点,即便无人伤害,也不过朝不保夕,不若相信这老者之言,索性死马当了活马医。

就算他们别有他谋,刘季三人并自家不过一死,这三人眼看无救,区别无非在于自己也难逃一死,这一来,也算是宿命所归,等同于偿还刘季三人一命,从此也不必活着内心日日愧疚了。

见徐克不再挣扎,老头命枭面血尸将徐克放下,按照刘仲吩咐,让枭面血尸用口袋装下了刘季三人的身体,跟随起身就走的刘仲,走出了帐篷。这刘仲手托罗盘,走走停停,不过一会儿,就走到了山谷西北角处一个地方。

他顺手折了一支灌木,插在了泥土当中,转头对老头说道:“让你的宝贝在这儿挖,方圆两米,深三尺三分。”

枭面血尸放下口袋,自去挖土不提。刘仲招呼踉跄跟出的徐克,将口袋里的刘季三人拽出。刘仲取出装血的小瓶,又拿出一根长度过七寸的银针,将银针探入血瓶之内,沾染精血,眼也不眨,一抖手,银针深入刘季的心窝。按照这针的长度,进体之后,恐怕马上能够刺入心脏。虽徐克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却还是一惊,健康人等,被这异物进了心脏,恐怕也是元气大伤,甚至致命,这老头看起来倒像是来要命的人啊。

刘仲出手如电,针刺入以后,拇指食指轻捻,随即长针拔出,再次进入血瓶,依次扎入了老郭和常盛的心窝。

说也奇怪,这针一入体,原本尚有轻微呼吸的三个人身体一僵,再也不见轻微的起伏。徐克脸色大变,过去将手指放在刘季鼻孔下面,果然没有了半点的气息,正待大怒,那边枭面血尸已经将坑挖好,刘仲起身,要枭面血尸将三个人,轻轻依次搬起,放入那掘好的坑中,叠罗汉一样叠了起来。

动作完毕,刘仲将黄龙玉佩轻放在了最上面的刘季胸前,把血瓶中剩余的精血,浇在了黄龙玉佩之上,那精血到了玉佩之上,似水遇到了沙地一样,竟然全数浸了进去,眨眼之间,再也看不到丁点的血迹。

此刻,原本已经日出的山谷中,忽而四方云动,黑云滚滚,铺天盖地而来,整个山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徐克眼见那块小小的玉佩中那天然形成的黄龙纹路轻微地颤动了下,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看到的一切。似乎是为了印证徐克心中对自己视觉出错的感觉,那黄龙五爪做了个舒张的动作,似乎从沉睡中醒来一样。

整条黄龙,活了!在玉佩中盘旋飞舞,上下游走,似乎想要冲破这玉佩的束缚。猛然,天空响起了一声巨雷,晴天霹雳,让徐克不禁一个寒战。那枭面血尸身为阴邪之物,更惧这雷霆罡气,一身惨叫,自身飞快地钻入口袋当中,一动也不动地蜷缩了起来。

天空中的云,似乎被什么大力推开了一样,开始四散。山谷里金光四射,云端里,一个巨大的龙首探出,发出一声长吟。虽然耳朵听不到声音,但是这龙吟却在人的心中响起。

一脸平静的刘仲面色忽然大变,右手飞快地掐算了起来。此刻,那龙首没入云朵当中,龙身在云中出没,逶迤飞舞,威武不凡。

最终,这龙不断穿梭更高的云层,向着东北方向而去,整个龙身,消失在了云朵当中。

刘仲浑身是汗,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垂首去看黄龙玉佩,玉佩当中竟然一片混沌,似被云雾所充斥,这让刘仲几乎脱力。正在此时,刘季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似乎有了清醒的意识。那干瘪的身体像充完气一样,快速地恢复了起来,从几乎“平面”到了立体,然后鲜肉充实。

徐克大喜,跑过去仔细观看,刘季的眼睛缓缓地睁开,初时茫然无神,过了大概三两分钟,眼睛里开始出现了神采,他瞳孔不断地放大缩小,似在回忆和记忆着什么,最终,恢复了寻常。刘季竟然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

放在刘季胸前的黄龙佩掉落在了地上。不过,这黄龙佩此时也有了变化:玉佩当中,那混沌的云雾开始消散,一条犹如细线的黄龙出现,逐渐变得粗大,慢慢地恢复到了最初的形态。

刘季先是给了徐克一个拥抱,然后才发现,爷爷刘仲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的震惊和失落。

坑中,老郭和常盛也奇迹一般地相继醒来。老郭起身伸展身体,长叹:“此次,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爷爷,您怎么来了?”刘季过去,拉住刘仲的双手。

刘仲浑然未觉,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小子,你爷爷是我带来的!”老头在旁边盯着刘季插话说,“不是我老人家,你们三个小子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了。赶紧说,这次在窑里有什么收获?有什么宝贝分给老人家我几件,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刘季三个人一愕,徐克慌忙在一旁圆场,“老人家,宝贝他们倒真的没有发现,不若你说要多少钱,回去我给你。”

“去去去,哄鬼呢。我老人家要钱干什么用,我钱多得都愁怎么花。”

看老头不依不饶,刘季一笑,“老人家,这墓地里,倒真没找到什么宝贝。不过救命大恩,我这儿这块黄龙玉佩,您老看怎么样?如果不嫌弃,我把这个给你。”

“哼!”刘仲忽然哼了一声,从思索里醒转回来,“老东西,别逗他们玩了。这下麻烦大了,没想到啊,这数百年后,我竟然遭了数百年前别人的算计。我可提醒你,这黄龙玉佩你要想要,我真让刘季给你。不过,这玩意现在恐怕成了烫手的山芋了,我就怕烫手烫到你拿不住。”

“得,得。”老头摆摆手,“我就是跟小辈儿说笑,亲近一下。这玩意我没那个福分拿着,还是你们老刘家自己留着吧。”

“咱们先回北京。”刘仲叹息了一声,转而交代徐克,“山坡之上,还有十数个当地守陵人昏迷在那里,说起来他们也是小季等人的恩人,切莫亏待,让你的人将他们送往附近城市,安排妥当,予些钱财吧。”

刘季大喜,“爷爷,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北京?”

刘仲点点头,语气沉重地说:“这一次,我不去也不行了,得帮你们谋划谋划,看下一步到底如何行动。这一次,可没现在这么简单了。”

话音未落,刘季几个人都变了脸色,这次的经历,实在算得上是刻骨铭心,九死一生。如果这还算简单的小儿科的话,那简直无法想象,以后要遭遇怎么样的恐怖。刘仲看出了三个人的担心,又轻轻一笑为他们宽心说:“命由天定,运由己生。你等的经历数百年前已经注定,遭受些磨难一定会有,但是却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再说,不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后面撑着嘛。”

想想刘仲说的话,几个人暗自点头,也是,关键时刻,还怕这些道行高深的老辈人不出手?只有刘季,心中却更加沉重。他素来知道,爷爷向来淡定从容,自打自己出世起,从未见他这么悲观过,如今这些话,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也觉得棘手和没有把握的事,肯定是不会如此的。

也罢,刘季咬了咬牙,都走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刘季也一心想要知道,到底成吉思汗都留下了什么样的秘密,等待着后人去发掘,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