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行者难传承 老鼠戏猫终现形 6

自己怀疑杀手和伍文俊之间以“中国星”作为连接的纽带,他们就以杀手为饵演了一出好戏,用英姐来钳制自己的行为,再请了一大堆观众做人证。

那名女子去向不明,是不是杀手,身份也无法确认,最为诡异的是,伍文俊怎么知道自己想调查“中国星”?该死!肯定是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口风不牢被人套出话来,所以对方才能做出这种完全针对自己的陷阱。不过这是否也说明,伍文俊确实和那些杀手有联系!

私自调用警力部署,虚报案情,胡乱抓人,殴打群众,不用想也知道整个局面对自己极端不利,司徒笑颓然道:“对不起,英姐,可能不会有什么致人坠楼案了,我,我看花了。”

程英皱眉低声询问:“怎么会搞成这样?”

司徒笑瞄了伍文俊一眼,程英会意:“回去再说。”

旁边有位矮胖秃顶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唾沫横飞地责骂:“你们花的是我们纳税人的钱,你看看你看看,你们就是这样执法的?你们这是暴力执法你们知道吗?我要曝光你们!简直就是丢我们海角市的脸,你打人的全过程我统统给你录下来了我告诉你……”

“这位是节目组的巫导,”伍文俊走上前来介绍,又指着那名本该掉下楼摔死的男子道,“司徒警官,你说的那个坠楼的人不会就是我这位朋友吧?阿健告诉我说他刚才在天台和朋友玩得好好的,你突然发疯似的追他,还说他是什么凶手,吓得他没命地跑,还拿枪指着他,幸亏他跑酷功夫过硬,跳楼逃生,否则就被你打死了。”

“司徒笑……”程英脸色阴沉下来,“立刻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

接着程英又对周围人群表示了歉意,安抚摄制组成员情绪,希望他们能配合接受调查,表示警方将接受他们的投诉意见,严厉处分违规警察,因此受伤的群众一定会依规进行赔付。

“我怀疑‘中国星’这个极限运动爱好者组织,有可能为伍文俊同杀手接头做掩护,所以我对‘中国星’进行了暗中调查,当时我发现那名女子十分可疑,我怀疑她与伍家凶案有关,所以就追了上去……”

“那名女子现在什么地方?”

“跟丢了。”

“你怀疑那名女子和伍家凶案有关,有什么证据?”

“没有,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你怀疑伍文俊和杀手有接触,有证据吗?”

“没有……”

虽然落入对方算计,司徒笑还是老实交代,自己参加天台活动是想找出杀手是否藏身于“中国星”这样的组织之内,算是杀手与伍文俊间接关联的证据,至于那名女杀手怎样挑逗那名男子,怎样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怎样到了无人处下手杀人,追丢后如何认错了人,如何和群众发生了冲突,司徒笑都做了详细的笔录。

不过其余相关人员的笔录却对司徒笑极为不利,首先天台上其余活动成员口供一致,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两个人在相互攀比追逐,想展现谁拥有更高的极限运动天赋,后来两人追出了活动范围大家才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天色已晚,已找不到两人去哪里了。

而司徒笑口中那名有着水蛇腰的妩媚女子,是第一次来,大家只知道她叫小梦,像这种天台聚会,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参加的新人,只要喜欢极限运动都可以来玩。

更关键的是那名叫蔡文健的男子证供,他一口咬定司徒笑拿枪指着他逼他跳楼逃生。

司徒笑确实用枪指着他,但那是在他生命受到那名女子威胁的情况下,有那名女子和没那名女子,情况和性质都完全不同。司徒笑这才发现,整个天台游乐场没有任何监控,所有的证词全凭证人之言。

摄影棚里的事更不用说了,所有工作人员都咬定当时除了司徒笑,并没有一个什么神秘女子闯进来。司徒笑突然冲进去,在工作人员的劝阻下他直接就要抓那名叫娟子的女孩,当时没穿警服,也没出示警察证件。

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高风的一次内部汇报起了关键作用。

原来,就在司徒笑在医院发生撞车事件之后,高风便将司徒笑最近的工作状态和精神状态向他的上级主管做了备案,高风所处的部门新近成立了一个专门机构,负责整个海角市警队系统人员的心理评测,这也是向国外学来的先进经验。

长期处于办案一线的人员,由于时常要与犯罪分子展开激烈交锋,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必须定期进行心理方面的指导和评测,在一些心理问题出现之前让警员得到充分的休息和释放,确保不会造成心理疾病。

司徒笑的心理评估一直处于警戒线边缘,强制休假对他更是家常便饭,这次高风提前的内部报告,令内部对司徒笑的心理评估已经提上日程,才仅仅过了两天,司徒笑就惹出事情来了。

不过幸好司徒笑人缘关系并不算太糟,内部评估在对司徒笑进行心理询问之后,认为他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一线刑事案件侦查状态,导致他的判断力、反应力、心理承受能力都达到了极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发泄式的办案,造成了较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综合评定之后,局里对司徒笑追究其执法过错责任,考虑到他过往的破案成绩,和近期的工作精神状态,对他执行记过处分,停职反省,全系统通报批评,并要求他在全局大会做检讨报告,扣除半年岗位津贴,向伤者赔礼道歉并全额支付所有检查治疗费用。

“英姐……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能破案了!”

“你们小组,不是还有老刘吗?如果不行,我们会考虑从其余部门调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来协助他。”

“英姐,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在负责的。”司徒笑嚼肌咬紧,绷紧了脸上的肌肉,对方不是英姐,恐怕他就要暴起伤人了。

“怎么?想殴打上级?”程英才不吃他那一套,一拍桌子,“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警察是执法部门!办事要按章程!”

“上次私自出具调查令,冒充老刘签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里是警局,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一直都在告诉你,当了警察,就得按规矩办事!收起你以前在社团里的那一套,你哪次有听进去过!

“停职反省,对你已经算法外开恩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随便抓一条出来,你以为是记过处分就能了事的吗?你到底还想不想当警察!”程英说得激愤,又猛地捶向桌面,文件水杯齐齐一跳。

英姐又提当年了。司徒笑开始打野眼,环顾四周而望天花板。

“司徒,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是警察是维护法律的底线,依靠非法手段或灰色手法去获取证据,我绝不允许,绝不赞成。你好好想想吧,所谓停职反省对你既是处罚也是保护,你明知道他们想整你,你还站在风口浪尖让他们整?我看过高风对你的内部评估了,你最近的精神状态的确很有问题,你再这样我行我素,迟早有一天,连我都保不住你!这个假,你必须休,就这样。出去!”

没能争取到继续待在重案组,司徒笑憋了一肚子火,出门就拐弯,熟门熟路地去法医室找高风了。

工作室里不知哪个部门送来一堆尸体,看来高风今天有的忙了。司徒笑推门而入,屋里有好几个穿戴整齐的法医,尽管都带着帽子、口罩、橡胶手套,还有防止溅血的护目镜,可谓全副武装,司徒笑还是一眼就将高风认了出来。

趁他还没开始解剖,司徒笑抓着高风衣领,拎小鸡似的将高风一把揪过来:“你小子落井下石,在我背后捅刀子!”

高风也火大,用手肘将司徒笑支开:“司徒笑,你说话讲不讲良心!我在你背后捅刀子,老子是在帮你啊!你看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动不动就发脾气,谁招你惹你啦!”

“不是你的内部汇报,我会被停职?”

“你……你又被停职啦?”高风这才弄明白司徒笑生气的原因,“心理评估要有准备时间,加上观察和记录,起码也要花上半个月,那时候伍家的案子应该结了。你被停职是昨晚的事情吧?那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你不能赖我。”

“我心情很烦躁,找个地方唠唠?”

“滚!你心情烦躁,我比你更烦!没看见一大堆尸体吗?不要来烦我。”

“今天你下班……”

“没有时间!我说司徒,你被停职了,是不是也要看到我也被停职才开心?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我的报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么多人看着呢,那可都是你的责任!”

高风毫不客气地将司徒笑踢出了解剖室,司徒笑很诧异,高风平日脾气很好的,难得发火,前两天还欢欢喜喜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停职总比禁闭好,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司徒笑补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他决定去找黎晓玲,安排一下她和孟庆芝近期的偶遇。

虽然也有多次强制休假的经历,但还没有哪一次是办案办到一半被停职了的,对司徒笑而言,这比解聘他还令他难受。

囫囵吃了午饭,电话打过去,黎晓玲那边情绪似乎也很低落:“喂……这个时间点居然会打电话来?你们的案子碰到什么新情况了?”

“没有,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孟庆芝偶遇啊?”

“今天不行,改天吧,你这会儿空了?”

“是啊,停职反省。”

“什么?”

“停职反省啊,被命令放大假,不让我接着办那案子了。”

“真的!”那边的黎晓玲一下来了精神,“那太好了!”

“你说什么?”司徒笑怀疑自己听错了。

“呃……不是,你不是空了吗,出来见个面,找你有点事儿。快点,我在万达广场等你。”

司徒笑满腹狐疑,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得当面说。

见到黎晓玲时,黎晓玲正拿着个手机,锁着眉头,司徒笑注意到,黎晓玲今天穿着打扮很不一般。

米色的风衣外套,打底的是黑绒嵌珍珠的毛衣裙,下面露出大腿,穿的不知是黑色丝袜还是丝裤,披肩长发上戴了一顶蓓蕾小帽,高跟鞋,小挎包,亮闪闪的手链,还施了淡妆,修了指甲,尽显都市女性魅力,风姿卓越,高雅又有气质。

司徒笑第一反应便是,这丫头穿成这样是要相亲去啊?

黎晓玲看见司徒笑第一句话便是:“今天我生日。”说完就两手叠在一起,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低下头去。

司徒笑愣了下,啥意思?

黎晓玲低头盯着脚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司徒笑听的:“我……我跟我爸妈说,那个,生日会带男朋友回家吃饭。”

司徒笑还是沉默,不过一听这一贯粗线条的黎晓玲说话这么扭扭捏捏,就知道有事儿。

果然,黎晓玲抬起头来跟着就说道:“我现在找不到人了,你帮个忙。”

司徒笑看着黎晓玲递过来的眼色,一时不知该接不该接,刚被停职,突然又摊上这么个大活儿,司徒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帮不帮?”

“为什么不叫高风?”

“别提他了,一提就是一肚子气。几天前就跟他说得好好的,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又出了个什么案子,有一堆尸体等着他们小组出报告,到了这个时候才说来不了,这么不靠谱,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他!”

司徒笑知道高风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了,难怪前几天乐得跟什么似的,唉,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可真没人能帮得了你。

“不过还好你放假了,不然一时半会儿叫我去哪儿找人顶包。”

顶包?这是男朋友啊,你当上街抓壮丁啊?司徒笑觉得黎晓玲的做法也挺不靠谱的:“伍文俊呢?”

“管他去死!”黎晓玲不耐烦了,“你到底帮不帮吧?你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又没有女朋友……”黎晓玲顿了顿,有些心虚道,“就是临时出场一下,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

司徒笑完全明白黎晓玲的想法,问道:“这样哄你爸妈,真的好吗?”

黎晓玲将手机放进包里,用高跟鞋踢着石板:“只是让他们放宽心,整天念叨,烦都烦死了。喂,你是答应了吧?那就走吧。”

司徒笑不敢不答应啊,还得让黎晓玲帮忙做心理分析呢。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今天生日?光棍节?”

黎晓玲恨道:“你这个土星来的大叔居然还知道光棍节?”

司徒笑无辜道:“淘宝要……打折嘛。”

走了两步,黎晓玲将挎包换了个肩,挽住了司徒笑的胳膊。司徒笑有些不自然。

“我现在要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你仔细听好了……”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这种亲密举动,黎晓玲的脸蛋一直红扑扑的。

黎晓玲家在市区,家境还算殷实,父亲是机关干部,很早就提前退休了,母亲从事金融业,都与黎晓玲的职业没啥关系,这丫头也是从小就特独立。因为被父母唠叨得没法,黎晓玲在外面另外租了房,隔三岔五回家吃饭。

居住的楼房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10层无电梯,大阳台,但在当年应该算市里的高层建筑了,黎晓玲家住七楼。

黎晓玲最后告诫了一遍:“都记清楚了?别露马脚啊。”这才吸气挺胸去敲门。

“你没带钥匙啊?”司徒笑问。

“给他们个惊喜嘛。”黎晓玲把司徒笑的胳膊抓过来。

一名中年男子开门,黎晓玲脸上立刻露出无比甜蜜的笑容:“爸——”

“丫头回来啦。”黎爸爸上下打量了司徒笑一番,“这位是?”

“我男朋友,高风。高风,这是我爸。”黎晓玲温和地笑着,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幸福的味道,但抱着司徒笑胳膊的一只手却在司徒笑手臂背后搞小动作,那指甲可深了,掐得可狠了。

“伯父好。”由于黎晓玲提前将高风的名字说了,现在司徒笑只能顶着高风的名字,他也希望自己能挤出友好的笑容,可就是做不到,只能尽量让自己表情平和一点,不要显得太凶悍就行了。

同时司徒笑心中惊诧黎晓玲的爸爸看上去非常年轻,怎么看也就40来岁,但是黎晓玲都快30岁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说退休了吗?这老爷子真是驻颜有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