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到了高一结束后的暑假,格温迪感觉很棒。

首先,从学校放假以来,她又长高了一英寸。还不到七月四日,她的身体已经晒成了迷人的古铜色。格温迪与班上大多数同学不一样,她以前从来没有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事实上,去年夏天是她平生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穿游泳衣。即便如此,她当时穿的还是一件保守的连体泳衣。有一天下午,她最要好的朋友奥利芙在社区游泳池里调侃说她穿的是奶奶装。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今年夏天,她再也不会穿奶奶装了。六月初,彼得森太太和格温迪开车去城堡岩镇中心购物广场,买了一身比基尼外搭一双人字拖。比基尼是鲜艳的黄色和红色,搭配细小的白色波尔卡圆点。这件黄色的泳衣很快成为格温迪的最爱。格温迪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自满过,但当她私下在卧室的全身镜前欣赏自己的身体时,她感觉自己很像水宝宝广告中的女孩。这一点一直让她很高兴。

当然,不光是晒成古铜色的双腿和细小的波尔卡圆点比基尼,其他方面也越来越好。例如,爸妈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她再也不觉得爸妈是酒鬼——更不会向任何人说——但她知道,他们以前酗酒很厉害,个中原因她心里清楚:格温迪读完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妈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与电影中的情节一样。晚饭过后,家人不再在小区散步,也不再在餐桌上猜谜,彼得森先生会喝马提尼,看报纸上的商业新闻;彼得森太太则倒上黑刺李金酒,读言情小说。

小学期间,家庭关系不断恶化,格温迪默默承受着。没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从来不向别人吐露心声,尤其是从来没有向爸妈吐露一个字。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格温迪得到按钮盒之后,一切都开始改变。

有天晚上,彼得森先生下班后回得很早,手上捧了一束雏菊(这是彼得森太太的最爱),而且带回家一个好消息,他在保险公司被出其不意地提拔了。一家人庆祝这个好消息,吃了披萨晚餐、巧克力圣代,而且,意想不到的是——在小区里散了很长时间的步。

此后,去年初冬时节,格温迪发现爸妈都改掉了酗酒的恶习。不是喝得少了,而是彻底戒了。有一天放学后,在爸妈下班回家之前,她把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连一瓶酒也没有找到。就连车库里的老冰箱里,彼得森先生最钟爱的黑标啤酒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姜汁汽水。

那天晚上,当爸爸去吉诺披萨餐厅取意大利面时,格温迪问妈妈他们是不是真的戒酒了。彼得森太太笑了。“如果你的意思是,我们有没有参加戒酒互助会,或者有没有站在奥马利神父前发誓戒酒,那我们倒是没有。”

“那……是谁的主意?是你还是爸爸?”

格温迪的妈妈有些闪烁其词。“我们根本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

格温迪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爸爸还有句话在这里很适用:不要不知足。

仅仅一个星期之后,锦上添花的事情出现了:格温迪走到后院,请爸爸开车送她去图书馆,结果惊奇地发现彼得森先生和彼得森太太手牵着手,面带微笑。他们站在那里,身着冬日外套,嘴巴呼出的空气凝结成雾气,俩人深情对视,仿佛电视剧《我们的日子》中的场景。见到此情此景,格温迪目瞪口呆,她停下脚步,欣赏着这个舞台造型。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看过他们这样看着对方。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门廊下,戴着手套的手垂了下来,手上攥着耳罩,她想起法里斯先生和神奇的按钮盒。

是按钮盒起了作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肯定是按钮盒起了作用。不仅仅是我的原因。这有点儿像……怎么说呢……

“像一把伞。”她低声说,就是这样。这把伞能为这个家遮风挡雨。保护一切平安。只要不刮大风将伞吹翻,一切都会平安无事。为什么会刮风呢?不会的。不允许这样。只要我保管这个按钮盒,就不允许这样。我必须保管好它。现在这是我的按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