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杀人记忆

朱宏炜是一家大酒店的门童,每天都站在门口迎送客人,这职位虽然卑贱,但他已经走了很多地方,才有这么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也很尽职。酒店的经理似乎很重视他,干了不久,还给他提了薪,这让他颇为感激。

这天来酒店的人似乎特别多,大伙都在忙着,就听到一阵吵架声。原来是一个男子喝多了,走出大堂的时候,突然拉住一个女服务员,嘴里还说着下流的话。服务员急忙想挣脱,无奈这人就是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朱宏炜知道,酒店对这样的顾客有时还真难对付,有些客人还是有身份的人,只不过喝多了耍些赖,叫保安用硬方法来对付顾客,又怕得罪了人影响今后的生意。他立即走了进去,将男子的手分开,扶着男子说:“你喝多了,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男子大怒,叫道:“谁说我喝多了。”说罢伸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用力摇了几摇,叫道:“你说我喝多了,敢和我再比一比吗,我们每人再喝两瓶,谁输了谁就是孙子。”

看着男子如此蛮横,朱宏炜心里也有怒气。却在这时,他看到男子的脑袋从中间裂开,鲜红的血从脸上流了下来,吓得大叫一声,往后就倒。

那名喝酒的男子还在嚎叫着呢,突然看到朱宏炜身子倒了下去,顿时吓得酒也醒了。这时店里的保安也过来了,那男子一看闯了祸,急得大叫着:“我可没有动手啊,我只是抓了他的衣服,并没有打人,你们可得看清楚啊。”

人们急忙将朱宏炜送到了医院,那男子还在不断地为自己申辩,害怕真的会惹祸上身。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躺在酒店旁的一家诊所里,阿静还坐在旁边守着呢。阿静也是酒店的一名服务员,在酒店的员工里,似乎阿静对他特别好,不过朱宏炜知道,自己是不能接受这份情感的,所以他们的关系也只维持在相对较好这个层面,还谈不上私情。

他只不过是昏过去,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所以醒了以后,也没什么大碍。他患这病的时候已经不短了,每次心里发怒时,他眼里就出现这种幻觉,看到对方的脸被劈开,同时鲜血满面,将他吓得昏了过去。而酒店经理也似乎看得出阿静对朱宏炜的感觉,每次他发病,都让阿静来照顾。

回到酒店,经理看到他回来了,高兴地说:“没事就好,刚才那客人可吓坏了,受此教训,以后可能他再也不那么冲动了。”

几天后,酒店里又发生了一次争执。这天几个客从大概也喝多了,竟然在大堂里动起手来,朱宏炜本想过去的,但一想到,自己患着病,一去到估计又要出现幻觉。

谁知那两人挺蛮横的,酒店的一面镜子都让他们打碎了。朱宏伟一咬牙,大不了再昏一次,可他刚想上去,保安也到了。

将一切处理完后,经理冷冷地看了朱宏炜一眼,说:“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吧!”朱宏炜对刚才没能去劝也挺后悔,只得跟着进了经理室。经理劈头就问:“你刚才离得那么近,为什么不过去将他们劝开,让他们将镜子都给打烂了?”

朱宏炜低下了头,说:“我是怕过去了又会跟以前一样,害得你们还白白花医药费。”

经理说:“只不是昏过去,医生每次只不过帮你推拿一下,也没用什么药。何况就是花了钱也有我们出,你怕什么?”

朱宏炜说:“可是,一年来麻烦大家好多次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经理大怒道:“你以后看到这样的事,你就要去劝。靠诉你,这是你的职责,知道我们为什么给你加薪吗,就是因为你有这种病!”

朱宏炜大吃一惊,急忙问:“为什么?”

经理的脸似乎变得扭曲,大声叫道:“知道为什么吗?有的客人喝了酒,就在酒店里撒野,我们以前也用过好多办法,可是收效不大。自从你来以后,这下好了,一看到他们要动粗的,你就昏了过去。其实那些人只不是喝了酒,胆大了一点,一看真出了事,谁都会吓醒的,这时他们想到的只是早点摆脱是非,哪还有心思闹啊。所以我们用你,与其说是门童年,不如说是要你是为了来劝架的。”

没想到这痛苦的病,却被人利用了,朱宏炜只觉得怒气填胸,恨不得对着经理的面门一掌打出。这时他就看到经理脸上鲜血飞溅,只觉得头一晕,就倒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仍是阿静陪在身旁。看着她关心的眼神,朱宏炜叹息一声,说:“对不起,每次害病,都得麻烦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阿静头摇了摇,但又低下了头,说:“这没什么,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朱宏炜一怔,急忙说道:“可是——”

阿静的脸更红了,说:“我知道,你是觉得身子有病,是吧。我也问过好多医生了,人们都说你这病应该是心理上的,只要好好调整就会好的。”

看到阿静对自己的一片痴心,朱宏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很喜欢阿静的,她长得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也算清秀,更重要的是她心肠好,又会体贴人。可朱宏炜知道,这么好一个姑娘,不能让自己给害了。

第二天,朱宏炜就向经理提出了辞职。经理大吃一惊,问:“是不是昨天我批评你过火了,那我也是一时冲动,我们这店里还是很需要你的。”

朱宏炜摇了摇头,说:“每一种病都有根源的,我这次是想去做个了结。你知道我这一年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你们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发怒时就会晕倒的,因为你们感觉不到。告诉你,当时在我的眼里,他们的脑袋会突然被劈开,然后鲜血流出来,我是被吓晕的。”

经理被他说得吓了一跳,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朱宏炜说:“我不但发怒时,会看到血腥场面被吓晕,每天晚上,只要我一睡下来,脑袋里全是血腥场面,这种感觉让我快疯了,不是你们可以体会得到的。”说罢,转身离开了。

经理只觉得朱宏炜说话有些怪怪的,但人家既然铁了心不干了,知道也拦也住,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看来他真的是疯了。”

朱宏炜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门,就看到阿静站到了门口。她眼中似乎有泪在滴,幽幽地问:“你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他低下了头,突然他一咬牙,郑重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真的不能爱你。知道我这次是去哪吗?我这次去,就是去死的。”

阿静抓着他的手说:“别这样说,你这病一定是心里上的病,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一定能治得好的。”

朱宏炜举起拳头,“呼”地一拳打在墙上,大声叫道:“我知道这是心里的病,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吧,因为那场面是我经历过的,是我当时杀人的场面。”他流着泪说出了事情经过。

两年前,他被人家无缘无故地打了一顿时,怒极了的他,立即回家拿了一把刀,找到那个人,举刀就将那人的脑袋砍开了。杀了人后,他才知道害怕,当是就急得晕了过去。后来还是一个朋友的帮助下,逃出了小城,从此浪迹天涯。

朱宏炜说:“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外面打工,再也不敢跟家乡联系。可是当时杀人的场面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渐渐地,心里一愤怒,眼前就会出现当时杀人时的场面,每天在梦中也总是看到,我已经不能再忍受,决定回去自首。”

阿静惊呆了,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么一个人竟然是个杀人犯,她急得叫道:“我不信,我要跟你去看看。”

朱宏炜想,也许让她知道真相了,就会自然忘记了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回到了他家所在的小城,刚下车,朱宏炜就直接来到了派出所,交待了从前杀人的经过。警察一听,吃惊地说:“两年前,哪有这样一起杀人案啊。”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大意,可调查过后才发现,所谓被杀的人也是活得好好的。

这一下,连朱宏炜也吃惊不小,他实在没想到现实竟然会是这样。等人们将那个当年帮助他逃出县城的朋友找来时,一切才水落石出。

那名朋友是一名心理医生,那天他看到朱宏炜拿着刀想去杀人,就将他拉住了,本想将人劝住的,可他却执意要去杀人。朋友没有办法,只得将其催眠,然后通过心里暗示,让他体验了杀人的血腥经历。等他醒来后,朋友就带他离开了小城,这就是朱宏炜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杀人之后就昏了过去的原因。不过从此后他却认为自己真的杀过人,只能在江湖上躲避了。

朋友说:“其实这两年,我一直都掌握你的行踪,不过,我想让你感受犯罪后的流离之苦,体验后悔之情,这才没有急着将你找回来。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看来,以后想冲动的时候,就会想到这两年的奔波,再也不会意气用事了。”

知道原因的朱宏炜这才知道,杀人的场面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他握着朋友的手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想,从今天起,那个梦不会再出现了。”

阿静笑问:“那我们呢?”

看着阿静的笑脸,朱宏炜一阵激动,不由伸手抓着她的手,两人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