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馆木人 六

上到三楼,虽然从照片中早就看过图书馆的布置,亲眼所见仍然为之震撼!星星点点的小射灯照着一层层四五米高的书架,书架上堆满竹简、线装、布帛制品的古籍,压得隔架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塌,古朴沉重的气息更是让我望而生畏。

我小心地躲着书架,避免碰倒,用脚步丈量方位距离。虽然不知道要找什么书,但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一本那么简单。李隆基说到“破阵”,那肯定还是从书架的布置中寻找暗藏的阵局,找到那本书。在家里,我摆过书架位置,如今身处实地,破阵应该不是难事。

至于晕倒以及那段奇怪的话,我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中国古代两军交战,都以布阵应敌。为了防止敌方有高人登高掠阵,研究破阵之法,宋代一黄姓道家大师创了奇怪的阵形,俗称“迷魂阵”。这种阵颠倒阴阳,错乱五行,如果只是从图纸或者沙盘摆弄研究,琢磨越深神智越混乱,轻者胡言乱语,重者昏迷不醒。

中国当代武侠小说大师曾经在两部描写宋代江湖纷争的巨著中以此人为原型,尤其是对他的阵法极为推崇,着重笔墨详细描写。

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南瓜,有眉目么?”月饼隔着好几个书架问了一声。

我还没琢磨出端倪,不过月饼这么一问心里还是暗爽。月饼在这里面待了一个月,签了卖身契,不可能我一来就茅塞顿开,轻松破阵,再说这也不是他的强项。

我抬眼瞧见书架里居然有一本篆文《彭祖房中之术》,不免见猎心喜,准备破了阵偷摸顺走带回去好好研究,嘴上却说:“你丫别躲在角落里抽烟!都是易燃品,烧起来也就几分钟的工夫,这里面可有不少孤本,烧掉了可是历史文化的损失。”

月饼应着声,脚步由远及近,手里拎着一个人头从前面的书架闪出。我吓了一跳,险些撞到背后的书架。月饼拽着绳悠着人头向我扔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才看明白,是一个木制人头。

“古钟里居然放了个人头。”月饼随手抽了本书看了两页,“眼熟,想不起是谁。”

我端着人头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人头雕刻得活灵活现,乍一看还真分不出真假,轮廓间更是像极了历史课本里面某个古人,尤其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逼真得简直就像真人眼睛!

我想到哪点不对劲了:“月饼,别动!”

月饼莫名其妙地戳着一动不动,我把人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退后几步对比,左右量了量:“古钟在哪儿?”

古钟类似于寺庙的撞钟,人头连着绳系在钟里就是撞锤,我把人头放回原位,用手机照着亮,确定了人头左眼看的位置,招呼着月饼在钟体外面做了标记。

“我怎么没想到?!”月饼一脸懊恼,“馆长每次都提醒我遇到危险拉响古钟,我就没有仔细看过里面居然是个人头。”

我扑打着脑袋上的灰:“早晚都一样。你要找不到,我也注意不到人头左眼视线和整个脸部表情完全不协调,明显是指出一个方向。”

“其实,我是无聊想抽根烟,让你说了两句有些不好意思,准备蹲在钟下面抽,冒出的烟你看不见。”月饼扬了扬眉毛,“这就是运气!”

“这明明就是烟瘾。”我差点让月饼这句话噎死。

“62188?”月饼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你看那里。”

我顺着月饼指的方向,也就是人头左眼看的方向看去,对面书架各种乱七八糟的书里面,按照书封的颜色摆出了一列繁体数字:陆贰壹捌捌。

突然,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些奇怪的画面,嘴里不停地说着:“般古不哉,奇哇索易,缩多罗婆,布蛤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很清醒。

“静心,凝气,”月饼摁住我颈后的大椎穴,“移开视线。”

一股热力顺着脊椎直冲丹田,四肢百骸松软舒适,我想看向别处,那个书架却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引着我的视线。

眼前闪回的各种画面越来越乱,我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说话,那串语言却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冒出,身体像是分裂出另一个“我”,根本不受控制。

月饼冲向书架用力一堆,书架只是掉落了一层灰土。我失去搀扶仰面摔倒,无数道射灯光照进眼睛,我眼前现出层层叠叠的光圈,幻化成一个星座图。我望着射灯组成的星座,那是黄道十二宫里的天秤座。

“月饼,别破坏书架。”

中国古代方士把黄道和天赤道分成二十八星宿,西方观星士以黄道十二宫划分星空。任何阵法都是根据星相形状结合天干、地支、八卦、五行,所谓人头所指的方向以及书架的布置,其实是混乱心智的伪阵,破阵的关键其实藏在射灯组成的天秤座中。

我在地板的土上简单画了二十八星宿和黄道十二宫的对位图。掏出手机调出图书馆鸟瞰图,馆内西南角的“亢”位,正好和书架位置吻合。

“左七步后三步,向右走五步,就是阵眼,也应该是咱们要找的藏书点。”我兴奋得嗓子有些干。

月饼二话没说,向我指出的地点跑去。虽然他平时以说话噎死我为毕生乐趣,但是在任何时候,我们都是相互信任的兄弟。

月饼还没有跑出这排通道,组成“62188”繁体字的书架内部传来沉闷的转轴声,书架由中间向两端分开,一间灯火通明的暗室出现了!

“很精彩!你们获得了图书管理员的资格,是新一代异徒行者!”馆长端端正正地坐在暗室中间,用布满树皮的双手缓缓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