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念一想,当年人洞事件中萧秀云心机阴沉,手段狠辣,全盘继承了她的路云会受到多少影响谁也说不准,又怎么知道她这样的表现就是真正的心性呢?

不过现在既然彼此都把对方当朋友,还是不用想得这么多了。朋友各种各样,也自有不同的相处之道,只要还当是朋友,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路云却已经掩起鼻子道:“洗澡去洗澡去,有什么事洗完再说,你有多少天没洗了啊。”

我笑着道:“我算算,大概有那么五六天了吧,整天钻在山里。怎么样,味道还好闻吗?”

路云退得极远,听我这样说,好像脸色都白了些。

我哈哈笑了一声,脱下背包扔在地上,大步走了进去,却想起一事,转过头来呐呐问:“这个“““浴室在哪里?”

待被指点了浴室,我却想起换洗衣服还在背包里,只好再次出来拿背包,实在是糗得很,看来精神不济的时候真是不能扮酷。

“那多?”

“那多!”

路云的声音通过我的耳鼓敲击在心脏上,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如小游泳池般的豪华浴缸里,水已经漫过我的鼻翼。

我一惊,连呛了几口水,忙撑起身子。路云该是发现不对劲,刚才喊我名字的声音有些古怪,不然我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没事了,谢谢。”我大声说

走出浴室,下到一楼的小客厅时,却发现路云一脸的歉意。

“你的情况真的有点严重,我不知道你到达这里要那么久,否则“““”

“怎么你不用那么久吗?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有其他的捷径吗?”我奇怪了。

“我到了加德满都之后,有直升机接,等我知道原来你是从陆地上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入山了。惟一的补救方法只能是四处借手机再给你打个电话,现在看你的情况,这几天你过得还真是危险。”

“现在不是平安到达了吗?”我笑着道,“这里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啊,看排场着不是普通人物,你在这里到底开的什么会啊?”

“你还真是好奇心十足啊,这种情况下居然先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老实说那个叫D爵士的人是什么底细我也不太清楚,却竟然可以把请柬发到我的手上。”

路云把一封请柬扔到我手里,这封厚牛皮纸制成的请柬制作得相当朴实,封皮上是草书所写的“请柬”二字,里面是漂亮的楷书,都是手写

“尊敬的东方古典秘术传承者,三年一度的亚洲非人聚会即将开始,现特向您发出诚挚邀请,时间为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一日至二零零四年六月三十日,地点尼泊尔。如果前来,请发电函至[email protected]”

落款就是D爵士。

“非人?”

“就是非常人的意思吧,我也是才听说这样的称呼。我到了之后这个D爵士只出现了几次,是个有点意思的家伙。他提供这么一个场所,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他自己却似乎没表现出什么其他的企图。据我所知,这样的聚会已经持续了至少半个世纪。”

路云所谓的“好处”我能揣摩一二:像她这种古老传承,自古以来都是单脉相传,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极为保守自闭,本身已属神秘传说,就算有其他类似的传说流派,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有传承的尚且如此,因为自己本身的基因突变而具备特异功能的人,当然更找不到交流的对象。这样的聚会中,如能找到愿意坦然畅言的,就算不把己身秘法相告,也能获得非常大的收益。

至少在变形人事件中我向路云寻求帮助时,她就还未能像刚才这样,轻易对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产生影响。

而那位D爵士更是不凡,通过这种方式和整个亚洲的非人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若到真有需要帮助时,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从他知道路云的存在并发出邀请看,他的潜在势力已经很惊人了。

“刚才你在浴室我听见你那么久没动静就觉得有问题。”

“是啊,幸亏你吼了一嗓子呢。不过这几天类似的情况层出不穷,搞得我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什么吼了一嗓子,”路云啐了我一口,正容道,“要是你真麻木了,就离死不远了。”

我呵呵笑了几声,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就已经放下心来,即便路云也搞不定我的毛病,这里不是什么非人聚会吗?总有人搞得定吧。

“还是非人待遇高啊,你们有直升机接,我只好靠脚走啊。”心情好起来,我顺口和路云开了个玩笑。

“哪里,你以为这里那么好来的吗?最初我向D爵士提出要带个朋友来,虽然说了原因,还是给婉拒了。”

“那倒也是,我能想得通,可后来怎么又同意了呢?”我问。

路云笑了:“因为他后来知道我这个朋友叫那多。”

“哦?”我眉毛一扬,心里倒也有些许自得,这两年的经历,居然让我小小地有了名气。虽然这名声并不传于大众之间,可从卫先到D爵士这些接触到世界另一面的人,却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把那一面的世界称之为暗世界,一般人看不见,认为不存在暗世界。可我知道,那才更接近真实。

“他本和我打招呼,想与你见一面的,但五天前却忽然有事乘直升机离开,结果你就只好从陆地上过来了。”

“那倒真是可惜,这样的人物,我还是很好奇的。”我叹息着说。

“好奇?我看你这毛病就是好奇害的吧,总有一天你会被好奇害死。算了,说也白说,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上次你说的太简单了,问清楚我好对症下药。”

我本想从进入那墓道说起,路云立刻就问那是什么墓道,又问是如何发现的,还问卫先是谁,连番追问下,我只得把这件事从源头说起。看着路云听得无比投入,真不知道她是听故事来的,还是替我治病来的。

“三只眼的人?开了天眼的倒听说过,但天生就有第三只眼的,还着是第一次听说。”路云喃喃道,忽觉这与我的病情似乎联系不大,改口道,“欧明德的猜测是正确的,你看到的那些符号,应该是一些非常强力的暗示符,而且这些符号不仅仅对我起作用,在那样的环境中,密集的符号或许自身就形成了一个场。越往墓门去,这个场的力量就越大。所以就算有人完全不看那些符号,恐怕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我把那半面旗带来了。”我说着取出旗递给路云。

路云接过,展开,旗把她的脸遮住,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她看了一会儿,就咦了一声。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路云站起身,拿着旗快步走了出去。

路云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个年纪看上去比路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T恤马裤短靴,垂耳短发,没有路云这般的炫目美貌,但显得英气勃勃,给人的感觉却又十分亲近。

“我介绍一下,这是夏侯婴,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那多,老朋友了。”

我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能参加这个聚会的怎么会是寻常人物,可轻忽不得。

“最后给你打电话的那次,就是借她的手机呢。这里用的是自备电网,要充电得等回到城市里才行的。”

我再次向夏侯婴道谢。

夏侯婴粲然一笑道:“些须小事而已。倒是这面旗,老实说和我有些渊源,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您是怎么得到的呢?”

于是我又把刚才对路云说的故事讲了一遍,对孙氏兄弟和那本日记中的内容重点详述。

夏侯婴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等我说完,点头道:“这是对我来说相当重要的消息,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些。关于您所受的暗示,我想由我来处理会比路云更方便一些。”这样说的时候,夏侯婴向路云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路云点头表示同意。

我心里一动,以我对路云的了解,要说这位夏侯婴的能力凌驾于路云之上,可能性不高;她这样说,也就是表示她对暗示有所研究,先前所说的“渊源”,恐怕就是指这个了。

“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请看着我的手,精神放松。”夏侯婴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的眼前开始缓缓画动。

白生生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奇异的轨迹,周而复始,每次却又不同,我注视着这些轨迹,当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个个符号时,人已经渐渐放松下来,浓浓的睡意袭来,即便是通过手机听路云的吟唱时,也未有过这样强烈的睡意。

当我从深沉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轻松,没有人告诉我,但我切实地知道,我的暗示已经解除了。

咕咕的声音从我的肚子里传出来,迅即而来的饥饿感让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到底睡了睡了多久,怎么会这么饿啊。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记得睡前是下午,我看了看表,两点。

“路云!”我叫了一声,没人应我,现在这别墅里就我一个人。

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看来我真的睡了一天。

洗漱完毕回到客厅,路云已经在等我了。

“夏侯婴的时间还算得真准。”她说,这时我的肚子又大叫一声,连她都听见了,“别急,很快就有人送饭来。”

“哎呀,怎么睡了这么久,今天是非人聚会的最后一天了吧,还有机会见见那些非人们吗?”

“就你昨天的状态,是没法出去见那些家伙的,稀奇古怪的人多得很,你的精神这么不稳定碰沙上哪个给你开个小玩笑,就麻烦了。至于现在嘛“““”路云拖了个长音,吊足我的胃口,说,“D爵士倒还是没回来,上午直升机已经来啦,来回接了好几批了,现在没走的除了你我,倒还有一个。”

我有些失望,不过这些奇人能多见一个也是好的:“那你可要为我引见引见,保不住以后哪天就要找他救命的。”

路云笑道:“人家昨天已经救过你一命啦,你还打算要她救你几次?”

原来留下的就剩夏侯婴了,倒还真对我这个病人负责到底啊。

说话间,已经有人送饭菜来。三菜一汤:宫爆鸡丁、炒猪肝、牛肉汤和一盆野菌。烧得不错,特别是原料与国内不可同日而语。我把一大碗饭全扫空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门铃声响起,路云打开门,是夏侯婴。

“直升机来了。”她说。

我收拾背包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路云没有跟来。

“怎么,你不走吗?”

“反正我也没事,尼泊尔风光这么好,我打算坐缆车步行,走你来时路回去。”

倒真是很好的风景,可惜我来的时候没心情领略。

“那你自己小心些。”

“切,我对山里可比你熟得多。”

这话让我心里一寒,我记起百多年前萧秀云就是在深山中学习秘术的,那我面前的这个,究竟是萧秀云,还是路云?

直升机落在大草坪上,夏侯婴的行李也只是一个背包,对女人来说是少得很了。

“谢谢你的援手啊。”救命之恩,除了说一句谢谢外,也不知该怎么回报。

“没什么,就算我不出手,路云也行的,就是麻烦些而已。倒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没问题,你说吧。”我本不是不问究竟就会轻易答应的人,可夏侯婴有事相求,不在施手相救前说,这等风度让我很是欣赏,想来她总不会说出让我难以接受的请求。

“我想请你带我进那个墓去走一趟。”她很郑重地说。

“太好了,我也对那里心不死呢。”我是真的高兴,夏侯婴和我一起去,那些鬼画符对我就没危险了。

“有一件事我想先说明,那本书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拿到它。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像孙氏兄弟,有那样无聊的念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微微一愣,便说:“那又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对你那么重要的话,取了就是。哈,我本来还想学学怎么撒豆成兵呢。”

夏侯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该不会真以为那就是什么《太平清领书》吧?!”

“啊?”我张大了嘴,难道我原先的推测错了?夏侯婴似是知道些什么,看来她所说的“颇有些渊源”并不简单啊。

夏侯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好,那到时就请相互照应了。”

“呵呵,是你照应我才对吧!”

九“第三只眼”的秘密

终于又回到了上海,坐在出机场的出租车上,夏侯婴苍白的脸上才微微恢复了血色。

刚才飞机上,快到上海的时候,夏侯婴突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浮现。我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样,她说是头痛病,遗传的,过一阵就好。

看她的样子,这头痛还真是厉害得很啊。看来不管有多大的能耐,总还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在。夏侯婴这病,她自己束手无策,现代医学恐怕也没什么办法。

在这个社会里,奇人异士只要愿意,总不会缺钱用,我等普通人只好望之兴叹了,夏侯婴入住的是四季酒店,上海最豪华同时也是房价最贵的酒店之一。和她约好次日上午九点在酒店门口碰面,进行第二次的墓室探险。而今晚我则另有事做。

夏侯婴所能解决的是墓室中最神秘且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暗示符,可我却未曾忘记,孙辉祖所受的那几十处有形创伤。这样的墓室机关埋伏是一贯的传统,死了卫先,这部分连夏侯婴都有些发愁。她本想先进去看一看再说,我却自告奋勇,说愿意去请请能人看。

有这份能耐,又不用我对这件事的内幕多作解释的,除了卫不回还有谁?

敲开了中央“三层楼”二楼卫不回的的门,尽管我想好了种种说辞,也预演了卫不回见到我后的种种反应,可他当头一句话,还是让我有点懵。

“我等你很久了。”说完这句话,卫不回却依然站在门口,没有移开的意思。

“等我?”我看着眼前的卫不回,往日若有若无笼罩在他身上的落寞,和有神双眼背后的暮色,此时竟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下去?”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卫不回仿佛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直接问了出来。

“哦“““明天,大概上午九点半。”

“好,我去。”说完这句话,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又砰地把我关在了外面。

这样被动的感觉,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是那个消沉了六十多年的盗墓之王又回来了吗?

卫不回是怎么知道我要再次下去,他怕了六十多年,怎么又忽然不怕了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通。

第二天九点见到夏侯婴的时候,我竟看见她穿了见宽大的长袖衬衫,这外面可是三十六度的高温。更夸张的是她穿了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她当自己去参加舞会吗?

“那个,要不要换条裤子?”我忍不住提醒她。

“没关系,我们走吧。”夏侯婴无视于我的暗示,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钻进出租车,回头却看见我一副为难的样子,笑说:“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为了漂亮不知轻重的女人。”

她都这样说了,虽然我满肚子的疑惑,还是只能跟着她上了车。

走进中央“三层楼”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四分。

正想是否该上楼去叫卫不回,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地下室入口楼梯的阴影里传出:“我在这里。”

卫不回穿了一身黑,阴影里,我只看见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他真的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吗?我忽然怀疑起来。

“这位是卫不回,盗墓之王。这位是夏侯婴,她能让你我的直觉不再阻挡我们的脚步。”我替初次见面的两人作了简单的介绍。

打开地下室的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黑暗中闪光的符号。

吓了一跳才发现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里面的白T恤上用能发光的颜色画满了符号。然后一条布满闪光符号的裤子又出现了,那自然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裙子解了下来。

“不管有没有光,这些符号都能看到。这些符号能帮助你们心神安定,不受其他暗示符的影响。当然,这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夏侯婴说。

只看了几眼,我就已经感觉心神安定踏实了许多。

猫腰走在孙氏兄弟挖掘的甬道中时,我终于搞清楚卫不回是怎么算到我会再次回来的。

卫先在见了卫不回之后,立刻就把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况通报了家族,而卫先的死,虽然公安部门一时搞不清这位死者的身份,但他背后的庞大盗墓家族却很快得到了消息,而请卫不回这位大佬重回家族的时候,当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之相关的,还有我那多的资料。

六十多年后,自己的侄孙再次因这个墓而死,这一噩耗刺痛了卫不回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应该死于地下,我不敢盗墓已经很久了,就让这个墓作为我复出的开始吧。”

这位盗墓之王把重新站起来的起点,定在当年让他遭遇最惨痛失败的地方。

卫不回当然不是无谋之辈,要再进这个墓,他必须要等我回来。

相信他所拿到的关于我的资料,一定非常详细,以至于他可以判断出,如果我能逃过一劫,必将重新回来,而回来的时候,肯定会作好准备。

他相信我不是个短命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终于到了,厚重的石板旁,那条向下的青石阶。

“就是这下面吗?”夏侯婴问。

“是的。”我回答。

卫不回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胸中已憋了六十七年之久。他当先走了下去,夏侯婴和我紧随其后。

轰然之声接连响起,万年连珠灯再次照亮了整条墓道。

火光映着大理石的花纹,远端的白骨犹在。在这妖异的氛围中,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夏侯婴,心脏的跳动渐趋正常。

“这条墓道上没有任何机关,只管向前走就是。”卫不回说。

夏侯婴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我和卫不回走在她的两侧,略略落后她半步。虽然画在她衣服上的符号并不需要一刻不离地看着,暗示早已经种入我们脑中,但能时时看到这些符号,总更稳妥些。

夏侯婴一路走得很慢,她非常注意地看着周围墓壁上和大理石花纹混在一起的那些符号,我看见她微微地点着头,似在印证着她先前的某些猜测。

离墓门已经很近了,我看了一眼卫不回,他向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都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感觉。

脚边就是孙辉祖的白骨了。

“咦,这个头是怎么回事?”夏侯婴指着孙辉祖紧紧抓住的骷髅头问。那个有着第三只眼的骷髅头!

我这才想起,当日和夏侯婴说的时候,漏过了这一节。

“应该是墓主人的头,不知怎的被这孙辉祖拧了下来抓到了这里。”

夏侯婴蹲下身子,凝视着这个头颅,不。她在看那个多出来的圆洞。

我发现她的身体竟有些战抖。

卫不回叹息了一声,这颗头颅当年必定风光无限,如今却尸首两分离。

夏侯婴站起身来,轻轻道:“没想到,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忙扶她一把。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失望。”她脸上有着难掩的颓唐之色,又岂止一点点的失望。

“我们进去吧,虽然我原先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书还是拿走的好。”夏侯婴说着,举步向前。

跟着卫不回和夏侯婴,我迈进了墓门。

里面的墓室也有类似万年连珠灯的装置,卫不回轻易就在墓门边找到了开启的地方,眨眼间灯火就点燃了。

与卫先相比,卫不回的探测工具简单得多,只是一根金属棒。在地上敲击了几下后,他抬起头来,却忽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转头去看夏侯婴。不,应该说他在看夏侯婴衣服上的那些符号。

“是恐惧。”夏侯婴说,“这间墓室四壁上的符号所暗示的是恐惧。”

火光耀起的时候,我也有所觉,不过只是心里淡淡的一层。一定是夏侯婴衣服上画的暗示符起了重要作用。

卫不回向后退了半步后,嘿嘿一笑道:“看来我老头子有些杯弓蛇影了。”他再次打量整间空空荡荡的墓室,说,“这间墓室里应该也没有机关,保险起见,你们跟在我后面。”

夏侯婴点了点头:“没有机关很正常,这里四壁上所画的暗示符相当的厉害,连你们不断地受我的安宁定神暗示之后,都还能有所感觉,一般人一进来,甚至不用点火看见,都会被这四周密布暗示符所形成的场吓退;经过外面墓道里的死亡暗示之后,他们就算是退了出去,迟早也是个死。”

这个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大的墓室呈不规则的水滴状,没有任何的摆设装饰,对面又有一道拱门。

“你们看。”卫不回指了指地上。

顺着他的手,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对面的拱门,大理石质的地上有一点点的暗黑色。痕迹不重,不仔细看真看不出。

“是孙辉祖的写。”我脱口而出。

卫不回点了点头:“是渗进大理石的血迹,不过没有任何机关发动的迹象。”

“走吧。不过,外面的墓道是死亡暗示,这里是恐惧暗示,过了前面的拱门,暗示的内容应该又有所不同。”夏侯婴说。

卫不回听夏侯婴这么说,在迈步向前走之前,做了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动作——死死地看了她的衣服一眼。

站在拱门处,卫不回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墓室,我和夏侯婴也在他身后侧停了下来。

前面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又是一条墓道,一条弯曲的墓道。

地上依然可以见到渗入石中的血迹,让我不由得想象当年孙辉祖是如何一路披血狂奔而出。

第一道拱门处开启的万年连珠灯看来已经把所有墓室里的灯都点燃了,不过由于墓道是弯的,所以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好像也没有机关发动的痕迹啊,这条墓道里也没有机关吗?”我说。

卫不回蹲下身子,双眼紧贴地面看了一会儿,又用金属棒敲了几下,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说:“有机关,只不过没有发动过。”

“没发动,怎么会?当年孙辉祖没把机关触动了?”这次发问的是夏侯婴。

“这里的机关设置的发动条件相当奇怪,这一类的机关,如果按照正常走路或快跑,是不会触动的,只有站在一处地方不动,才会发动机关。”

“这就对了。”夏侯婴的话让我们都是一愣。

“你们不觉得往前看去的时的感觉有些不同吗?”

我刚才向前看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不过有夏侯婴所绘的符号之助,这种异样感觉极为轻微。这时听夏侯婴这样说,一边再次望向前面墓道,一边在心里暗暗体会。

的确是和恐惧不一样的感觉,不过一时要找个词形容出来,还真不知该说什么。看看卫不回,也是一样。

“你们现在受到的影响极其轻微,所以难以分辨。前面的暗示符,对人心理上起到的作用,是沮丧。”

“沮丧?”我对照着心里的感受,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卫不回沉声说,“普通人沮丧到极点,不免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精神坚忍一些的,总也会呆立片刻。可这一呆,机关就立刻发动了。”

夏侯婴点头:“虽然暗示很难让人立刻死亡,但和机关相配合,就让这里成为决杀之地。”

“不过当年孙氏兄弟怎么就没事呢?”其实这话刚问出口,我就想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夏侯婴没说完,我就接口道:“旗。”

“对,我看过那半面旗,如果把失去的半面旗上的符号补完,对于这面旗周围的人,就有类似我衣服上这些符号的效果,不过因为这面旗又兼备了对远处人的威吓、恐惧暗示,所以相对效果不如我现在画的这些好。”

说到那半面旗,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这时候就问了出来:“当年孙氏兄弟拿着那面旗来探测地下墓室的方位,结果还真的在这附近获得了征兆,旗所发挥出来的恐惧暗示突然十倍地增强,这是什么道理?”

夏侯婴思考了片刻后说:“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敢肯定,毕竟许多东西,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夏侯婴用手一指前面的墓道,“等会儿走上去的时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你们的沮丧感觉,会比站在这里看的时候更强烈,不要愣住让机关发动了。”

“哦?”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两个暗示符,基本上要用肉眼看见,才会发生作用;可是许多个符号按照特定规律排在一起,却会自然地发生作用。有点像中国古老的阵法,别把它们和古代军队的战阵搞混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我知道的。”当初差点困死在神农架的人洞里,不就是因为萧秀云布下的困龙秘阵吗?!

夏侯婴有些意外:“你倒还见识挺广呢,要是用现代科学中最接近的词语来解释,就是力场了,这些符号能形成外放型的精神力场。靠近力场的中心一定距离,就会对人产生影响。如果两个力场相重叠的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

夏侯婴没有说下去,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年的突发事件,是旗上散发的精神力场和地下的力场相重叠的结果。只是为什么重叠之后只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力场,过后就恢复原状,恐怕就不是我们这些人靠简单推断就能搞清楚的。那至少要明白这些符号设计出来的原理才行。

“走吧,记住别停。”

跟着卫不回一路疾行,我们几乎以竞走的速度走完这段弯路,有了心理准备,那增强的一点沮丧情绪并不会带来真正的麻烦。一个急剧的转弯之后,前面又是一个拱门,这个拱门比先前的大一些,在卫不回的示意下,我们三个勉强挤着并排站在拱门下。

前面的空间介于墓室和墓道之间,是个狭长的三角形。我们所处的拱门入口是最宽的地方,越往前路越窄,在尖端处是另一道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拱门。

就在这间墓室里,我看见了三具白骨。

还有满地的短铁矢。就是最外面墓道里,孙辉祖尸体上的那种。

不用说,剩下的孙氏三兄弟全在这里了。

“愤怒。”夏侯婴说。

我和卫不回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前面的墓室里,符号的作用是令人愤怒。

其实不用她说,我都已经能感受到心里的愤懑了。

在那三具白骨间,我看见一片未被腐蚀掉的布料。有这样神奇材质的,当然只能是那半面旗了。

“凭孙氏兄弟和我学的那点半吊子能耐,当然是过不去的了,在这里只要踏错半步,就回引动机关。”卫不回说。

“可这四壁都是光滑的大理石,这些箭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我问。

“笨蛋,许多地方都是活板,机关一动板就回翻过来的。”

我讪讪一笑,不过就算是卫不会这样的盗墓之王,如果没有夏侯婴的安神暗示,走到这里怒气攻心,哪里还会有心思分辨什么地方走得什么地方走不得,一样的乱箭穿身。而孙氏兄弟虽然有旗护身,但却不谙机关,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临死之前,把那旗都扯裂了。

卫不回在背包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我看着前面三角形的墓室,心里忽然一动,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从近来到现在,这墓室的形状有点像汉字,至少刚才的弯道加上前面的三角,不就是个弯钩吗?”

卫不回动作一顿,抬头看我。

“你也发现了吗?”夏侯婴说着,以手做笔,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最开始的那个不规则的水滴状墓室,其实就是一个点,再后是弯钩,此时夏侯婴在空中所写出的这个字,便是行书的“心”字。

“所谓暗示,就是对人的心起作用。”夏侯婴淡淡地道。

“不就是大脑吗?”我反问。

“现代科学真的能证明人的想法,甚至于灵魂存于大脑吗?没有吧,我所说的心,并不是指心脏,而是人灵魂和智慧的本源处。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但一定是存在的。”

“这样看来,还有两个点,最后的那个点,就该是停放棺木的所在了。”

夏侯婴点头:“通常最后停棺的地方,该不会有暗示符,那么过了前面这间墓室,还有一间有暗示符的墓室。到目前为止,已经依次有了恐惧、沮丧、愤怒,接下去的那个,一定也对应着一种负面情绪。”

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液体,倒了一些抹在鞋底,说:“我先走,你们跟着我的脚印,看清楚,别踩错了,要是误差太大,就等着变刺猬吧。”

卫不回慢慢地向前走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红色的脚印。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他忽然停了停,双手握起,把我的心吊到半空。好在几秒钟后,他又继续往前走。

在墓室中弯弯曲曲地前行,脚步绕过那三具尸骨,平安无事地到达拱门下。卫不回向我们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又开始往鞋底抹红色液体,准备继续向前走。

夏侯婴在前我在后,顺着地上的红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种走法平衡感相当难把握,步幅忽大忽小,刚走了两三步,一步踩下去身子就晃了晃,差点保持不住平衡歪到旁边去,我这才知道刚才卫不回为什么会有轻微的停顿。照夏侯婴的说法,这时我已经完全进入四周暗示符所形成的精神力场中,感觉比刚才站在拱门口张望时猛然强烈了一倍有余,胸口升起焦躁郁闷的情绪,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活体符”,才把这股无名火压下去。

踩着卫不回的脚印走,夏侯婴是没有问题,可我的脚大概要比卫不回大两号,每一脚踩得再准也有一圈在外面。不过心里虽然有些惴惴,这些许的差错还不至于真让机关发动。

经过那三具白骨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唏嘘,踩下去的时候竟有大半个脚踩在了外面,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有出冷汗的工夫,说明人还没事。

前面的夏侯婴已经快走到拱门,卫不回作完了准备,就开始继续往前走只转眼间,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卫不回一声闷哼,捂着左肩重新退回拱门口。

丁丁之声响了好几秒才停止。

盗墓之王竟然把机关触动了?

卫不回转过身来,哑声说:“你们先停一停。”

就算他不说我们都只能停组,拱门下只有他一人能容身的地方,夏侯婴已经走到只差他一步的地方,我也不远了。在这里可不能说停就停,必须保持原来的跨步姿势。我和夏侯婴就像雕塑一样,一步迈出去后再不敢乱动,姿势看起来应该相当的滑稽,可是在这当口,有谁笑得出来!

“怎么回事?前面的机关过不去?”夏侯婴问。

“是我踩错了。”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纱布迅速包扎了伤口,然后重新往脚底擦红颜料。

“那么厉害!”我倒吸了口凉气。难道走到了这里,还只能功亏一篑?

卫不回摇头:“不是机关厉害,是那些符号搞鬼。你们两个我是不知道,这一段一段地过来,每过一个拱门,那些符号对我的饿影响就越大。我这才走了两步,就撑不住,踩错了一步,还好脚踏下去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对,退得快,不然就没命了。这箭上没带毒,算我走运。”

“我也是这个感觉,前面墓室里的符号是起什么作用的?”我问。

“和愤怒有点像,要更严重,让我一下子有种歇斯底里想尽情发泄吼叫的冲动。”

“应该是疯狂,有一种暗示可以令人疯狂。”夏侯婴说。

“夏侯小姐,现在怎么办?”我问夏侯婴。

“是我疏忽了,这几间墓室的符号对人的影响累积起来,力量相当大,人的各种负面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卫老先生,您刚才往鞋上擦的那种颜料能否借我一用。”

“接住了。”卫不回说着把那个小塑料瓶抛给夏侯婴。

夏侯婴拧开瓶盖,用食指蘸了点儿,对卫不回说:“把你的手伸过来,右手吧,你左边伤了。我在你手上再画道暗示符,你一边走一边看,这样四周符号对你的影响会进一步减弱。希望不会让你分心。”

“分这点心总比歇斯底里的好。”卫不回身体前倾,把右手伸给夏侯婴。

画完了,卫不回转过身去,再次往前走。

“这回可以了。”卫不回报了声平安,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很快我也走到了刚才夏侯婴的位置,把手伸给夏侯婴让她画符。尖尖的手指在我手掌上画来画去的感觉很是奇怪,痒痒的让我差点缩回手去。

“我算是知道孙辉祖怎么会扯了个死人头冲出来了。”我找了个话题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这一关是愤怒,旗子扯破了他立刻就受到了影响,可是他一身硬功十分了得,一时之间铁箭射他不死,却眼见亲兄弟死在眼前,怒气冲天之下,只想为几个兄弟报仇雪恨,就这样往里面直冲了进去。而下一关是疯狂,对他更是火上浇油,这才拧了个死人脑袋下来。而且人发了疯潜能就被逼出来了,不然他再猛,恐怕也冲不出那么远。”

夏侯婴缩回手去,却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顺着卫不回的脚印继续往前走。

下一间墓室果然是“点”状的,满地的短铁矢,分不请哪些是当年射出来的,哪些是刚才卫不回激发的。这里的机关只怕有自动装填功能,可以反复启动几次,孙辉祖当年充当了一回人形扫雷机,如今却还有铁箭射出来。

踩着地上的脚印,看着手上的鬼画符,终于无惊无险,进入了最后的墓室。

这最后的墓室,是用巨大的青石砌就,果然没有画任何的符号,也没有任何机关,干干净净。中央停着一具巨大的玉棺。而棺盖已经裂成数块散在地上。

看到这情形我有些意外,这墓主人的身份必然相当的尊崇,眼前的玉棺虽然巨大,能装得下一些随葬物品,但和通常王侯随葬动辄数间存放随葬品的石室比,可算是极为简朴了。

走到近前,玉棺中的尸骨已经残破不堪。当年孙辉祖疯狂之后大肆破坏,玉棺中的随葬品一件未取,棺中的白骨却被他弄散了架,脊椎骨断成了几截,右手上臂也被扯断,无头的身体歪在玉棺中。

玉棺里原本的格局,正中的主人的遗体,左手边放了些兵器,右手边有多卷竹简,脚底摆着酒器,现今乱作一团。

夏侯婴应该知道这墓主人的身份,但我看得出她对次墓言语多有保留,我受了人家救命之恩,不便追问。可听卫不回的语气,他竟然也知道?

“你知道这是谁?”我忍不住向他问出了我心中最大的疑团。

“笑话,我要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墓,当年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研究?倒是你,居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就是曹操曹孟德的墓吗?”

一时间我如比雷打到一样,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曹“““曹操?”

这就是那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枭雄,三国时魏国之主,挟天子以令诸侯,死后传说布下七十二处疑墓的曹操!

卫不回转头看了看夏侯婴,说:“姑娘既姓夏侯,和曹操想必有些关系吧?!”

曹?夏侯?我脑中掠过《三国志》上的相关记载,这才记起,曹操的父亲曹嵩本姓夏侯,因为认了宦官曹腾做义父,这才改姓曹。夏侯是大族,曹嵩一脉分了出去,其他人却还是以夏侯为姓,像之后曹操帐下的夏侯渊、夏侯敦等几员悍将,和曹操实际上是亲戚。

夏侯婴这时回过神来,点头答道:“曹操是旁系,算起来,我是他之后第五十七代。”

“原来曹操有第三只眼!”我脱口而出。

“什么第三只眼?”夏侯婴皱了皱眉,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

“就是他头上,双眉正中偏上,有第三只眼睛啊。”

“那不是第三只眼。”夏侯婴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却摇头否认。

“不是第三只眼“““那是什么?”

这次连卫不回都望向夏侯婴,显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夏侯婴又叹了口气,道:“这虽然只有我们家族的人只,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先前这心字形墓室中四壁上的暗示符,以及我衣服上所绘的这些,其实是我夏侯一族从数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一门学问。这门学问深奥无比,却又威力巨大,但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会让学习者染上不知名的头痛症,研究得越是精深,头痛症就越是严重。或许在不断暗示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大脑也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损害。”

我顿时想到了夏侯婴在飞机上突然发作的头痛症,原来是研究这门学问的后果。历史上,曹操不就死于头痛症吗?

“我们家族历代研究这门学问的人,凡修为高者,几乎都死于头痛症,发疯者也比比皆是,所以近百年来,敢碰这些符号的人越来越少。我小时候祖父怕失传了这千年秘技,就略教了我一些,可我一接触就上了瘾,进境也非常之快,十四岁之后,头痛症就很严重了。而曹操则是家族记载中的天才,从未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越他,如果他没有把暗示掌握得出神入化,就得不了中原,也挟不了天子。”

我听得嘴都微微张开,原来曹操能在乱世中崛起,磁铁般牢牢吸住诸多猛将能臣,不单是靠个人的才干魅力,更是靠他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心的暗示!而这暗示在战场上也能帮他不少忙,单看那面旗就知道了。

“族中记载曹操死后在中原布下多处假墓,天下人皆以为曹操墓必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却不知他和吴主秘约,死后葬在吴地,大军不过长江。是以魏国后期出兵必攻蜀,从未对吴大规模用兵。此消彼长之下,晋替魏之后,东吴撑的时间也远比西蜀长。只是当年曹操在吴建墓也选偏远之地,布数处疑兵,再加上他的刻意暗示,包括吴主和我们,都不知道他最后墓穴的确切所在。”

说到这里,夏侯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此次在尼泊尔遇见你,听你一说,再看见这面旗,就知道你进了曹操墓。虽然传说曹操也是死于头痛症,但我多年受此之苦,总是心存侥幸,希望这位天资卓绝的人物找到了一些对抗头痛的办法。可是刚才在外面我见到那个头颅,就已经知道他当年的办法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只是这答案太过让人惊讶,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什么办法?”

“华佗开颅!”夏侯婴还未回答,卫不回已经脱口而出。

夏侯婴缓缓点了点头。

野史记载曹操头痛,请神医华佗来医,华佗的办法是开颅,曹操不信,把华佗关进牢里,结果华佗死于狱中,曹操死于头痛。

原来曹操最后还是同意了华佗的办法,可这太过超前的外科手术终于失败,曹操因此而死,华佗自然也被处死。

怪不得夏侯婴在看到曹操颅骨上伤口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夏侯婴在那些竹简中翻动了一会儿,拿了一卷卷轴出来,材质似丝似布,放了那么多年不坏,看来和那面军旗是同样的料子。

夏侯婴略略展开,看了几眼,说:“果然,只是一些对暗示的心得和运用技巧。孙氏兄弟想找的就是这个,不过这门学问,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

“这“““是什么书?”

夏侯婴把卷首的部分向我亮了亮,我的眼顿时就直了。

《孟德心书》!

“原来,原来是这个心,不是新旧的新啊。不是说曹操著兵法书《孟德新书》,后来不满意又自己烧了吗?”

卫不回哈哈一笑:“史书所言谬误多多,岂能尽信。我盗了这么多墓,所知的真相,随便抖一件出来,就能让中国的史学界来个七级地震。今次虽然也足够让我惊讶,但也不过是我所经历的其中之一而已。对我来说,盗墓的乐趣,就在于此。”

尾声

从曹操之墓返回,我和夏侯婴、卫不回各奔东西。夏侯婴取了《孟德心书》,卫不回则取了一卷竹简,一柄千年未锈的长剑,一盏黄玉酒壶。据夏侯婴说,书、兵器、酒是曹操生前最爱之物,所以死后不以金银器陪葬,而仅伴以这些东西。我则在卫不回“不要入宝山空手而归”的劝说下,取了一盏青铜酒壶和两个青铜杯,放在家中书橱内。就算是宾客看见,也决计想不到,那会是当年曹操曹孟德的钟爱之物。只是不知他和刘备煮酒论英雄时所用的,是否就是这套酒具。想那刘备果然也不是寻常人物,和曹操这个把暗示玩得出神入化的大师这样照面,都不为所动。怪不得被曹操许为“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和夏侯婴告别的时候,我对她说,虽然曹操最后开颅失败,但当年和今日之科技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做不到的,今天未必就没有可能。

她苦笑着说:“若真到了那一步,什么办法都要试一试了。”

说完飘然而去。

卫不回则在几天后也离开了中央“三层楼”,不知所踪。我知道,他又重拾旧业,消失了六七十年的盗墓之王,就将重现江湖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X机构最终还是介入了此事,一个星期后我一次采访完路过中央“三层楼”,不知不觉间走了进去,却赫然发现原先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已经不存在了,那里已经被水泥封死。

随后我接到梁应物的电话,尽管不是他可以透露给X机构,他还是表示了歉意。因为我早已经是X机构密切关注的人物,此次托梁应物去办尼泊尔的签证,需要动用X机构的关系,机构就顺便调查了我的意图。我的行动并未刻意隐瞒,竟被X机构一步步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迅速行动,就在我们从墓里出来五天后,封了地下室,另辟了通往地下的秘密通道。

事已至此,我就顺便告诉梁应物那个心字形墓室的情况,让X机构作好准备,免得误伤人命,也算卖个顺水人情。而半面旗和那本日记,放在我这里也没用,这些相关物品,不等梁应物开口,我就取了给他。当然那青铜酒器还是大大方方放在书橱里。

此外我还提醒他,原来曾给过钟书同一些图片,就是那些图片造成了钟书同的死亡。两个小时后,梁应物就告诉我东西已经从警方那里拿回来了。钟书同临死前几个小时都在伏案研究这些图片,所以这几张奇怪的图被警方取走,好在警察可不会像钟书同那样几个小时盯着图,所以没什么大碍。

X机构的这个“曹操墓”项目,并不由梁应物负责,所以最后到底有没有研究出那些暗示符的奥妙,让夏侯家的不传之秘外流,我并不知道,不过倒是常和梁应物讨论相关的话题。

比如,有一个话题,就是既然有那种可以让人看了就自己去死的暗示符,那么曹操当年不就可以想让谁死就让谁死,为什么迟迟没能取了西蜀得了东吴;看谁碍事,修书一封直取其命就是,或者在军旗上画下这样的符,也别让人恐惧了,让人看了自己去死不是更省事吗?!

讨论的结果,是这种让人去死的暗示,违反生物最基本的生存本能,所以非常难做到,必须创造一个像墓道那样的环境,有足够强烈的场才能发挥作用。而钟书同是因为年老精神不济,又长时间盯着看,这才酿成大祸。

此外,古代科技落后,相对人的精神却比现代人坚忍得多,而那些名将能臣,更是难以影响,曹操能靠暗示把他们聚拢在麾下,已经殊为不易,想要靠暗示操纵周瑜、诸葛亮这等人物的生死,还力有未逮。

梁应物还告诉我,据X机构的发现,在现代科学昌明之后,一些科技难以解释的技艺,逐渐失传或转入地下,而在三国时代,并不是只有暗示术一家秘术,能人异士多得很,能人异士多得很,就算是曹操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这一事件结束后,我总算又回了正常的记者生活,每天忙于采访发稿,时常还要看领导的脸色。每每不爽的时候,我就想,当时若是请夏侯婴帮我写个符,贴在我的电脑桌上,给过往领导们一个暗示:那多此人才学非凡,可堪大用。上司直接上调我当个部主任,不用每天风里雨里往外跑,岂不甚好。又或者给我写一道符,让我直接画在白T恤上,凡过往美女看了皆心生爱意,让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倒也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