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木兰花一看到了那张脸之际,她怔了一怔,这个人实在太胖了,胖得有点不正常。这时,他们三个人看来都没有对她有丝毫的疑心,这应该是下手的最好机会了!

错过了这次,她可能永远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她猛地跨出了一步,来到了正中那人之前,伏在钢板之上,喘了口气,道:“你认为我跳得怎样?我相信木兰花一定没有跳得那么好。”

那人的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听得他道:“你离得我太近了,而且,你看到了我的脸,这,在我们组织上的条规而言,是绝不可以的。”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疾伸出手去,在那胖子的脸上,碰了一下,道:“蜜糖,别那么紧张,给人看一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阿刺伯公主。”

她的手指在碰到那胖子的脸部之际,她的手指甲中,有一枚尖刺,突了出来,在那胖子的脸颊之上,轻轻刺了一下。

那一下剌中了那胖子,据木兰花的估计,那胖子一定是会怪叫起来的,而木兰花也已作好了准备,只要胖子一叫,她的身子便立时向左扑去,先将左边的那个人击倒,然后再对付右边的那个人。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一针刺了上去,那胖子却一点也没有出声,木兰花心中一呆,暗忖难道他是太胖了,是以没有了感觉。

她继续地笑着,直起了身子,旋转了一下,然后,跳了下来,来到了左边的那一个人的身边,一伸手背,勾向那人的头颈。

这一下,看来像是她和那人在调情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十分致命的一招,她可以用力一勒得那人气绝而亡的。

但是她这里才伸出手背去,那人的身子,便突然向下一滑,滑到了桌子底下,木兰花一怔,她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她连忙向后退去。

她才一退,正中的那个胖子已然霍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尖利得骇人,只听得他怒吼道:“你的把戏真的耍完了,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不知道自己指尖中伸出的毒针,出了什么毛病,这种淬有剧毒药的毒针,一刺中了人,是能够在三秒钟之内,致人死命的!

可是那胖子却并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而且还发出了厉吼喝住了她。

木兰花未到最后崩溃之前,仍然维持着镇定,她又道:“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然之间,为什么又变卦了?”

那胖子怪声笑了起来,在暗红色的光线之下,木兰花看得十分清楚,那胖子在笑的时候,面上的肌肉仍是一动不动的。

刹那间,木兰花明白了。

那家伙并不是一个胖得满脸皆是肥肉的胖子,而是他的脸上,戴了一个橡皮面具!而自己的毒针,正刺在他的橡皮面具之上!

毒针显然并未曾刺穿他的橡皮面具,要不然他也早已死了,然而,他却已感到了毒针的一刺,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

木兰花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在暗红色的光线之下看来,更显得十分异样。她呆在桌旁,一动也不动,心中只是苦笑。

那“胖子”伸手,慢慢地从脸上揭下那个橡皮面具来,他的本来面目,是一个十分端正的中年男子,他望着木兰花,不断地冷笑着。

然后,他点着头,道:“木兰花小姐,我太佩服你了,我是衷心佩服你的,真的,衷心的佩服,你实在太出色了,太出色了!”

他几乎每一句话,都重覆地说了两遍。

这表示他对木兰花,的确是真正的佩服。

事情急转直下,在一分钟之前,还是对木兰花极度有利的,但是在一分钟之后,便已对她极度不利,这令得木兰花啼笑皆非!

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再坚持她自己是“苏珊”小姐,那实在是一件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事情了,她苦笑了一下,道:“你是在讽刺我,是不是?”

“绝对不是,请相信我对你的钦佩。”

“可是我失败了!”

“那完全是一种意外,就像第一号未能将你杀死一样,木兰花小姐,对你来说,不幸的是我防范得实在太严密了,但是成功的仍是你,因为我居然被你骗信了,以为你真是什么苏珊小姐,我还要叫你去假冒木兰花,哈哈,这事情若是传出来,那太可笑了。”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感到了最后这句话的严重性。他不希望这件可笑的事传出去,那么,他将怎样对付自己呢?

木兰花望着前面,两支枪齐齐地对准着她。

她简直是连动一动也不可能!

因为眼前的情形,是如此之凶险,如果她动一动的话,那么对方会毫不犹豫地便将之枪杀的,她不能自己去送死的。是以,她只是凝立着不动。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现在也该明白,木兰花是如何出类拔萃的一个人了,是不是?唉,我们实在及不上她。”

那两人苦笑着,道:“及不上她的是我们,你已经想到过她是木兰花的。”

“是,但是我都给你们说服了,这是用生命作代价换来的教训,两位,如果不是我面上有面具,那么我已死了,你也死了,他,已被她制住了!”

那两人齐声道:“是,首领!”

那人又叹了一声,道:“木兰花小姐,你实在太了不起了,以致我无法不除去你,但是,也对必除去你一事,感到歉意!”

他一面说,一面一翻手,手上已多了一柄形状十分奇特的枪。那柄枪的枪身十分小,但是枪口却十分长,他掣枪在手,先向枪口处吹了一口气。然后,他慢慢地举起枪来。木兰花仍然凝立着。

这是真正生死俄顷的一刹那!

别以为木兰花只是木然站着,她其实心中是急速地在想着对策,她望着那支枪,沉声道:“我打赌自你枪中射出来的,不是普通的子弹。”

那人点头道:“是的,是一种毒针,射中人之后,使中针的人在不觉得痛苦的情形之下死去,那和你刚才要杀我的武器是相同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问题。”

“可以,你可以问。”

“为什么刚才我一剌中了你,连他也知道了,以致我一伸手,并未能勾住他的头颈呢?”木兰花伸手向左边的那人,指了一指。

“这太简单了,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他们三个人,一齐大笑起来。

木兰花听到了他们三人的笑声,心中一阵阵狂跳,他们三人的笑声,就像是古代死刑将要执行之前的那一阵鼓声一样,在宣告着她生命的结束!

她是不能避免被杀的命运了,但是她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戳么?她的身上并没有被加上任何束缚,她还是可以反抗的。

反正难免一死,那当然要尽力反抗!

木兰花心念电转,她的双手,已然因为冷汗而变得十分潮湿,在他们三人的大笑声中,木兰花也突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木兰花的笑声如此之响亮,以致“KID”决策小组的三个首脑,陡地一呆,一齐停了笑声,而甩奇怪的眼光望定了她。

而就在那几乎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中,木兰花的身形,突然一矮,木兰花的动作快,她的对头的动作,也绝不慢!

木兰花身形一矮之际,“哗”地一声响,自那柄奇形的枪中,一支毒针,已然射了出来,发射毒针和木兰花的身形陡矮,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木兰花的身子,在刹那间矮了两呎,是以那支毒针,并没有射中木兰花的身子,而是插进了木兰花的头发中。

木兰花一停也不停,身子一挺,便已然进了那张桌子下面,她一进了桌子之下,又迅速地穿过了长桌,到了桌子的另一面。

在这不到三秒钟的动作中又有三支毒针射出。

但是那三枚毒针,却都未曾中的。

而木兰花身形疾转,已然到了一张椅子之后。

她一到了椅子之后,便总算暂时有了掩蔽,她一伸手,取下了头箍来,在一个按钮上,连按了三下,三粒小型的子弹,激射而出!

当她在椅子之后面躲起来之际,那决策小组的三人,也各散了开来,躲到了椅背之后,是以木兰花是不可能射到他们的。

而木兰花也不是射向他们三人,自她“发箍”中发射出来的那三粒只有米粒大小,但是却可以引起相当猛烈炸力的子弹,是射向隐藏在天花板上,那三黩发出暗红色光芒的大灯的。“砰砰砰”三响过处,眼前突然黑了下来,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随着大灯的碎裂有一阵碎玻璃跌下来的声音。

在那样漆黑的环境之中,谁出声,谁就吃大亏了!

木兰花在一发出了三枪之后,立时悄没声地向旁,逃出了一步,到了另一张椅子之旁,略伏了一伏,伸手摸到了桌子的边缘。

然后,她手在桌边上一按,人已跃上桌子去。

这时候,整间房间中,黑得什么也看不到,一般人的心理,在这样的情形下,总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的。

但木兰花却想险中求生,她身在虎穴之中,是毫无安全可言的。只有在一种情形下,她才是安全的,那便是将敌人全数歼灭!

而她跃上了桌子,便处在有利的攻击地位,不论敌人在哪一个角落发出声响来,她都可以发动攻击的,而且,敌人也不容易想到木兰花竟曾在桌面上!事实上,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她在桌面上,也未必是不安全的。

木兰花跃上了桌面,蹲在桌子之上,倾听着,希望有轻微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那么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击了。

在漆一样的黑暗中,情势反倒是对她有利的。

因为对方有三个人,而她只是一个人。对方中的任何一人听到了声响,心中定然还要怀疑,声响是不是自己人所发出来的。

在有着那种怀疑的情形下,定然是不会立时射击的。

但是木兰花就不同了,她只稍一听得声响,就立即可以知道发出声音来的是敌人了!木兰花的手指,按在“发箍”的掣钮上。

她的“发箍”上,一共可以发射七粒米粒大小的子弹,她已用去了三粒,还剩下四粒,当然得小心使用才好,不然她便没有抵抗的余地了!

她蹲在桌子上,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尚未曾听到任何声音,这真使她疑心那三个人是不是还在这一间房间之中,还是在灯光一黑之际,就已经离开了!

但木兰花却可以知道,那三个人一定还在的。

木兰花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她来到这间房间的时候,曾经经过一扇那么复杂的电子门,而如果居然还有别的道路的话,那么这扇电子门还有什么意义?

木兰花既然肯定了这房间没有别的通道,而房间的门又未曾被打开过,那么三人还在房间中,自然也是可以肯定的事了。

那三人当然也是十分聪明的人,是以他们绝不出声!

他们在房间中,但是他们在什么地方呢?

他们可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可能大模大样地坐在椅上,也可能缩在房间的一角,但自已是瞧不见他们的,因为房间中一点光线也没有。

当然,那三人也看不到自己!

这就要比比耐心了,看谁能更久不出声!

木兰花仍然蹲在桌上,又过了五分钟,她的双足,略为移动了一下,却不料她的脚一移动,便踏到一片落在桌面上的玻璃片。

一踏中了那玻璃片,便发出了“拍”地一声轻响。

那一声响本来是十分轻微的,但是在如今这样极度的寂静之下,却是刺耳之极,木兰花心向下一沉,心头狂跳了起来!

四个人之中,竟是她最先发出了声响!

木兰花在那一刹间,身子几乎是近乎僵硬的!

也就在那一刹间,她突然觉出,有一只手正向自己的手臂摸来!那是一个人和她一样地,也蹲在桌子上,他自然也听到了“拍”地一声响,也知道了除他以外,桌子上还有另一个人,但是他却不能肯定那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所以他想要弄明白!

木兰花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和敌人蹲在一起,相距只怕不到两呎,却一直不知!喜的是这时,敌人自已暴露了目标!

木兰花在那人的手指,一触及她的手臂之时,左手猛地翻了起来,五指如钩,快疾无比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身子也陡地站起,迅速地转了一转,那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而在那人的怪叫声中,木兰花也早已将那人向桌下疾抛了下去!

她左手将那人摔出,右手同时按动了掣钮!

“拍”地一声,一溜暗红色的光芒,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点着了的香,迅速地在黑暗之中挥过一样。那一点光芒,本来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在极度的黑暗之中,那一线一闪即逝的光芒,却已然可以使人看清室内的一些情形了。

在一瞥之间,木兰花只看到在门边上,站着一个人!

但一则由于她在发射了一枪之后,她自己的目标,也大大地暴露了,她必需迅速地转换她的位置。二则,那光亮的出没时间,实在太疾了,大约不会超过百份之一秒,她才看到了一条人影在门边上,眼前立时又恢复了极度的黑暗。

木兰花双足一蹬,身子凌空向后,翻了出来。

当她的身子翻在半空之中的时候,她听得“嗤嗤”两下响,自左边射了过来,同时,“砰”地一声巨响,那是那中了木兰花子弹的人的堕地声。

就在那人的堕地声中,木兰花轻轻地落下地来,向后退出了好几步,直到她的背部,碰到了墙壁,她才停了下来。

刚才那“嗤嗤”两下响,是从她左边射过来的,而门是在左边的,那就是说,她已解决了一个敌人,但是在她的左右,还各有一个敌人。

而且她还知道,在她旁边的那个,一定是“KID”的首脑,因为他发射毒针,射向自已,而门边的则是另一个人。

木兰花更可以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粒子弹,未曾白发。

因为那人在重重地堕落地上之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当然他已死了。已解决一个敌人,这使得木兰花的心中,十分快慰。

她仍然站立着不动,而房间内也回复了寂静。

在黑暗中,木兰花竭力回忆着房门所在的位置,和在刚才那一刹间,她看到的那人影所站的位置,但是她却并没有发射,她只是对准了那人影在的位置。

因为她无法肯定自己一射就可以中的!

突然,在长桌的一端,响起了一阵“滴滴”声,同时,在一具通话仪上,一盏小小的红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

那盏小红灯,在极度黑暗之中所发出来的光线,比刚才木兰花发射一枪之际所发出的那一溜红色的暗芒,可要强烈得多了。

那是在外面的人,有要事向决策小组报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的。但是想向决策小组作报告的人,却做梦也想不到那小红灯的一闪一闪,在这间房间中,会引起那么惊人的变动!

当“滴滴”声才一传出之际,木兰花已听得“嗤”地一下,毒针的发射之声,然后,是小红灯突如其来地闪亮了起来!

对于在房间中的三个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度的意外!

是以他们三人,在同一刹那间,都是一呆!

然而,在同样地发呆中,却是木兰花占了便宜,因为木兰花早已在黑暗之中,在记忆寻找着那个站在门边的人的位置。

而她手中的武器,也已在黑暗之中对准了那人所在位置的正确所在,是以小红灯一亮,木兰花一呆之际,手指立时按了下去。

“拍”地一声响过处,在门边的那人,身子立时打了一个旋转,他手中的枪,“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接连响了六响!

但是那六枪是全然漫无目的地乱射的。因为木兰花的子弹,已经射中了他的要害,他发射那六枪,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本能而已!

他那六枪,非但未能射中木兰花,而且还救了木兰花!

因为木兰花向那人射出了一枪,小红灯又在不断地亮着,她在那刹间,实在是无法躲避的,她将成为极易射中的目标。

事实上,“KID”的首脑,也已立即对准了木兰花,准备发射毒针了,可是就在这时,子弹都在房间中乱飞了起来!

木兰花一听得枪声,呆了一呆立时伏了下来。

“KID”的首脑,在这样的情形下,也顾不得去射击木兰花,身子也伏了下来,而就在那一刹间,“轰”地一声响,一粒流弹射中了对讲机。

对讲机冒出了一阵烟,和一阵焦臭。

那小红灯不再闪亮了,室内也重又变得一团漆黑。

那首脑向木兰花射击的机会失去了!

木兰花在地上,迅速地爬行着,她是向倒在门边上的那人爬去的,当她爬到了那人身边的时候,她伸手在那人的鼻端探了一探。

那人已断了气,木兰花已解决了两个敌人了!

还剩下一个!

木兰花知道自己接连射杀了两个,剩下来的那人虽然是首脑,但心中一定也免不了十分惊惶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和人对敌,最忌的便是惊惶,一感到了惊惶,那是已输了一半了,是以木兰花知道,自己是可以设法将之射死的。

但是木兰花却又立即想到:“自己不能将他射死!”

如果将他射死之后,自己怎能离开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