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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该边拿出厚厚的忏悔录,坐在桌上振笔疾书:

今日忏悔有感

题目:人为什么会有影子?

影子是罪恶的渊薮,是黑暗的根源,万物都有影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小我就有影子,因为我从小就有罪,背着一种圣经里叫原罪的罪,听神父讲说,这种罪很严重,严重到会让我下地狱,所以我决定信神,这样才能上天堂。

可是我今天发现我还是没办法上天堂,那个神父也一样,大家都一样,因为我们永远永远都摆脱不了黑暗,那个黑暗就是影子,也就是那个叫原罪的罪,这个罪听说很严重,我刚刚也提过它会严重到让我上不了天堂,这样很不好。

影子很脏,是一种很脏的东西,要不然为什么大家的影子都是黑色的?没有白色或金色的?我想这么脏又这么黑暗的东西老是跟在我后面是为什么,我想通了,因为它是原罪,“原罪”的“原”,圣经写得不太好,也不清楚,好像是“原来”的意思,就是我没做什么就会犯的罪,我以前总是觉得没犯错就要下地狱,这样很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努力地把学生变成好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罪洗掉,我今天知道我错了,请上帝原谅;原罪的意思我全明白了,人一生下来就有影子,没做什么好事坏事就有一个很脏很黑暗的东西跟在我们身后,那不是原罪是什么?

所以只要影子还在,我的原罪就洗不清,就上不了天堂,这点让我很困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影子弄掉,或是把它变成漂亮的金色,但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努力找出救渎的方法,好把原罪洗清。

最后,我也更明白光明的伟大,您降赐光明给我们,照出我们的影子,使我们明白自己的原罪有多么的重,这只有纯洁的光芒才能将我们的原罪逼迫、显现出来,所以我们未来一定要好好爱惜光明,做一个光明的人。

诚挚地祈祷

您的仆人跪上

这一天晚上,廖该边睡得极不安稳。

他花在闪避烛影的时间非常惊人,因为:

“我自己都有影子了,已经够黑暗了,若还让其它的影子盖到我身上,万一我的原罪因此又变重了,岂不失算?”廖该边这样想。

他接着又想到自己三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注意过被其它影子遮盖到的可怕,白白被其它东西的原罪给污染了不少,真是冤枉。

这时,有件事他很有兴趣知道。

“不知道教宗若望保录二世有没有影子?”他想。

他在杂务柜里翻出一卷陈旧的录像带,里面是教宗若望保录二世几年前到台湾来访问的纪录片。

他将录像带送进放映机里,仔细研究每个教宗出现的画面。

几分钟后,廖该边已经倒在地上笑个不停。

“骗子,真是大骗子,他有影子居然还敢当教宗?居然还敢对我们说教?哈哈……”

廖该边心中颇为痛快,但也有抹哀愁。

痛快的是,这世上恐怕无人得以解脱于原罪,跟他一样。

忧虑的是,要是连教宗若望保录二世都无力解脱,他又何德何能?

“唉,这原罪可不轻,我可不能再被影子盖到了。”

于是廖该边起床开了大灯,这样才缓缓进入梦乡。

隔天一早,廖该边在宿舍里狂奔,将所有的电灯开关都给打开,好让自己,不,还有所有的住宿生,尽量不要被其它人或天花板的影子给盖到。

从现在起的每分每秒,廖该边立志过不一样的生活,采用一种内外夹攻的道德阳光疗法;首先,于内最重道德提升,以清除体内的原罪毒素,廖该边决定更加用心、更加严格地管理宿舍,使国家社会拥有真正优良的未来教师,而他也要严格要求自己提升更多的道德感……延长祷告与忏悔写作的时间一小时;再者,对外严加防范影子攻击,拒绝让自己暴露在他人或各种建筑物的影子里,尽可能接触自然的阳光,若是不得以须在建筑物内行走时,一定自备手电筒挂在头上照向自己。

你现在一定笑死了吧?

但宿舍里的同学可笑不出来。

他们得忍受各种畸形的要求,诸如:“在浴室外不得赤膊上身”、“不得在寝室打牌”、“交谊厅内不准高声喧哗”、“看到管理员要敬礼”、“拖鞋禁止穿出寝室外”、“不准穿着黑色衣裤”等等,于是学生开始向学校反映廖该边的无理,试图换个管理员,不过呢,这位严格的舍监一点也不畏惧,更做出各种难以理解的小丑行径。

小丑行径是指:带着自制的矿工灯帽出没在宿舍每个角落,坐在刺眼的阳光底下看报纸,用扩音器在交谊厅中传教,最近,廖该边还开始新的奇怪举动。

他跑。

像阿甘那样跑着。

廖该边绕着宿舍一圈一圈跑着,不时转头后看:“影子被我甩掉了吗?”

吉六会窗口。

“你说看看,廖该边是不是疯了?”会长从窗口看着疾奔中的廖该边。

“我倒不希望如此,已经经历一个悲剧了,我不想看到廖该边在那里传播他的白痴病毒。”阿和叹了口气。

“今天柚子传了封e-mail回来,过来一起看看吧。”废人看着计算机说。

廖该边已经持续跑了一个星期了,每次都跑到快虚脱才放弃摆脱影子,这天他又跑到跪坐在地上,汗湿了全身,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这样跟黑暗对抗还要多久?还要多久……”廖该边累得闭上眼睛。

这时,一个全身穿着黑色,长发挑染成褐红色的女子好奇地走向廖该边,她手里拿着一迭传单,向廖该边说道:“你好,我们这星期四有集会,欢迎你来参加。”

女子将手中的传单递了一张给廖该边。

“你怕黑吗?

不,应该这样问:“有人不怕黑吗?”

也许每个人都怕黑,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要怕黑……”

廖该边猛然醒觉手中正是那邪教“闇启教”的宣传单,不由得大怒,吼道:“邪教!滚开我的地盘!这里是上帝指定的圣地!滚!快滚!再来发传单我就打电话叫警察局来!”

这一吼当然吓跑了这个黑衣女子,也令廖该边自己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

“为什么我老是甩不掉黑暗?为什么?上帝您告诉我告诉我,究竟我要努力到什么境界才能洗脱原罪?为什么这世界上黑暗如此猖獗,如此无所不在?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影子?什么东西都有影子!您知道我为了闪避影子整天神经兮兮,就快崩溃了吗?!这个世界已经沉沦了啊!我乞求您伸出救渎的手,将我的影子除却了吧……”

廖该边跪在路灯旁的砖地上,看着轮廓清晰的影子叫吼、哀求着。

这时,廖该边猛然用力挥掌击向自己的影子,发疯般嘶吼:“滚开!”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往往你认为绝无可能发生的事,它就是偏偏发生了。

这种事不会太多,却也说少不少,通常我们管它叫“奇迹”或“听你在放屁”。

“奇迹”。

廖该边的影子断掉了。

影子就正好断在廖该边挥掌击落的地方,阳光直接贯穿、洒在影子的断口。

廖该边看得嘴巴开开,开得极大。

“断了?”他不能置信地摸着影子与自己身体的断口,惊喜不已。

廖该边往后一跳,果然,他的身体是跳离了,但他的影子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成功了?不,这都是上帝的怜悯……”廖该边不敢相信自己的影子居然就这样生生断裂,和自己奇异地分家。

廖该边此时真想大哭大笑一场,他永远洗清原罪,可以拿到天堂的门票了!

“大家快出来看哪!我……我没有影子啦……”廖该边竭力大笑大吼道。

这一吼可没吼完,廖该边就不由自主地往后跌倒。

跌倒?

不,看起来更像是滚动。

很快地滚动。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摔个不停?”

廖该边自己都觉得奇怪,居然一时间天摇地动,感觉自己像是攀附在一颗滚动中的大球一样,全身都要往下滑似的。

廖该边就这样不停地滚着、滚着、滚着……在平坦的砖地往餐厅的方向急速滚去。

许多住宿生被廖该边刚刚的大叫吸引住,一个个从窗口探出头,却见小丑舍监正像个轮胎一样往餐厅滚去,全都爆出一阵狂笑,接着掌声响起。

廖该边又惊又怒,忽然“咚”一声撞到一棵大松树,这才停了下来。

影子!

他现在正倒在大松树的影子里!

廖该边可没时间惊魂不定,他挣扎着爬起,顾不得周身擦伤就往阳光里跳去。

这一跳又跌倒了。

跌倒?

不,看起来更像是滚动。

很快地滚动。

廖该边继续往餐厅滚去,而宿舍窗口响起的掌声、笑声又更大了。

“这倒底……唉呦!好痛……啊……”

廖该边感到地表不是平坦的,而是极为陡斜的下坡度,所以他才会朝下直滚。

“咚”。

这次廖该边滚进餐厅听旁的走廊里,撞上一个大垃圾桶停了下来。

“应该不是地震吧?”

他抱着剧烈阵痛的脑瓜子,看见所有人都好好的,刚刚显然只有他一个人滚个不停。

但问题是,他现在正趴在餐厅走廊的影子里!

“这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摆脱自己得影子,可不能再被其它的影子给污染了!”

廖该边心念电转,立刻勉力爬起,走出走廊。

一走出,廖该边不能置信地又开始飞滚,这次滚得更急,更另廖该边哭笑不得,在住宿生的口语相传下,整个宿舍的同学顷然冲出,往餐厅的方向跑去看热闹,嗯……应该说是看马戏团。

马戏团的当家丑角正是廖该边,他正忙着表演人体烽火轮,以各种不可思异的角度朝后直滚。

但是令学生掌声喝采声不绝的,不是高难度的翻滚技巧,而是廖该边不停翻滚的惊人体力,他居然能连滚带摔、毫不间断地在校园里边跌个不停,果然不愧是小丑舍监。

掌声吸引了更多围观的人,就像恶性循环一样,更多围观的人全都没有吝惜他们的掌声,结果像蜜蜂一样呼朋引伴的,人潮像争睹大明星般挤在校园道路旁观看廖该边的特技。

“咚”。

廖该边又停下来了。

幸好撞到了一辆停靠路边的巴士,不然他又不知道还要出丑多久。

没错,廖该边躺在这辆大巴士的影子底,但他可没法子立即爬出,因为他实在累坏了,身体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加上他被自己身体怪异的举动给吓坏了,他只能靠在巴士的大轮胎喘息,看着校园道路旁成百上千的学生、教职员为他喝采。

“上帝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是我这几天太累了吗?”他心想。

廖该边摔得迷迷蒙蒙的。

“去……去保健室擦……擦药吧……”廖该边扶着车身,缓缓站起,想要走去保健室敷药,然后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再庆祝摆脱原罪……影子。

在众人的期待下,廖该边才刚踏出巴士的影子,就不由自主地急摔!

道路旁又爆起一阵掌声。

但是廖该边这次幸运多了,他没跌几下就又撞上另一辆巴士的大轮胎。

“见……见鬼了……”廖该边吓得缩起身体,瞇着眼寻找害他跌倒的鬼怪。

这时,机警的两名校警抬了一只担架,匆匆跑向廖该边蜷缩的角落。

“廖先生,中暑了吗?快上来,我们送你去保健室。”一名校警说。

“谢谢……快……扶我起来……”

两名校警手忙脚乱地将廖该边抬上担架,朝保健室小跑步去。

这时,廖该边发现自己被玩弄了,两名校警好像故意将担架倾斜,让廖该边在大叫中硬是从担架上滚落,他气得鬼叫:“你们……啊!”

话没说完,廖该边又感到“这地皮好斜好圆”,于是在自己的惨叫声中,他又往“悬崖”底跌去,大跌特跌……

围观的人群看见这稀奇好笑的表演,议论纷纷:

“他就是男生说的变态舍监,还好女舍没有这种管理员……”

“不过他好像蛮好笑的?”

“才怪咧,他把我们男生整惨了。”

“喂,他的体力真的是超强的,不知道还要这样表演多久?”

“这哪是表演,只是在跌倒啦,不过这样一直跌超痛的,他是白痴吗?”

“那个廖该边这次的传教开场开的还不错耶!”

“他好变态喔,全身是伤了还一直跌、跌、跌……好恶心……”

“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故意的?”

“对呀,那些惨叫超真实的,伤也是真的,真不知道他脑袋是不是有病。”

“算了,去上课了啦,吃晚饭再来看还来得及看到终场。”

人群发现廖该边千耍万耍就这么一套,也就零零碎碎地散去。

廖该边一直跌,直到撞进一间教室的影子底。

这一回,他完全不想再爬起来,就这样趴着。

他流着眼泪,心中喃喃自语:“上帝,请救救我,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找我有事?”

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边,廖该边微微抬头,只见一个模样奇特的男人伫立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体旁。

说那人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大男孩。

大男孩穿着一件蓝色格子衬衫,酱色牛仔裤,还有一双破烂凉鞋,一副学生装扮。

说他奇特,是因为大男孩下巴絮满了胡渣,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个独臂的残废,更怪的是,竟有只米色的蝴蝶停在大男孩的鼻尖休息,翅膀微微开阖,令大男孩的顽皮双眼显得更加灵动。

“你刚刚很厉害耶,怎么,摔累了?等一下还有表演吗?”

大男孩蹲下来,看着疲惫的廖该边笑着说。

“走开,我需要休息。”廖该边瞪着大男孩。

“好吧,我只是听见你在找我,我又正好在人群中看你表演,所以走来看看。”

大男孩也不生气,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你说你听见我在叫你?”廖该边挣扎着坐起。

“嗯,没事就好,8181。”大男孩挥挥手。

“等等……你是……”廖该边拉住大男孩的裤管,问道。

“我是上帝啦,吓死你!”大男孩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

“啊!”廖该边瞪大双眼。

廖该边记得刚刚呼唤上帝时,自己只是在心里碎碎念而已,而这个大男孩竟“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难道……

难道这毛头小子真是上帝?

“不信啊?我自己也觉得怪怪的,不要介意,我只是碰巧路过,进来找我弟弟罢了。”

大男孩说完,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大男孩拿起手机,说道:“我早就到了啦,嗯,嗯,对呀,我刚刚也看见那个白烂舍监了,他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好笑,哈,你也看到啦?嗯,我现在就站在他旁边,他好像摔得很累,嗯,嗯,好,我二十分钟以后就过去找你,8181。”

挂上电话,大男孩看着廖该边,问道:“要不要送你去保健室?”

廖该边狐疑地看着大男孩。

他不敢不相信这么平凡的人竟是上帝,因为怀疑是对信仰的不真诚,而且,万一他真的能听到自己心中的话,那就很可能是上帝,廖该边心想,自己那么虔诚,上帝化成凡人来慰藉他也并非不可能,况且……况且刚刚奇迹的确发生了,上帝藉他的手斩断了原罪的化身……影子。

“你不能把我身上的伤立刻治好?”廖该边胆怯地问道。

“为什么我要?”大男孩说。

“你不是说自己是上帝?你听得见我心里的话?”廖该边摸着自己的伤口问。

“我是上帝没错,嗯……应该说是现任的上帝,怎么?”大男孩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刚刚真的斩掉自己的影子?”

“你又听到我心里的话了?”廖该边惊呼。

“还好吧?!当上帝可不能太逊。”大男孩拍拍廖该边的肩膀,忍不住又说:“说真的,你站到阳光里晃晃,让我开开眼界,我还没看过没影子的人说。”

“上帝!我遇见上帝了!这……对不起,可以请您显示一些奇迹吗?”廖该边才刚说完,立即觉得失言,他想到:“刚刚我斩断影子不就是奇迹了吗?”

“也难怪你不信,不过你砍掉影子的事应该跟我无关啦,快去阳光底,我好开开眼界。”大男孩露出极感兴趣的表情。

“上帝真是谦虚。”

廖该边不再啰唆,开心地跳进教室旁的阳光里。

“啊……”

惨叫中,廖该边竟又跌滚起来,惊怖不已。

“嘿!”大男孩一喝,飞身将廖该边抓牢,不再让廖该边滚来滚去。

廖该边吓得颤抖着,完全不知道为何如此莫名其妙。

“挖赛!你真的很绝耶!真的没有影子!”

大男孩看着廖该边脚边的地上光溜溜一片,真是完全没有阴影,不禁惊喜交集。

“这都是上帝您的恩典,我……我可以上天堂了吗?”

廖该边从惊骇中勉强凑出一个笑容。

“天堂?你是说那款网络游戏?”

大男孩失笑道。

“我……我是指……指您住的地方,那个审判后……好人住的地方……”

廖该边不解地说。

“啊?喔…………你是说圣经上的天堂?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可能有吧,不过我还没找到啦,但是你先别气馁,做个好人总是不坏的,要是真有天堂你就赚到了,嗯?”

大男孩似乎在胡言乱语。

廖该边愈听愈犯疑,忍不住低头看看这位年轻上帝的脚下。

一条细长的影子紧紧地黏着这位大男孩。

“你骗我!你根本不是上帝!你……你有影子!”

廖该边大怒,一把推开大男孩,不料一离开男孩的手,廖该边马上又猛烈飞滚出去。

“别忙着滚!”

大男孩不等廖该边跌落,敏捷地反手一抄,以惊奇的手法抓住廖该边的脚踝,顺势甩着廖该边的身体划上一个大圆卸力后,终于令廖该边安安稳稳地站在自己的身旁,那大男孩唯恐这怪人又要来上一段血肉模糊的翻滚,右手用力地抓着廖该边的手腕。

这此起彼落间,大男孩双脚甚至没有移动半分。

“好厉害……”廖该边心道,虽已不信大男孩就是上帝,却也暗暗感激他出手将自己飞滚的身体拦下。

“普普通通,别客气。”大男孩说。

“你又听见我心里的话?!”廖该边感到诧异。

“嗯。”大男孩马上又说:“你不要乱动,免得滚不完,我们去教室走廊说话,我有话问你。”

“不行,我绝不在任何影子里活动。”廖该边坚持。

“你真是怪人,好吧,你等我一下。”

大男孩拿起手机,拨给他弟弟说道:“我会晚很多才到,你们那个舍监有点怪怪的,我把他安顿好再去找你,你无聊就看看A片吧,嗯,嗯,好啦,我尽量快。”

“你弟是?”廖该边问道,心想:真正的上帝才不会有一个念大学的弟弟。

“你应该认识,就是前几天你问他有关影子问题的……”

“景耀?”

“嗯。”

“那你还说你是上帝?”

“算了,忘记那件事吧。”

“我以光明使徒的身分劝告你,不要妄冒上帝之名,以免堕入地狱的烈火……”

“嗯,那一定很痛,等等,我想问你有关斩断影子的事。”

“可以,我是唯一没有影子的人,跟你们这些烦夫俗子不一样。”

廖该边神色睥睨地说,似乎正自得意。

“虽然很厉害,我是说,连我都斩不断影子,你却能办得到,真是大大的了不起,但是……你这怪头干嘛劈掉自己的影子?”

“跟你说了你也劈不断的,因为我是上帝最虔诚的信徒,所以才能办到。”

“拜托说一下啦!”

“呵,看在你诚恳的份上。”

廖该边从无有人“拜托”过他,于是兴致高昂地将自己辛苦研发出来的《影子原罪论》搬出来,仔细地说给大男孩听,完全忘记自己周身的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