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十二章
这是他被炸断腿后第二次开车。他上次试着开过夏洛特的雷克萨斯,但今天他想表现得更有男子气概些,所以,最后租了辆自动挡的本田思域。
一个小时不到,他便抵达艾弗·希思。
一阵胡侃、一张已经过期的官方证件,再加点恐吓和灵光一闪,他便顺利通过派恩伍德电影制片厂的大门。开始,保安还一副冷漠的表情。但斯特莱克自信满满的样子,那句“特别调查局”以及那张贴着他照片的证件,便把保安彻底震住了。
“你预约了吗?”保安手捂着电话听筒,坐在电动栏杆旁的小房子里问斯特莱克。
“没有。”
“什么事?”
“埃文·达菲尔德先生的事。”斯特莱克说。保安眉头一皱,转脸对着电话一阵嘀咕。
约一分钟后,保安告诉斯特莱克该怎么走,便挥手放他进去了。制片大楼外围有一圈小路,弯并不多。他一边顺着这条路往前开,一边又回想起来:达菲尔德狼藉的坏名声还真好用。
他停下车,不紧不慢地钻出来。前方几排停了一辆奔驰,车前有块牌子,上面写着:“制片人弗雷迪·贝斯蒂吉”。自始至终,那辆奔驰的司机都在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斯特莱克穿过一扇玻璃门,踏上那道普普通通的楼梯。一个长得有点像斯潘纳、但却比他干净点儿的小伙子正慢跑着下楼。
“弗雷迪·贝斯蒂吉先生在哪儿?”
斯特莱克问他。
“二楼,右手边第一个办公室。”
他和照片上一样丑:脖子粗短、满脸麻子。此刻正坐在玻璃隔墙那头的一张桌子后面,怒气冲冲地盯着电脑显示器。外面的办公室一片嘈杂。年轻漂亮的女员工们都在忙碌地工作。梁柱上用大头针钉着电影海报、拍摄计划和宠物照片。离门最近的那个漂亮姑娘戴着个连通总机的麦克风。她抬头看着斯特莱克,说:“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见贝斯蒂吉先生的。没事儿,我自己进去就行。”
没等她回答,他便踏进了贝斯蒂吉的办公室。
贝斯蒂吉抬起头,他眼袋很重,黝黑的皮肤上满是雀斑。
“你是谁?”
他已经站起来,短粗的手指紧紧抓着桌子边。
“我叫科莫兰·斯特莱克。我是个私家侦探,是……”
“埃琳娜!”贝斯蒂吉一不留神打翻了咖啡杯。咖啡洒了一桌,把所有文件都弄湿了。
“该死的,滚出去!给我滚出去!出去!”
“……是卢拉·兰德里的哥哥,约翰·布里斯托雇的我。”
“埃琳娜!赶紧叫保安,你这个蠢婊子!”
埃琳娜连忙冲出去。贝斯蒂吉只有五英尺六英寸高,但他还是从桌子后挤出来,毫不畏惧身材高大的斯特莱克,活像一条被罗特韦尔犬侵占了地盘的斗牛犬。埃琳娜走的时候没关门。于是,外间办公室的员工们全都惊恐、困惑地盯着这边看。
“贝斯蒂吉先生,我已经找你几个星期了。”
“朋友,你麻烦大了。”贝斯蒂吉挺起宽肩,咬牙切齿地说。
“约翰·布里斯托雇我来跟你谈谈卢拉·兰德里坠楼那晚的事。”
两个身穿白衬衣、拿着对讲机的男人沿着玻璃墙跑向斯特莱克。
他们年轻强壮,一脸紧张。
“把他弄出去!”贝斯蒂吉指着斯特莱克吼道。
门口的两名保安猛地撞在一起,接着,又忙不迭地挤进屋来。
“尤其,”斯特莱克说,“要谈谈卢拉坠楼时,你老婆唐姿在哪儿的事。”
“把他弄出去!打电话给门口那个该死的保安!怎么会把他给放进来的!”
“……我看到一些照片,总算弄明白了你老婆的证词。”那个稍微年轻点的保安正在猛拽斯特莱克的上胳膊。斯特莱克大叫道:“放开!不然我一拳把你揍到窗外去!”
那个保安还是没放手,而是望向贝斯蒂吉,等他指示。
制片人一双精光四射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斯特莱克。他暴怒地攥紧拳头,又松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挤出一句:“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但是,他却没再叫保安把斯特莱克拖出去了。
“一月八日晚上早些时候,有个摄影记者就站在你家对面的人行道上。那家伙拍下了那些照片,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你要是想辩驳,没问题。跟警察说,还是跟媒体说?随便。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
斯特莱克朝门口走了几步,两个仍拽着他胳膊的保安吓了一跳,他把他们挣脱开了。他们不得不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再次拽住他。
“出去。”贝斯蒂吉突然对手下说,“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们。把门带上。”
他们走了。门关好后,贝斯蒂吉才开口道:“好了,你他妈叫什么名字来着?给你五分钟,说吧。”
斯特莱克也没管他同不同意,便一屁股坐进贝斯蒂吉办公桌对面的一张黑皮椅里。制片人则回到桌子后面,冷冰冰地怒视着斯特莱克,完全不像他那个一脸疏远的妻子。他的目光就像在审视一名职业赌徒。贝斯蒂吉掏出一包小雪茄,拉过一个黑色的玻璃烟灰缸,用一个金色打火机点着雪茄。
“好吧,说说,这些所谓的照片都让你明白了什么。”他眯起眼睛,透过刺鼻的烟雾,斜睨着一张黑手党电影海报。
“轮廓。”斯特莱克说,“你家客厅的阳台上蹲着个女人。她似乎是全裸的,不过,我们俩都知道她应该还穿着内衣。”
贝斯蒂吉狠狠地抽了好一会儿烟,然后才拿下小雪茄,说:“胡扯。人在街上根本不可能看见。阳台是用石头做的,从街上你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只能看到石头底部。你诈我的吧?”
“客厅亮着灯。所以,可以从石头缝里看见她的轮廓。阳台上的空间足够她容身了。当时,还没摆上那些盆栽灌木,是吧?人们总是喜欢事后搞鬼。”接着,斯特莱克又加一句,“就算已经侥幸逃脱,也不例外。你试图制造一种假象,让人觉得阳台绝对没有能蹲下一个人的空间,是吧?但是,你没法回到过去,也没法抹杀真实拍摄到的影像。卢拉·兰德里死时,从你老婆站的位置正好可以一字不落地听完四楼上的那场争吵。
“我想,事情也许是这样的,”贝斯蒂吉继续盯着小雪茄腾起的袅袅烟雾时,斯特莱克接着说道,“你老婆脱衣上床时,你跟她吵了一架。也许是因为你找到了她藏在厕所里的存货,也可能是你撞见她正在吸毒。你认为应该好好惩罚她一下。于是,尽管外面已是零下几度,你还是把她推到了阳台上。
“人们或许要问,头顶上有个半裸的女人被推到阳台上,满街的狗仔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要知道雪下得很大,他们得不停地跺脚取暖。而且,他们在等卢拉和迪比·马克,所以,关注的焦点应该是街头。再说,唐姿肯定没发出任何声音,对吧?她蹲下去了,藏得很好。她可不想半裸着身子,出现在三十个摄影记者面前。你把她推出去那会儿,可能卢拉的车正好转过街角。试想:要是穿着紧身小礼服的卢拉·兰德里现身,谁还会朝你家窗户看?”
“你撒谎,”贝斯蒂吉说,“你根本就没拿到照片。”
“我没说我拿到了啊。我只是说,我看见过。”
贝斯蒂吉拿下小雪茄,想换种方式说话。但接着他又把雪茄塞回嘴里。斯特莱克等了一会儿,察觉到贝斯蒂吉没有搭话的意思后,他继续说道:“兰德里刚从她身旁掉下去,唐姿肯定立刻开始猛砸窗户。你不希望看到你老婆敲玻璃、放声尖叫的样子,对吧?可以理解,你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虐妻,所以,你开了门。她拼命叫着,径直从你身边跑出去,下楼便遇到了德里克·威尔逊。
“也就是在那一刻,你越过栏杆,看到已经摔死在下面的卢拉·兰德里。”
贝斯蒂吉慢悠悠地抽着烟,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斯特莱克的脸。
“在陪审团看来,你接下来做的事是有罪的。你没拨九九九,也没去追自己冻得半死、歇斯底里的老婆。你甚至没去厕所冲掉那些可卡因——你知道它们还在那儿,而且,如果你真做了那件事,或许陪审团会觉得更合理一些。
“但你没有。在出去追你老婆或给警察打电话之前,你先把那扇窗户擦干净了。那样,就不会有指纹显示唐姿的手曾按在外面的玻璃上,是吧?你最先考虑的是,谁也无法证明你曾在零下十度的天气下把你老婆推到阳台上去。你已经落下强奸的恶名,那位年轻雇员的事虽然不了了之,但你还是差点因此吃上官司。所以,你是不会再给媒体或任何原告留下证据的,是吧?
“把玻璃上的所有痕迹都擦干净了,你才满意地下楼,将她强行带回公寓。在警察抵达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你威胁她,逼她就范,让她同意不说出死者坠楼时,她其实是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对她承诺了什么好处,或怎么威胁她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成功了。
“不过,你还是没有完全放心,因为她太震惊、太紧张,你怕她一不小心就把整件事给捅出去。所以,你大喊大叫,说迪比·马克公寓里的花瓶倒了,一边借此干扰警方的注意力,一边希望唐姿能冷静下来,并遵守协议。
“她的确遵守了,对吧?天知道这得花掉你多少钱。她任由媒体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是神志不清、满脑子臆想的吸毒者。她死死咬住那个隔着隔音玻璃还听见两层楼上兰德里和凶手争吵的荒唐说法。
“不过,一旦她知道自己当时被拍下来了,”斯特莱克说,“我想她会乐意坦白招供的。或许你老婆的确非常爱钱,但她也会受良心的谴责。我有信心,很快她一定会全部招供。”
贝斯蒂吉的小雪茄已经快抽完了。他慢慢地在那个黑色的玻璃烟灰缸里将它捻灭。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外间办公室的嘈杂声从他们身边的玻璃墙渗进来:有说话声,也有电话铃响的声音。
贝斯蒂吉站起身,放下玻璃隔墙上的罗马帘,彻底挡住办公室那些姑娘们紧张兮兮的目光。接着,他又坐下来,若有所思地伸出粗壮的手指,摸索着凹凸不平的下巴。他瞥了斯特莱克一眼,又转开目光,望向自己设计的那片奶白色帆布遮光帘。
斯特莱克几乎猜得出这位制片人要作何选择,他脑中一定念头飞闪,就像在洗牌一般。
“窗帘是放下来的。”终于,贝斯蒂吉说,“透出窗子的光线绝对不够照出一个藏在阳台上的女人。唐姿不会改口的。”
“不信就打个赌,斯特莱克伸长腿,”
义肢仍旧很不舒服,“我会告诉她,你们俩干的这些事用法律术语来说就叫‘密谋妨碍司法公正’,但是,迟到的良心发现也许能让她逃脱牢狱之灾。我会再说说民众的看法,说公众一定会认为她是家庭虐待的受害者。或者,我会再跟她聊聊要是爆出这个独家消息,她会得到多少钱……她会意识到她可以在法庭上说出这一切并得到认可;等她意识到自己有能力指正那个谋杀了邻居的男人时——贝斯蒂吉先生,我不认为,你还有足够的钱能让她保持沉默。”
贝斯蒂吉嘴边粗糙的皮肤颤动了几下。他拿起那包小雪茄,却没再抽一根出来。他拿着那包烟,在手指间绕来绕去,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说:“我什么都没承认。出去。”
斯特莱克没动。
“我知道,你等不及要打电话给律师了。”他说,“但我觉得这事还有一线希望,只是你没注意到。”
“够了,滚出去!”
“尽管承认那晚发生的事会很不愉快,但还是好过成为一场谋杀案中的头号嫌疑犯吧。两害相较,你可以取其轻!你要是能坦白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场谋杀案中你就彻底清白了。”
这话引起了贝斯蒂吉的兴趣。
“凶手不可能是你。斯特莱克说,因”“为,如果你把两层楼上的兰德里从阳台上推下去,你就不可能在她坠楼的那几秒钟里把唐姿放进屋。我想,你把老婆推出去以后就径直回到卧室,爬上了床——因为警察说床上很乱,有睡过的痕迹——说不定还舒舒服服地盯着钟。我想,你应该不会睡着的。如果把她关在阳台上太久,你多半要犯过失杀人罪了。难怪威尔逊说她抖得就像小灵犬,多半就是之前冻的吧。”
又是一阵沉默。贝斯蒂吉胖胖的手指一下下地轻敲着桌子边。斯特莱克掏出笔记本。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了吗?”
“操你妈!”
制片人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他伸出下巴,肩膀耸得老高。斯特莱克想,他那憔悴消瘦并吸毒的老婆伸出手哀求他打开窗户时,他多半也是这副样子吧。
“你麻烦大了!”
斯特莱克冷静地说,“不过,到底要陷多深,全取决于你自己。你可以否认一切,和你老婆在法庭和报纸上斗法,最后以‘伪证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罪’被投入监狱。或者,你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合作,最后赢得卢拉家人的感激和祝福。忏悔的确不容易,但要想获得宽大处理,它能派上用场。如果你提供的信息能帮助捉到杀害卢拉的凶手,我认为,你充其量只会受到法庭的训斥。媒体和公众是不会关注你的,警方才是他们要谴责的对象。”
贝斯蒂吉的呼吸沉重起来,他似乎在考虑斯特莱克说的话。终于,他怒吼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该死的凶手。威尔逊在上面没找到任何人。兰德里是自己跳下去的。”说着,他轻蔑地摇摇头,“她就是个愚蠢的瘾君子,跟我那个该死的老婆一样!”
“有凶手。”斯特莱克说,“而且,你还帮助他逃跑了。”
贝斯蒂吉正要表示不屑,却突然被斯特莱克脸上的表情镇住了。他眯起眼,开始仔细思考斯特莱克说过的话。
“我听说,你很想让卢拉出演一部电影?”
斯特莱克突然转变话题似乎让贝斯蒂吉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个想法而已,他咕哝道,”“她虽然怪,但也确实真他妈迷人。”
“你还想让迪比·马克也一起演?”
“他们俩要是一起出现,票房肯定大卖。”
“她死前你一直想拍的这部片子是什么样的电影?他们怎么说的,传记片?我听说托尼·兰德里可不太喜欢这个主意。”
让斯特莱克吃惊的是,贝斯蒂吉松弛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个色迷迷的笑容。
“这事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真的吗?”
贝斯蒂吉似乎第一次在对话中占了上风。
“不,当然不是真的。托尼·兰德里很明显地暗示过我,等布里斯托夫人死了,他会很乐意谈谈这件事。”
“他那时候不生气吗?就是给你打电话谈这件事的时候?”
“只要好好操作,电影……”
“你跟托尼·兰德里熟吗?”
“我认识他。”
“怎么认识的?”
贝斯蒂吉挠了挠下巴,笑了。
“当然,他是你老婆的离婚律师。”
“到目前为止,他的确是。”贝斯蒂吉说。
“你觉得你老婆会解雇他?”
“也许吧。”贝斯蒂吉说,脸上的微笑变成自鸣得意的睨视,“反正就是利益之争。等着瞧吧。”
斯特莱克低头瞥了一眼笔记本,像个极有天赋的扑克玩家一样,不动声色地寻思着: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问下面这个问题风险有多大?
“我可以认为,”他抬起头,说,“你已经跟兰德里说过你知道他睡了合伙人的老婆么?”
贝斯蒂吉吃了一惊,随即放声大笑,笑得极为狂放粗野。
“你知道这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雇了个像你这样的私家侦探。我还以为做坏事的是唐姿,结果却发现厄休拉跟托尼·兰德里搞在一起时,唐姿为她这个该死的妹妹做了不在场证明。看着梅离婚,那就真他妈好玩了。两边都是能干的律师。老家族企业要破产喽。西普里安·梅可不像看起来那么无能。他是我第二任老婆的代理律师。我他妈可要好好看场戏,看看这些律师是怎么互相敲竹杠的。”
“你老婆的离婚律师被你抓住的小辫子就是这个?”
贝斯蒂吉抽着烟,笑得极其猥琐。
“不过他们俩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还在等待一个好时机,再告诉他们。”
然而贝斯蒂吉似乎一下子又想起来,在他们的离婚大战中,或许唐姿现在已经掌握了更有力的武器。于是,笑容从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消失,只剩下一脸苦涩。
“最后一件事,”斯特莱克说,“卢拉死的那晚,你追老婆追到楼下大厅,把她带回楼上时,公寓外有什么声响吗?”
“根据你他妈那套该死的理论,只要关着窗,屋里就什么也听不见,不是吗?”
贝斯蒂吉厉声说。
“我问的不是大街上的动静,而是你家大门外的动静。唐姿弄出的动静太大,我估计她什么都没听见。但我想知道,你们回到自家走廊上后,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吗?那时候你或许正站在走廊上,试图让唐姿冷静下来?还是唐姿叫得太大声,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她真他妈吵!”贝斯蒂吉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一点儿都没听见?”
“没什么可疑的声响。就只有威尔逊从门外跑过的声音。”
“威尔逊?”
“嗯。”
“他什么时候从门外跑过去的?”
“就是你说的那时候啊。就是我们刚进屋那时候。”
“你们刚刚关上门时?”
“嗯。”
“但你们还在楼下大厅时,威尔逊就已经跑上楼了,不是么?”
“嗯。”
贝斯蒂吉额头和嘴角上的皱纹更深了。
“那么,等你们回到公寓时,威尔逊应该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啊,也不可能再听见他的脚步声,不是吗?”
“没错……”
“但你刚关上门,就听见楼道上有脚步声?”
贝斯蒂吉没搭话。斯特莱克看见他正在努力整合信息,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听见……没错……是听见脚步声了。跑得很快。就是楼道上传来的。”
“很好,”斯特莱克说,“你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是两个人的么?”
贝斯蒂吉皱起眉头看着侦探,眼神渐渐迷茫,思绪飘回那段危险的时刻。“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所以,我以为是威尔逊。但不可能啊……他还在四楼检查卢拉的屋子……后来,我听见他下楼的声音……我给警察打过电话之后,听到他从门口跑过去……
“我记不太清楚了。”贝斯蒂吉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显得无比脆弱。
“我忘了。发生了太多的事。唐姿一直都在尖叫。”
“当然,你肯定想明哲保身。”斯特莱克飞快地说着,把笔记本和钢笔塞回口袋,从皮椅里站起来,“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想打电话给律师的话,就请便吧。不过,你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回头咱们法庭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