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与第一封信一样的信纸。

这一次,没有谜。

也不是游戏。

而是请求,与其说是请求,更像是警告。

“因为您是我们很久以来的第一位客人,所以我想与您做番游戏。可是,我惊讶地发现您占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这绝不是在我们的游戏中预先约定的,游戏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在这片过于寂静的岩石上略有消遣。但是,游戏刚刚开始,就得宣告结束。因为您拿走了我的东西,惹恼了我。我知道,这不是您的初衷,我也愿意从此不作追究,唯一的条件就是,把我的财产还给我。把它放在那晚找到欢迎字条的地方,加布里埃尔塔。这样我们就两讫了。这个误会消除后,希望能够继续做您的朋友。”

对玛丽咏来说,毫无疑问,所谓的财产就是那本日记。她到这儿以来还没有拥有过其他东西。

她回到挂风衣的地方,从衣袋里拿出黑皮本子。

龟裂的皮封面摸上去冷冷的。亚瑟·高登·平的故事,书名是烫金的老式字体。渐渐地,这本日记变得比艾仑·坡的故事还怪异。

日记内容的古怪与现实两相呼应,玛丽咏这么想,就像是安德的小说《没有结尾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找到的书一样。有谁不曾梦想过拥有一本这样的书,一本可以真正为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书?

玛丽咏打开封面,翻阅着陈旧的书页。

从1928年开始,这些文字就已经在施展它们的魔力。七十多年之后的这个冬天,它们还在改变着这里的日子。

谁知道她找到了日记?贝阿特利斯。

玛丽咏不能想象,贝阿特利斯会神神秘秘地在空闲时候暗地策划这种勾当。可是,她们的友谊才刚刚建立,她不能吹嘘说对这个商店老板娘知根知底。

这是直感……我觉得她不会干这种事……

还有谁会知道日记的事?达勉修士?

发现日记那晚,他来过,日记就在门口花几上,他的眼神停在上面过。尽管他什么也没说,或许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样的活,整个兄弟会都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还有路德威格,那个守夜人。

她从贝阿特利斯家回来的时候碰上他,书就夹在她的胳膊肘下,他也有可能看见。

其实,每个人都有写这两封信的可疑。

玛丽咏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如果用排除法的话,她可以把裘从可疑人名单上划去。今天下午,他在东步兰纳礁,之后又和她在一起。圣米歇尔山太小,人人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人看到她不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她的家。

或许,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

写信人有房门钥匙。据安娜修女所说,兄弟会有钥匙的备份。

如果还是用排除法的话,玛丽咏选择只取兄弟会的男性。在这封信中,作者在自称时没有用阴性。这或许只是个圈套,可暂时,玛丽咏还是继续遵守这个逻辑。

还剩下五个人。

达勉修士,绰号“走错路”,终日兴致勃勃,显然擅长运动。

加埃尔修士,这群人中的小年轻,胆小怕事。

克里斯托弗修士,绰号“贫血修士”,成天慢吞吞,上气不接下气。

讨厌的老纪尔修士,最后,还有这些修士们的头人:塞尔吉修士和他让人不安的外貌。

毕竟,她是在怀疑教会里的人。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缺陷?

玛丽咏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写信人就在这五个人中间。

那么,现在呢?她该怎么办?

“如果要拿回这本书,光凭在我背后投封信可不够,胆小鬼……”她大声说道。

这种假装神秘,其实懦弱的行为让她很恼火。

她不仅不会把这本日记抛弃在礁石上,而且,她还要与它寸步不离。

今晚,就在那个胆小鬼在冷风中等着她还书的时候,她却要舒舒服服地在家里把它捧在手里。

如果他真想要回书的话,就得露出真面目,面对面向她要。

到那时,才由她来决定该怎么办。

她受够了偷偷摸摸的举动和无聊的玩笑。

一开始,这个人设个谜、潜进她的住处翻她的东西,这都还算不失分寸,甚至挺好玩。这一次,他走得太远了。

她是圣米歇尔山上的外乡人,可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现在,他们该接受她了。

大家都是无可奈何,而她的无奈比起任何人有过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