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再抛锚

马莉莎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到汽车修理厂去,看看她的那辆汽车修理的进展。

好好的一辆汽车,几乎是拆得七零八落的,实在教人看得心痛呢。

关于木栅的那一幢花园洋房,还是交由马莉莎负责去处理,联络律师,找房东谈判,多是由她一手包办的。

天底下有许多事情,往往是会“节外生枝”,出乎意料之外的。

那位屋主跟他的太太闹离婚,致使马莉莎谈房屋的问题而搞至管上了闲事,替人家处理家务事了。

“夫妻劝好不劝散”这是劝架的原则,马莉莎是根据此一原则去管些闲事的。

她向屋主劝告:“赌之为害,由古至今,倾家荡产不只是你一人,以当前的境况而言,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的太太之所以‘下堂求去’,不过是‘以退为进’,希望你回头是岸罢了!”

她又费煞心机,找着屋主的太太,加以劝说:“千不念万不念,念在多年夫妻的恩情,小孩子都长得那样大了,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的,你的老公嗜赌搞到卖房产的地步,相信他自己也会后悔的,房子卖掉了可以再盖,夫妻搞到仳离的地步后就很难挽回了,千万要多作考虑才好!”

屋主告诉马莉莎说:“屋子是我多年辛苦积蓄赚下来的,我可以赚得来也可以将它卖掉,犯得上要她到处给我张扬吗?真是长舌妇……”

屋主的太太也告诉马莉莎说:“他想我回家去非常的简单,只要他在祖先的神位面前宣誓不再赌,我都不计较了……”说完她还号啕大哭。

马莉莎又设法找寻屋主的儿女,希望他们也帮同向父母劝说。

她的一份热心肠可以说是喂了狗啦,那位屋主的几个儿女,小的不管事,大的和不良少年男女混聚,学得一副流里流气的形状。

这也是家庭疏于管教的关系,父亲沉迷于赌博,母亲只顾和丈夫闹意气,孩子们就各自发展,这样的家庭怎会有好的收场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马莉莎是因为练柔道的关系,她走几步路就好像跳摇摆舞似的,在些不良少年混杂的地方,彼此间大家看看都好似“物以类聚”,有时候又好像互相都看不顺眼,年轻人就有着一种矛盾的心理演变成极端的不正常,也就是他们走上歧途的种因之一。

马莉莎到那不良少年聚会的地方找寻绰号唤做“三阿哥”的方临泰(就是屋主的大儿子),被一群不良少年男女围着吹口哨。他们满以为马莉莎和他们是同一类的不肖分子,吹口哨吃豆腐本也是无所谓的。可是马莉莎急着要办事,她实行问路时是一问三不知,也或是问非所答,存了心故意的刁难。

马莉莎因为历年下来闯祸闯得多了,所以性子也有修练,她并没有光火,直到有一个不良少年去摸她的臀部。

马莉莎先是给他一记耳光,其实那一巴掌已经是打得极端的留情了,那不良少年的脸上除了五道指印之外别无外伤,也或是因为打得太轻的关系,所以引起了打架。

先时,是一个对一个。

马莉莎正好藉机会练柔道,她一再警告说:“你们要学打架还早得很,假如一定要出丑的话,我摔你十八个跟头,个个花样不同!”

马莉莎个子不大,也不像是练武角色,谁会相信她柔道四段之外还懂得空手道的?

那位不良少年被摔惨了。一忽儿“母猪坐泥”,一忽儿“乌龟翻元宝”,一忽儿“狗吃屎”,反正是爬起来就躺下去……

跌跤的花样还满多的,连爬带滚丑态百出,也就因此恼羞成怒,立时召集了他的所谓的“弟兄”实行群殴了。

马莉莎也惹了火,火气上升就不在乎他们人多了,空手道也开始运用。

她的劈掌有着好几十斤重的分量,三寸来厚的木板可以一掌分劈为两半,何况人是肉做的,怎禁得起如此的猛击?“叭”的一声准保头破血流。

那些不良少年原是“乌合之众”,也没什么人领导他们搞什么样的组织,大多数是家庭环境的不正常而导致他们三五成群,胡闹胡为,平日仗着人多欺人少罢了。

若说真正的打架,他们每一个人都还差得很远呢。

马莉莎单独应付他们真可以说足足有余的,她的单劈掌表演得出神入化,扬手出击,必然中的。简直像“斩瓜切菜似的”一掌一个,应声而倒,凡是拢近了身的,马莉莎只需要一两个动作,准保叫他在地上爬着……

那些不良少年男女聚会的地方,原就是顺着那幢花园洋房门前的水沟,走出有半条街位上下的地方。

打架开始,马莉莎就向宽敞的地方走,是为了好施展手脚。

到了水沟的旁边,那首先挨揍的家伙扑到,马莉莎以双手接住他的拳头,往怀中一带,利用手肘向他的脸上打了一肘。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在平地上带出了一个半月形的圈子,伸腿一钩,那小子踉跄滚下了水沟,头朝下,脚朝上,扑通落了水。

那条水沟,看似还满景致的,其实是台北市的下水道出口水渠,什么样的肮脏水全汇合在那水沟里,再行排进淡水河去。

这一跤跌下不打紧,爬起来时满身都污泥了,简直像是一个泥头人似的呢。老远就可以嗅得到,奇臭无比。

看见那形状,许多的不良少年自己都笑了,有些还捧腹大笑。

“你不必笑,你也下去!”马莉莎正打得兴起,她一抬脚第二个也下了水沟。

跟着第三个第四个……只要是被马莉莎揪着了的,无一幸免,纷纷躺进污水沟里去了。

这场架可说是打得愉快已极,和拿人体去“练把式”没有两样。

马莉莎的表演的确是够精采的,一些居住在附近的邻居,平日对那些不良少年无事生非、调皮捣乱,深恶痛极,竟有人给她喝采喊好。

“打得好,打得好!”

有人喝采叫好可就使马莉莎乐极忘形了。一掌一个,只见不断地有人连爬带滚跌进水沟里去,包括了在旁看热闹的小孩子。

“糟糕……”等到马莉莎发现糟糕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一个无辜的孩子正瞪大了眼睛在水沟旁看热闹,忽而祸从天降,马莉莎只将他的双臂一抬,那孩子倒转头栽下水沟去,摔了一身的大污泥,咸臭扑鼻。

那孩子来时是咯咯笑着的,这会儿却哇哇地哭个不休。

他的家长追了出来,实行了泼妇骂街,还有主张去唤警察的。

马莉莎理直气壮,说:“谁搞得清楚他们是否一帮的?他们实行围殴,我实在是不得不防!”

“你看我的儿子会像是一个太保吗?……”

“太保也是父母养的,只是疏于家教,没让他们走上正途,谁的头上也没有刻着字的!”马莉莎说。

终于警察到了,那些不良少年男女作鸟兽散,他们挨了揍也自认晦气。因为其中占大多数都是经警方登记有案的。进了警局,他们更不胜其烦呢。

马莉莎还算好的,一些路见不平的邻居为她作证,说明原委。至于打错人了,马莉莎愿意赔偿他的损失。

一件圆领的汗衫撕破了,赔他一件汗衫,另外有皮肤擦伤了的地方,贴他一点零钱去涂红药水,事情就告一个了断。

马莉莎真可谓是一个名人了呢,警察派出所里也有警员认识她。

那是刚好那一次为田一刀被绑架事件,马莉莎和“嬉痞”恶少大打出手,那位警员也正就是由那一方面的派出所调过来的。

“实在说,社会上真需要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每有机会给那些不良恶少痛惩一顿,他们就不会如此的猖獗了!”那位警员说。

马莉莎还洋洋得意,她回到家中还将事实经过大肆渲染一番,说得活龙活现,有声有色。

问她打架的起因,是为找寻屋主的大儿子。为什么要找屋主的大儿子呢?是为给屋主夫妇两人劝架。

为什么要劝架呢?因为他俩闹离婚。离婚的理由何在呢?因为屋主嗜赌……

问题是愈扯愈远,要绕上一个大圈子才了解它的前因后果。

我叹息说:“请你去办交涉是买卖房屋的事情,你为什么管到别人家务事去了?”

她说:“日行一善是理所当然的,眼看有一个家庭行将破碎夫妻分离于心何忍?”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纵然有更慈悲的心肠也无法劝阻那位屋主不再赌钱,劝阻他家中的那位大少爷不再做太保……”

“我只是尽我的一份心意而已!”

“可是你又惹来了一场打架,那又何必呢?”

马莉莎说:“这种打架有什么关系呢?和做柔软体操没有两样,差不多的时间总该要锻链身体的!”

妈妈也有她的意见,说:“假如要打架的话,应该是先把屋主揍一顿,这个人,为了赌博,连整个的家庭也不要了!”


马莉莎的汽车修好了,修车厂的老板通知她去试车。

我的这位好太太又开始活跃了,她玩汽车可以废寝忘食的。

汽车开到了工厂,领着修车厂的老板直接走进我的办公室向我索钱。

“多少钱?”我总得要计算一番的!

“共计七千七百八十元,已经付了两千,还要付五千七百八十!”修车厂的老板已经将帐单呈上。

花费了两万余元购买一部老爷汽车已经是够上当的了,另外付给廖司机六千余元的修车费,这汽车跑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又要付出七千余元。这笔帐该如何算法?

“七千多元,替你将汽车修得像全新的一样,可真划算!”修车厂的老板说:“假如你在另外的工厂修车,别人不收你万多元以上才怪呢!”

我有点不大服气,说:“你为什么要计算得如此便宜呢?”

“凭良心说,你的这辆汽车,已经是超龄货了,我特别优待的原因,是希望拉一点长期生意,假如满意的话,请你们以后还是照顾我这间修车厂!”

“按照你所说的,这部汽车经过大修之后出厂,还是靠不住的,它随时随地还是会被拖进修理厂去?”

“不!”修车厂的老板立刻拍胸脯,加以保证说:“在一个星期之内,假如抛锚,由我负全责,免费修理……”

“一个星期吗?”马莉莎怪叫说:“你保证过三个月内不出毛病的,不是吗?”

“唉,太太,你这部汽车已经是二十年的老货了,你想看看,喂一个孩子二十岁有多大?这是机器终免不了要抛锚的!”

“你在未修车之前为什么不这样说呢?”马莉莎也有点生气了。

“唉,你既买了汽车,它抛了锚,总归是要修的,要不你将它摆在家里当‘盆景’看吗?”

修汽车这玩艺,和“打死了狗讲价钱”没有两样,够得谈价钱的了。

修车单上写得非常清楚,四个轮胎全换新的,每一个八百元,清洗油箱,五百元,板金,一千二百元……

我顿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四个轮胎都要换新的?

“汽车上的轮胎,都是旧得破破烂烂的了,随时随地都会爆胎,所以全换新的比较保险。”

“那么换下来的旧轮胎怎样处理呢?”我问。

“可当做预备胎用!”

“四个预备胎吗?”

“当然,假如你要的话,都可以给你做预备轮胎……”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存好心眼,四个预备轮胎都没有摆在汽车之上。到底他究竟有没有更换新轮胎,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呢。

汽车之所以称为奢侈品就是这个道理,你不懂得汽车而购买汽车时,就等于是活受罪了。

现在非但是汽车的轮胎有没有更换过,连化油器、火星塞、板金、油箱有没有洗过,足以使汽车抛锚的地方是否已经修理妥当都成为问题了。

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既开出了价钱,是否应该照付,或是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时就是学问了。

马莉莎也开始怀疑那几个轮胎是否曾经换过了。

轮胎的新旧差别在哪里呢?它只要在地上打过转就很难分别出来。特别是内胎,不将它拆出来检查,谁能看得出呢?

马莉莎逐个踢了一脚,这种方式是试它的气压用的,外行人踢也是白踢,能试得出来吗?

她搔着头皮,似觉得那些轮胎还是原来的那几个,根本还是没有换过呢。

“轮胎真的换过了吗?”她问。

“假如没有,我天诛地灭,走出门就被汽车压死!”修车厂的老板指天发誓。

“我看它还是旧轮胎嘛!”

“它是翻新的!”

“为什么不是换新轮胎呢?”

“唉,全新的轮胎每一只要多少钱?至少一千二至一千五,买原装的恐怕还要缺货呢!”

“那么现在换上去的四个也完全是二手货了?”她问。

“不!那是经过翻新的!平心而说,现在翻新的轮胎,比全新的还要坚固耐用……”

“既然这样,根本就不需要新轮胎了?”

“轮胎这玩艺没准的,有时候全新的爆得更快!”他的理论是根据什么而来的,不得而知。

正在这时,刚好廖司机驾着车送胡公道老先生到了工厂。

“呀!”马莉莎大喜过望,她说:“廖司机是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我们正好找他来对质一番!”

她说着,就朝着胡公道的汽车疾奔过去了。

胡公道先生刚好走下汽车,马莉莎向着他的一方面过去了。

他脚踏油门,“唰”的一个大转弯,掉转了车头,直奔出工厂的大门,汽车的背后扬起了一阵尘埃,跑得好快,只霎时间就踪影全无了。

修车厂的老板只为讨钱,他说汽车已经过了全面的大修。究竟可以拿什么作为证明呢?

这辆汽车可以重新行驶已是事实,煞车的部分不再漏油,地上不见油迹也是事实。

“扯皮拉筋”总归不是办法,除了那四个旧轮胎不在汽车之上外,其余的费用一律得照单而付。

我打趣问马莉莎说:

“汽车是你买的,修车也是你接洽的,为什么要我付钱呢?”

马莉莎吐舌头,说:“假如我再付出这笔修车费,这一整个月你在家里吃饭,小菜钱完全没有了!”

这笔钱也只好由我支付了。

马莉莎建议说:“这笔钱应该由工厂出帐,汽车算是由你买的,它算支付你的交通费!”

“工厂还不到供给汽车作交通工具的程度!”我说。

“那么胡公道老先生为什么坐汽车呢?”

“那是订合同时先签订的,是合作的条件之一!”

“那样太不公平了,工厂里既然赚钱,你也应该乘坐汽车!”

“你在动什么脑筋?”

“我想将这辆汽车卖给你,包括所有的证件连同修车费在内……”

“假如工厂要买汽车的话,也不该买这种开支浩大的汽车,它一定要省油,坚固耐用的!”

她说:“其实这种汽车不算太差,就是保养比较费事,它耗油的话,一所工厂,还怕每天多烧一点汽车吗?”

马莉莎这样劝说,大可以看得出她的心中是另怀鬼胎的。

一经盘问之下,原来又是那间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捣的鬼。

正在他的那所修理厂中修理的,有着一辆一千CC的西德小型汽车,乳白色的,两扇门,各项的证件齐备。

车主有意将它出售呢。

修车厂的老板将它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如何的好,正适合少女自行使用,只要四万五千!

马莉莎早就将算盘打好了,她买的那辆汽车,包括了被廖司机所骗的,连同修车费在内,也差不多接近四万余元了。

假如汽车能按照四万多元出售,再补不到几千元,那部一千CC的西德小汽车就可以买下来了。如此的如意算盘能说打得不好吗?

我说:“你买过了一辆汽车,上了大当还不够吗?为什么急切着准备上第二次的当呢?”

她说:“买汽车并不一定每次都上当的!”

我们的寓所门口,摆了有四个破轮胎,那四个轮胎破陋的情形,绝非是由我们的那部汽车上拆下来的。

修车厂的老板一口咬定说是原来在我们的汽车上拆下来的,还指天发各种的恶誓,真亏得他的呢。

反正在这种时候已经是死无对证的了,谁叫你自己在修汽车时连什么也不懂呢!

一个人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是做汽车阶级的第一个阶段罢了。

四个破轮胎摆在公寓进门的楼梯底下面,说它没有用处,它是钱买来的,说它有用,看了会使人恶心。

你看看那些外胎,它还像是轮胎呢,看它的内胎,补得千疮百孔,比叫化子的衣裳还要难看,也亏得修车厂的老板指天发誓,一口咬定是由我们的那部汽车上卸下来的。

台北市人烟稠密,每一条住宅的巷子都会有不少的顽童。

那四个破轮胎就变成了顽童们的玩具了,他们推着轮胎满巷子乱滚,有时发生争夺还引起了打架。

四个破轮胎处理的问题还得费上一番心思,总不能长时间让顽童们取去当玩具,就此丢掉又觉可惜。

马莉莎还打算买一根大锁链将它串起来锁在楼梯下的铁栅枝间,那样有多麻烦呢?许多同住在公寓里的住户也很觉得它碍眼。

最后还是马莉莎有了精明的决断,她将它十五元一个卖给了收购旧货什物的小贩。

据说小贩可以将它转售给皮鞋铺,车胎底皮鞋正好用得上呢。

四只破轮胎得款六十元,刚好将它买了一只“水盆鸡”,全家老少打了牙祭。

马莉莎有汽车使用也是自得其乐的。木栅方面的那幢屋子也告办妥了所有的手续,只需要最后的一期缴款就可以交屋了。

问题又出在了妈妈的身上,她缴不出最后一期的款子。据说是差了好几万元。

她必须等到香港方面爸爸的钱再寄到时,才能付清最后的款项。

据我所知道,妈妈买房子的钱是早已经准备好的,为什么会缺少了好几万元呢?道理何在?其中必有蹊跷!

我向妈妈询问时,她含笑不答。

马莉莎也觉得情形不对,向她的舅父查问。雷三封表示他什么不知道,完全搞不清楚呢。

倒是旁观者清。小张和小李的太太她们是经常“三缺一”时凑上一脚的。

据小李的太太说,妈妈最近输了不少钱,平均下来,每一场牌,至少是一两千元上下,十场牌,就差不多是一两万了。

夜以继日地打牌,一天用两场牌计算,累积下来,那就不是一个少数目了。

雷三封说过,那位癞痢头不是“郎中”,他始终就没有输过呢,除了刚开始时的第一两场牌,自己称为“好菜”之后。

除此以外,雷三封还经常向妈妈借钱,他持有各种的理由。

比喻说,学校里欠银行的贷款,到时候需要还利息。

学校要付房租,有学生家中发生困难……他的理由差不多都是“信口开河”的说得有声有色,像真的一样。其实雷三封将理由说过了之后,连他自己也忘掉了。

雷三封向妈妈借了多少钱?谁也不会知道。

据小李的太太说,她曾经亲耳听到的,雷三封有各种借钱的理由,他一再向妈妈叮嘱说:“千万别给马莉莎知道……”

这不由得马莉莎不光火,她早就有这种预料了。

雷三封的恶习难改,谁和他接近一点的,到最后总归是钱帐扯不清楚的。

这天雷三封刚好到我家来的时候,马莉莎在大门口间就将他挡住了。

“你究竟借了妈妈多少钱,自己坦白告诉我!”她怒气冲冲,兴师问罪。

雷三封说:“没有多少钱,只因为一时手头不便……”

“你什么时候手头上方便过的?”

“唉,亲戚的关系上,周转几个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就是专找丢脸的事情干!”

“借几个钱,也算不了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雷三封好像还挺有理由似的。

“你打牌,经常是连赌本都没有的,赢了钱,进荷包里去,输了钱,由我替你代付,照说,我这样的为你充面子,你也应该为我留一点颜面,怎可以还向妈妈伸手借钱?你要我怎样在这户人家里做人呢……?”

“马莉莎,你怎么回事?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就开始变成守财奴了?钱算得了什么东西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有钱,多花他一点,谁没有钱,多借给他一点,这才是通财之道,何况我们还是亲戚呢!”

假如是别人,马莉莎早就一个劈掌打过去了,可是雷三封是她的舅父,长了她一辈,对尊长怎可以动武呢?

再者,雷三封是柔道七段,空手道五段,不论哪一方面都高上她好几段,马莉莎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实在只有挨揍的分儿呢。

她怒火冲天,可是这把无名怒火又无法发泄,她唯有挡在寓所的门首间,不让她的舅父进门。

“你要说清楚,到底借了多少钱,否则今后我拒绝你再进我的家门!”她双手叉腰说。

雷三封一阵傻笑,说:“马莉莎,你别搞错了,我是你的长辈,现在,我是你婆婆的客人,我们长一辈的交朋友,你无权干涉的!”

马莉莎说:“可是我为保存娘家的面子,非得这样做不可!”

雷三封也很不高兴,说:“你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到底借了你婆家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呢!”

“我就是重视这方面的问题!”

“借钱顶多就是还钱……”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会还钱的,在家里时,只看见有人讨债讨上门的!”

“你这丫头真是欠揍!”

“别以为你是长辈,我可以将事情去告诉妈妈的,我不能对你怎样,可是妈妈却可以不饶你的!”

他们一老一小正吵得起劲之际,来了一名冒失鬼,头顶秃头亮、老鼠眼、鹰钩鼻子,正就是那赌徒癞痢头的章伯伯。

“嗨,你们两个人怎的在大门口间聊上了?我及时赶到,正好是开桌子的时间了!”癞痢头说。

马莉莎在门前一个阻挡,说:“不许上门!”

“怎么回事?你们两人好像是脸红脖子粗似的,有什么不对劲吗?”章伯伯獐头鼠目地,向他俩不住地打量。

“你在我家里总共赢了多少钱,过去的一笔帐可以不提,应该可以歇手了吧?”

“怎么回事?”他故意装胡涂。

“马莉莎,你怎可以对章伯伯无礼呢?”雷三封加以责备。

“什么章伯伯脏伯伯的?耍手脚耍到我的家里来了!”马莉莎已是找到出气的对象了。

“啊哟,真是天大的侮辱!”

马莉莎的手指头到了癞痢头的鼻尖,板着脸色说:“以后禁止你再上我的家门!”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凡是吃这种饭的人,最大的能耐就是可以耍赖!

雷三封着了急,说:“马莉莎,不可以对章伯伯无礼!”

马莉莎说:“无礼吗,我还想揍他呢!”

癞痢头跳了脚,说:“要揍我么?凭什么揍我?我犯了什么错……”

“叭!”马莉莎不由分说,扬手就是一掌。

这一劈掌,马莉莎是发自内心的激忿,毫无分寸,霎时间,只见癞痢头已经是一嘴一鼻全是鲜血了。

“嗨,马莉莎你怎可以出手打人?”雷三封咆哮说。

“凡是干‘郎中’的,人人可打!”马莉莎气忿填膺地说。

“郎中?真是侮辱呢,我曾经骗了你什么东西?”癞痢头有“狗仗人势”的姿态,他仗着有雷三封给他撑腰。

马莉莎一语不发,窜上前,又给癞痢头一个跟头,这家伙外表凶险,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只见马莉莎轻轻一拨,他就扔了个“狗吃屎”,跌得一脸黝黑,血和泥混到一起了。

“造反了,造反了!”雷三封怪叫,他企图阻挡马莉莎再打下去。

他的手还刚伸出来,马莉莎已经给他一反掌。

“啊哟,你竟向我动手了?”雷三封气呼呼地说:“你的那点功夫,全是我教你的!”

马莉莎说:“假如谁给我的娘家丢人,我谁也不认!”

癞痢头自地上爬起,一副狼狈不堪的形状,他哭丧着脸,说:“假如我家有这样的一个外甥女儿,我非将她宰掉不可呢!”

“你挨揍还没有够?”她迈步向前,那位癞痢头赶忙抱头鼠窜。

一个追一个跑,演出的好像是闹剧,巷子里看热闹的人却渐渐地拢来了。特别是这条巷子里的顽童特多,他们一一鼓掌怪声叫好。

“不许再打了!”雷三封喝止。

“你有胆量再走进我的家门,我看见就打!”马莉莎再说。

癞痢头就将一古脑的怨气,朝着雷三封发泄,说:“你招我到这地方来,原来是让我挨揍来的……”

雷三封能怎样回答呢?平时,他在外面也是一个惹祸胚子,可是对马莉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实在是马莉莎自小就被宠坏了,特别是她的母亲年轻时守寡,就抱大了这么一个孩子。

能管教雷三封的,就只有一个马太太,雷三封怕他的姊姊,也因此对马莉莎容让,他还真不敢动手教训马莉莎呢。

“我认倒霉了!”癞痢头自下台阶,掉头就溜走了。

马莉莎又指着她的舅父说:“你老毛病不改,我也禁止你再在我的家搓牌了!”

“你真把舅父当仇人一样了!”

“告诉我,你究竟借了多少钱,我设法替你归还!”

“不用你管,我的钱债,我自己会偿还的!”

“你从来没有还钱的习惯!”

“还钱与否与你无干!”雷三封自觉没趣了,他也需要下台阶,特别是围拢了大伙的人在那儿看热闹。他说:“我不能管教你,你的妈妈会管教你,教你怎样对待尊长!”

马莉莎说:“你还有胆子告诉我妈妈吗?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走着瞧!”他扭头也就走了。

马莉莎一肚子的怨气好像还未有出够呢,她向那些围看热闹的人群咆哮说:“还有什么可看的?你们真是没事干吗?”

她气呼呼地爬上楼梯,猛一抬头,发现看热闹的还不光只是围在门首间的人群,那座公寓的许多露台上均站有人。

最糟糕的是妈妈也在露台,架着那副深厚的近视眼镜,全神贯注,究竟她在那里站了有多久,马莉莎是一点也不知道。

还有陈嫂带着田一刀也站在骑楼上,她在唱着圣诗,“让上帝给我勇气”。

马莉莎的心情忐忑,好像是被婆婆发现她在巷子里打架很不好意思呢。

马莉莎走进门时,妈妈含笑向她说:

“你刚才打的那个人,是否癞痢头?”

马莉莎脸上一红,“就是那个姓章的!”

妈妈说:“打得好!”

马莉莎甚感惊奇,说:“你说打得好,是指哪一方面说的?”

“这家伙打牌很不规矩,经常偷牌的!”

“你既然知道他偷牌,为什么还和他打牌呢?”

“唉,我们经常三缺一嘛,他又是你舅父的朋友,情面难下呢!”

马莉莎的脸上一红,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怎样替他的舅父解释。

“你为什么打他呢?”妈妈再问。

“就是因为他偷牌!”

“你怎样知道的呢?谁告诉你的?”

“我这样猜想,你最近不是输了很多的钱吗?”马莉莎说。

“凭猜想你就打人了吗?”

“我想,我打得对的……”

妈妈一拍手,说:“看情形,今天是搓不成牌了,我们看新房子去!”

这时,陈嫂溜到了马莉莎的身边,偷偷说:“你打架时我曾为你祈祷,又唱乐诗,请上帝给你力量!上帝显灵了!”

“你怎知道上帝显灵了?”

“嗯,我见你轻轻的将他一拨,他就栽了一个大跟头,谁人会有此力量呢?只片刻间,你几乎没有动,他就在地上满地乱爬,谁能有此力量?在新约里神力参孙只因为被大娜莉所害,割去了神力所赐的头发,被打进天牢里去做苦工,在后祈祷上帝,赐给他神力,所以他能推倒罗马人的神庙……”

马莉莎哈哈一笑置之。


爸爸又一笔汇款寄到了,足够付木栅的那幢花园洋房的余款还有多的。

那幢花园洋房,经过了一波三折之后,总算成交了。马莉莎和妈妈开始忙得团团转,她们雇了粉刷工人重新装修一新。

看看风景,地方环境的确是不错的。依山傍水,空气清新,甚似是老人家归隐的别墅。

马莉莎又忙着陪妈妈购家具,包括小张小李的太太也动员了。

我相信也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妈妈没有搓牌也没有生病,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精神反而好得多了呢。

家具搬新屋子里去,新的问题又来了,没有人看家总不行,那幢花园洋房的地点荒僻,容易闹小偷,假如没有人看守的话,小偷会实行“大搬家”,将所有的家具用汽车搬走,包括连电泡玻璃窗他们全要。

白天的时间,没有多大的问题,小张小李的太太可以在那儿坐镇,讨厌的还是晚上。

马莉莎曾和陈嫂商量过,希望她到那边去帮个几天忙,等到“入伙”之后,妈妈的家中另外雇有佣人,那时她再回来。

妈妈有她的迷信,“入伙”还一定要选好日子,一定要各种事情都大吉大利。

“入伙”的日子是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不过还得要好几天。

陈嫂拒绝了马莉莎的要求,她说:“不许唱圣诗的地方我不去!”

“谁会禁止你唱圣诗呢?”

“哼,老太太经常发牢骚,她不高兴听圣诗,她说:那是洋菩萨唱的歌!”

马莉莎说:“这几天老太太忙着要添各种东西,她难得会到新房子那边去的,你留在那地方看家,爱怎么唱就怎么唱!”

“我不去!”

“什么理由不去呢?”

“没有人听我唱圣诗,我不去!”

马莉莎又跺脚说:“你在家里唱圣诗,也没有人听你唱的!”

“为什么没有?”

“什么人?谁?”

“田一刀,田二刀!嗨,现在田二刀才真正的乖呢,她每逢听见我唱圣诗时,就瞪了眼睛,努圆了嘴,在学着我唱咧!我想,你的两个孩子长大了之后,一定会学我一样,信我主基督!”

“现在不说那些,我需要你到木栅去看房子!”

陈嫂没有答覆,只唱着圣诗就溜进厨房里去了,直将马莉莎气得“七窍生烟”。

再没有办法,他们就只有求救于佣工介绍所了,请来了一个年轻的下女,长得白白胖胖的,妈妈就看中了她甚为干净利落。

可是这位下女甚为娇小,听说晚间只留她一个人在那儿看屋,她吓得哇啦哇啦的直哭,卷起包袱,就此辞工不干了。

这问题自是要和佣工介绍所交涉的,他们取了介绍费,连半天的时间也没有待,下女就跑掉了,那除非是他们退还介绍费。

第二天,佣工介绍所带来了一位“欧巴桑”,一看而知,那是老资格的佣人了。

她好像巡逻什么东西似的,整幢屋子由上至下每一个角隅都看过了之后,说:

“这样大的一幢屋子,至少也要三个佣人才行,洗衣裳的、烧饭的、打扫院子的!一个人做不了!”

马莉莎说:“你做烧饭的?还是洗衣裳的?或是打扫的呢?”

她说:“三样全做也行,那就要三份工钱!”

“一份工钱是多少呢?”

“八百!”

“三份就是二千四了!”

欧巴桑也笑,说:“假如一个人做的话,至少也要两千元,钱少了可真受不了,屋子这样大,院子也这样大,七八间房间,上下打扫,包括洗衣裳烧饭还要抹玻璃窗,十多个钟头也忙不了!”

马莉莎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有时候顶多也不过两个人!”

欧巴桑哪肯相信,她的眼睛横扫了屋子,包括田一刀,老老少少的,她说:“一个人要这样大的屋子干什么,你们又不供佛堂?”

“真的!只是一个人住!”马莉莎再声明一次。

“这样好了,算一千八百元!”她又问:“人多人少在其次,你们打不打牌的?如是时常打牌,工钱便可以少算,算一千五好了……一千四不能再少了!”她的确是一位老资格的女佣了,连打牌的好处也都懂,可以说明,她在“海派”的人家也做过事呢。

“工钱一千元!”马莉莎很坚定地说:“这种工钱在台北市也不算少了,而且每天打牌,你还有外快可拿!”

“你们打多大的牌呢?”她显现出那副贪婪的神色。

“你管不着!”

“既然每天打牌,一定要多买小菜了?”

“当然,有客人打牌时就多买小菜,但是假如没有客人时,也许就不买小菜了!”马莉莎对她的查根问柢已渐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好的,什么时候开始呢?”

“今天就可以开始,不过我们搬家进来还需要两天!”

“啊,我明白了,你们要我先看房子!”欧巴桑真是经验丰富呢。

“按照佣工介绍所的规矩,也要先试用三天!”

“但是我们也有规矩,看房子要一天算做两天!”

只相差一两天的时间就是很起码的问题,妈妈也帮同劝告,叫马莉莎不必为此小事争执下去。

好容易才算是谈妥了一个女佣人。

但欧巴桑可谓是真的资格老到,她回佣工介绍所去取了行李,立刻就似模似样地开始工作,手脚还相当的干净利落,屋子内粉刷留下的灰烬尘垢立刻清扫得干干净净。

只见她忙出忙进的,大桶大桶的垃圾向外清除,新粉刷的屋子配上了新的家具,整间房子就有了新的气氛。

第二天,大家帮同装上了窗帘布,购置的家具分批运至,麻将间也布置好了。

电冰箱、电视机,也相继进了屋子,一切筹备尽善,这时只等着“入伙”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入伙的那一天偏巧台风正要光临。

天气就像台风演奏前奏曲一样,不时风,不时雨,又不时地出太阳。

广播电台、电视机,都不时地在报告着台风的动态,呼吁市民作防台的准备,凡低洼地区居民及早迁移……

“入伙”的一天,遇上这样的天气,也是够杀风景的了,好在那是妈妈自己挑选的“黄道吉日”,无法怨天尤人了。

这天到的客人并不多,还是那几位最基本的,如小张的太太、小李的太太、胡公道夫人、王文娟两姊妹,都是女客,男客只来了一位,就是马莉莎的舅父雷三封。

雷三封特别声明,他是奉马莉莎的妈妈之命送礼物来的。

马老太太给她的亲家母送来了一盏台灯,上面还贴有一张红纸,上写“乔迁志喜”四个大字,可谓是礼貌周到了。

其实这是马莉莎提醒她的妈妈这样做的,她自己买了台灯,送到柔道学校去,让马太太再派人送回来,她就有着顾全面子的习惯。

可是马莉莎却没有想到送台灯来的竟派了雷三封呢。

“呀!今天真是打牌的好天气!”妈妈高兴了,她念念不忘是她的那间新布置的麻将间,还未有启用过呢。

她已经一再请人参观她的麻将间了,各项的设备尽善尽美,以它的面积而言,至少可以开两桌麻将。

她每一项事物都准备得十分周到,好像是经过专家设计似的。

可是,到这时候才发现缺少了一项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麻将牌。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设备完善的麻将间没有麻将牌和筹码。记得西洋有这么一个故事,世界上一个著名的都市,有一所设计至为完善的邮政大厦揭幕。政要贵人光临剪彩,招待各界参观。等到典礼如仪之后,发现忘记了装设邮筒。

这情形和麻将间没有麻将不是一样的可笑吗?

妈妈很感觉到尴尬,责备马莉莎说:“怎么搞的,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该买几副麻将牌的!”

马莉莎说:“我以为你早准备好了!”

“唉,今天买这,明天还那,谁想到会忘记买麻将牌呢!”

“照说是应该由香港带来的麻将牌比较漂亮,日后想办法带个一两副来就是了!”

“现在怎么办呢?”

“今天不搓牌也可以嘛,台风正要光临,每一个客人都是要早回家的!”

“那怎可以给大家扫兴呢?”

“客人并不一定都很爱搓牌的,比喻说,胡老太太早就想回家了,小李的太太是无所谓,王文娟王文美她们吃了晚饭就要走的!”

“晚饭时不是每一位太太的先生都会到吗?”

“他们都不是搓牌的角色!”

“不用管,有麻将间没有牌,会被人笑话的,快替我想办法去买两副!”

“连天大雨,要跑回台北市去……”

“你不是有汽车吗?要不然,要汽车何用呢?”妈妈已经开始情急了,她是打算命令马莉莎去做。

其实马莉莎是不希望她的舅父雷三封再和妈妈坐上麻将桌子。

“我回家去将家里的那副麻将牌拿来算了!”她最后下决定说。

“一副牌怎么够呢?”

“刮台风时所有的店铺都提早打烊,关上铺门,休想买到东西!”

“唉,那么你就快回家去,将你的那副牌先送来再说!”

马莉莎不得不从,她冒着风雨,自行驾车去了。

除了妈妈和雷三封两人想坐上麻将桌之外,其他的几个人都盼望着想提早回家去。她们是碍在马莉莎的面子,谁也没肯做声。

这一段时间是很难打发的,台风来得太不是时候!

马莉莎冒着风雨,独自驾车由木栅奔台北,回到家中,取了麻将牌和筹码,还有麻将尺麻将桌布等物,卷了一大包。复又由台北赶往木栅。

她的驾驶技术仅是刚入门的阶段,经验可是一点也没有的。

天雨路滑,加上经年失修的路面,全是坑洼,一些深洼的破坑被雨水填满了,连有丰富驾驶经验的人也会上当的。

马莉莎在回程的路上后轮陷在泥坑里。向前进汽车的力量不够,向后退又怕会滑进稻田,真是进退两难呢。

在公路的半途上,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她还算是有办法的,跑到附近的农家,雇请几名农人帮忙推车。

暴雨连天,竹杠可敲大了,还要说尽好话,好容易连拉带推算是将那辆汽车推出了泥坑,马莉莎可浑身淋得湿透。光着脚,半身是烂泥巴。

她回到木栅时,大家乍眼看去,还以为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她的功劳不可磨灭,至少麻将牌是送到了。

麻将间内透出来的是滴滴嗒嗒的声音,原来是马莉莎的舅父雷三封出的好主意。

为了打发那段“空闲”时间,他借用了一只饭碗教大家掷骰子。

骰子的掷法纯台湾式的,俗称为“掷唏巴”!要用六枚骰子去投,所以声响显得特别的吵耳。

小张和小李对这些怪名堂都很感兴趣,他们抵步不久就玩上了。加上王文娟两姊妹,她俩对搓麻将学了很久,老是“进不了门”。可是投骰子她们一学就会,还十分的起劲呢。

马莉莎有了这样一个舅父,也是够她伤脑筋的了。

她一身淋得湿透,前两天才洗头做好的头发,这时像“清挂面”,不成一个形状了。光着两条大腿,沾满了污泥,肚子里的一股怨气正无处发作呢。

她又要找舅父的麻烦了。

刚好这时候胡公道老先生和我一起到达,我离开工厂时正好乘胡公道老先生的汽车而来,他是专程为道贺而来的,进门就大嚷恭喜,其实他的太太在当天一早就把礼物送到了。到底,胡公道老先生比我们长上一辈,又是工厂的董事长,马莉莎得对他礼貌一些。

她失去了发脾气的机会,溜进了浴间,将泥垢洗涤干净,借了妈妈的一身衣裳。当然那是很不称身的,两个人的体型就不对。

她穿了那身的衣裳,简直和马戏班的小丑差不多呢,我没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