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记忆

许秋石领着许晴吃了她最爱的麻辣火锅。火锅店里几乎没人,连服务员也基本上都走光了。

刚才路过一家超市时,里面几乎人满为患,看来大家真的相信新闻了,开始疯狂抢购食物,生怕去晚了就买不到了。的确,以前青宛市就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那次是因为水源被污染,所以大家只能饮用矿泉水,当时大中小超市里的矿泉水被洗劫一空,那气势颇有些吓人。

许晴似乎并不担心这些事情,吃火锅时滔滔不绝的谈起了交她的数学老师,许秋石一直没听进去,他总是感觉刚才跟踪他的人,就在他的附近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火锅吃完后,许秋石作出了一个决定,他管许晴要来了班主任的电话,然后找接口说许晴病了,下午不能去上课了,帮许晴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从火锅店出来后,许晴开始责备许秋石的做法,许秋石嘴上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拉钩说下不为例。

其实许秋石是担心许晴,在一切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担心有人会对许晴不利,毕竟他现在还不了解白袍院长跟唐宗两人,如果他们要是因为许秋石背叛了他们,而下毒手的话,那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秋石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边开车边想了想,最后拿出手机给白嫂打了一个电话。确定白嫂在家后,许秋石又向白嫂要了地址,便直接开车将许晴送了过去。许晴进门时,连连对白妈妈说对不起,然后便开始跟白妈妈聊了起来。

许秋石在白嫂家坐了一会,询问了一下她儿子的情况,然后给白嫂仍了一些钱,便直接离开了。

下楼时,许秋石又看见那辆白色的捷达车停在不远处,恨恨的咬了咬牙,钻进车里,点燃一根烟,然后许秋石将车缓缓启动,向一旁的胡同开去,直到确认白色捷达也跟了过来,许秋石才加快车速,跟捷达车绕起了圈子。

捷达车死死跟在后面,一直不肯罢休,眼看天已经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许秋石在一条没有人的小胡同里将车停下。白色捷达也在离许秋石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许秋石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点燃,狠吸了两口,然后支起雨伞从车上走了下来。

白色捷达没有要开走的意思,原本开着的前灯突然灭了,偶尔闪电划过,隐约间能看见车里坐着一个人。许秋石在大雨里停顿了一会,然后一步一步的向白色捷达走去。

直到许秋石与捷达车只有十米的距离时,白色捷达的前灯突然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许秋石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抓紧雨伞重新挪动起了步子,一步,两步,三步……许秋石走到了捷达车的旁边,双眼凝视着坐在车里的那个人,由于雨太大了,在加上天已经黑了下来,许秋石根本无法看清坐在捷达车里的究竟是谁,但他能感觉到,坐在车里的人也在看着他。

双方就在相互看不清的情况下,对视了将近五分钟,最后捷达车的门突然间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身穿雨衣,缓缓的从车上走了下来,许秋石这时说话了:“你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动作僵硬的将车窗门关上,然后绕过捷达车站在了离许秋石只有一步的地方。这时,许秋石才看清男人,他就是在医院看见的那个蒋医生,当时许秋石还被吓坏了,因为他有一张跟唐沙沙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要跟踪我,是不是那个白袍院长让你跟踪我的?你现在想怎样?”许秋石尽可能的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声的追问道。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许秋石看见对方嘴角上扬,邪邪的笑了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许秋石,大雨已经将他的头发打湿,雨滴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奇怪的是男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像,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你究竟是谁?你跟唐沙沙之间有关系么?难道你是哑巴么?”许秋石见男人没说话,于是又高声的喊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凯生,是一名医生。”男子嘴角上的笑容褪去,声音低沉的说道。

“肯说话了么?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我。”风太大了,雨伞摇摇欲坠,许秋石索性将雨伞仍掉,表情凶恶的看着蒋凯生。

“现在你可以走了。”蒋凯生并没有回答许秋石的问话,而是转身绕过捷达车,然后将车门打开,进去后缓缓将车启动。

许秋石本想拦上去问个清楚,然而还没等他迈动步子,捷达车已经开了出去,然后一个急转弯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捷达车走了,许秋石一直看着白色捷达消失在黑夜里,才弯腰捡起雨伞,表情凝重的回到了自己的车里。浑身彻底的湿透了,许秋石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将车转头向家的方向开去。

路上,许秋石一直琢磨着刚才的那一幕,那个叫蒋凯生的男人为什么跟唐沙沙长的如此相像,这会是巧合么?按理来说,白袍院长已经知道了他在跟警察合作,而且许秋石也表明了立场,说不想在继续错下去了,那为什么他还会派人来跟踪呢?白袍院长难道是怕许秋石查到什么不成,为了以防计划被破坏,所以才找人继续跟踪他,但要找柳青青报仇的是许秋石,既然许秋石不想在继续那个计划了,为什么白袍院长不将计划停止呢?那个计划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许秋石不知道的?难道许秋石几日所了解到了,并不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头痛,剧烈的疼痛,那些不安分的小虫又活跃了起来,许秋石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街道开始左右晃动,使劲的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头脑清醒一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又由清晰到模糊,恍惚间,许秋石看见街道中间似乎站着一个人。

猛然踩下刹车,由于地面积满了雨水,车子没有马上停下来,而是一个飘逸向路旁冲去,许秋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一声巨响,许秋石身体直接向前冲了出去,脑袋直接撞在了前方的玻璃上。

嗡——嗡——嗡——

无数个蜜蜂在耳边盘旋,接着雨声雷声越来越小,许秋石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直起身子,然而眼前依然模糊一片,脑海里无数张画面来回跳跃着,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涌现了出来,让许秋石痛苦难耐。

恍惚间,许秋石打开车门,盯着暴雨晃晃悠悠的向前走着,脑海里的记忆由无数条线连接成一条直线,如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着。

这段记忆从十二年前开始。

十二年前,许秋石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上说他的哥哥结婚,让许秋石回家参加婚礼,收到信的第二天,许秋石便请假回家了,父母和哥哥见到他回来很高兴,当天晚上许秋石跟哥哥喝了许多的酒,第二天婚礼十分的顺利,晚上将哥哥送入洞房后,他跟着父母便回屋睡觉了,第三天早上,都已经到中午了,哥哥还没有起床,父母担心,让许秋石去叫一下哥哥,当许秋石打开新房后,当时的景象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哥哥死了,许秋石大叫一声瘫软到地上,母亲过来时,看见这样的场景当场便昏了过去,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过。事后,许秋石和父亲将母亲跟哥哥的葬礼举办完后,许秋石便重新回到了青宛市。

在路上,许秋石结识了白袍院长,两人都是背井离乡,去外闯荡,所以特别的投缘。到达青宛市后,两人租下郊区的一个平房,后来经朋友介绍,他们认识了唐宗,当时唐宗自己开了一家夜店,生意弄得红红火火,当时唐宗已经结婚,女儿已经六岁了。

三人结识后,许秋石和白袍院长便去给唐宗打工,谁知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唐宗的店便被警察给查封了,唐宗便一无所有了,而且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数额。

三人是在那时拜了把子,后来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只要挣钱就行,几年后,凭借三人的努力,还上了唐宗所欠下的债务,也是在那时,许秋石认识了周彤。周彤是个才女,当时正好娱乐圈火爆,许秋石便凭借周彤开始向娱乐圈发展,起初是卖周彤的创作,后期许秋石干脆自己找歌手,没想到正是因为周彤,让许秋石一夜之间暴富。

许秋石富了,他给白袍院长盖了一间诊所,又给唐宗兑下了一家歌厅,从那以后,三人就走上了正路,几年后,白袍院长从一个诊所干到了一座医院,唐宗一直跟黑道有联系,但他的钱柜干的也是有声有色。

从那以后,三人便不在以哥弟相成了,在外人面前,三人装作并不熟悉,但三人有个统称,就叫‘杀人医生’,私下里唐宗也经常介绍一些不干净的活,让许秋石跟白袍院长帮忙。

日子一直就这样过了十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许秋石去‘地狱’消遣,无意间碰到了柳青青,当时柳青青相比十二年前容颜已经变了许多,但许秋石一眼便认出了当时他买去送给哥哥,哥哥又转送给新娘的水晶吊坠,柳青青的再次出现,许秋石隐藏在心中多年的仇恨被点燃,而且一触即发。

从遇见柳青青的第一眼开始,许秋石便开始进行了一连串的复仇计划,为了不让柳青青有所怀疑,许秋石特意在柳青青当时所在的按摩院里买通了一个三陪女,然后让三陪女时不时的给柳青青灌输思想,让柳青青厌恶当时的生活,结果果然奏效了,柳青青越来越厌恶当时的生活了,许秋石就在这时趁机,有事没事的引起柳青青的注意。

柳青青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终于有一天,一场蓄意的巧合在‘地狱’发生了,当晚许秋石装作喝多了,柳青青趁机拥有了这个男人,第二天醒来,许秋石便将柳青青从按摩院带了出来,安排她做了一次整容手术,又给她换了一个名字。

柳青青被万人瞩目的感觉冲昏了头脑,从来没怀疑过许秋石这样做的目的,直到柳青青用艳照威胁许秋石的那天开始,许秋石才觉得是时候该对柳青青进行报复了。

这事说巧不巧,白袍院长的医院里有个医生,长得跟唐沙沙有几分神似,经过调查之后,他才知道男人叫蒋凯生,家里贫困的很。于是许秋石先费尽心思,预定来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黑色曼陀罗送给柳青青,目的是为了给他之后的计划作基础。然后许秋石给了白袍院长三百万,让白袍院长说通蒋凯生为他们所用,许秋石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计划着自己的复仇大计,为了让失误达到最小化,许秋石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将这个计划重新研究一遍。

谁知,没过多久,柳青青就利用艳照威胁许秋石,于是许秋石一不做二不休,在没跟唐宗商量的情况下杀了唐沙沙,在杀唐沙沙之前,许秋石约唐宗出来见面,并将他手上所有柳青青的资料交给唐宗,告知在许秋石出车祸后,将这些资料公布在网上。

这时柳青青应该因为长时间受到黑色曼陀罗的刺激,多少产生了一些幻觉,所以许秋石让蒋凯生找个机会接近柳青青,让学医的蒋凯生对柳青青进行心里暗示,让柳青青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

接着许秋石制造出一场假车祸,好让他可以逃脱罪名,让警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谁知,谁知许秋石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计到那场车祸竟真的夺走了他的记忆。

这就是许秋石的全部计划,他要让柳青青永远的活在恐惧当中,这个计划里他根本就没想让柳青青死,而是慢慢的折磨,直到柳青青承受不住恐惧,最终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许秋石要亲眼见证这一天的到来,而现在,一切似乎都没有在按照他所计划的路线走,他没考虑到自己会真的失忆,没考虑到古小诗竟然是个警察,没考虑到他这样做给女儿带来的困扰,没考虑到他会自己挖掘出自己当初丑陋的一面,没考虑到之前一直让他厌倦的妻子,此时却让他感到愧疚,没考虑到那只猫会从门缝溜走,没考虑到他竟然为了抓猫,没有按时在约定的地点出现,他安排的制造那场车祸的车一直在另一条街道上等着,撞他的那辆货车根本就是个意外。

不,其实根本没有那辆车,许秋石也没制造什么车祸,一场车祸根本不足以让许秋石逃脱罪名,而之所以许秋石会安排一辆车等在对面街道,关键是那个开车的人,当时许秋石从车祸现场出来,本想直接去约定好的地方找蒋凯生,然后让蒋凯生替他背这个黑锅,因为他知道蒋凯生需要钱,因为他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正等着动手术呢。

是的,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许秋石将一切都记起来了,当将十二年内的事情全部回忆一遍后,许秋石感觉头更加的疼痛了。

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停止了,许秋石浑身湿透,他强忍着疼痛,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隐约间,许秋石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加快脚步,走进别墅区,保安以为许秋石喝多了,急忙上来搀扶,然而许秋石将保安推开,摇摇晃晃的向自家走去。

进屋后,许秋石直接回了客厅,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药全部倒了出来,硬生生的吞进肚子里,然后连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就一头扎在了床上。

疼痛的感觉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困倦,思绪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游荡了许久,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