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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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顺着中间的马路,一路小跑,转过了巨大斜顶的标志建筑学生活动中心,又从西区教学楼旁沿着启真湖边的小路跑了过去,一路上,只遇到几个保安和几个神经病一样、半夜谈情说爱的学生。

Z大是个开放性的大学,保安对这么个人半夜走在路上也不会理会。

到了西区那一块,除了路上灯光和启真湖里的波光外,一片望去,都安静地笼罩在夜色里。

三月份的草地还是枯黄,没多少新生的草,湖边的树丛里,也没有虫鸣鸟叫,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有些不同寻常。

张超管不了那么多,过了启真湖,又跑过一大块草地,来到南面的马路上,又沿着马路继续向西,跑出几百米,才来到医学院那堆建筑群的前面。

凝神望了一眼空旷寥落的建筑群,还有那建筑下几千平方米木地板铺成的医学院广场,似乎一种孤独和寥落笼罩在了心头。

停了一会儿,他还是走到了医学院建筑群最西面的那幢教学楼前,这幢楼他来过太多次了,每次都给了他颇具冲击力的印象。

这一次,该不会又有惊喜吧?

有句老话:陌生人送来的盒子,千万不要打开。

这跟农村老人讲的一样,走山路的时候,不知道谁掉的东西,千万不要捡。

张超暗暗深吸一口气,提起脚步,走到了教学楼下面,望了一眼上面黑乎乎的走廊,叹口气,他正要上去,却突然想到没带那大功率的手电筒。

手电筒虽然不是什么武器,保护不了人,但光明总是容易给人以勇气和信心。

张超站在楼下,对着楼梯,喊了几句:“白秋,白秋!”

“白秋,白秋!”喊了一句,应答他的是好几句回声。回声响完,周围再度一片寂静。

白秋在上面吗?不知道。

却在这时,“咚咚”、“咚咚”,每隔几秒钟才出现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声音不响,只有凝神专注地听,才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狗东西,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子这回豁出去了。

一想到白秋是在这里得了精神病,他的愤怒顿时转化成了勇气。

这一次,他不是从北面的楼梯口上去,而是直接跑向南面的楼梯,从那里跑上去。

这一次,他也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而是直接一步三台阶地跑。

到了第三层时,“咚咚”的敲门声似乎停了。

张超站在原地,聆听了十几秒钟,敲门声再也没有想起。

狗东西,就算直接打照面,老子也不怕你!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跑到了五楼半,目光一瞥,心头却是一惊。

几个小时前他扔掉的那双破布鞋,虽然在,却又被人整齐地放在墙角,鞋尖对着墙壁。

狗东西,吓唬谁呢!

他咬了一下牙,哼了一声,扭头就继续往上走。到了六楼,转过弯,刚好是那最后一间教室的门口。铁门紧闭。

走廊上,空落落的,月光透过走廊的玻璃,悠悠洒进来,显得有些昏暗。对面的楼梯口那,一片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什么人站着。

张超站在那间房子的门前,第一次仔细地端详这扇门。这扇门比旁边两间教室的都要大,是左右两片门合着关起来的,看起来好像是很厚重的铁门。不但铁门本身带锁,外面的门把手上,还用银色的粗铁链锁着。

这间房子到底做什么用的?

另外两件都是存放尸体标本,那这间呢?为什么没有学生见过这间打开过?

陈蓉说,学生开玩笑,这扇门里晚上会传出女人的歌声?

他伸出手,停在了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了上去。

“咚咚”、“咚咚”,厚重的敲门声,不错,真是这种声音。

另外两间的门,他敲过,声音显得有些脆,并不像这扇门那么厚重。

这次百分百可以确定,前面听到的敲门声,一定来自这扇门!

正在这时,“咿呀……”一声,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像是小时候听戏的那种声音。

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歌声?

可是这歌声,好像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屋子里怎么会有人?

张超脸上,刷一下白了。但那歌声,也就持续了三、四秒钟的时间,随即停止。

张超咬紧牙齿,将头伸出,耳朵贴上了铁门,紧紧地贴着铁门。

“波——扑——波——扑”,似乎是水底升起的水泡,浮到水面后轻微爆破的那种响声。再听时,响声又没了,里面又是一片的寂静。

为什么会有女人唱戏的声音?

为什么声音是传自房间里面?

真的是我自己听错了吗?

对了,白秋呢,白秋去哪了?

直到这时,张超才想过来,自己这次过来,是找白秋的。既然白秋不在这里,白秋又会在哪里呢?

张超思考一下,不管这事先,今晚得先找到白秋。当即决定下楼,走到五楼半,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墙角那双整齐放着的黑布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扭头不去看这“老东西”,继续向下走。

刚到五楼,却清晰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狗东西,居然回头迎上来?

脑中顿时陷入急思,如何应对,是人是鬼,是人该怎么办,如果是鬼呢?

片刻后,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听到下面喊:“张超,张超!”

“张超!张超!你这畜生要是在赶紧给老子吱一声,否则让老子找到你,直接把你推下去!”

一个声音是陈蓉,一个声音是林一昂。听着林一昂的怒吼,张超心里却觉得格外的塌实。他终于放下心来,笑了起来。

可是对了,陈蓉怎么会过来的?

25

听到陈蓉和林一昂的喊声,张超大声应答道:“老子在这儿!”

林一昂声音里显出极度不耐烦:“你这孙子,快给老子滚下来!”

张超走到三楼时,林一昂和陈蓉也走上了三楼。一见面,林一昂就骂道:“你搞什么鬼啊,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你是不是疯了啊!”

张超看了看陈蓉,道:“你怎么会过来的?”

林一昂骂道:“还不是我见你跟神经病一样,大半夜跑出去,还以为你疯了,才把你的心理辅导员叫过来的。”

陈蓉笑了笑,点点头,道:“我给你带了药,安神的药。”

张超向后退了一步,道:“吃药?你们真当我疯了啊!”

林一昂骂道:“你不是疯子,半夜跑这里来干什么?”

陈蓉笑了笑,道:“不是,只是安神的药,你别想那么多,吃了药,好好睡一下就行了。”

张超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来找白秋的吗?”

林一昂继续骂着:“什么白秋,白秋好端端地在寝室睡觉,你跑这里干什么!”

“什么!”张超脸刷一下白了,“白秋在寝室睡觉?”

陈蓉点了点头:“我跟林一昂出来时,在食堂北面的路上遇到白秋,白秋说她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我们知道她的病,也不好多说什么。我们亲自送白秋回了白沙,看她进了宿舍,才过来的。”

张超这才放下心来,原来白秋往食堂北面那边去了,难怪自己没看到。

陈蓉拿出药,上面没有包装,只是用医院的那种透明小袋子装的,里面是几十粒白色的小药丸,道:“安定片,睡不着时吃,一次吃1到2粒,你自己看着办,总之不能多吃。你等下回去后,先吃2粒吧。明天你自己再去校医院配点安神补脑液吧。”

张超感激地接过来,脸上微微发红,道:“都是我不好,太激动了,害得你们两个这么晚爬起来。”他尤其感激地看了看陈蓉,因为打扰了林一昂,他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打扰到陈蓉,就很不好意思了。

陈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道:“好了,该回去了吧?”

林一昂眼睛一白:“大爷,这回好滚了吧!”

张超正要走,却站着,对两人道:“等一下,我跟你们说件事。刚才,我敲了六楼最靠这边的房间的门,里面,好像传出女人唱歌的声音。”

林一昂当场骂道:“陈蓉,给这小子吃什么安定片,直接用最厉害的精神病药,大不了,明天一捆,送七院得了。”

陈蓉却并没像林一昂那样,而是道:“你听清楚了?”

张超道:“应该是的。”

林一昂神色更加鄙视,道:“神经病,快回去了!”

张超知道林一昂这种人是不会信的,那陈蓉呢?她到底是相信自己,还是仅出于一名心理辅导员的职业道德,聆听别人的描述?

不过相比起来,好像还是陈蓉更可靠一些吧。

张超又道:“对了,陈蓉,你有将黑鞋子的事,跟他说吗?”

林一昂不屑道:“早说了,不就一双破鞋子嘛,有什么好怕的,在哪,带我去看一下!”

张超道:“就在五楼半楼梯上,你们等我一下,我先上个厕所,刚才……嘿嘿,有点小紧张。”

林一昂鄙夷地哼了一声,陈蓉则是完全理解地笑笑。

这幢教学楼,六楼是相当于做仓库用的,不算教室,所以三间房子特别大,但六楼并没厕所。

五楼及以下,都是教室,每层四间。靠南面,也就是他们现在在的这楼梯,旁边都有厕所。

陈蓉和林一昂都在外面等着,张超走进厕所,按下门口的开关,厕所里面的灯都亮了起来。

有两个人就在外面守着,他一点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走到小便池那,放松完了,走到厕所门口洗手。

这洗手台就在厕所门口进来的靠右侧,和其他的厕所一样,都是洗手台,墙上镶了镜子,只不过这里的镜子似乎显得有些小。

东区的教学楼里,是两、三个水龙头,上面一大块镜子,都是连着的,足足有两平方。但这里只有两个水龙头,而且上面是两块独立的镜子,镜子很小,才30公分宽,胖一点的人要想照全自己,得站得很远才行。

正当他低头洗手,只感到镜子上一片光影刷的一下,走了过去。

张超大惊,随后瞬时反应过来,叫道:“林一昂,快抓住她!”

没有回应,难道,难道林一昂他们不在外面?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超拔腿冲出厕所,来到外面,林一昂和陈蓉却并不在。

张超赶紧走过去,转弯就是楼梯,此时楼梯空空,走廊也是空空,那走过的人影早已不在。

张超吼了句:“林一昂,你在哪?”

楼梯上传出了林一昂的回应:“吵什么,大爷我正在看那破鞋呢!”

张超赶紧跑了上去,到了五楼半,看见林一昂正看着地上的破黑鞋,陈蓉正圈着手,站在一旁,两人似乎是在研究。

一见张超,林一昂道:“你刚才喊我干嘛?”

张超愤恨地叹口气:“要不是你走了,那人影早抓住了!”

林一昂一脸的不解:“什么人影?”

张超就将刚才厕所的事说了一遍。

林一昂脸上写满了不可能,道:“肯定是你看错了。”

张超道:“什么不可能,根本不会看错!”

陈蓉脸上似乎若有所思,并没发表看法。

林一昂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鞋子的事吧。老子我经过他妈的谨慎思考和推断,铁定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恶做剧。你在厕所捡的那双老北京布鞋,毫无疑问,是新买的。这双破布鞋,也不知道是那孙子到哪里捡来的。还有啊,你说那房间什么敲门,女人唱歌声音,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都是没的事。”

说着,他就跑到六楼,来到那铁门前,连踹了几脚,大声笑道:“你倒是唱呀,你倒是他妈的唱首小曲儿给大爷听呀!”

砰砰砰,连续几声,之后什么声音也没有。

林一昂把手一摊,笑道:“怎么样,我说没有吧。”

26

林一昂对着门踹了几下,毫无异常,他得意地大笑,但张超却心有不甘。

自己肯定不会听错,也不会看错。

女人的唱戏声,是有的。

厕所镜子里走过的那人影,也是有的。

张超吞了口唾沫,把心一横,道:“你不相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就不信,那人还真能飞走了。你们在这里看好,盯着一楼的广场,如果看到下面有人跑出来,赶紧叫上我去追。”

说完,他就一个人跑到五楼,走廊看了看,没有人。转弯进了厕所,开了灯,看一圈,然后把厕所里一扇门一扇门地拉开。拉完男厕所,又跑进女厕所,还是一扇门一扇门拉开。只不过男厕所里只有四个门,女厕所里有八个。

反正现在是半夜,不会撞到在这里蹲坑的女同志。要是真撞上了,那就“恭喜发财”了。

他下去再到了四楼,还是走廊看了看,没有人。接着进男厕所,四扇门都拉遍,没有人。

进了女厕所,开了灯,先把右手边的四扇门都拉开,全部没人。到了左手边,连拉了三扇,还是没人。

最后一扇是靠东面的墙,看起来好像合得挺紧的,他也没管那么多,一把拉了上去,下一秒钟,顿时身形停住。

赫然,发现,这门,竟然是锁着的。

他心中一凉,怎么会?厕所的门只能向内锁,莫非真的在里面?

心不由纠了起来。

张超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离这扇门两米的地方前,慢慢弯下了腰,从门下向里面看去。

空的,没人!

那怎么会门锁住的,难道门坏了?

可这个想法,持续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

因为这时,他的腰弯得更下了一些,熟悉的东西进入了他的眼帘。

黑色布鞋!

还是那双崭新的黑色布鞋!贴着墙,放在那,一动不动。

被扔掉,一转眼就不见的黑色布鞋,怎么会在这里!

他停住思考了一下,随后腰弯得更下,下一秒钟,吓得他一屁股向后坐倒地上。因为他看见的东西,让他牙齿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次,不是空的布鞋,这次的黑色布鞋里,分明还有一双脚!

一双什么样的脚?

穿着一双全是泥泞的布袜子,脚脖子处,一件同样粘满泥泞的布裙子挂了下来。

那双脚就一直贴墙靠着,一动也不动。

空气似乎有些停滞,一片寂静无声中,只有头上节能灯发出丝丝的微弱声响,还有心口扑通扑通能听得见的跳动。

要不要开门?

下一秒,张超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先出去再说。

张超不发出一点声音,缓缓爬起,随后提着一口气,飞快朝厕所门口跑去,到了外面,站在门口,声音颤抖地喊道:“林一昂,快下来,四楼,古……古装女!”

只听上面也是非常惊讶的一声呼,接着是跑在楼梯上“咚咚咚”的响声,没几秒功夫,林一昂一步三台阶冲了下来,跑到张超身旁,道:“古装女?真的假的?”

张超指着女厕所:“就在里面,最靠墙的那间,我们一起进去。”

林一昂点头:“好,赶紧,别让她跑了!”

这时,陈蓉也跑到了,惊讶道:“真的在里面?”

张超道:“我们进去,你离远点,万一没抓住,跑出来,你也有时间反应。”

两人一起慢慢走了进去,脚步声也压得很低,到了里面,那扇门依然合着。林一昂和张超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

林一昂猛地扑上去,一把拉住门。

咣当一声,门竟然被拉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林一昂愤怒地转过头,道:“你他妈的玩我那!”

张超也是一脸茫然,怎么会不在?

他一转眼,突然指道:“你看,窗户开着,一定是往窗户那跳下去了!”

只见一排的窗户,有一扇正开着。

他赶紧跑到窗户口,朝下看去。这面是教学楼的东面,下面是个广场,不远处有个圆球形的建筑,建筑顶上是金属,正映着夜光发亮。

可是下面广场上,空空如也,什么人影也没有,哪有古装女。

林一昂大声道:“这里是四楼啊兄弟,神仙呐,跳得下去。再说了,你瞧这种窗子,能跳得下去?”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种是一般现代写字楼常用的推窗,是向外推开的,只能推开大概60度的光景,不像走廊里那种传统的左右拉动的窗子,能开很大的空间。而且,这里的窗户,每扇的宽度都不到一个人的肩膀,窗户离地面也至少半米,要从这里跳下去,难度还真相当的大。

可是自己一直守在厕所门口,古装女如果不是从窗户出去的,还能去哪呢?

他马上醒悟过来,把其他七扇门又重新拉开一次,全都没有人。

这时,陈蓉走进来,看着他们,疑惑道:“找到了?”

林一昂道:“找到了个屁!”

张超指着那开着的窗户,道:“我估计,是从窗户跳下去的。”

林一昂一脸不屑:“你就忽悠吧你。乔丹都跳不下去。”

陈蓉仔细看着窗户,又抬头下去看了看,脸上似乎有些愁容,但马上又用笑容所取代,道:“都两点半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明天早上你们还有个培训呢。”

她说的培训,是指李伟豪自杀后,学院组织的学生安全讲座,必须要到。

张超无奈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沮丧,只能和他们两人一道,离开了教学楼。

回到寝室,已经将近3点钟,可神经依然在想着今天一晚上发生的那么多事,哪里睡得着啊。

躺在床上辗转,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放不下了。

半夜几次跟他说话的声音到底哪来的?

半夜敲厕所玻璃,挂小棺材的是谁?

半夜敲厕所玻璃,把李伟豪衣服挂厕所的,又是谁?

在医学院图书馆的厕所,放黑布鞋的是谁?

黑布鞋扔了后,为什么转眼间就被人捡走了,却留下一双恐怖的旧布鞋?

谁在六楼敲门?六楼那间房子里为什么有古怪声音传出?房间里到底藏了什么?

还有今晚厕所镜子里走过的人影,厕所里面藏着的人?

古装女是否真的存在,到底是人是鬼?

一系列的疑问占据了他整个头脑。有些事,是人做得出的。可有些事,即便是想整他的人,又怎么做得出呢?

无尽的思索,折磨人的睡眠,最后,他还是起来吃了陈蓉给的安定片,不到十分钟,果然浓重的睡意袭来,最后,茫然睡了过去——

27

第二天一大早,7点不到,班长吴宇一间间寝室敲门,把大家都喊起来。所有人都在抱怨,大星期天的,非得搞什么安全讲座,还非到不可。

抱怨归抱怨,最后,大家还是都起床去了。

张超昨天吃了安定片,也没几个钟头,此时只感到世界是别人的,跟他无关,他茫然地梳洗,吃了点东西,机械地骑着车,跟着大家一起到了东2的一间教室。

半屋子的学生都是他们学院大三的,无聊地坐着,等着讲座开始。

到了8点,学院几个领导和老师们也都到了,讲座开始。张超惊讶地发现,主席台上坐着的,居然还有陈蓉。

看样子,陈蓉算是个很厉害的博士生了,否则这种心理辅导讲座,总不至于叫个学生来吧。

陈蓉微笑地朝他偷偷点了点头,然后悄悄低下头,拿出手机。

学院领导还在讲着开场白和李伟豪事情的通报时,张超收到短信,是陈蓉发的:“等下开完会,你留下来,咱们一起。”

张超挠挠头,暗说一句:“这么暧昧的短信,白秋病了,我跟其他女人一天到晚一块儿,也不太好吧。”不过他想想,好像和陈蓉一起,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毕竟陈蓉能够倾听他,能够理解他,有时候他们很多想法是一样的。

虽说陈蓉是来给他做心理辅导的,可陈蓉所做的,早已超出一个心理辅导员该做的事了。她也不像其他的心理医生或者心理辅导员,只会傻乎乎地问问题,用科学的观点来“帮”你解释这一切。她嘛,即讲科学,又讲迷信,并且还特别善解人意。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突然想到这儿,张超自己都忍不住吃惊了一下,为什么我会关心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转念一想,如果她真有男朋友,自己,好像会有那么,那么一丝的失落感罢。

哎,不可能也不能够的,自己已经有白秋这个天降美女了,就算她得了精神病,自己也已决定对她不离不弃。况且陈蓉比自己大了足足三岁,俗话说,女大一,不成妻。

何况是三倍的不成妻。

我怎么会胡思乱想这些?

他思想又纠正了回来,一定是昨天吃了安定片,早上又睡得太少了。

迷迷糊糊中,到了10点半,安全讲座也完了。

看着陈蓉坐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对着这么多学生,讲了两个钟头的各种东西,俨然是个成熟的老师。不过有时候却又像个小姑娘。

讲座结束,大家也都鱼贯出了教室,张超走出门口,故意走得很慢。

后面的林一昂冲上来,一把拍着他的肩,道:“你干嘛呢,走这么慢!”

张超道:“等陈蓉。”

林一昂一笑,道:“哈哈,要是能泡上女博士,你小子也算有福了。”

张超道:“我要真泡女博士,你这大舅子还能坐得住?”

林一昂道:“随你,随你,与我无关呐。”说着,就跑了出去。

张超走到东1和东2之间的一张大桌子那,坐下来等陈蓉。

过了一会儿,见陈蓉和学院的几个老师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打了几声招呼告别后,向张超走来。

陈蓉自己坐到张超的对面,看了看他脸色,笑道:“怎么,还没睡醒?”

张超苦着脸:“昨晚3点多吃的安定片,早上6点多就被叫醒了,你当我神仙呐。”

陈蓉咯咯一笑,道:“那你下午还能吃得消吗?”

张超道:“吃得消做什么?”

陈蓉道:“一起出爬北高峰。”

“啊,北高峰!”张超张着嘴,“昨天西湖,今天北高峰,女神啊,你是运动健将,我是体育残废呐。”

过了一会儿,见陈蓉和学院的几个老师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打了几声招呼告别后,向张超走来。

陈蓉自己坐到张超的对面,看了看他脸色,笑道:“怎么,还没睡醒?”

张超苦着脸:“昨晚3点多吃的安定片,早上6点多就被叫醒了,你当我神仙呐。”

陈蓉咯咯一笑,道:“那你下午还能吃得消吗?”

张超道:“吃得消做什么?”

陈蓉道:“一起出爬北高峰。”

“啊,北高峰!”张超张着嘴,“昨天西湖,今天北高峰,女神啊,你是运动健将,我是体育残废呐。”

北高峰是杭州的一座名山,虽叫“高峰”,其实也不高,说是就300米,不过上山路不是直接上去的,而是先到Z大玉泉校区的老和山,再上北高峰,所以路途也是有点多的。北高峰上有座财神庙,据说很灵光,不少本地、外地、港台的都会过来烧香拜佛。北高峰下面就是著名的灵隐寺,灵隐寺香火一直很旺,不过门票和香火都挺贵的,至于“手续费”高的菩萨和佛祖是否会灵验一些,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陈蓉看着张超懒散的模样,道:“别这样,拿出点力气来,你是男人嘛!”

张超道:“为什么要去北高峰啊。”

陈蓉道:“昨夜你经历了太多的事,去山上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你有好处。”

张超思考了一下,现在自己心里确实挺压抑的,去山上呼吸点新鲜空气也好,而且,似乎和陈蓉在一起,也挺开心的。于是道:“好吧,那咱们下午就去北高峰。”

到了下午,两人开车先到了玉泉,从玉泉上了老和山,再一路走,往北高峰方向去。

春光明媚,爬山的人也很多,许多学生,上班的年轻人,还有一些本地的老人,都兴致昂扬,一路上人来人往。看着周围这么许多人一边谈笑中,一边在山路上行走,望着山下的这座城市。

充满活力的城市,充满活力的人们。看着这样的山色,与望着西湖的水景,又是别有一种风情了。人在这种环境下,抛下所有压力和负担,随意散步,确实是一大享受。

陈蓉笑着要张超给她拍照,张超也乐得奉陪。

陈蓉虽然算不上漂亮,但笑得很甜,而且很有亲和力。张超想着这样的人当心理医生,没病的反而会害上相思病了。

走着走着,陈蓉又问道:“张超,昨天的事你还想着吗?”

张超皱眉,无奈摇头:“想着有什么用,解释不了,实在难以理解。”

陈蓉点了点头,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张超笑了笑,叹口气,道:“不说这么多了,大好白天聊这个没意思。”

陈蓉笑着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张超笑道:“不过,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陈蓉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哦?”张超奇道,“那你猜猜看?”

陈蓉道:“你不就想问我,我是不是相信昨天你说见到的那些事?”

张超有些惊讶地笑道:“你可真厉害呀!那你到底信还是不信呢?”

陈蓉道:“信。好了,你知道答案了。现在我们不说这个了,聊其他的吧。”

“恩,好。”张超点了点头,两人又谈起其他不相干的话题,继续一路前进。

28

两人一路走,过了些时间,两人来到北高峰上的财神庙前。

陈蓉道:“听人说,这财神庙很灵光,你要不要进去保佑一下?”

张超摇了摇头:“我又没赚钱,也没什么好拜的,况且,我从不信收钱的神佛,呵呵。你心理学博士,总不会信这个吧?”

陈蓉道:“别人大科学家还信上帝呢,我一个个小小的博士,迷信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呵呵,不过我和你一样,也不信收钱的神佛。信仰是在心中的,信仰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力量,心中有信仰,总比没信仰好。”

张超点头认同:“信仰的力量确实够强大的,有人信钱,于是就拼命赚钱,结果果然变得很有钱,到底是钱神保佑了他,还是他自己心里的信仰保佑了自己呢?”

陈蓉笑道:“可也有人拼命赚钱,结果不但没赚了钱,反而欠了一屁股债。你说的这个,是追求,而不是信仰。信仰是在心中一块永远不倒的丰碑,无论外界条件如何变化,心中的这个念头却是永远不会变的。就比如你心中坚信世上是没有神鬼的,那自然就不会害怕了。”

张超道:“你该不会又在开导我,给我做心理辅导吧?”

陈蓉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心理医生的饭碗可真难端呢。呵呵!”

张超也笑了起来。

两人这时逛到了财神庙外面卖香火的那里,卖香火的店旁边开了几家算命店,看起来似乎生意都很好。两人也是当成感兴趣,往算命店外面走去。

前面几家算命店,都有人排着长队,过去后面位置很偏僻的一家店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门前也不像其他店那样挂着“算命解卦”的招牌,而是只放了个签筒。里面坐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他居然开着台电脑,在上网打牌。

张超偷偷低笑:“你看这么做生意,哪会有人来呀。我看这家店主人,根本不像赚钱人的样子,店都开在财神庙旁边了,财神也不来照顾一下的。”

陈蓉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呢。这家店的生意是最好的。我以前来过这里,听说这个人,算命可神了,每天只算十个人,每人五百块。第十一个客人,就算给到一千也不会算。据说这里每天四点钟就有人排队,等着他算命。一早上下来,十个客人一定早算完了。”

张超惊讶地看了眼里面坐着的那个貌不惊人的老头,道:“算命还有量贩版的啊。一天赚五千,他一年得赚一百多万呐!”

他这话声音说得重了些,那个打牌的老头忍不住抬头朝他们看了看。

张超尴尬地向他笑了笑,然后和陈蓉一起继续向前走。

没等他们走几步。“登衣几(杭州话:等一下)——”

张超回头,看见叫他们的正是那个老头,张超宁波人,方言还是挺多不同的,只能用普通话问道:“师父,有事吗?”

那个老头盯着张超看,随后快步走了过来,来到他面前,咂咂了几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后生人,你有莫有哪里否舒服的?”

张超奇怪道:“没呀。”

陈蓉看着他,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老头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窝(窝:说)。”

张超摇摇手,道:“大伯,我不算命,而且,我也没钱。”

老头摇头,道:“否要钱,我就问一下你,最近是不是碰了什么否干净的东西,要么去了什么否干净的地方?”

“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地方?”张超惊讶起来。

陈蓉却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些忧色。

老头道:“后生人,多照照太阳,多运动运动,不要去否干净的地方,更不要碰否干净的东西。”

张超心里顿时想起了那双破布鞋,不由一惊,忙问道:“师父,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道:“我也是看看你气色猜的,反正现在是没关系,就算碰过了,也没什么的,以后不要去了。那,这种太阳底下,你多晒晒,多舒服呀。”

张超忙道:“师父,我昨天捡到一双破的布鞋,会不会是这个问题?”

老头道:“扔掉了没有?还是放在家里?”

张超道:“早扔掉了。”

老头道:“那就无关系了,你放心好了,后生人。我也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啊,不要放在心里,后生人嘛,没关系的。”

张超点点头,说了几声谢谢,老头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张超脸上似有些阴云。

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地方?这老头怎么知道的?世上还真有这么神的事?

难道那老头只要见人都这么说,好骗点钱?

反正是人总有运气背的时候,运气背时,很多人都会说是粘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尤其是人生大病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以上算命的,都会说是碰上了不该碰的东西。什么癌细胞啊,之类的,经过算命先生一忽悠,基因突变也是不干净东西的法力搞的。

这怎么能相信?

陈蓉看了看张超,笑了笑:“别想那么多了,就算真是昨天那只鞋子的事,这老先生不也说了嘛,只要你扔掉了,就没关系的。”

张超也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听说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很晦气,我后天晚上补考该不会挂了吧?”

陈蓉摇头笑着:“你都自修这么多天了,要是连个补考都过不了,那你还真该沐浴斋戒,顺便早上4点钟来排队,花500块钱,找这老先生好好算一算。”

张超哈哈一笑,道:“我猜,这老头,只要见到面色不好的人,都会跑上去说是碰上脏东西了。一般的小病,往往都是人莫名其妙就生的,大家不知道原因,但听他一忽悠,还真当碰到脏东西了。别人虽说不会当场找他算命,但以后一旦再遇到什么事,自然会想起他来,找他做生意。商业营销里的口碑,他算做到极致了。况且还来个每天只算十场,故作身价。我记得好像哪个古代小说里的算命先生就是这样的。不过每场五百块,也真够黑的。旁边的算命先生,忙活一天,也没他赚得多。”

陈蓉脸上虽是跟着他笑笑,但似乎眉宇神色间,始终有着一层忧色。

无论是朱晓雨那几段的描写,还是下面这段:

张超笑笑:“有什么问题!哎,莫名其妙昏了一星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医生说我没事了。”

李伟豪谨慎地问:“那你不再想着——”他话到嘴边,又不说下去了。

张超问:“想着什么?”

李伟豪眼神有些躲闪,道:“没什么。”

都让我觉得张超白秋可能出事故。不然张同学莫名其妙昏一个星期,怎么可能他自己也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人格分裂的人主要是受到过大的刺激或者惊吓,而产生了另一个用来保护受伤的人格的人格。因此张超如果很被动而不去想自己为何莫名其妙昏迷一星期,可能就是潜意识中一个人格对受伤的人格进行了保护,不让其主动地去思考莫名其妙的昏迷。

朱晓雨在电话里的一些用语迟疑可能是出于医生告诉张超的同学不能提起白秋出事的情况,以免刺激到人格已经分裂的张超。

另外,假设白秋已离世。那么陈蓉说“白秋有人格分裂”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嘛,在一个人格分裂的人面前,说另一个人人格分裂,确实是能够很好的起到保护作用,让张超觉得白秋行径古怪是人格分裂,是可以理解的,就不会去过多的分析之外的事情。

不过黑鞋子、李伟豪跳楼这些事情还是很难理解的。虽然我觉得张超之所以会有许多幻觉,包括小棺材那些,都是他另一个人格所做的事情。

如果说,张超的某个人格设计了一系列行动来策划古装女,应该是不合理的,因为时间上是不允许的。说不清了,以上全是我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