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针锋相对

房里又是一阵鸦雀无声的沉寂。使邦德感到不解的是,嫌疑对象突然全都集中在克雷布斯一人身上,这是否能够表明其余的人都可以洗刷清白?是否存在克雷布斯仅仅只是某一组织中的眼线的可能?假如他单线行动的话,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那些让人觉得疑点重重的举动同泰伦和巴尔兹的死是否存在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德拉克斯将这种沉寂打破,“似乎这件事应该先解决一下,”他看看邦德,想让他表个态,邦德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把他交给你去办,不管怎样,我们让他离基地越远越好。我明天需要带他去伦敦,和部里把最关键的细节商量一下。但沃尔特事情太多无法抽身。克雷布斯是唯一一个为我打杂的人。在此之前,对他我们需要密切监视。但是,”他温和地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希望让自己手下的人感到惶惑不安。”

“应该不会吧,”邦德说,“他还有什么其他比较特殊的朋友吗?”

“除掉沃尔特以及家中的仆人之外,没见他还同什么人有过来往,可能是他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以此孤芳自赏吧。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认为这个人会有什么危险,不然的话我是坚决不会要他的。他整天都在那幢房子里闲呆着。我倒还真希望他是喜欢窥探别人的私事,并能自愿扮演出色的侦探角色的人,而并非真的有什么不能够见之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目的。”

邦德只是点点头,心理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好了。”德拉克斯由于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表现得非常高兴,“咱们还是说一说其他的事吧。仅仅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还是把计划安排告诉你为好。”他起身离开椅子,在房里来回徘徊,“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一点钟基地就要关闭添加燃料了,负责监督工作的是我和沃尔特以及部里来的另外两个人。为了谨防发生意外,一架摄像机会将我们所做的全部事情拍摄下来。假如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我们的后继者以后也会明白应该怎样改进。”他笑了笑,带着点自我解嘲似的意味。“如果今晚有个好天气的话,将会把顶盖打开,使那些气体全部挥发出去。

“每隔十米,我让手下的人设一岗,以此进行警戒;由三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把守悬岩脚上对面的通风口。顶盖将会从明天早上一直开到明天中午,以便进行最后的总查。基地则由卫兵始终不离地在那里守卫。我要在星期五的早晨亲自掌控陀螺仪的方位。发射点由部里的人接管,雷达则由皇家空军的人来操纵;现场直播发射的所有情景将由英国广播公司在十一点三刻播报。正午,将由我来按动发射钮,接着无线电波就会撞击电路,”这时他放声狂笑,“我们将看到前所未有的壮观的场面。”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摸摸自己下巴,“还有其他的吗?目标区的海面从星期四午夜开始不允许有任何通行的船只,海军方面将始终执行严格的警戒任务。一位英国广播公司的播音员将在一艘船上等待报告实况。一旦导弹落水,那些带着深水摄像机的军需部的专家就会坐上打捞船,立即把导弹捞出来。”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如同孩子一样,“更为让人高兴的是首相的使者将会把那激动人心的消息带来。除了内阁特别会议要收听这场发射实况之外,白金汉宫也会收听的。”

“棒极了。”邦德为德拉克斯的话而感到兴奋。

“非常感谢,我现在想弄清楚的是,对于基地的防卫措施你是否感到满意。对于外部我认为不存在什么危险,皇家空军以及警方的工作都做得不错。”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很有条理,我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了。”邦德说。

“除了克雷布斯之外,我也记不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他今天下午在摄影车里。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查看一下海滩以及悬岩脚,要知道唯一防范不太严密的地方就是哪里了。我经常想象着假使有人企图进入发射基地的话,很可能他就会从排气孔道进来的。把加娜·布兰德小姐也带去。反正她得等到明天才有事做,多一双眼睛,更能观察的仔细些。。”

“好,”邦德说,“如果加娜·布兰德小姐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希望吃过午饭之后就到那里去看看。”他转身向她,扬了扬自己的眉毛。

加娜·布兰德把眼睛垂下去,“假如雨果爵士觉得有这个必要的话,那么我就去。”她的话里不带有任何激情。

德拉克斯搓了搓双手,“那好,就这么决定了。现在我要去工作了。布兰德小姐,请你去瞧瞧要是沃尔特博士有空的话,让他过来一下。那好,午餐见。”他对邦德说,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打发他。

邦德点点头,“我想到处转一转,瞧一瞧点火处,”他说着,撒这样一个谎自己也不清楚用意何在。他跟着加娜·布兰德走出屋子,来到竖井底部。

一条类似蛇形的粗大的橡皮管子弯曲在钢板上。顺着管道姑娘一直来到沃尔特身边。邦德观察到,燃料管道被提起来向起重架里升去,然后向导弹腰部的一个小门里伸进去。不难看出来这是一条输送燃料的主管道。

朝沃尔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站在他身边,仰头望着伸入导弹内的那条管道。

邦德马上觉得看起来她是如此地单纯。她站在那里,随着稍稍向后仰的头飘落下褐色的头发,把她那如同象牙般洁白的脖子遮住了,双手在身后背过去,昂起头观望着五十多英尺高的“探月”号导弹,看起来就像一个抬头仰望圣诞树的小姑娘一样,自然那隆起的丰满乳房除外。

邦德认为这情景极为有趣。他一边爬楼梯一边暗暗想道:这看起来纯情而又招人喜欢的姑娘竟然是位不同寻常的女警察。她了解需要在什么部位踢一脚,在哪个地方打一拳,可能比我还厉害。因为毕竟她有一半是属于伦敦警察厅的特工处的,那么另一半呢?邦德低下头时,正好瞧见她跟着沃尔特朝着德拉克斯的办公室走去,很明显,那就是她的另一半。

外面的天气特别晴朗,五月里阳光明媚。穿过混凝土坪之后,邦德想着他所住的房子走去,背上感到一阵烘热。南古德温船的汽笛声已经听不见了,这令上午的气氛显得格外安静,只偶尔传过来几声小船突突的引擎声。

沿着缓冲墙下的阴影邦德慢慢与房子接近,跳了几步之后迈上前门。他穿着橡胶底的鞋,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来。他轻轻把门推开,悄悄地进入大厅,侧耳倾听,一只野蜂在一扇窗边嗡嗡叫个不停。微弱的嘻笑声从后面的兵营里发出来,周围寂静无声。

邦德蹑手蹑脚地穿过大厅,爬上楼梯,把脚步尽量放平,以使楼板不至于发出什么声响。过道里很静,但他立即发现自己的房门敞开着,他从腋下把手枪掏出来,立即朝房门走去。

背朝着门的克雷布斯,在屋子中央跪着,两手不停地摆弄着邦德工具箱上的密码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把锁上了。

这家伙已经明显暴露了他的企图。邦德没有做出丝毫迟疑,在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狞笑之后,他大踏步跨进房中,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朝他猛踢一脚,而自己却保持了很好的平衡。

克雷布斯犹如一只跳起的青蛙一样,随着一声惨叫,抱着工具箱,朝红木梳妆台飞去,摔出去一米多远,头狠狠地砸在前面的红木梳妆台上。梳妆台摇晃得很厉害,有好几样东西都从台上被摇晃到地上。惨叫声猛地停止,就看见他伸开四肢,纹丝不动地在地面上趴着。

邦德瞅瞅他,又细细倾听有没有脚步声传来,然而房子里依然非常安静。他朝趴在地上的克雷布斯走过去,弯下腰来,将他的后背猛地抓起来,把他的身子翻了个。

带着一撮黄胡子的那张脸显得极其苍白,从头顶冒出血来,沿着前额往下淌。他紧紧闭着双眼,呼吸也显得比较困难。

邦德弯下一条腿来,认真地把他全部的口袋彻底搜查一遍,将掏出来的所有东西放置于地上。没有什么笔记本和文件之类的东西,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一串万能钥匙,一把尖利的弹簧刀和一根小黑皮棍。邦德把这些东西装进自己包里,之后来到床头柜前,拿起那瓶尚未开启的矿泉水。

克雷布斯在五分钟之后方才苏醒过来,邦德将他背靠着梳妆台扶起坐好,。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左右他才能够讲话,渐渐地他恢复了状态,有两道凶光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

“除非对雨果爵士,否则我不会对任何人回答任何问题,”克雷布斯说。“你没有审问我的权利,我这是在执行任务。”他的话音里带着十足的粗暴和狂妄。

邦德抓住空矿泉水的瓶颈,“你再认真想一想,不然的话我会拧断你的脖子。说,派你到我房间里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克雷布斯说。

邦德弯下腰,狠狠地朝着他的腿脖子一拳砸下去。克雷布斯立马蜷缩成一团。

当邦德又一次举起拳头时,他猛然从地毯上跳起来,邦德击出的那一拳落在他的肩膀上。克雷布斯根本不再顾及自己的疼痛,他咬紧牙齿从门口冲出来。等到邦德追出去时,他已经跑过了大半个过道。

邦德在门外站着,听到咣咣的皮鞋声从楼梯上和大厅中传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他暗自寻思,即便是把他的脑袋打开花,也问不出什么眉目来。然而,要给点颜色看看,看他那副仓皇逃窜的样子。德拉克斯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过当然,如果他不是遵照德拉克斯的命令而这样干的。

邦德把房间整理完毕,坐到床上,两眼茫然地凝望着对面的墙壁。

事情的起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刚刚跟德拉克斯说要去点火处转转,而并非是回卧室。由此推理的话,那么克雷布斯必然是遵照德拉克斯之命才这样干的,因为德拉克斯有他自己的一套安全手段。这与泰伦以及巴尔兹的死有着怎样的联系呢?这两起人命案莫非仅仅只是巧合,与留在航海图上的克雷布斯的指纹没有丝毫关系?

正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似乎是应着他的思路而来的一样。他警惕地把门打开,走进来一位男仆,一位穿制服的警长跟在他后面。这位警长先向邦德行了礼,之后,将一封电报呈上,邦德拿着那份电报来到窗边,上面用的是瓦兰斯的化名卡思塔,内容是这样的:1.电话是从房中打出来的;2.雾起之时需要鸣雾笛对船只进行提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3.你罗盘的方位推算离海岸太近,因此应该在圣·玛格里特岛以及迪尔海岸警卫队的视线之外。“非常感谢,不需要回电。”邦德说。

关好门后,邦德取出打火机点燃了电报,扔进壁炉里,又用脚把灰烬踩踏成粉末状。

泰伦与部里通话时,肯定有人在房里偷听,从而导致被人搜查卧室,就连他本人也惨死在枪口下,然而,对于巴尔兹的举动又应该作何解释呢?假如这场命案是一个复杂的大阴谋的话,那是否与导弹发射有着某种必然的关系呢?是否能够如此解释,克雷布斯是一个专门为德拉克斯窥探情况的窥探者,由于德拉克斯为人极为敏感,希望彻底弄明白他的秘书、泰伦以及邦德是否对他忠心不二?或者是否他是战争中某个绝密机构的头子,而现在要继续加强自己间谍网的安全?

邦德坐在安静的房中反复琢磨,心中有两张不同的画交替出现,一幅是阳光明媚,万物充满生机,就如同是外面的天色;另一幅是模糊不清的犯罪动机、嫌疑对象和令人惊恐不安的大问号。

午餐铃响了,邦德依然坐在那儿认真地思考。他脑子非常混乱,无法理出什么头绪来。他非常希望下午与加娜·布兰德单独在一起时,能获得一些更为重要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