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瓮 第四节

众人围绕建筑群转了一圈,在右边的一片平房中间发现了若干滑雪设备,以及与滑雪相关的设施,看来,这里是一个天然滑雪场。可是,是谁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建造滑雪场呢?人们又如何过来滑雪?难道乘坐直升机?

当他们绕到建筑群背面,面向山的另一边向下俯瞰时,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一条公路从山下蜿蜒而过,路面上堆满了积雪。

“哦,原来我们走出山脉了,二十公里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曹睿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知道了,来滑雪的人肯定是开车过来,车停在山下,人直接上山。我想,这应该是一个私人滑雪场,不然地图资料上不会没有的。这人真有钱啊,跑这里来建滑雪场。那栋怪模怪样的楼多半也是这人建的别墅了,这些富豪就是怪点子多。”

“楼里现在有人住吗?”周雪问。

“应该没有吧,过去看看。”

巨大的拱形门下面,是两扇对开式的木门,上面布满浮雕,粗看之下都是些类似希腊神话中的人和动物的形象。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链从门把手上的铁环穿过,将两道门合在一起,铁链上挂着一把明锁,看上去不算太旧。

曹睿上前拽了一把,失望地说道:“锁上了。”

“找东西砸开。”沈川冷冷地说。

“不好吧?”邓芳芳说,“这是犯法的。”

“饿死了就什么法都没有了。”

“可是,这别墅里也未必就有吃的东西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劳你动手,我来砸,然后进不进去随便你们。”沈川说着便走开了。不多时,他捧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回来,是十分坚硬的花岗岩,也难为他能找得到。

“看我的三分归元气!”

沈川一手托着锁,一手操起石头照上面用力砸了下去,只三下,铁将军便败下阵来。

“哎,太脆弱了。”沈川嬉笑着取下铁链,用力一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道缝,一阵凉风迎面袭来,可以看见门后边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吴小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总之,他对眼前这陌生的黑暗空间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你们真不进来?”沈川可能也有点胆怯,目光在队友们脸上来回扫视着说道。

“谁说不进去。”朱宇拨开沈川,第一个迈步进了走廊。其余人互相看了看,也都相继走了进去。吴小四刚到门口,头脑里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感觉天旋地转一般,他双手扶着墙壁,才勉强不让自己摔倒。

“怎么了?”蒋小亭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问道。

“头突然有点晕。”吴小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说道。

“饿的?”

吴小四摇了摇头,表示的意思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饿当然是饿,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不饿才怪,但他还从来没有被饿到头晕过,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头晕的感觉没过太久便消失了,最终连同心中的恐惧感一并消失,吴小四长长地吐了口气,“没事了,走吧。”

迎面是一道长长的漆黑的走廊,通向宛如宫殿一般的深处,究竟是什么所在,谁也不知道。

朱宇手持一把自发电的手电筒(经历雪灾后邓芳芳身上唯一剩下的东西),走在最前头。手电筒的微光在这种地方显得实在渺小,只能照到近处,三米之外就基本什么都看不见了。吴小四左右张望,试图看清楚所有手电筒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如同所有西式大型房屋建筑一样,在脚下这条长长的走道两边,分列着一根根灰白色的罗马柱,每根柱子的间隔大概五米。这些柱子后面不远处便是墙壁,墙上贴有墙裙,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呈棕红色,木质纹理,不知是真的红木墙裙还是画有类似图案的墙纸。吴小四怀疑是前者。

往上看,是高高的穹顶,上面似乎有什么图案,但光线太弱看不清楚。令吴小四感到不解的是,这偌大的厅堂居然一个窗户都没有,他不知道哥特式建筑为了保持室内的阴郁气氛,主厅是允许没有窗户的,窗户在两边侧厅的走廊里有。

过道纵长有十多米,尽头处是一间类似客厅的大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欧式餐桌,若干椅子。令人兴奋的是,大伙在餐桌上发现了一盏在西方电影里经常可见的那种四脚烛台,上面并排插着三根蜡烛,看来是主人家吃饭时用来照亮的——这远离城市的雪山上自然没有通电设备,而用这种烛台照亮,又特有一种欧洲古典气息。

点燃蜡烛,屋里骤然间亮堂起来,可以看清大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小型拱门——只有门洞,并没装实体门。

“现在怎么办?”有女生问。

朱宇吐了口气,拍着肚皮说:“分头去找厨房吧,我饿得快不行了。”

“好。那么我跟小四、蒋小亭去左边那道门,剩下的人去右边那道门,找到了就大声招呼一声,注意安全。”曹睿说完,从烛台上拔了一根蜡烛下来,点燃后招呼吴小四和蒋小亭往左边那扇门走。

出了门洞,右边是一架铺着木地板的水泥楼梯,左边是一道木门,曹睿上前推了一下就开了,似乎挡在他们眼前那个看不见的眼罩一下子被人摘掉,眼前顿时亮了起来,三人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眼前的亮光。木门的后面,是一间看上去挺宽敞的房间,阳光从对面两扇没装窗帘的大窗户照进来,落在漆黑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蒋小亭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把,然后将手掌凑近亮光看了看,皱起眉头。

“怎么?”吴小四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但感受到她情绪的紧张。

“地上没有灰,应该不久前刚有人打扫过。”

“这个啊,”曹睿四下张望着,以不确定的口吻说,“会不会是因为房间太过封闭,没有灰尘落下的缘故?”

“不可能,再封闭的房间长期不住人也会积下灰尘的。”

“是吗?那可能主人不久前在这里住过,玩了一阵子就走了,不然怎么样?难道你怀疑这栋楼里有人?那大门为什么是锁着的?”

“我不知道,我是就事论事。”说完,蒋小亭向摆在房间一角的展示柜走去,吴小四也好奇地跟了上去。只见展示柜上东西不多,只有一些贝壳制品和琉璃工艺品,看上去虽然高雅昂贵,但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房间的另一面,靠墙摆着一个布艺长沙发,前面是茶几,旁边有酒柜,上面倒是摆了不少红酒。吴小四心中燃起希望,走过去上下翻找了一遍,叹道:“唉,也没点吃的,都是酒。”

“酒也比雪有营养,喝点吧。”曹睿伸手想要拿酒,被蒋小亭拦住了。

“咱们找东西吃就好了,别动人家红酒,这些可都是很贵的。”

“那好吧,”曹睿挠了挠头,“这里没吃的,咱们去隔壁看看。”

从对面那扇门出去,迎面又是一条过道,只不过方向变成了与之前垂直。吴小四脑中盘算着方位,约莫到了别墅左边那个小尖顶建筑里,两栋建筑的内部是连在一起的。

过道的左侧是一排茶色半透明的玻璃窗,遮挡住大部分阳光,造成光线朦胧的视觉效果,宛如从墨镜里看这个世界。过道右边,是一扇扇间距相等的雕花红木房门,曹睿就近试着推了一下第一扇门,没有开,似乎锁上了。再推第二扇,则很轻松地打开,屋里靠墙散放着一些如平头铲、扫把、拖把之类的家用工具。再看后面几间房,凡是能打开的房间里放的无非都是这一类的东西,曹睿有些郁闷地说:“原来咱们摸到仓库来了,走,转回去到二楼看看。”

“二楼不会有厨房的。”蒋小亭说。

“你怎么知道?”

“哥特式建筑都这样,厨房绝不会在二楼,不在这边,就一定在另一边了。”

“哦,那我们过去那边找他们。”

三人刚回到中间那个光线昏暗的大厅,远远就闻到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是……咸肉的香味吗?吴小四用力嗅了几下,没错,是咸肉!

“奇怪啊,这些人还真找到吃的了,怎么还做上饭了呢?”吴小四说完第一个奔向正厅右侧那扇门。出去后发现架构跟左边一样,也是一道往二楼去的门,和一扇红木房门。推开门,咸肉的香味更浓了,迎面飘来了一股米饭的香味,吴小四一直都不知道,原来米饭的味道这么香。

香味引领着三人往过道深处走去,最终来到一个火光通亮的大房间——也就是厨房了。吴小四一眼就看到那口往外冒着蒸气的大锅,架在一个老式的炉膛上,炉子旁边摆了一堆劈好的柴火,沈川正蹲在地上伸头往炉膛里看,不时往里添一两根柴火。

碗筷的响声将吴小四吸引到房间的另一侧,周雪和邓芳芳两名女生正在橱柜前刷洗着碗筷,没有水龙头,她们用的是脚下一个大木桶里的水。

“你们……从哪里弄的米和肉?”吴小四用力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周雪回头冲他亲切地笑了笑,“旁边那间屋有很多食物,不仅有咸肉,还有香肠、火腿罐头、咸菜等,米也不少,都是新鲜的呢。”

曹睿瞟了一眼蒋小亭,“看来你说得对,这房子不久前还有人住过。”

“水呢?”吴小四问,“食物没事,水可不能乱用。”

“晓得,我们也就洗碗用一下这水,做饭是用从外头弄的雪水,虽然雪也不是很干净,但也只好将就了。”周雪吐了吐舌头,“我们在米饭上蒸了咸肉,就快好了,别着急呀。”

“嗯,不着急。”吴小四笑着,心里为周雪对自己的态度感到十分受用。

蒋小亭开着玩笑,“你们可真够自私啊,找到饭菜也不去叫我们,想独食是不是?”

“朱宇没去找你们?”邓芳芳突然转过头来,脸上略带着惊诧,“十分钟前我就打发他去了,怎么你们没看到他?”

“没啊。”

邓芳芳放下碗筷,喃喃自语,“哎呀,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去二楼找找看。”吴小四刚转身走出厨房,一阵熟悉的歌声从走道对面传来,“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噢,姑娘……”

当然是朱宇,这里只有他是崔健的歌迷,张口闭口都是崔健的歌。

“真是说曹贼曹贼就到。”邓芳芳微微摇着头说。

“喂,你骂谁呢?”曹睿突然插了一句,令邓芳芳很是吃惊。

吴小四笑道:“你不知道,因为他姓曹,在我们班的外号就叫曹贼。”

“谁起的外号,我承认过没有?”

“承认也没事,曹操这么了不起的人,你应该以此为荣。”

知道有饭可吃,大家马上恢复了斗嘴取乐的本能,尽管这饭还没有吃到嘴里。可见人有时候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安慰,或者说相对于其他各种影响情绪的因素来看,这是第一位的。

这时朱宇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吴小四等人说:“你们刚才没上楼吧?”

“没有,你上楼了?”吴小四反问。

“我以为你们在楼上,所以上去了。”朱宇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语调十分轻快地说,“有个好消息,二楼全部都是卧房,门没锁,里头床、被褥什么的都有,简直跟旅社差不多,咱们可以一人挑一间,今晚好好睡上一觉。”

一直默不做声的沈川突然冷笑一声,“你还打算在这长住不走了?”

“起码得住上一晚,吃饱睡好,才有精力赶路。”

“这样不好吧,又吃又住的,虽然主人不在,毕竟是人家地方,要我说,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蒋小亭说完看向吴小四,好像他一定会支持自己意见似的。

但这一次吴小四摇了摇头,尚未开口,那边周雪抢着说道:“是的,吃完东西我们就走。最好留封信,说明一下情况,主人看到应该会谅解的,不然还以为遭贼了呢。”

吴小四苦笑起来,“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为什么走不了?”蒋小亭反问。

吴小四向曹睿努了努嘴,“老曹,还是你来说吧。”

“谁说都是一样,先前我们无处可去时,我说走出克斯尔山脉,上了公路再说,只是给大家一个希望,实际上这一带方圆几百里内都是无人区,离北方最近的城市阿勒泰地区也有上百公里。早先没下雪的话,我们沿着公路走上个一两天能到那,现在路面堆了老深的雪,根本没法走人。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对这边气候有点研究,这地方一旦下雪,紧跟着一两天内要么继续下雪,要么起西北风,不管哪种气候我们都受不了。”

他摊了摊手,接着说:“这地方早晚温差本来就大,咱们前几晚睡在帐篷里还感觉不明显,如果毫无遮拦,任西北风刮在身上的话……说实话,在场各位没人能在雪地里熬过一晚上,即便不被冻死,也会手脚僵硬没法动弹,赶路就更不可能了。”

“不能吧,我们穿着防寒服也扛不住?”邓芳芳皱起了眉头。

“防寒服算什么?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就算裹二十条棉被在身上都没用。不是我吓唬你们,给你们说个例子。去年冬天我跟一个探险队过来,也是遇到严寒,大伙脸皮都冻僵了,连说都不能说,一个队员擤鼻涕,差点把鼻子揪下一半来。幸好当时雪没封山,我们走到一半就退回去了,不然全都得冻死在山里。这回咱们可坚决不能冒险,一旦困在路上,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这一番话说完,几名女生面面相觑,周雪着急上火地说:“那怎么办,咱们难不成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冬?”

“过冬不至于,总之一两天内绝对不能走,等这场雪真正停了,挑个没风的日子走。”

“要是雪一直不停呢?”

“那也不至于在这长住,”朱宇接过话头,“喏,咱们进山四天了,本来预计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加上来回坐车时间,最多也就十天的行程吧,如果超过这个时间不回去,你们家里人难道不会担心?”

曹睿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不过,我是没人担心的。我本来就打算活动结束后去小四家玩一阵子,春节前回家,我家里人都知道,没人会为我的安全担心。”

“是吗,”朱宇说,“可你就算到小四家,也不会太长时间不跟家里人联系吧?”

“说起来是这样,但我为了不让他们中途改变主意,催我回家,骗他们说吴小四家住在小山村里,手机经常没信号。所以,要想让他们怀疑我出了事,到处打听我的下落,起码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我也差不多,”蒋小亭接着说道,“本来我隔三差五会给我爸发个短信报平安,但来之前,小雪跟我说手机在山里没信号,我又不敢跟家里说实话——他们肯定不同意我进山探险,没办法,我就把手机卡交给一个留在克拉玛依写生的同学,拜托她每个星期往我爸手机上发两条报平安的短信,一直到我回去打电话给她为止,代价是剩下的手机费随便她用。”

“真服了你,这种办法都能想到。”朱宇摇了摇头,目光在其余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呢?都说说。”

吴小四这时注意到一个特别的细节:周雪与沈川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周雪冷冷地将脸转到一边,沈川则低下头,良久才抬起头,望着炉膛内通红的火焰,用淡然的口吻说道:“我也是没人管的,在这就算一直待到开学不跟他们联系也没人会怀疑。”

“为什么?”朱宇好奇地问。

“我不想说。总之我没有撒谎。”

“那好吧。”朱宇点着头,目光移到一旁的周雪脸上。

“我也一样。”她声音小得很,“原因……以后再说吧。”

大家当然不好再往下打听,反正这种事他们也没撒谎的必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直到很久之后,周雪才主动将这个秘密公开。原来她早就跟沈川约好,寒假一起留在乌市打工(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骗各自的父母说是与同学一起去山区支教,这样就有了一个神圣而光明的不回家的理由,父母没法阻止。不过,为防止父母中途变卦,也为了尽量装得像一点,两人谎称山区没有移动信号塔,手机打不通……如此一来,他们即便一整个寒假不跟家里联系,也没人会怀疑他们的去向了。

“不会这么巧吧,”朱宇说话的声音开始带着紧张,“我跟小亭一样,这次活动没敢告诉家里人,只说在外头玩一阵子,春节前回家。巧的是,我乌市的手机卡前一阵子欠费了,我一想反正回家后要换当地卡用,索性就没去交,这事我父母知道,个把月联系不上我,他们是不会大惊小怪的。”他一只胳膊搭在邓芳芳的肩膀上,接着说,“至于她,也是想办法骗过了家里人,详细的就不说了,反正一两个月不回家也没人着急,所以现在……”

吴小四见他将目光移到自己的脸上,接着,除了曹睿和周雪,其余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一个个眼神里带着期望,然而他注定是要让大家失望的。

“我更加没人关心。”他耸着肩膀说,“比你们都没人关心。”

大家相继流露出失望但是好奇的神情,可没人开口问他——别人可以不说原因,他当然也可以不说。不过,吴小四本人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没有家,”他说,“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

伙伴中有人睁大了眼睛,然而可能觉得这样子很不礼貌,遂又恢复常态。片刻,还是朱宇打破沉默,苦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巧,咱们现在成没人管的孩子了。”

“这不是巧合,”蒋小亭接过来说,“谁让探险这种事不能跟家里人直说,只能想办法掖着藏着,没想到反而害了自己……”

“这可不是我们的错。”朱宇说,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哦,对了,那些写生的家伙不是知道我们进山吗?如果太长时间没我们的消息,肯定也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出事了。”

蒋小亭摇着头说:“没用的,如果有人打我们的手机打不通,肯定会以为关机了或换家乡的号码了,除非太长时间联系不上——起码得一个月吧,才有可能产生怀疑,这还没算上寻找我们的时间,我觉得这地方可不太好找。”

“也就是说,”邓芳芳插了一句,“如果天气一直不好转的话,咱们起码要在这里待一个月?”

没有人想正面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最后还是曹睿一边低头望着炉灶旁边的米口袋,一边缓缓说道:“粮食暂时不缺,睡觉的地方也有,咱们将就着先住下吧,走的事慢慢等机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