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去伊甸园的路似乎有很多条。普勒选择了达美航空公司的航班。他从华盛顿途经亚特兰大,四个半小时后到了佛罗里达西北地区机场。机场占地归美国政府所有。埃格林空军基地是世界上最大的空军基地之一,在游骑兵学校期间,美国步兵普勒曾经到过这里。
佛罗里达这个地区正在实行美国中部夏令时,所以,当普勒走进赫兹汽车租赁行的时候,他用了一会儿工夫调整手表的时间。根据夏令时,现在是十点半,他又多得了一小时。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二十七摄氏度。
赫兹汽车租赁行柜台里的女人打招呼说:“欢迎您来到绿宝石海岸。”她个子不高,结结实实,灰色的鬈发染成棕色。
“我以为广告语是‘欢迎来到伊甸园’呢。”普勒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伊甸园离这里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也尽力鱼目混珠,但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时候我能想起来说‘欢迎来到伊甸园’。”
“这很正常。”
“您想要一辆敞篷汽车吗?”她问道,“到这儿来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刚有人送回来一辆漂亮的雪佛兰科尔维特,怎么样?”
“我不确定,多少钱?”
她报了每日的租车价格之后,他摇了摇头。
“美国陆军没给我那么多工资支付这笔费用。”
“您是军人?”
“大学毕业就入伍了。”
“我儿子也是,他是游骑兵。”
“我做过游骑兵训练大队的教官,然后在本宁堡的第 75 游骑兵团服役两年,后来参加了中东的军事部署。”
“游骑兵,做先锋。”
“无论海军陆战队和海豹突击队怎么说,我的想法和您一样。”普勒回答说。
她停顿了一下问:“您还想租用科尔维特吗?”
“夫人,我说过了,这不在我预算之内。”
“您能支付的价格是多少?”
普勒和她说了自己能承受的价格。
“那就降到您的预算之内。”她开始敲击键盘。
“您可以这样做吗?”他问。
“我已经做好了,”她回答说,“电子导航免费。”
“太感谢您了。”
“别说感谢,我还要谢谢您。”
科尔维特是金色的,普勒把车开到路上,感觉心情也如车般闪亮。他向南走八十五号公路,经过了沙利马、辛科河口和沃尔顿堡滩。然后,他进入美瑞克斯多普林荫大道,穿过隶属巨大的埃格林空军基地的奥卡卢萨岛,驶过一座桥,穿越德斯廷市区,一路向东,就到了伊甸园。
他环顾四周,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叫作伊甸园。
这里的一切都崭新、高档、洁净,风景如画。摩天大楼建在水上,渔船停靠在如好莱坞影片中的画面一样美丽的海港中。时尚的酒店、古驰水准的奢侈品店、穿着暴露的美女、让科尔维特相形见绌的豪华汽车,所有的一切都带有“尽善尽美”的意味。
他在一个免费停车处停下车,从车里爬出来——他这么大的块头从低车身的汽车中爬出来真是不容易——四处张望着。他身穿牛仔裤,宽松的白色长袖衬衫没有掖在裤子里,脚上穿着平底便鞋,没穿袜子。他的 M11 手枪放在腰后面的枪套里,用衬衫挡着。作为陆军刑事调查部的调查员,他必须每时每刻随身带着武器。而且,即使没有要求,他也会这样做。
在中东的经历会把人培养成这个样子,携带武器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原因很简单,没有武器,可能就会有人试图让你停止呼吸。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温度很高,但是有徐徐微风,一会儿就吹去了他额头冒出的几粒汗珠。
几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背着凯特·丝蓓和爱马仕包,穿着周仰杰的鞋子从他身边摇摇摆摆地经过,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他没有做出反应。虽然现在仍然是假期,但是他不是在度假,他到这里是为了一个使命,只是这个使命带有私人性质。
他脱下鞋,在沙滩上只走了几步。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白的沙子,还十分柔软。中东的沙子非常粗糙,与此大相径庭。但是,也许是因为人们想要在那里的沙子上尽心竭力地用枪、简易炸弹、刀,或者徒手杀死他,他才有了这个坏印象。这样的现实或多或少毁掉了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记忆。
这里的水也与众不同,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这里叫作绿宝石海岸了,海水真的像是一块巨大的发光的绿宝石。显示海水情况的木板指向黄色,也就是说今天海浪较小,危险系数为中等。但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游泳。
游骑兵学校的三级和最高级训练是在佛罗里达进行的,只是训练地点不是在伊甸园,而是在佛罗里达这个阳光之州的沼泽地里。那里到处都是短吻鳄、噬鱼腹蛇、响尾蛇和眼镜蛇。普勒记得在方圆一百五十千米以内,没有见过穿着比基尼或者背着古驰包的辣妹。而比这些更糟糕的是游骑兵的教官,他们能一脚把普勒从佛罗里达沼泽的一边踢到另一边。
他看着晒太阳的人坐在蓝色的太阳伞下或是躺在浴巾上。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多近乎光着屁股躺着的女人,而且其中好多身材已经不再美好,对她们来说,适度多穿一点会好得多。他观察到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男性救生员高高坐在瞭望塔上,扫视着水面,以防不测。瞭望塔下面,另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美的救生员骑着三轮车驶过沙滩。
能这样生活真是不错。
普勒抬头看了看太阳,采撷了几束阳光,然后决定结束晒太阳的时间。无论是否在度假,军队不鼓励军人游游荡荡。
他回到自己的车边,擦去脚上的沙子,穿上了鞋。他一抬头,瞥见一辆车门上喷涂着“伊甸园警察局”字样和棕榈树的警察巡逻车驶过,里面有两个警察。
开车的警察很魁梧,剃着平头,戴着太阳镜。他放慢车速,审视着普勒的车,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个高个子。
他点了点头。
普勒也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警察想要交流什么。但是,和地方警察搞好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即使他们在车上喷涂着树叶。
那个女警察也从反光镜后审视着普勒。她的头发是金色的,三十出头,她没有像同伴那样和普勒点头。她移开目光后和同伴说了些什么,然后巡逻车就开走了。
普勒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爬上他的科尔维特,开走了。他已经把姑姑的地址输进了导航仪,导航仪告诉他,到那里只需要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才能知道他要面对什么情况。这和打仗很相似。
但是在战场上,你经常会有支持,有后援。他在这里,孤立无援。
经历了西弗吉尼亚的单打独斗,他开始觉得这个战术有点讨厌。
如果他幸运的话,贝特西·西蒙会打开门,请他喝一杯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