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梶川逸美送的怀表,在一年六个月中,一直被放在日式房间桌子的抽屉里。过了这么久,平介之所以又把它拿出来,是因为公司突然派他到札幌出差。
身为生产线组长的平介,很少有机会出差,极少数的几次都是被派去学习新引进的技术。这次出差的目的也一样。
平介的工厂目前正在制造一种能够根据电脑的指示向发动机喷射汽油的喷嘴。而这次公司即将采用一种计测器,可立即判断喷嘴的送油量是否准确。此次出差与平介同行的还有负责生产技术的木岛和川边。而生产这种计测器的工厂就在札幌。
“如果你想当天来回也可以,不过那天刚好是礼拜五,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你很久没去旅行了吧?秋天的北海道不错哟,枫叶很漂亮呢!”小阪课长说着,又压低声音补充,“再说啊,札幌也有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平介歪着头感到不解,小阪皱起眉头,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反应可真够迟钝的!
“提到札幌就想到泰国浴啊!这还用说?”
“啊,是吗?”
“发什么呆啊?这是你自己的事啊,自从你老婆死了以后,你都没出去玩吧?偶尔也该放松一下吧!”小阪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些洗泰国浴的女孩子很漂亮呢!”说完,还露出泛黄的牙齿笑了。
平介倒是没想过特殊浴池的事,不过他也觉得能去札幌很不错,因为他从来没去过北海道。现在的问题就是直子,不过这也容易解决。平介出差去札幌的这段时间,直子的姐姐容子会从长野来东京。容子的独生女今年春天开始在东京念大学,所以她从以前就一直说要来看一次女儿。
“我应该叫我姐姐一声大姨吧!好期待啊!”她这么说道,还一直傻笑。
提到札幌,平介想起一件事。他打开桌子中自己专用的抽屉,找出一张叠得很小的纸,那是司机梶川幸广汇钱给前妻的汇款单存根。原本想丟掉的,结果最后还是一直放在抽屉里。
地址是札幌市丰平区,看看地图,距离札幌车站似乎并不远。
平介至今还无法忘记梶川母女。从失去了挚爱的亲人这一点来看,她们与其他受害者家属的遭遇是一样的。然而却没有人对这对母女伸出援手。更可怜的是,她们还得忍受世人的异样眼光。
梶川为了汇钱给前妻拼了老命赚钱,没想到却酿成一场重大事故。但是,他前妻在他死后却不曾与梶川家联络,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梶川车祸身亡的消息,更不用说来上香了。
平介感到很后悔,当初在得知梶川司机给前妻汇款这件事时,就应该与那个叫根岸典子的女人联络才对,至少也要确定她是否知道梶川车祸的消息。
这次去札幌出差,或许顺便可以见见这位根岸典子。见了她,说不定可以解除心中的疑虑。
但是,事故发生至今已经两年半了,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梶川征子也不会复活,逸美更不会因此而得到幸福。这只不过是满足平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忘了这件事吧!正当他闪过这个念头时,又想起那只怀表。于是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只表。
出差前一天的星期四,平介提早离开公司,前往荻洼的一家钟表行。
“这只怀表很少见啊!”老板松野浩三看着这只表苦笑道。他的双颊松弛,还有些许胡茬,看起来好像撒满了胡椒盐。
“听说挺值钱的。”
“是啊!平介,这只表哪里来的?”
“人家送的。”
“不是你自己买的啊?”
“不是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这个……哎呀,盖子打不开!”浩三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一下。
“金属扣好像坏了。”
“可以的话,麻烦你替我修好。”平介说道。
松野浩三是直子的远房亲戚,听说直子来东京找工作时,曾受过他不少的照顾。直子在东京的丧礼,他也赶来参加。平介只记得当时他满是皱纹的脸更加苍老了,也不顾旁人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浩三膝下无子女,自己在荻洼车站附近开了一家钟表眼镜店,与上了年纪的老伴相依为命。虽然招牌上写的是钟表店,但是眼镜的生意似乎比较好。此外,他好像还接贵金属打造生意,而且只接订单。有的客人会拿着蒂凡尼戒指的照片,指定打造相同款式,他总是能让顾客满意。事实上,平介与直子的婚戒也出自他之手。
平介把怀表拿到这家店,是想估算它的价值。要是价格不菲,他打算把这只表交给根岸典子。到时候便可以向她解释:“经过估价,得知这只表的价值非凡,自己不应该留着,所以想交给你。”
总之,他想要找出一个与根岸典子见面的正当理由,只好如此说服自己了。
“哦,总算打开了。”在工作台修理表盖的浩三说道,手中的怀表表盖已经完全打开了。
“值钱吗?”平介靠着展示台,问道。
“嗯……”浩三苦笑着说道,“该怎么说呢?”
“什么意思?没办法估价吗?”
“估价?硬要估一个价钱的话,应该值三千日元吧!”
“啊?”
“这只怀表是以前很常见的款式,而且又修过很多次。抱歉,它并没有古董收藏的价值。”
“这样啊……”
“不过,它倒是有其他价值,说不定这东西对某些人意义非凡呢!”
“什么意思?”
“这里面还有一个东西,你看!”浩三站起来,将打开的怀表递到平介面前。
平介接过那只表,表盖内侧有一张小照片。这是一张五岁小孩的照片。看起来不像是梶川逸美,倒像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