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妈的!卓容,你这个王八蛋!」
随着一道惊天雷霆怒吼,宏长企业大楼的总裁室内「砰」地响起一道强烈的肉体撞击声,随即一阵乒哩乓啷的杂物落地声也不甘寂寞的跑出来凑热闹。
「志凯,你干什么?」万万没料到好友进门就迎面给他一记重拳,卓容被揍得往后跌坐在办公桌上,痛得几乎起不了身,周遭地上则因巨力碰撞而散落了一堆杂物。
「干什么?揍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冲上前去迎面又是一拳,周志凯愤怒的大吼,恨不得打死这个人面兽心的混帐。
「志凯,我到底干了什么,让你这么发火?」急忙伸臂挡下重拳,卓容忍着嘴角因方才那一记重拳而肿胀破皮的疼痛,连忙出声喝问,不想被揍得莫名其妙。
冷笑一声,周志凯一把揪起他胸前衣衫,火气冲天的脸庞直逼到他眼前,怒声反问:「我才要问你对叶子干了什么?」
闻言,卓容一怔,心虚苦笑。「你……知道了?」
那他就是被揍得毫无怨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冷笑不已,看他没否认意图,周志凯这才鄙夷地放开他,转身踱了几步后,看他终于站起身,这才又冷然怒瞪讥讽。「告诉你,我不只知道你对叶子干的好事,还知道我明天要陪好友去终结掉一条无辜小生命!」
妈的!他都快觉得自己是刽子手了!
「什么意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卓容要他把话说清楚。
「你以为刚刚叶子找我出去干什么?她请我明天陪她一起去做堕胎手术,还傻得叫我不要让你知道。」气怒不已,周志凯冷嘲热讽。「你可真行哪!只要负责爽就好,就算搞出人命,什么责任也都不用负。我还真羡慕当男人可以当成你这样,实在太幸福了!」
堕胎?难道因为那一夜的关系,她因此而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是吗?是这样吗?
被这消息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卓容瞠目结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的!你这个王八蛋没话好说吗?」咆哮怒喝,周志凯不敢相信他竟然敢闷不吭声耍冷血?
可恶!若这家伙真这么混帐,非把他再吊起来痛揍,打到他半身残废不可!
「叶桦人呢?她人现在在哪里?」震惊的神智总算被吼醒,卓容冲上去揪住他,满脸焦急询问。
呵……这样才对嘛!
满意的一笑,拨开揪住胸前衣襟的大掌,周志凯懒洋洋道:「回家去了!毕竟明天要去做堕胎手术,今天得好好休息,做好心理准备……」
话未完,宏长企业的新任总裁已经无心再听,速度飞快朝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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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
叶家的电铃声忽地急促响起,让手掌不自觉抚着平坦腹部,呆然坐在客厅的叶桦霎时惊醒了过来。
爸在房间午睡,他的几个老朋友也不可能挑这个时间来拜访,到底会是谁来了?
有些疑惑,她起身步出客厅,穿过小院子打开漆红铁门,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会是自己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
「卓、卓容?」自那日清晨后,两人未曾再有过任何联系,今天他为何突然又来了?
心中惴惴难安,叶桦又惊又愕,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沉沉凝着毫无血色的脸庞,卓容心口莫名揪疼,想到她如今的身子状况,不由得担忧轻问:「-还好吗?」
「很、很好啊!」强自绽笑,急忙稳住心神。「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
「看我?我、我很好,有什么好看的?」挤出笑容,故作镇定。
好?她这样叫好?
眼中满是不赞同,见她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卓容只好自己要求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迟疑了一下,最后叶桦还是叹气地侧身让开,请他进屋到客厅坐。
「想喝些什么吗?」没话找话,她心中惶惶然。
「不用了!」摇摇头,卓容沉沉凝睇着她气色明显不佳的脸庞,不由得喟然叹气,轻声询问:「叶桦,-有话想对我说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吗?
心下蓦地一颤,叶桦死命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想说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想瞒他!
卓容又急又气,可更多是对她的亏欠,心中五味杂陈,复杂万分,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部化为一声喟然轻叹。
「叶桦,我们结婚吧!」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结婚?
秀颜苍白瞪着他,叶桦轻颤不已。「你……你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她怀孕的事了,否则不会这样提议的。
「是!」点点头,毫不迟疑。「我知道那一夜让我们有孩子了!」
「志凯答应我不告诉你的!他答应过我的……」双拳紧握发抖,她不由自主哽咽。
除了周志凯通风报讯之外,他不可能会知道她怀孕的事。
「他肯定在答应-的同时,手在背后悄悄打X。」佯装轻松地打趣,见她似乎不能接受的样子,卓容神色一正,认真而严肃。「叶桦,这件事志凯没有做错,-本来就该让我知道-怀孕的事。」
「然后呢?你知道了又如何?」怕吵醒房内午睡的父亲,她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哭喊了出来。「为了负责而和我结婚吗?这样的婚姻有何意义?我不要!我不要啊……」
见她连哭都要这般隐忍,卓容只觉心底隐隐泛疼,飞快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喃声劝哄。「叶桦,和我结婚没什么不好!难道-真忍心拿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我怎么可能忍心?怎么可能?可我不想用孩子绑住你,我不要你对我负责!」被他紧搂着,叶桦只能埋首在既陌生又熟悉的怀里痛哭,哭得几乎无法自己。「你有未婚妻,你有商业联姻,你有你的人生要过!我们之间没有爱,没有爱的婚姻如何维持?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有!我们的婚姻有爱维持。」出乎意料外的,卓容竟坚定异常。
他们的婚姻会有……爱?
泪水依然奔流不止,她怔怔的抬眸瞅凝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意思?」
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会是吗?
「-爱我,不是吗?我们的婚姻会有-的爱在维持,至于我……」顿了顿,卓容沉沉凝觑着黯然的失望黑眸,有些歉疚却又希望她谅解。「我是个不懂得爱人的人,也许……也许在这段婚姻中,可以让我学习到一些事。」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婉转含蓄,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把握。
然而爱着他的女人却信了,颤巍巍的笑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
「余小姐呢?」他有着婚约的未婚妻呢?
「我自会解决。」只要还没在结婚证书上签名,所有的事都是可改变的。
闻言,她笑着流泪,却不说话了。
「我们结婚,好吗?」轻轻的,他再次求婚。
「好……」再次埋进他怀里轻声哭了起来,这回她终于答应了。
搂着她不断抽泣的身子轻轻拍哄,卓容无声轻叹,眼底有着令人难以察觉的沉重,只因为心底清楚知道……他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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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起了戏剧性的变化。
不顾母亲的反对与众人的哗然,卓容不怕和余氏企业撕破脸,坚持解除与余绮韵的婚约,气得母亲马上跳上飞机飞回加拿大,不过他并不在意,很快地偕同叶桦到法院公证结婚,一切过程迅速低调又简单,不过却是完完全全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关系。
因为卓家在天母的豪宅在卓柏宏过世后,只有几名佣人在居住管理,加上顾虑叶桦已有身孕,需要较好的环境与旁人照顾,所以取得叶桦同意后,早已决定婚后要住在天母老家。
这日,是他们婚姻生效的第一天,两人在法院公证结束后,便和叶父、周志凯一起到餐厅,等用完晚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也该是要共度新婚第一夜的时候了。
别墅豪宅内,卓容原本的卧室就是他们两人的新房。
穿着淡雅保守睡衣从浴室出来,叶桦身上还有着刚洗完澡时的沐浴乳香气,双颊则被热气薰得红艳欲滴,眸底雾气氤氲,整个人娇美异常。
轻轻的坐在床沿边,她缓缓抚着柔软大床,感受着手心下的细致触感,心底有些喜、有些怯,还有更多的羞赧无措。
这是卓容睡的床,以后,她也会睡在这上面了──与他一起。
日后,不用再藏着对他的爱恋与深情!
她是他的妻了,可以正大光明地爱着他,与他过着她一直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夫妻生活了……
轻轻的抚着床,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总觉得自己怀孕后变得好容易感动也好容易掉泪。
哎呀!哭什么?今天是结婚喜日,她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掉泪了?真是没用!
含着眼泪笑了出来,叶桦急忙抹掉欣喜泪水,还来不及细看房间其他的摆设,轻缓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叩叩!」
是、是他吗?
心跳蓦地加快,她双颊艳红,有些紧张结巴。「请、请进!」
造型优美独特的门把缓缓旋开,卓容打开房门进房后,见她安坐在床沿边,不知为何,神色竟隐隐有丝尴尬与不自在。
「我……我来拿几件衣服。」很快从衣柜挑了几件衣裤后,卓容又迅速地退到了房门口,在她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他强稳住心神地解释。
「我不会要求-履行婚姻义务,-不用紧张,我去睡其他房间。」话落,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他修长身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房门后,叶桦眼中的羞涩喜意霎时消失无踪,只剩一片茫然。
「如果……是我要求呢?」喃喃反问,她怔然地再次掉下泪来,只是这回已经不是感动的泪水了。
她知道他对她尚只是朋友之情,也没想要结婚第一天就苛求他对她突生爱意,过着正常新婚夫妻的恩爱生活。
她只是……只是想与他躺着同一张床,就像朋友外出旅游一同睡大通铺那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聊聊天、说说话,分享彼此的心情,然后一起慢慢入睡,只是这样而已!
他用不着这样避她,真的用不着!因为那样真的好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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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很伤人,但是……他没办法!
客房内,卓容坐在床边懊恼地爬了爬头发,觉得自己方才实在处理得不好,却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
老实说,面对叶桦眼中显而易见的深情,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今天,若是和余绮韵结婚,他会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商业联姻,在双方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下,婚姻就像交易,她给他一个继承人,他则给予她物质上的供应,生下孩子后,从此双方各过各的亦无所谓,只要维持一个家庭假象给外界看就行了,好比如他父母的婚姻关系一样。
但如今,嫁他的人是叶桦,一切就不同了!
叶桦,一个他有什么不愉快心事都可以对她倾诉的知心好友,但也是在多年后的最近,才知她也是个对他有着情意的女人。
相识多年,他一直认为她会是他一辈子的好友,他们的友谊会持续到双方老死,但突然之间,她的名字却跃上了他身分证上的配偶栏位,让他简直……简直不知所措。
是的!就是不知所措。
他无法以对待余绮韵的方式来对待她,所以他不知所措;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感情,所以他不知所措;他更不知未来要如何与她在这段婚姻中相处,所以他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所熟悉的是像双亲那种「相敬如冰」的婚姻模式,也懂得在那种模式中让自己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但与叶桦的婚姻关系,却让他感到心慌惶恐,因为不曾从双亲的婚姻关系中看到任何相似可供参考的地方,他不知该怎么做才是应当的,所以他逃了,很孬种的逃了!
想到这里,卓容不由得自嘲苦笑。
他的人格发展中,在婚姻这一环,真的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但可悲的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去解决。
沉沉的叹了口气,卓容疲惫地往床上一躺,无法再继续多想往后的未来该怎么办,只能任由千思万绪让睡意侵袭,缓缓沉入梦乡中,无法去预知未来七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那深情的眼眸,藉由繁忙的工作一夜比一夜晚归。
他更无法预知那深情眼眸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与失望中,眸底的情意日渐敛去,逐渐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幼嫩的儿子上,又在后来的几年将大半心神放在照顾生了重病的父亲身上。
直到父亲病逝,她的心也倦了、累了,知道该是放两人自由的时候了,所以在父丧一个多月后,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某天夜里,她沉静等待着他的加班夜归,对他提出了离婚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