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来,他身上之所以嵌印着孤独气息,眉间之所以藏锁着忧郁,全因他失去挚爱的未婚妻;原来,她在典藏情人蛋糕上感受到的心酸沉重,全因那正是他压抑的心情缩影。

    好令她震撼的真相,当苗咏欢听完饶柏勋的陈述,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为饶君羿感到心疼。

    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自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换作她,她想她会崩溃,她师父选择封闭心门,她能理解。而她亦到今天才明了他做蛋糕从不试吃调味,平时也不吃甜点的原因——他因失去未婚妻的打击太大,一夕间丧失酸甜味觉。

    为他感觉哀伤,她未思及失去部份味觉的他,曾准确尝出她所做蛋糕使用材料的奇异插曲,整个下午心思净在得知的惊人事实里摆荡。

    饶大哥要她帮忙她师父走出刻骨情伤,解开他心里的自我封印,她要怎么帮?像这样抚平他眉间的皱折吗?

    “你有一双好看的浓眉,实在不该老是皱坏它。”苗咏欢像呓语般轻声呢喃。

    “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恍神模样,教我如何不皱眉头?”

    低沉浑厚的嗓音蓦然入耳,神思迷恍的她陡地清醒过来,赫然惊见自己的手指正拂弄着他拢起的眉心。

    饶君羿轻抓下她的柔荑,语气狐疑中夹杂着急,“你到底怎么了?说要去找堂哥再回来就不对劲,非但精神不集中,今天教你的立体雕花造型你到现在也还没动工。说实话,你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当真不对劲,就算她的烘焙天赋开窍得慢,但来君欢将近一个半月里,她每次都学得专注又认真,曾几何时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宁,不仅破天荒盯着烘焙用具发呆,更好几次让他逮到她若有所思的偷觎他。

    如同刚才,他收拾好一些器皿走向她,就见她神情恍惚的瞅着他,当他站定她跟前,她突伸手拂碰他眉间,声音听来有点缥缈的低喃着要他不要皱眉的话。

    这丫头不晓得她失常得让他心焦不安吗?

    说实话?说她知道了他的痴情,他的遗憾,说她明白了他的封闭他的心伤?苗咏欢敢打赌,她若提起这段埋藏他心底的痛,他不但会吼她,恐怕会没得商量的跟她断绝师徒关系。

    “我只是、只是一直担心师父其实介意我今天动手拆典藏情人蛋糕的门,会突然提出开除我的决定。”实话说不得,她只得绞尽脑汁找话搪塞。

    “原来如此。”饶君羿顿觉缓下心来,微带力道的揪了下她俏挺鼻尖,“多心的家伙,我若要开除你,现在你还能站在这儿?有话就说,别自己吓自己。”连带教他被搅乱方寸。

    “嗯!我知道了。”苗咏欢轻轻点头,终究有所顾忌的无法“有话就说”。

    “把东西收一收,你先回家。”他轻拍她小脸道。

    她微愕,“才八点半。”还早,师父怎会要她回家?

    “你今天的心情不适合学做烘焙,先回去休息,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考试要准备。”他提醒偶尔会犯小迷糊的她。

    她摇头,只想陪在心里有伤痛的他身旁。“我明天没有考试,只有个报告——”神色一顿,无所谓的声音忽转为拍额哀号,“天啊!报告?!”

    “很显然的,你有报告要做,而你忘了。”饶君羿直接用肯定句,显而易见他的提醒晚了一步。

    “对,金融实务有篇重要报告明天要交,该死的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苦着脸,她开始在原地兜起圈子,“‘金控市场的繁华与展望’?这是什么鸟题目?学生只管念好书,管他金控市场繁不繁华?田教授出这报告分明是整人嘛!”

    “喂——”

    未听见他的喊声,她继续她急慌的兜圈子反应,“我本来记得要到图书馆找资料的,可是……哎唷,下午我的心根本没空想到那里去,现在怎么办……”

    “先停下来听我说。”唤喊引不起她的注意,他索性一把攫住她,唇角有笑。他今儿个才知道,遇上难题的她会有边绕圈子边碎碎念的可爱举动。

    苗咏欢煞不住身子的撞入他怀里,迷惑的抬首想问他做什么突然拉她,猛不期然教他性感薄唇边的笑弧怔住眼。

    天,他在笑!

    “我的书房应该有你要的资料,你不用紧张。”他的嘴角犹仍噙笑,莞尔的想起她那句她的心根本没想到报告去的话。有功课不想,她的心是飞到哪里去?

    “什么?”她没听进他的只字片语,注意力全在他首次展露的微笑上。

    她发誓,他是全世界笑起来最具魅惑力、最好看的男人!

    “到我家去。”话落,他牵起呆愣的她离开烘焙室。收拾的工作就麻烦堂哥一次,他还是先带这个迷糊的丫头回去做报告,否则等会她若急得落泪,会折煞他。

    第一次到他的住处,是为拉他出外晒太阳,苗咏欢连大门都未进去,这次为了找报告资料再登门叨扰,她总算有机会目睹他屋内的样貌。

    不若他给人的冷漠疏离,屋里的淡蓝、米黄色系,柔和而温馨,简单大方的家具摆设,有种极自在亲切的空间感。可以想像,屋子的主人若非经历重大变故,他定和这房子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

    “师父。”她忽地轻喊。

    “嗯?”饶君羿挑眉看她,随手将脱下的大衣挂放沙发椅背。

    “我喜欢这里,好温暖。”未出口的另句话是——我期待你身上的气息变得和从前一样温煦。

    意外的言语让他的心颤然一悸,幽深的瞳眸一瞬不瞬的凝视她。

    倘若在三年前,他半点都不怀疑自己的住处温暖,可惜当他骤失所爱,个性丕变为冷情淡漠后,这间屋子除了吸收他浑身的冷漠寂清,何来半丝暖意?初次进入屋内的她却直言它好温暖!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心里竟有股如涓暖流缓缓漪动,因为她。

    是的,因为她。他再也无法否认,自从与她相遇,温暖他的,始终是她。

    而那个教自己选择忽略、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此际再清晰不过的浮印他心间——他喜欢她!

    “……师父?师父!”喊唤好几声他都没回应,苗咏欢用力扯动他袖子,当他终于有反应的眨动眼睫后细声低问:“我又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不然他怎会久久不发一语?

    由震撼的情感顿悟中回过神,饶君羿极力平稳起伏的心绪,提手轻拂她映现担忧的小脸,“没有,我在想事情。书房在这里,你进去找资料,有问题再喊我。”

    此时的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厘清自己悸动的心。

    就这样,苗咏欢进入比她想像宽敞得多、各类书籍遍布的书房找报告资料;饶君羿则独坐客厅中,细细回想两人相处的片段,一次次扪心自问,他已经冰封多年的心,真为她有所融化了?

    好静。窗外的寒风仿佛亦停歇在这教人屏气凝神的沉思氛围里。

    直至饶君羿察觉时间的流逝,发现书房里的人儿奇怪的没出来喊他半次,起身走进书房,瞟见该奋力敲电脑写报告,却伏趴在书桌上一堆摊开的书籍上睡着的倩影,他笑了。

    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毋需反覆探究、质疑,他是千真万确喜欢上她。

    略作犹豫,他没叫醒她,万般轻柔的抱起她走向他的卧房,抱放他的床铺,轻轻解开她绾发夹子,释放她散着淡淡清香的如瀑青丝,再徐柔将她安置枕中,为她盖妥棉被。每天要应付学校课业又要学做烘焙,她想必累坏了。

    落坐床畔,爱怜的凝看她恬然的酣睡娇颜,他的心一片温馨柔暖。

    他从未想过会对突然闯进他一成不变日子的麻烦丫头有特别感情,然而当她总在无意中让他冷寂的心产生异样波动、令他感觉温暖踏实时,他怕是早已喜欢上她。只是……

    温柔的凝视眸光忽掠过一丝黯然,他伸手轻抚她小脸,胸口梗着抱歉。

    他喜欢她,但,他不打算告诉她。

    以他的个性,一旦确定自己的情感,即是一份无悔的执着,奈何他的执着早给了云柔,她始终在他心底深处,所以他无法全心全意待咏欢。不告白不说破,他就毋需给承诺。

    他明白这样的自己自私,然目前他只想得到这么做。就让她如同以往的待在他身边,他默默的喜欢她、疼宠她就好。

    弯身轻吻她眉心一下,他听见由书房传来陌生的音乐铃响,猜想是她的手机,他离开卧室走进书房,在她搁放椅中的背包里找到来电的手机。

    “喂。”饶君羿没有疑惑的接应。

    电话里呈现片刻的寂静,继而响起狐疑不确定的问话,“请问你哪位?我拨的应该是我妹的手机,还是我不小心按错号码?”

    “你没有拨错号,这的确是咏欢的手机。我是饶君羿,君欢洋果子坊的老板兼烘焙师。”

    苗咏骏恍然大悟,“原来是咏欢的师父。你好,咏欢在忙吗?”要不怎是他代接电话?

    饶君羿由敞开的书房门眺向卧房那头,低声说道:“她只顾学烘焙,忘记有份重要报告要写,我带她到我堂妹家找资料,她正在赶报告,所以我帮她接电话。如果你同意,我想就今晚让令妹住我堂妹家,因为等她赶好报告大概半夜了。”

    他无意扯谎,但若实话实说咏欢在他住处,而且现就睡在他床上,肯定引来她大哥怀疑他的居心,并立刻偕同父母杀到他这来要人。何况她此时睡得极熟,他不忍心吵醒她。

    苗咏骏颇意外妹妹曾向他与爸妈提过,平常教她烘培很严厉的饶君羿会关心她的课业,带她到他堂妹家找报告资料,不过现在都十点了,等咏欢完成报告确实已三更半夜,是不好再麻烦人家送她回去。“那就麻烦你堂妹让咏欢叨住一晚。”

    “苗先生打电话有要事告诉令妹吗?晚点我可以……请我堂妹替你转告。”险些穿帮,他机警的扯出已嫁到南部的堂妹。

    “也没什么要紧事,咏欢答应跟我妈通电话聊天,我妈一直没接到她的电话,向我小小的抱怨了下。我想提点她别老是只顾学做蛋糕,把她亲爱的老妈忘了,没想到她连有报告要做都不记得。”

    “她连重要考试都能忘,十足迷糊的丫头。”倚着门板,饶君羿眺看卧房的双眸染上笑意。

    是他的错觉吗?怎觉得咏欢师父的话里有着不寻常的纵容与宠溺?

    “饶师傅——”

    “苗先生——”

    两声客套称谓同时落下,苗咏骏礼让的道:“饶师傅有什么事?”妹妹在人家堂妹府上叨扰,有事当然让对方先说。

    饶君羿坦荡接话,“要请苗先生拨个电话给咏欢同住的朋友,免得她们以为她发生危险而彻夜未归。”

    “没问题,我会通知她们。我妹就麻烦你堂妹收留一晚,打扰了,再见。”改变主意,苗咏骏没问之前想问的问题——你今年几岁?便低调的结束通话。

    饶君羿能心思细腻的凡事替咏欢设想周到,应该是个见多识广,年纪较年长的人,对咏欢仅是单纯的师徒关怀,并非他多心以为的不寻常宠溺,他要是贸然问他年纪,胡乱臆测他对自个妹妹的意图,闹出笑话难堪的不仅是他,也会连累咏欢。

    但话说回来,这位他猜想早有家室的大师傅,声音听起来还真是年轻了点。他还突然想到忘记问一件事——咏欢到底当不当得成蛋糕烘焙师?

    同一时刻,饶君羿放回苗咏欢的手机,摇头低叹的阖起她散置书桌上的书本……

    黎明破晓。

    “啊——完蛋了啦!”苗咏欢的惊声尖叫划破冬晨的冷峭空气,直冲天花板。

    “你平时起床都这样练嗓子的?”醇浓迷魅的低沉嗓音响自她耳际。

    小脑袋往旁边一撇,呆怔数秒,“师父?!”

    “早。”长臂轻勾住她的颈子揽近她,饶君羿低头在她柔润唇上印落早安吻。

    她胸口一跳的瞪圆眼,然后她闭眼甩头,用力敲自个脑袋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作梦,要是被师父知道我作了他亲我这种奇怪的梦,他九成九会叫我不用再叫他师父了。”

    回应她的,是串厚实好听的低浑笑声。

    饶君羿从来不知道刚睡醒的她这样迷糊可爱,居然以为他是她的梦中幻影,这丫头还在睡?

    倏然张开眼,苗咏欢这会完全呆傻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瞅着眼前的俊逸笑脸。她梦里的师父在笑,而且还笑出声音!

    “丫头,清醒没?”取来他搁放床头的外套披上她纤弱肩头,他夹带力道捏她小巧鼻头。

    “天哪,师父,真的是你!”小手轻捧他的脸,她再次发出惊嚷。作梦被捏不会痛,也无法有如此真实的触感,她不是在作梦。

    “终于醒啦。”他宛如捏上瘾般又轻捏她柔滑嫩颊。

    “你在笑耶!”由衷惊喜的娇呼掷向他。

    饶君羿微微一愕,想起方才好像是自己这三年来头一回朗声大笑,然他无法否认,今天的早晨因为有她相伴,他的心情自睁眼看见她起,便倍感轻松。

    浅笑纹路重新漾回他唇畔,他打趣的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笑?”

    “不,师父笑得好帅。”昨天在洋果子坊乍见他露出短暂笑容,她直当自己眼花,未料今早能再清楚瞧见他的笑脸,听见他悦耳动人的笑声。不是她在盖,今天的他帅毙了!

    “哦?有没有迷倒你?”他似真还假的朝她眨眨眼。

    她心头小鹿乱撞,慌忙放开自己一直大胆捧着他俊颜的手,嫩颊浮现困窘的潮红。老实说,此时促狭开朗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有些看傻了。

    “不是被迷倒,我很开心能见到师父的笑脸。”只是不知怎地,一颗心鼓动着教她羞赧的悸动节拍,令她有些腼腆,也有些无措。好奇怪的感觉。

    饶君羿爱宠的揉揉她的发,当然清楚她不是个在意皮相的女孩,她关心的由头至尾皆是他抑郁的情绪。

    为何才经过一夜,他发觉自己对她的喜欢似乎又深浓许多?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无语的碰触让她的心古怪的又怦跳起来,苗咏欢连忙发问,借以平抚自己莫名失序的心跳。

    他无法不微笑,这丫头尚未完全清醒呵!“这里是我家、我的床铺,我不在这儿要在哪儿?”

    翦翦秋瞳连眨数下,她迅速转看四周……对,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床铺。她记得昨天她跟师父回家找资料做报告……

    报告?!“天啊,完蛋了!我今天要交的报告半个字都没动!”昨夜的记忆重回脑中,她捧头哀号,总算再度忆起重要问题。她记得昨天在翻找资料时眼皮有点酸涩,打算趴着休息会再写,怎知会在床上醒来,接着又因他的出现让她中断需尽快想办法赶出金融实务报告的残酷认知,只顾跟他在床上聊天。

    噢,她死定了啦!

    “小心摔扁你的鼻子。”饶君羿眼明手快的揽抱回慌嚷着就要下床,险些滚落床下的她。

    “就算摔扁鼻子也要想办法在第一堂课前赶出报告,迟交这位教授的报告会被当。”该死的田教授这么爱当人是怎样啊!

    “你的报告写好了。”他不由分说将说完话又要爬下床的她抓抱至他大腿上,让她面对他。着慌的她毛毛躁躁的,难保等一下不会摔得鼻青脸肿。

    “哪里有!”她快哭了,已经火烧眉毛,师父还有心情寻她开心。

    “这个不是?”他探手由床头将列印好的报告拿给她。

    金控市场的繁华与发展?!纸上斗大的标题映入她的眼,苗咏欢双眸大睁的接过凭空蹦出来的报告。“师父写的?”

    “你这只小懒猪睡着啦。”宠溺的语气远远大过揶揄,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需帮自个的徒弟打大学报告的师父。

    她迅速翻阅洋洋洒洒列印十几页的报告,赞叹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天,师父不但对中、西的金控市场做详细比对讨论,还提到瑞士的伊瑞欧金控集团!”

    诧异跃入他眸底,“你知道伊瑞欧?”

    “由华人于瑞士经营出雄霸一方天地的金控集团,田教授相当推崇它。”

    “这么说来你口中的那位教授还算颇有眼光。”无关自傲或自夸,他们饶家经营的伊瑞欧,确实是瑞士当地同业竞相学习的目标。“不过关于伊瑞欧,我只重点列叙几项我认为台湾金控集团现阶段应积极改进的参考方针,未深入探讨太多。”

    每个经营企业均有其隐密不宣的空间与禁忌是原因之一,另外,他总不能在她的整篇报告上只谈他们家的金控集团。

    她笑得灿烂,“我相信师父做的报告是最棒的。谢谢你,总在我有困难时帮我最重要的一把。”他这个酷师父是个没话说的大好人,她愈来愈喜欢他了……

    喜欢?!这两个字何时冒上她心头的?

    “怎么一副大为吃惊的表情?”饶君羿好笑的轻拍她的脸,这小女人前后的表情变化未免太不搭。

    “呃——”她该说什么?她的心跳有些不规律,没办法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弄清突然窜上她心头的喜欢是否寓含特别意义。

    “咏欢?”这丫头有点古怪。

    “没、没什么,我在想……在想我们到淡水走走好不好?”

    “到淡水?现在?”五点二十分的寒冬清晨?

    “对呀,上次我说要带师父到淡水,一直没履约,为了感谢你帮我写报告,我现在就带你去,实践我的承诺。”终于找到顺溜回答的话题,她觉得诡异失速的心跳恢复正常了些。

    “要不要带你的宝贝脚踏车去?”他挑高半边眉。

    她笑弯美眸,“要——”

    “还要呢!”他微使力环紧她纤腰,“搞不清楚状况的丫头,现在几点?你想被海风冻成冰块?”她想,他可不许。

    经他一提,苗咏欢总算记起现在的时间,随后想起的不是她此刻正极亲密的被他揽抱他大腿上,而是——“你昨晚帮我写报告,有没有睡?”

    饶君羿窝心的像她每回为他拂抚眉心那样,为她抚平眉间的担忧。“有,睡得很好。”

    昨夜有她在他怀里,即使仅睡三个小时,却好像是他这三年来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夜。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今天顾客下的订单比较多,我得准备赶去君欢做蛋糕了。”虽然他很想就这么搂着她,哪儿也不想去。

    “我跟你到君欢帮你。”现在才晓得他好辛苦,这么早就得到洋果子坊忙。

    他轻抱她下床,“如果你不想睡,我先送你回租屋处。别皱眉,不是嫌你、不让你帮忙,等会你得回家梳洗,今天第一堂就有课不是?你还得打个电话回家,昨晚你哥打过电话找你。”

    “我哥?!”天,对厚,她昨天彻夜未归夜宿师父家,哥和梁-以及凯雯他们会怎么想?

    饶君羿莞尔,她总算想起始终教她忽略的事了。“放心,我跟你哥说你昨晚在我堂妹家找报告资料,借住她家,并请他拨电话给你室友,他们不会乱猜的。”

    苗咏欢除了感动的谢谢他又细心的帮她一个大忙,不知该说什么。

    他浅笑的拉拢披在她肩上的大衣,牵她走出卧房。“早餐想吃什么?”赶去君欢前先填饱她的肚子比较要紧。

    她双眸倏亮,“皇家丹麦派酥。”

    脚步骤停,他挑眉反问:“皇家丹麦派酥?”

    她螓首直点,笑靥如花。“这是道相传已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丹麦甜点,内馅充满肉桂和枫浆胡桃,外层则是二十五层酥片包裹,师父一定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也如此清楚。“还想吃什么?”

    “瑞士卷!以湿润度绝佳的海绵蛋糕包裹低脂鲜奶油及各式当季水果,光想就能感受它的美味可口。”

    “还有没有?”

    “还有迷迭香芒果塔——”雀跃的语调于不经意间瞟见他像笑谑又似不敢恭维的眸光时戛然而止。她饿昏头了呀?竟当真点起餐,还净点些手续繁复的烘焙。

    “我是说我想吃稀饭。”说得小声,她头垂得低低的,她又让师父看笑话了。

    “你呀。”败给她了!勾起她滑细下巴,他重重的吻一下她小嘴,“委屈点,就暂时先吃稀饭。到客厅里等会,我马上弄。”

    望着他挺拔身影洒然走进厨房,苗咏欢仍静站原地,一动未动,心口像打鼓般乒乓作响。

    不是作梦,师父又吻她了,为什么?今天的师父看起来很不一样,既轻松又愉悦,这又是为什么?

    定定的凝视他开朗许多的俊实背影,她忽地有项脸红心跳的新发现——她好像……真的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