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九点多,沈弘祈结束看诊正准备下班,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护士开了门,外头站的居然是唐瑜心。

    沈弘祈虽然意外,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护士先行下班。

    护士离开后,他先是看了唐瑜心一眼,跟着又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唐瑜心不禁有些不悦,就在她打算放下餐盒离开时,沈弘祈提起公事包走出办公桌。

    「走吧!」

    轻率的态度虽然让唐瑜心看不过去,仍是跟着他离开诊疗室。

    走了一段路,唐瑜心便按捺不住地开口,「这是伯母中午送来的餐盒。」

    看着她递过来的餐盒,沈弘祈总算明白她主动来找自己的目的。

    没有接过餐盒,他反而径自往前走。

    她一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沈弘祈看着她说了一句,「麻烦人家帮忙是这种态度吗?」

    被他这么一堵,唐瑜心登时说不上话,尤其见到他那张嘴脸,更是让她感到一股气直上心头。

    没有多想,她甩头便要离开。

    沈弘祈却在她身后凉凉说道:「也对,不过就是一顿饭,人家是不是领情都还是未知数,我妈要是没看到餐盒应该也能理解。」

    闻言,唐瑜心倏地转身,「你……」脸上满是怒气。

    「还有别的事情吗?」

    可能的话,她恨不得将手上的餐盒摔到他脸上。如果不是因为不清楚沈家的住址,无法亲自登门向沈母道谢,她早就动手了。

    「是不是能麻烦替我把餐盒还给伯母?」她勉强捺着性子说。

    沈弘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请我吃顿饭吧!」

    「什么?!」

    「忙到现在总得先吃过晚餐再说。」

    如果他的表情看来不是那么的认真,唐瑜心肯定要以为他又是在耍她。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耽误你了。」说着她将手上的餐盒递向他。

    沈弘祈瞥了餐盒一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份心。」

    听出他的挖苦,唐瑜心虽然想反驳,偏偏手上的餐盒却如同铁证一般。

    不得已,她只得改口,「那走吧!」

    出了医院大门,轿车已经候着。

    就在司机准备下车替两人开门时,沈弘祈已先一步制止他,「唐小姐坐我的车,你先回去吧!」

    「好的。」司机发动车子离开了。

    看在唐瑜心眼里又是一阵着恼,「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的车在对面,先过去吧。」

    见他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她虽然不悦,但是为了不继续跟他浪费时间只得作罢。

    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只能随便找家尚未打烊的简餐店用餐。

    令唐瑜心气恼的是,提议要来吃饭的人明明是沈弘祈,却见他只点了杯咖啡,反而是她点了客饭。

    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他根本就是在耍她。

    见她只顾着呕气没有动筷,沈弘祈说道:「晚餐还没吃,先吃吧!」

    唐瑜心一怔。他怎么知道我还没吃晚餐?

    不过因为不开心,她根本就不想理他,更别提是开口问了,径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出乎意外的,沈弘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她对面悠闲地喝着咖啡。

    这天唐友谚来沈家找小芸,因为待得太晚,沈弘祈便开车送他回去。

    车子里,唐友谚再次感激道:「谢谢你沈大哥,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跟小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想清楚了吗?」

    「原本我是计画再念研究所,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先当完兵,早点进公司帮忙,负起该负的责任。」

    「这就是你的决定?」

    听出沈弘祈语气里的不认同,唐友谚进一步解释,「之前沈大哥曾经说过,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过去我太过依赖家人,现在既然决定结婚就该负起养家的责任。」

    「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却未必适用于你的情况。」

    他不解,「沈大哥的意思是?」

    「以你的家境,并不需要你放弃进修致力于养家。」

    「但是如果不这么仿--」

    「我所谓的负责并不是指单纯的赚钱养家,而是心态,只有调整好心态才能真正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以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或许。」沈弘祈顿了下,「只不过对现阶段的你来说,与其贸然终止学业,倒不如先努力充实自己的实力,将来对公司才能真正有所贡献。」

    「但是这样一来,势必又会加重姊的负担。」

    「那是在你没能做出妥善的未来规画以前,因为凡事得依赖旁人决定,无形中自然加重他们的负担。」

    关于这点,唐友谚无法否认。

    「如果真想负责,就应该好好的想清楚未来的计画以及打算怎么做,这样才能让你姊放心,真正减轻她的负担。」

    的确,如果没能对未来有妥善的规画,就算是提早结束学业还是不能让家人放心。

    「我明白了沈大哥。」

    知道唐友谚这回是真的听明白了,他于是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对你姊提?」

    「过几天吧,等我完全想清楚后。」

    沈弘祈点头没有再多说。

    近中午,沈母张罗好午饭从厨房里出来,休假在家的沈弘祈正坐在客厅里头看报纸。

    「阿祈,午饭煮好了。」

    他回头见到母亲正准备出门,手里还提着餐盒。「妈要出去?」

    「瑜心那孩子刚出院就忙着工作,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顿饭,妈熬了些补品跟带了些饭菜,想说给她送去。」

    他阖上报纸站起身,「-在家里休息,我开车送去就行了。」

    沈母想想也好,便将餐盒交给儿子。

    到了唐德企业大楼,沈弘祈直接表明来意,「-好,我姓沈叫弘祈,有事想见你们总裁。」

    柜台小姐正打算以没有预约为由拒绝,却意外瞥见他手里提的餐盒,转而问道:「沈先生是给总裁送午饭过来吗?」

    得到沈弘祈的证实,她随即放行。

    到了顶楼,秘书在问明来意后便指示沈弘祈总裁室的位置,跟着按下内线电话。

    总裁室里,正在批示公文的唐瑜心听到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的声音。

    「总裁,沈先生来了。」

    她直觉疑惑,「哪位沈先生?」

    像是要解答她的问题似的,总裁室的门被推了开来,沈弘祈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

    他带上门,「我妈准备了些东西让我送过来。」

    瞧见他手上的餐盒,唐瑜心随即想起自己交代柜台放行的事,只不过她没料到来的人会是他。

    「我明白了,东西放着你可以先回去了。」她冷硬道,没忘记上次的不愉快。

    沈弘祈提着餐盒走向左手边那组沙发,径自在其中一张坐了下来。

    唐瑜心见状沉声问:「你做什么?」

    「总得等-把它吃完。」沈弘祈不疾不徐地回答。

    「什么?」

    「否则今天我休假,-上哪找人替-把餐盒还回去?」

    经他这么一提,唐瑜心才记起,「你把住址留下,下了班我会送去。」她拿着纸笔走出办公桌。

    看着她将纸笔搁到面前的长桌上,沈弘祈并没有动手去拿,「既然我人都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听到这话,唐瑜心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说了不用他鸡婆还硬赖着不走。

    「不用麻烦。」她一口回绝。

    他看着她,依然没改变决定,「我坚持。」

    「你……」怀疑眼前的家伙根本是想气死她。

    偏偏,沈弘祈丝毫不为所动,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尽管怀疑当着张惹人厌的嘴脸,自己是否吃得下饭,但为了尽早摆脱他,唐瑜心仍是勉强自己在另外一张沙发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拿过餐盒吃了起来。

    说也奇怪,沈弘祈只是像昨晚那样看着她吃,没再说什么话来呕她。

    倒是唐瑜心囫囵吞枣的,丝毫不掩饰想及早摆脱他的决心。

    就在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午饭解决时,唐友谅进门了。

    担心姊姊忙得连中午也不知道要休息,他才特地过来找她一块去吃午饭,怎地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弘祈。

    「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弟弟对沈弘祈的称谓,唐瑜心停下喝汤的动作,怀疑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

    尤其沈弘祈态度自若,像是对这样的称呼十分习惯。

    「我带了些午饭跟我妈炖的补品过来。」

    「这么巧,我还担心姊连中午时间也不懂得要休息,打算找她一块去吃饭。」

    将两人的你来我往看在眼里,唐瑜心并不知道打从接受沈弘祈的建议进公司帮忙后,唐友谅便是透过电话和他联系,了解她复元的情况。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沈弘祈问道。

    唐瑜心挑眉,怀疑这话什么时候轮到他来问。

    「已经慢慢上轨道了,过阵子应该就能更顺手。」

    「那就好,」

    说到这里,唐友谅忍不住再次开口道谢,「说起来要不是沈大哥的提醒,我恐怕这会才刚进公司。」

    什么?唐瑜心怀疑自己听到什么。

    之前弟弟主动表示要进公司帮忙,让当时正在住院的她宽心不少,却没料到居然是因为沈弘祈的开导。

    「主要还是你自己会想。」沈弘祈并不居功。

    没错!唐瑜心头一遭与沈弘祈达成共识。

    注意到他一身轻装,唐友谅问道:「沈大哥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我轮休。」

    眼看两人越谈越热络,为了避免弟弟跟沈弘祈有过多的牵扯,唐瑜心连忙喝下最后一口汤。「我吃完了,你可以把餐盒拿回去了。」连餐具都没来得及洗便开口赶人。

    唐友谅听了不以为然,「姊,-对沈大哥说话该客气些。」

    唐瑜心直觉拧眉,怀疑对沈弘祈她客气得起来。

    沈弘祈先是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唐友谅,「不要紧。」

    看在唐瑜心眼里,丝毫不怀疑他根本是在弟弟面前伪装宽大。

    见姊姊三两下便将餐盒收妥,此举倒提醒了唐友谅,「对了,沈大哥应该还没吃饭吧?既然我姊吃饱了,不如我们一块去吃。」

    乍听到这话,唐瑜心一怔。

    而眼角余光瞥见唐瑜心怔楞表情的沈弘祈,心底失笑。

    「也好。」

    就这样,本想隔离弟弟与沈弘祈的唐瑜心,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偕离去,弄巧成拙的她差点没呕到吐血。

    夜里唐瑜心下班回家,唐友谅已经坐在客厅里。

    她见到弟弟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像是担心弟弟被人拐跑似的。

    唐友谅没察觉她的不对劲,「早回来了,哪像姊忙到这么晚。」

    闻言,唐瑜心才松了一口气。

    唐友谅却还有话说:「姊,-才刚出院就老是忙到这么晚,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

    提到自己,唐瑜心只是简单带过,「没事的,我自己会注意身体。」

    「要是-真有在注意也不会忙到现在。」他根本不予采信,「沈大哥说得没错,依-这种个性,没人在旁边盯着根本不行。」

    听到他提起死敌,唐瑜心又觉不快,「我已经不是他的病人,没必要什么都听他的。」

    原本唐友谅以为姊姊对沈弘祈的疙瘩早去除了,如今看来显然是自己想得太过天真。

    「姊,为什么-老是要针对沈大哥?」

    她针对他?!

    听闻弟弟的指控,唐瑜心简直快吐血。

    「我早跟-说过,瞒着-要沈大哥擅自帮-开刀是我跟友谚的主意。」

    唐瑜心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是因为开刀的事在生气,而是因为那卑鄙小人人前人后不一致的态度。

    眼见弟弟对沈弘祈那卑鄙小人如此维护,唐瑜心怀疑他能将自己的解释给听进去。

    不想再多谈沈弘祈,她转移话题,「友谚呢?」

    明白一时半刻间是无法说服姊姊放弃对沈弘祈的成见,唐友谅顺着她改变话题,「还没回来。」

    他这么一说,唐瑜心才留意到这两天小弟似乎都很晚回来,自己因为忙于公事没有多加注意,这会看了下表上的时间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知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相较于姊姊的不放心,唐友谅倒是不怎么担心,「应该没什么事才对,听张嫂说友谚打过电话回来,说是在沈大哥家里。」

    又是他!这人根本是阴魂不散。

    只不过她实在不解,两个弟弟究竟是从什么开始,跟沈弘祈那个卑鄙小人变得如此熟稔。

    「他跑去那里做什么?」

    「应该是去找沈大哥吧!」唐友谅回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什么时候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要回来?」她气恼地说。那个沈弘祈究竟是有什么晓力,居然让她两个弟弟都对他唯命是从?!

    看在唐友谅眼里又怎会不明白,姊姊其实是因为对沈弘祈有偏见。

    「上了一天班,姊-也累了,先上楼去洗澡休息吧,友谚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唐瑜心虽然想当面跟小弟说清楚,偏偏忙了一天,她的确是累坏了,只得听从大弟的建议上楼去休息。

    有鉴于昨天的不愉快经验,今天唐瑜心一到公司立刻交代秘书,除非是前天那位太太,若来的人是沈弘祈,就让他把餐盒留在柜台,绝对不准放他上来。

    最后由于今天来的人是沈母,她便给请进总裁室。

    不同于沈弘祈的待遇,沈母才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唐瑜心已经让秘书端了杯冷饮进来。

    看着秘书走出去将总裁室的门重新带上,沈母才道:「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我东西放着就可以走了。」她担心耽误到唐瑜心办公。

    「天气这么热,伯母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走。」

    留意到唐瑜心面有倦容,沈母心疼道:「才刚出院没几天,也不在家里多休息,看-脸色这么难看。」

    唐瑜心撑起一抹安抚的笑容,「没事的,我身体已经全好了。」

    沈母还是不放心,「虽然说-年纪轻,可体力毕竟还是有限,记得要多休息,别把身体给累坏了。」

    「我会的。」对于她的关怀,唐瑜心无法拒绝。

    沈母说着打开带来的餐盒,「都中午了,先吃饭吧!」

    看着她准备的食物,唐瑜心过意不去地道:「外头天气这么热,伯母以后别麻烦跑一趟,中午我让秘书准备便当就可以了。」

    乍听到这话,沈母直接往坏的方面想,「是不是伯母准备的这些-不爱吃?还是说-喜欢吃什么,伯母明天给-准备。」

    意识到她误会了,唐瑜心连忙解释,「不是的伯母,只是想说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这么麻烦。」

    沈母这才放心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

    「再说,伯母本来就要替小芸炖些补品,多准备-一份也花不了什么时间。」

    小芸?是友谚的女朋友吗?

    沈母径自往下说:「-只管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小芸那里伯母会替-好好照料的。」

    听到这里,唐瑜心几乎可以肯定,沈母口中的小芸指的就是小弟的女朋友。

    只不过让她不解的是,小芸奸端端的为什么需要人照顾?

    尽管听得一头雾水,但沈母都这么说了,礼貌上她还是得道声谢,「既然这样,那小芸就麻烦伯母多照顾了。」

    「放心吧,伯母会多炖些补品替她好好安胎,包准让她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小子。」

    「什么?!」唐瑜心闻言诧愕不已。

    沈母不明就里的问:「怎么啦?」

    望着她一脸真切的表情,唐瑜心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伯母是说……小芸她……」

    「也对,其实才刚怀孕是不是胖小子还没个准,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是理事长的第一个曾孙。」

    如果说唐瑜心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会也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小芸是真的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弟弟的小孩。

    天晓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半个人告诉她?难怪这两天小弟要勤跑沈家了。

    「加上阿祈又是医生,有他在一旁留意,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沈弘祈!这一切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意识到她的恍神,沈母问道:「怎么啦瑜心?有什么不对吗?」

    回过神的唐瑜心直觉编了个借口搪塞,「没什么,只是临时想到件公事。」

    这话提醒了沈母,「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唐瑜心一听,赶紧解释,「不是的伯母--」

    「吃完,餐盒-放着就好,明天伯母过来再带回去就行了。」

    见她已起身准备离开,眼看留她不住的唐瑜心只得说道:「那这样吧,我让司机送-回去。」

    「不用麻烦了,也不赶什么时间,我搭公车就行了。」

    「可是--」

    「饭菜快凉了,-趁热吃,别饿坏了。」

    沈母说着往门口走,唐瑜心只得跟着送她出去。

    送走沈母后,她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拿起话筒便要拨给小弟。

    才拨了两个号码,突然又想起刚才沈母说过的话--

    加上阿祈又是医生,有他在l旁留意,没什么好担心的。

    手上的动作倏地停止,转眼又将话筒挂上,她拿起一旁的皮包准备出门。

    秘书正好在这时进来,手里拿着份资料,「总裁,待会开会要用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唐瑜心这才猛然想起有个重要会议要开,步伐跟着停了下来。

    她本想接过秘书手上的资料,但转念又说:「先放在我桌上吧,会议通知延期。」交代完便大步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