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事实证明,她什么也无法保证。
因为“小花”死了!
当天际不再降雪,火药的爆炸声也渐歇渐远时,原本打算去保护东方狩天的印心,此刻却是蜷缩在一颗大石后头。娇嫩玲珑的身躯不住的颤抖,一双小手也紧紧捂着小嘴,就怕自己会不小心发出声音,进而泄漏出自己的藏匿地点。
只是,无论她将身子缩得再小,呼吸得再小心,还是阻止不了苍狼国士兵的逐步接近!
即使不回头偷看,她也能用脚步声判断出,他们就在附近徘徊;他们正拿着刀戟,到处挖刨雪地,寻找她的踪迹;他们操着陌生的语言,叽哩呱啦的交谈着,好似正在商量,找到她后,该不该也将她一箭给毙了——
就像他们用弓箭,一箭射死“小花”一样!
想起一刻钟前所发生的事,印心眼眶一红,两串珠泪瞬间如小雨般,滴滴答答的落下。
虽然她的骑术不算精湛,而且还因为小脚构不着马蹬,只能靠着抱着马脖子来维持平衡,可一路上“小花”始终没有生气,它甚至还忍着被她“拔发”的疼痛,一路好脾气的带她冲往战区。
“小花”是那么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可却因为她愚蠢的行动,被半路埋伏的苍狼国士兵给射死了!
当时,若不是她福大命大的被抛到了雪堆里,只摔了个轻伤,又福大命大的没被乱箭给射中,恐怕早落入他们的手中了。
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迟早会被找到的,到时她该怎么办?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她还是清楚瞧见,那些苍狼国的士兵,是多么的狰狞野蛮!
他们又脏又臭,无论是头发还是胡子,全都油腻的纠结在一块,不只是脸,就连他们的牙齿都是黑的,当她自马上摔下来,斗篷因此而自头上滑落时,那些人露出的“饥渴”表情,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忍不住想作呕。
关于苍狼国人嗜吃人肉的传言,她一直以为只是讹传,但如今看来,那应该是真的!
闭上眼睛,印心不禁逸出一声恐惧的呜咽,一串串珠泪不断滑过她的手背,落到雪地上。
抱着颤抖的双腿,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一抹高壮的身影。
即使她注定要死在这异乡雪地,她也不会后悔,然而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他……
虽然最后,她还是没来得及追上他,可根据一路上,那一具具被砍得乱七八糟、死状凄惨的敌军尸、尸、尸——呃,总之,就种种“怵目惊心”的画面显示,这场战争的胜败,早已定出答案。
师父真的没说错,他果然是金铉王朝第一猛将,即使面对野蛮狰狞的苍狼大军,也能面不改色的勇猛迎战,并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那些坏人给追杀到北方大漠。
呃……虽然,目前正有几个幸存的漏网之鱼,打算对她大开杀戒,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可往好处想,至少牺牲的是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而不是勇猛无敌的狩将军,或是大娘以及牧场里的每一个人……
“该死的娘们,原来是躲在这儿!”
令人胆寒的陌生语言,忽地自上头兜了下来,印心还来不及张开眼,便感觉到自己被人粗鲁的拎出了大石后方。
“啊啊啊啊——”
恐惧绝望的尖叫声,瞬间传到好远好远。
看着眼前四名狰狞恶心的苍狼国士兵,她脸色惨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冻结。
呜呜,这次她真的死、定、了!
他们打算一箭射死她,还是决定吃了她?
煎煮炒炸、蒸炖烧卤、烫熏烤?……他们讨论好要怎么料理她了吗?还、还还——还是他们比较喜欢“现抓现吃”,连火都不生,就打算现场将她生吞活剥,将她吃得尸骨无存?
各式各样恐怖的画面在小脑袋瓜里跳跃,印心不禁叫得更大声了。
她就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无法思考,只能胡乱挥着拳脚,试图挣扎寻找一线生机,只是与人高马大的苍狼军相比,她实在太过娇小,尽管伸长了手脚,却连他们一根寒毛也碰不着。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四人用着陌生的语言,粗暴的争吵着,其中一个人当她是腊肉似的拎着,其它三人则是避过她的攻击,争先恐后的伸出手,乱摸她的小脸——
呜哇,讨厌!讨厌!她讨厌他们啦!
好恶心!好恶心!不要再摸了,谁来救救她?
就算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她确定,他们一定是要吃掉她啦。
嘶——
桃红色的斗篷,无预警的被人撕去了一大片。水眸睁大,印心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嘶——
另一只大掌迅速逼近,将剩余残破的斗篷也撕去。
就在第三只大掌探来,打算连她的衣裳也撕开的瞬间,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让她抓住那只手臂,低头就是狠狠一咬。
“啊啊啊啊——”
凄烈的惨叫声,顿时划破冰冷的空气,直达九霄云外。
哒哒哒哒!
远方隐约传来杂沓的马啼声,印心的脸色瞬间刷得更白,以为除了眼前四人,还有其它残党正在靠近。
毫无止尽的恐惧,让她再也顾不了其它,连忙松开利牙,扯着男人的手臂,狠狠就将人往旁一抛。
气力上的悬殊差距,让苍狼国的士兵,瞬间犹如破娃娃似的被扔抛出去——
砰!
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被狠咬了一口、又被扔抛出去的男人,正巧就撞上身边的男人,下一瞬间,印心只觉得后领上的力道松了开来,接着整个人便落到了雪地上。
其它两名苍狼国士兵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两人凶恶的低咒,并伸长双臂,急着将她抓回。
“呜哇!不要!不要!”看着两人迅速靠近,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躲到大石边,接着想也不想的,便将大石举抱了起来。
“走开!不要靠近我!”她尖声哭嚷着,仓皇的将手中的大石扔了出去。
咻——
泪眼蒙胧中,她模糊的瞧见半个人高的大石,非常神准的朝两人飞了过去,只是,她虽抓准了方向,却忘了掌控力道,只见巨大的石头,连那两人的衣袖都没沾着一角,就凌空越过两人,轰然落在十几尺外的雪地上。
刹那,印心仿佛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咚的一声,迅速的沉入海底。天要亡我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自脑袋瓜里浮现,眼前的两人却忽然颓然倒地。
咦?发、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怎么——
“你该死的在这里做什么!”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当慑人的啸音自远方响起,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也驭马疾驰,笔直朝她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大批人马。
他卸下手中的弓箭,飞快自马背上跃下,身后的披风如黑火飞扬;当他站定在她面前时,严酷的俊脸上不见淡漠,只有骇人的震怒。
啊,是狩将军!
“该死的!”这一次,他吼得更加大声,震得石头上的积雪都滑了下来。
乍见她被两名苍狼国士兵包围的愤怒,让他完全忘了冷静,连忙抓着她的小手,仔细审视她是否受到伤害。严厉的黑眸,在瞧见一地破碎的斗篷后,立刻浮现骇人的阴鸷。
“为什么不说话?你该死的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待在牧场里!”
慑人的咆音震得她耳朵都发疼了,可她却不觉得害怕,只有满腔的欣喜,以及安心——
他没事。
他平安回来了……
揪紧自己的衣摆,她动了动唇瓣,原本是想要微笑,可小嘴才张启,颤抖的呜咽声却立刻满溢而出。
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乍见他的喜悦,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让她抖得失去所有力气,腿软跪跌在地,接着她开始放声大哭,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哗啦哗啦的落下。
娇嫩的身躯,颤抖得就像是风中落叶,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深邃的黑眸闪过各种情绪,最后停泊在漆黑眼底的,只剩浓浓的怜惜。
“不准哭。”他绷紧下颚,威严的命令着,可一双手臂,却是万般温柔的将她捞入怀里。
“呜呜呜……”
很显然,他的命令对她完全无效,她还是哭得唏哩哗啦,鬈翘的长睫沾满了泪珠,才触到他温暖的胸膛,立刻在黑袍上晕开一片湿濡。
察觉到她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恐惧,刚毅的下颚绷得更紧。
压下满腔的怒火,他紧紧环抱着她,翻身上马。
“回牧场!”
壮臂一扬,东方狩天抓起缰绳,便如旋风似的朝前方飙去,可后方的一行人,却是呆愣地没有任何动作。
无论是蒋虎还是薛大娘,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格在那块被“某人”一扔,便嵌入雪地里的大石上。
“格、格、格老子的。”队伍最前头的蒋虎,最先打破沉默。“这下我可终于晓得,那木笼是怎么被毁的。”幸好适才他闪得够快,否则那块大石,如今绝对是嵌在自己的脑袋瓜上。
抚着自己的脑袋,他不禁心有余悸的抖了抖臂膀。
“是、是啊。”薛大娘也结巴着,脑子里全是适才那惊险的一幕。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原来那小丫头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还好将军动作够快,提早将那两个狗娘养的苍狼军给毙了,否则要是再让她多扔几块石头,恐怕他们逃都来不及逃啊。
当远方传来吵人的吆喝声和马啼声时,床榻上的印心也不禁颤了颤长睫,缓缓的睁开双眸。
抱着暖呼呼的大棉被,她直勾勾的望着那灰白色的屋顶,一时间,小小的脑袋瓜还昏沉沉的,直到门边传来动静。
转过头,她正好瞧见一抹肥敦敦的身影掀开毡毯,迅速自门外走了进来。
“啊,你可终于醒了!”薛大娘露出笑容。
“大娘?”拢着暖被,她立刻自床榻上坐起。
“你醒得正好,我刚熬了一碗热粥,你快趁热吃了。”薛大娘将手中的热粥搁到石桌上后,便快手快脚的拿起迭在床头的衣裳,塞到她怀里,接着又拉过她身上的暖被,迅速折好放到床尾。
最后,她一屁股的坐到床畔,笑咪咪的望着她,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粥?”抱着自己的衣裳,印心不禁有些畏冷的缩了缩身子,小小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思考得缓慢。
“是啊,这可是将军特地交代的——”薛大娘蓦地收口,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许。“总之,你快来把这碗粥喝了,大娘再替你装扮装扮,替你打扮得美美的。”
“啊?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印心羞怯婉拒。
“那怎么行,再过不久将军就要回来了,你这样子可不行。”眼前的小脸蛋讨喜又美丽,晶莹如雪的肌肤,润透滑嫩,毫无瑕疵,薛大娘愈看愈是欢喜,不禁心痒的伸手摸了几把。
面对如此大胆的突袭,印心虽然羞赧,却不好意思闪避,只好红着脸,温驯的任由薛大娘又摸又捏,只是不一会儿,某种似曾相似但令她作呕颤抖的记忆,却自脑海深处浮现。
啊,苍狼军!
软嫩娇躯顿时一僵,印心立即想起所有的事。
狩将军不仅凯旋归来,还救了她,可她却连一句道谢都没说,就当着他的面,像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她甚至还将鼻涕眼泪抹在他身上!
当记忆点滴回笼后,粉嫩的脸蛋也愈来愈红,愈来愈烫。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他的怀抱有多温暖、多令人安心,因此当时她才会抓着他哭个不停,仿佛是想将心中的委屈与恐惧通通宣泄出来,而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始终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任由她将衣袍浸湿,最后她只记得自己连哭的力气也没了,接着——接着——
咦,接着她做什么去了?
怎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大娘,那晚狩将军他……呃……我是说,那个我是怎么……”抱着衣裳,印心支支吾吾地问着,好想弄懂自己是怎么跑到这床上来的,却又不好意思将话问得太白。
不过虽然她将话说得模糊,薛大娘却还是一下子就弄懂她的疑问,不禁仰头一笑。
“那晚你哭得累了,便在马上睡着了,将军只好抱着你回房。”
“什么?”印心一房,小脸顿时红艳如花。
她睡着了?而且还被狩将军抱回房里?
啊,那她的鼻涕眼泪,不就全让他看到了?
“那日你肯定是累坏了,这一睡,竟睡了一日一夜,将军以为你是病了,还特地请来军医替你诊脉呢。”吃完小脸的豆腐,薛大娘立刻转战印心那头柔亮滑腻的长发,心里飞快的想着,该替她梳什么发型。
北方女人作风大胆,这些年来,对将军投怀送抱的北方佳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不过将军向来自律甚严,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女子,她还道这几年内恐怕是无法替将军办喜事,没料到这会儿机会就来了。
为了这天真的小丫头,将军又气又吼,着实把大伙也吓了一跳,不过气归气,将军可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见她哭倦睡着了,连忙卸下身上的披风,绵密的将她裹在怀里,就怕她冻着、冷着;明明气得都快冒烟了,却不忍心叫醒她问话,反倒还轻手轻脚将她给抱回到房里。
跟着将军十几年,她可从来没见过,将军对哪个女子那般温柔呵护呢。
虽然将军没将话明说,可那充满占有欲的一举一动,早已充分显示出印心的重要性,因此这两日来,她的心情才会格外的好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不是该先请人绣套嫁裳了?说不准几个月后,牧场就要办喜事啦!
“一日一夜?”没料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印心不禁错愕的睁大了眼。
“是啊,这么久没进食,你一定饿坏了,快将衣裳穿好,下床喝点热粥——”话才说到一半,薛大娘立刻耳尖的捕捉到石屋外的动静。“啊,是将军回来了,看来北方城墙修补的进度应该不错,所以今儿个提早回来了,我得赶紧向将军报告你醒了。”肥敦敦的身影才自床边起身,连忙就往门口奔。
“啊,大娘,请你等一等,我、我——”抓着衣裳,印心紧张极了。
想起自己曾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她就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将军有好多事要忙,不会那么快进来的,大娘回头再替你梳头,将你打扮得美美的!”薛大娘笑呵呵的摆着手,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来不及打扮。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将军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会很高兴。”薛大娘兴奋的拉起毡毯,也不等她将话说完,便一溜烟的走出石屋。
拦不住薛大娘,印心只好立刻跳下床,七手八脚的将衣裳穿好。
啊,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怎么他就回来了呢?虽然大娘说他会很开心,可是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咬着下唇,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转,挂在门上的毡毯却又传来动静,以为是薛大娘改变心意折了回来,小脸一喜,她连忙转身——
“大娘,你还是跟狩将军报告我还没醒吧,我——”细嫩的嗓音倏地消失,望着门前面无表情的东方狩天,印心吓得差点尖叫。
怎、怎么会这样?大娘不是说,他不会马上来吗?
惨了,他一定听到自己的谎言了,他会很生气,他一定会生气啦!
提起裙摆,印心二话不说,立刻就往床榻的方向冲,妄想临阵脱逃。
慑人的威吓声吓得她脖子一缩,果然停下脚步,动也不敢动。
东方狩天无声绕到她面前,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瞧不清他的想法。
“你想去哪里?”
她想逃!
绞着双手,她不禁心虚的迅速低下头。危险近在眼前,她只好暂时抛掉“诚实”的美德,努力左右摇头,否认自己曾有不轨的想法。
“坐下,把粥吃了。”威严的嗓音再次自上方落下。
拿着一迭帐,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忽然走到石桌边,专心的查看起帐,似乎不打算追究。
咦?就这样?
他……他不生气吗?
少了那慑人的压迫感,印心偷偷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
“还不快吃。”东方狩天忽然抬头,深邃的黑眸,笔直的对上她。
简单的四个字,却有强大的威力,咚的一声,她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乖乖坐下吃粥。
薛大娘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厨子,一碗香葱滑蛋粥煮得清香淡郁,她才吃了一口,便立刻感到饥肠辘辘,连忙拿着汤匙,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不知不觉中,一大碗的热粥全进了她的小肚子,有了热粥的充填,她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手脚不再冰冷,就连精神都好多了。
搁下汤匙,她教养良好的拿起手巾,仔细的擦拭粉唇、双手,谁知东方狩天却忽然出声:“你会打仗吗?”
“啊?”她愣愣看向他,一时间无法反应。
“你敢杀人吗?”他迅速又问,说话的语气,就像谈论气候般自然,同时还一心二用的将帐翻页。
以她的角度,无法窥见他的表情,不过……他是不是在生气啊?
“呃……我……”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苍狼军不懂怜悯,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你究竟为什么要到战场上去?”合起手边的帐,他总算抬头看她。
四目交接的瞬间,印心立刻就被那冷寒的目光,冻成冰柱。
呜,他在生气,他真的是在生气啦!
看着那张比平常还要严酷冷凝的俊脸,才因热粥而暖热的四肢,瞬间又冷却了下来,她张着小嘴,好半晌才挤得出声音。
“我我我、我去那边,是想、想帮你——”
“帮我?”他不留情的截断她的话。“你差点连自己也帮不了!”他提高声调,眼里那炽烈的怒火,几乎可以将她灼出个大洞。
她吓得缩起脖子,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她唯一做得到的,就是到处制造麻烦。
想起自己做出的麻烦事,她不禁自责的捏紧粉拳,任由指甲陷入掌心,扎疼自己也不自知。
“要是那时,我没听到你的呼声,要是那时,还有其它苍狼国的残党,你晓不晓得你会有什么下场?”他加大嗓音,一颗心因为想起当时的状况,再次抽紧。
出生入死十几年,再残忍、再血腥的事,他通通都遇过,可他从来不曾畏惧,直到他亲眼瞧见,她孤单无助的被苍狼军给包围!
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残忍的捏在手里,只差再施上一分力,就能让他——
该死!这愚蠢的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的待在牧场?为什么总爱往危险里钻?
深吸一口气,他试着压下内心的焦灼与担忧,板着脸,继续训诫:“你师父是要你来保护我,而不是让你来送死,你到底懂不懂其中的差别?”
“可是——可是我是因为担心你——”她试着解释。
“我不需要你担心!”他忍不住又吼。
小脸一白,印心几乎就要哭了。
他的话就像一根无情的锐针,无预警的插进她的心口。
是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表示过,他不相信师父的卜卦,也不需要她的保护,更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都是她鸡婆多事……
看着她受伤的表情,一抹懊恼自黑眸里闪过,可出口的话却无法再收回。
他晓得自己不该那么生气,却无法控制。
如果可以,他真想拿条绳子将她绑在屋子里,好防止她再到处乱跑,再将自己逼入危险里!
强迫自己忽略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他自石椅上起身,强硬命令:“往后,不准你再接近牧场里的任何一匹马。这次是你侥幸逃过,下次你不会再那么幸运,如果你不想落得跟那匹马一样的下场,就别再莽撞!”
啊,对了,还有小花,她害死了小花……
他的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粉唇一颤,接着哗啦一声,蓄积许久的泪水,终于溃堤。
活了十八年,她从没怀疑过师父,只是这次,师父恐怕是哪里出错了。
她才抵达北疆,毛山矿场就被炸塌,接着她还差点将罪魁祸首放掉,紧接着,连息兵三年的苍狼国也打了过来,最后——
她还害死了小花!
呜……也许她根本不是什么福星,也许——也许她根本是个灾星!
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制造麻烦,而且他也说了,他根本不需要她担心,她留在这儿,只会让他生气……
抖着细肩,她忽然也自石椅上起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晃到床边,拿起搁在床头的包袱,毅然决然的就往门口走。
“你做什么?”他迅速扣住她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因为她手中的包袱而迅速冷下。
“我不要了……”她抬起头,哭哭啼啼地说着,完全答非所问。
“什么?”
“就、就是饕餮谱啊……”她抽噎着,脸上的泪水始终没断过。“我害死小花,所以……我不要了……”没错,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已经害死了一匹马,她不能再留下来害他,她是灾星,她要离他远远的。
该死,“饕餮谱”是什么?“小花”又是什么鬼玩意?
这小女人就不能将话说清楚吗!
尽管气得又想吼人,可看她哭得难过,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饕餮谱是什么?小花又是谁?”
“饕……餮谱就是师父的食谱,师父说……说好要给我的,小花……就是我盗走的那匹小花马……我、我害死它了,我一辈子都对不起它啦……”
原来是负伤倒地的那匹花马,严酷俊脸瞬间闪过一抹古怪。
“谁说那匹马死了?”
“就、就是你啊……”她哀怨的瞅着他,好似是在控诉,他故意在她的伤口上抹盐。“而且,我自己也亲眼瞧见了……”当小花中箭的那一瞬间,她便被抛到雪地上,接着她就亲眼瞧见,小花痛苦的倒在雪地上,不断的嘶鸣喘息。
受了那么重的伤,小花一定活不成了,呜呜——
“它没死。”他打断她的自怨自艾。
“什么?”
“它只是后腿受了伤。”看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他敛下仍在激荡的怒气,缓着语气解释:“蒋虎把它救了回来,这几日,老石都在马厩里替它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