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术室的门紧闭好一会儿后终于打开,季少君推开身前的人迎上去。
医师神情凝重的摇摇头,沉重的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病人脑部受到严重撞击,加上肺叶和胸
腔被尖锐物刺穿造成大量出血不止,最后宣告急救无效,很抱歉。」
「不可能,不可能的……」莫羽凡大叫,接着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长睫扇动几下,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莫羽凡呆愣地看向四周,直到发现伫立于窗前的身影,今天所发生的事犹如幻灯片般,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不是真的,少君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扯掉手上的点滴来到季少君面前,他湿红的双眼、沉痛的神情,再次让莫羽凡失控。「哥在哪里?我要带哥回家。少君哥,我们带哥回去好不好?」
啪!
「你给我清醒点,靖已经不在了!」季少君双眼闪着浓烈的怒火。
莫羽凡抚上热痛的脸颊,泪水再度溃堤。
好痛!真的好痛!不是脸颊,是心。
想起救护车一打开,看到莫靖遥满身是血的那一刹那,无法抑制的哀痛和愤怒,让季少君忍不住红了眼眶,口不择言的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早上为什么不自己去坐车?为什么要拖累靖?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你这个扫把星,领养你才几年的时间靖的爸妈就出事,现在你还让靖……」
从莫羽凡昏睡不断的呓语中,季少君大致拼凑出事情经过。他不能接受莫靖遥竟然为了保护弟弟而不惜牺牲自己,竟然把自己的生命摆在最后,那他在莫靖遥心中到底又摆在哪里?怎么能就这样把他抛下?
沉痛的气息、浓郁的消毒水味,季少君一刻也不想多待,不想再想起伤心的画面。他停在病房门前,深吸口气后向着虚空中说:「靖,我会带你回台湾,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
在他跨出病房前,莫羽凡立即拉住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要,把哥哥还我,不要带他走,他说过还要听我的演奏会,你要带他去哪里?把哥哥还给我!」一句句令人心酸的话语,令季少君紧握的拳头再也忍不住转过身一拳用力打在他腹部,纤细的身影承受不住这全力的一击,飞撞在身后墙上,突然涌上的腥甜一口全呕了出来。
「你清醒一点,不要再任性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还有自己!如果早上自己能强硬坚持要送他就好了,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原本虚弱的身体就还没恢复,现在这一拳打来,莫羽凡好像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但他痛苦难过的抱着肚子,仍不放弃的哀求道:「少君哥,求你,让我见哥哥一面就好。」
看着墙边不堪一击的身影:心中闪过一股不舍,季少君随即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已回复到冰冷的表情,「你……自己保重。」
眼睁睁看着门关上,莫羽凡吃力的扶墙而行,追不上季少君的脚步。
来到护理站要护士帮他查,得到的回覆是——
「你哥哥已经被刚才那位先生带走了。」
听完之后,受不了打击的莫羽凡又昏倒了。
经过急救开刀后,断裂的肋骨已经做了治疗。莫羽凡躺在病床上,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脑中不停回荡着季少君的话。
「我不是扫把星……不是……不是!」不停的左右摇晃脑袋,陷入过往回忆中,他不时喃喃低语:「我不是,是你们不要我,不是我……为什么生了我又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丢弃在育幼院?为什么爸妈要搭那班飞机?为什么哥要送我去机场?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口中声声说着不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真的不是吗?就是你害死了他们,就是你!
没错,就是我害死他们的。
撑起身,莫羽凡意识不清地打破旁边的点滴瓶,拾起一片锐利的碎玻璃,这时他哀痛的小脸忽然换上一抹极为柔美却也教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对不起……爸、妈、哥,我对不起你们,我来找你们了,等我,很快的。」
用力在右手腕上划上两刀,平静的平躺在床上,随着鲜血渐渐覆盖白色的病床,他的长睫缓缓向下合上,苍白的小脸上带着释怀、解脱的美丽笑颜。
该说是命不该绝,还是连上天都不收留他?莫羽凡也不知道。当时就差那一点点的时间,他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碰巧巡房的医生进房,立即从死神手中抢回他的一条小命。之后,他在日本一个很照顾他的上冈老师来看他,狠狠骂了他一顿,要他爱惜自己的生命,这是他哥哥
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令人伤心难过的事!
莫羽凡被骂醒了,知道自己不该让哥哥伤心。没错,这小命是哥哥用自己的命保护下来的,哥哥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很失望、很难过。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养伤,让裂骨和腕伤密合。幸好没有伤及神经,又花三个月复健后,他的手腕已经能灵活运用。
回到纽约之后,他把心中的伤痛全发泄在音乐上,比以前投入更多的时间在钻研和练习中,原先需要一年多的课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完成,提早拿到学位,也在同时顺利拿下国际音乐大赛首奖。之后,原先和莫靖遥约好要为他开的一场盛大的个人演奏会也改为告别演奏会,更在当天正式宣布退出音乐界。
一个人的生活,让莫羽凡好不容易才开展的心又封闭起来,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付出真心,也不再渴求小小的幸福,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个奢望,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