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凤一直辗转反侧,睡梦中,有个好温柔的人拥着她、抱着她,让她不再害怕,也让她歉疚的灵魂找到依靠,她知道那是谁,那气息与体温都是她深深熟悉、眷恋的。

    只是醒来后,木板床上只有自己,所有睡梦中的温柔,像一场幻觉。

    就着从门缝射进来的灯光打量四周,她看见身上的棉被和床畔的衣服。

    她试着爬起来,虚弱的身子却让她倒下,双手连自己的身子都支撑不住。

    「你的烧退了?」聂傲天开门进来,把手中的水和药放在一旁,伸手摸她的额头。

    他才不是关心她,更不是想对她好,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这里,弄脏他的地方——仇恨是无法抹灭的,即使他有时会心软,仇恨却不容许他有任何放松。

    昨夜只是一时的精神出走,他所背负的仇恨,像一把足以烧毁全世界的红色火焰,无时不刻朝他伸出魔爪,除非他死,否则他永远也忘不了。

    人凤虚弱地闭上眼,那冰凉的触感令她感觉舒坦,而他的存在和气息,让她觉得温暖。

    「把药吃了下去。」他沉声命令,「吃下去,别想死在这里,弄脏我的地方!」他强硬地把她的头往后扯,在她疼得惊叫时,将桌上的药丸丢入她口中,又将水倒人。

    「咳咳……」口中的药好苦,她呛得只能猛咳不停,把责难的双眼投向他。他冷酷的举动让她觉得受伤,他明明这么可恶,为什么她的心却自作主张地把他当作一个温暖的人?

    「不准吐出来,给我吞进去。」聂傲天冷峻地命令。

    人凤忍着苦味,将药吞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昨夜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决定收你做特助,管理你们俞氏企业。」聂傲天像个主人般地对她裁示,「也就是说,你们俞氏,寰宇集团接收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负债与盈余,由寰宇集团全权负责。而你,在俞氏还是名义上的董事长,但真正的职务是我的特助,管理俞氏,只是工作的一部分。」急着安排她,是不想让她有溜走的机会。

    他当然不是怜悯她疲于奔命,更不是心疼她孤立无援,只是突然想到与其放俞氏倒闭,不如全盘吸收,扩充为寰宇的版图,至于要人凤管理,是因为不想再浪费那可观的人事成本:绝绝对对不是为了给她一线生机。他对自己解释,也让自己能向那分仇恨交代。

    「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自己拯救俞氏,我会想办法让俞氏站起来!」她的心告诉她,他是好意的,只是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她坚定的相信,昨夜那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胸怀,才是他真正的样貌,他其实有一副温柔的心肠。

    俞氏是她父亲的基业,她想自己挽救,也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聂傲天有一剎那呆愣,她怎么能一眼看穿连自己也不肯承认的心事?怎么能把自己的恶言恶语当作好意?不,那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她的反讽,他绝不能再让自己有被识破的危险。

    「我有办法让俞氏在今天之内倒闭,你信不信?」聂傲天轻笑,光是俞氏欠寰宇的债务,就足以叫它马上关门,「你想让寰宇接收,还是想为那上百成千的员工筹措遣散费?昨天的服务费,我可以大方的付你十万,其它的,你要跟多少人睡才凑得齐?」聂傲天要她知道,除了听从他,她完全无路可退。

    他当然不会放她去和别人睡,那会使他发狂,惟一的方法是全面掌握她!

    「你……」难道非得用这么无情的话羞辱她,他才会高兴?人凤又气又伤心,伸手朝那张可恶的脸掴去。

    「就算你能让俞氏复活,我还是有法子让它瞬间倒闭。」他接住她的手,轻狎地伸出舌头,舔舐她手腕上的勒痕。

    她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面对他?那样充满怜悯和同情,好像她窥见了他的内心,好像她深深地爱上了他的灵魂,并且相信他也会爱她?

    不,不可能,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他必须让她更恨他,才能摆脱这种错觉。

    「那样会使你好过一点吗?!」人凤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戒慎恐惧地瞪着他。

    虽然她想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他是个温柔的人,但他恶魔般的态度和行径,让她在靠近的同时,又想远离;怜悯的同时,又想憎恨。

    「明天就办理接收手续,我会比照特助的福利,把薪资拨给你,虽然你的职称仍是俞氏企业的董事长,但如果你有任何差错,我照样会把你革职。」他撇着嘴角,一副可恶的得意表情。

    人凤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怎样才肯对俞氏罢手,也不明白自己该拿他怎么办。

    「把『彩雕玲珑凤』给我,我要走了。」她这才想起她要带『彩雕玲珑凤』去给父亲看,挪动身子想下床,却发现每个简单的动作都好辛苦。

    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出门?被他那样蹂躏,她不是该娇弱地躺在床上呻吟吗?被他那样羞辱,她不是该躲在角落哭?她却还想出去,这女人……怎能这么坚强?

    她惹得他好心疼……不行,现在不是心疼或钦佩的时候,她愈坚强,他愈要摧折!

    「对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女人,只能睡在我床上;从现在开始,你下班后该去的地方,就是我的别墅。」他顺手接住差点跌到地上的她,施予更无情的羞辱,「我打算牢牢的盯着你,因为我不希望有个人尽可夫的特助,破坏寰宇的声名。」

    他不想让她有机会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他想将她保护在羽翼下……

    不!他对自己摇摇头,甩掉那些想法,他只是想更方便折辱她、践踏她的自尊罢了!

    「聂傲天!」人凤推开他,气得全身发抖,「我不会上你的床、不会去你的别墅,也不稀罕当你的鬼特助!」

    她错了,什么『他其实很温柔』,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像他这种鬼,不配温柔这两个字!人凤对自己错误的认知气急败坏。

    「你愿意的。」聂傲天留下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走出房间。

    「聂傲天,你去死!」人凤用尽一切力量大吼。

    她比谁都清楚,他说对了,就算苟延残喘,她也要让俞氏撑下去,因为还有那么多和俞氏一起走过来的员工要照顾……

    她绝望的发现自己和聂傲天之间,不知几时绑上了一条无形丝线,这条丝线,把他们愈缠愈紧了。

    ☆☆☆

    人凤匆忙地离开聂傲天的私人休息室,才知道时间已经是下午,打电话要秘书整理俞氏的总资产负债表后,她去了赵美容院,买了套新衣服,还刻意选了长袖薄纱,把手上的勒痕遮掩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父亲看见她光鲜快乐的一面。

    来到看护中心时,几乎是傍晚时分了。

    「爸,我来了,你今天乖不乖?」她一如往常,蹦蹦跳跳地进入父亲的视线,把他的床头摇高。

    俞霸威睁开无神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人凤来了。他很高兴,只是眼神和表情都僵硬得无法有任何线条。

    「爸,你看,我替你带来了什么?」人凤从肩包里拿出『彩雕玲珑凤』,「当当当当……」兴高采烈地把『彩雕玲珑凤』亮在俞霸威面前。

    看见『彩雕玲珑凤』,俞霸威的瞳孔突然放大,聂傲天那鄙视轻蔑的模糊脸孔闪过脑海——

    你的传家之宝『彩雕玲珑凤』,落入我手中喽,你会心痛吗?

    不只如此,你的独生女也在我报复的行列,我大概会用一切手段来折磨她吧……

    彩雕玲珑凤……聂傲天……折磨人凤……在俞霸威的认知里,变成一种令他惶恐不安的残酷关连。

    他体内的血因此暗暗沸腾。

    「你看,我说会拿来,就是会拿来吧,它是你的宝贝,我当然是很珍贵的收藏着喽。」人凤把那价值不菲的水晶放在父亲手上,还拉他的手指去抚摸、感觉它。

    「瞧!这凤尾雕工多细呀,你总是一再的把玩着它,赞不绝口地再三强调;你还感叹它的色彩如真似幻,完全没有人工味,简直浑然天成;还有,当妈妈说它的羽毛才漂亮时,你还说她没眼光呢……」人凤对父亲描述过去相处的种种,表面上积极乐观,心里却凄苦莫名。

    俞霸威握着『彩雕玲珑凤』的手在颤抖,胸口不断起伏。

    彩雕玲珑凤……聂傲天……折磨人凤……的连环字句不断在他的脑中盘旋,紧紧的压迫着他。

    然后,随着手部动作,暗红色勒痕自人凤的袖口露出,在洁白的薄纱中怵目惊心,俞霸威顿时激动了起来。

    是谁?!是谁伤害人凤?她是他心头上的肉,连剜一下都会心疼,是谁这样伤害她?!

    彩雕玲珑凤……聂傲天……折磨人凤……

    是他,是聂傲天,是聂傲天折磨人凤!是『彩雕玲珑凤』害了人凤!

    要去杀了他,要去杀了他!俞霸威蓦地激动起来,愤怒的胸口像火山爆发,不停地喷出滚烫的岩浆。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双眼翻白,从喉间发出咯咯声响,颤抖的身体振动病床,发出铁器共振的声音。

    「爸!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人凤见父亲不对劲,慌急地按下呼救铃。

    护理人员很快就来了。

    「怎么了?」护理长看病人情绪太过激动,连忙向护士交代:「快,打镇静剂。」

    注射了镇静剂后,俞霸威才安静下来,进入沉睡状态。

    「护理长,我父亲是什么情况?」人凤焦急地问。

    「他的情绪太激动了,从昨天开始就这样。幸好医生事先开了镇静剂,我们才可缓和他的情绪。」护理长说,「你们这些做家属的,要小心一点,不要提起会刺激到病患的事,这很容易对病患造成生命危险。」

    「刺激性的话题?」人凤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提到什么,刺激了父亲,她的每句话都很小心,怎么会刺激到他?她用尽心思要使他好转,为什么反而使他更糟了?她百思不解,并深深怀疑自己决策错误。

    手机在这时响起,看看面板,上头浮现家里的电话号码。

    「喂?妈?」

    「人凤,你好久没回来吃饭了,今天回来吃吧?我亲自下厨唷。」那头传来母亲娇滴滴的声音。「哇,妈妈大人亲自下厨,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呀?」人凤故作活泼的问。

    「先卖个关子,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准时六点开饭唷,别迟到了。」

    「好。」人凤乖巧的答应。

    看看表,离六点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与沉睡中的父亲告别,她重新整理好心情,开车回家。

    ☆☆☆

    一回到家,饭菜香就迎面扑来,让人凤深感家庭的温馨。

    林美兰正代着将她亲手做的料理摆满餐桌,看见她回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咦,妈,你自己做饭呀?」人凤有几分惊讶,「佣人呢?」

    「我让他们放假去了。」林美兰笑着回答。

    「哇,好香。」说着,用指尖挑出一块好吃的咕老肉。

    「去洗手。」还没把肉送进嘴里,林美兰就把她的手持离那盘菜,「没洗干净不准吃。」

    「是,遵命!」人凤立正站好,调皮的行个举手礼。

    「你唷,这么调皮!快去把手洗干净。」林美兰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人凤笑吟吟的去洗手,厨房里传出林美兰边做菜边哼歌曲的声音,她的心中溢满幸福。

    「我一定要守住眼前的幸福,为自己,也为母亲。」她暗暗对自己发誓,「绝不让任何人破坏这仅剩的幸福,就算是聂傲天也不行。」

    一定有方法能让俞氏企业步上轨道,又能替父亲报仇,还能保住眼前的幸福。

    她突然发现聂傲天的提议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只是俞氏企业不再属于俞氏。

    但是在人事完全没变,又由她一手掌管的情况下,她不是有机会从内部把俞氏抢回来吗?

    他不可能没想到这个危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很难懂。惟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等候老天爷的安排了。

    只是要跟他同床共枕……一想到难免要让他抱,她的心头就像小鹿乱撞般,怦怦跳个不停,身子就升上一股令人害羞的感觉。

    如果他能永远当个温柔的人,不知有多好……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渴望被他所爱。但是他会爱她吗?他会愿意被她所爱吗?

    「对了,给你爸爸打电话去,就说我亲自下厨,做了一大堆他爱吃的菜,最好也把菜名跟他讲,让他嫉妒一下。」林美兰的声音自厨房飘出来。

    人凤的脸色蓦地苍白,整个人怔在那里,迟迟无法动弹。

    她的脑海中浮现默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那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样子……

    他父亲本来可以和她一起回来,享受母亲的拿手好菜,为母亲的手艺赞不绝口,快乐地享受天伦之乐,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孤伶伶地躺在看护中心……她的心好痛,也好恨……

    说什么情爱?她和聂傲天之间,只有数也数不清的仇恨!

    但是,她的大脑自动自发地想象年稚的他,衣衫褴褛地流浪的影子……那使她想起童年时期,住在公园里的那对兄弟。

    他们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就连生病了,也只能奄奄一息地在公园里坐以待毙……

    如果她的父亲曾经害得他像那对兄弟一样,她有什么资格恨他?她用一辈子去弥补都不够!

    她知道,即使她这样想,也无法减少聂傲天心中的恨,无法改变他那只想欺凌她的态度。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恩怨?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她就能好好的爱他,他也会开始爱上她,他们会变成一对情侣吧?

    她觉得这分爱好辛酸……

    「人凤,快去呀。」林美兰催促。

    「喔,好。」人凤回过神来,飞快的擦擦手,去打电话。

    像林美兰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是幸福的。什么都不知道,才能露出那种令人羡慕的笑容、维护这个家的气氛,让走进这里的人,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她想变成这样的女人,让她爱的人感受到幸福,也想守护这个笑容,不让它受到任何摧残。

    她父亲从来不让母亲看报纸,家里也没有半本和商业经济有关的杂志,连电视频道也没有新闻台,再加上别墅位居深山中,与外界的联系甚少,爱好园艺的林美兰才会对俞氏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很赞同父亲的作法,如此一来,她的家才能在忙碌的工作、尔虞我诈的生活中,变成一块净土,她的母亲才能变成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仙子。

    「喂?爸?你终于接电话了。」人凤拿着手机在屋内走来走去。

    虽然电话根本没有拨出去,她还是装得有模有样。

    「爸,让你猜我们今天吃什么?是妈妈亲手做的料理喔,有你喜欢的咕老肉、三杯鸡、清蒸鳕鱼……还有这是什么?三鲜汤?哇,爸,你要是看见妈妈做了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呵呵,谁要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就算马上赶回来,也只来得及吃剩菜剩饭喽。呵呵,妈妈今天做了满桌子的好菜喔,我们的大桌子都放不下了……哇,还有我超爱吃的『人小鬼大头』,呵呵,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吃一颗狮子苏,已经不算人小鬼大了,今天难得你不在,我要全盘吃光光……什么?今天什么大日子呀?」人凤装模作样的把话筒搞住,转头问忙进忙出的林美兰:「妈,爸爸问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是你的生日呀!瞧瞧你们父女俩,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掉了。」林美兰嗔怨一句,「倒是你厉害,电话一打就通,哪像我打了几十通,从来没有接通过。」

    「嘿嘿,还是我厉害吧。我要继续跟爸爸讲话了。」人凤心虚的拿着手机,往客厅的另一个角落移动,「爸爸,你没空回来陪我过生日,我就原谅你了,可是别忘了我的生日礼物唷……」她的声音愈来愈哽咽,视线愈来愈模糊,热泪在眼眶中翻滚。

    「人凤,开饭喽。」林美兰把围裙脱掉,将蛋糕上的腊烛点燃,「爸爸不在,你会感到寂寞吧?没关系,妈妈陪你过生日。」

    「爸爸没陪我过生日,他又要任我敲诈了。」人凤硬生生地把眼眶中的热泪逼回去,露出灿烂的笑容,却看见林美兰像一摊水般,往地上软去。

    「妈。」她马上跑过去扶起她,一颗心揪得死紧。

    「我还是……」林美兰露出一抹充满歉意的苍白笑容。

    她怎样也不会告诉人凤,医生说她的病情恶化,恐怕没几个月的生命,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陪女儿过生日。

    「妈,你不用做这么多没关系的,你不要让自己这么劳累。」人凤无比心疼,林美兰的体质比一般人更差,根本不能太劳累,「这些让佣人去做就好了。」

    「没关系,休息下就没事了。」林美兰虚弱的笑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亲手做些好菜,以弥补爸爸没陪在身边的遗憾。」

    「妈……」满满的感动在胸臆间汹涌。

    虚弱的母亲不顾身体状况,只想给她一个快乐的生日,她要怎样,才能报答这一分心意?

    「别露出这种表情,今天你是大寿星,要快乐一点。」林美兰将她拉到生日蛋糕前,「来,大寿星许愿。」

    「一愿爸爸身体健康,二愿妈妈身体无恙,三愿爸妈天天快乐。」人凤闭上眼许愿,然后吹熄腊烛。

    「哎呀,怎么净许这种愿?应该先为自己的终身幸福祈愿才对呀。」林美兰笑着要她切蛋糕,「像你这样不把爱情摆第一,几时才嫁得出去?」

    「啥?要把爱情摆第一吗?没关系,我相信老天爷会把最好的爱留给我。」人凤露出调皮的笑容,脑中不期然浮上聂傲天的身影,和他照在她记忆里的温柔。

    「那当然喽。祝你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女儿。」林美兰以茶代酒,向女儿祝贺。

    「谢谢你,我最爱的妈妈。」

    人凤决定尽全力守护这个温暖的家,也要把母亲带给她的温暖,传递给需要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