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过,幸福酒吧不再是可以带给人幸福的酒吧,那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而这一切偏偏无法仅仅用意外来解释,所以带给夏绿艳的震撼才会这么大。
第一次,是三天前的晚上九点三十分,几名便衣警察突然冲进了幸福酒吧,将一名熟客带走,据说,那名熟客是中国流亡海外的政治通缉犯。
第二次,是两天前的下午六点十三分,几名便衣警察再次冲进了幸福酒吧,把另外一名长发客人给带走,据说,那名客人是西班牙皇室的后裔,却私自与军火商交涉,贩卖军火,逃亡到美国。
第三次,是刚刚一分半钟前,几名便衣警察第三次冲入幸福酒吧,这回,他们带走的不只是一名客人,而是店里所有可能的嫌疑犯,甚至还丢了一张检查证给夏绿艳,说警方怀疑幸福酒吧是窝藏犯人的地方,要她马上停业,接受司法调查。
她的家被火烧了一半,现在连店都快经营不下去了?怎么回事?今年她流年不下利吗?
夏绿艳愣愣的坐在吧台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店内,就算她不停止营业,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有客人敢再上门了吧?
「盼儿!」
「嗄?」顾盼儿被这突然的叫唤给吓得惊跳起来,差点从高脚椅上跌下去。
夏绿艳忍不住往上翻了个白眼,「妳在发什么呆?」
「没啊,真的没有!」两手拚命挥啊挥地,顾盼儿一脸的心虚。
「找到风笑海了没有?」
「没有。」这回答快得教人很难不起疑。
夏绿艳瞇了瞇眼,「真的没有?」
「是真的没有啊。老板不信啊?不信的话,妳自己拨电话给笑海哥。」顾盼儿拿起手边的电话递给她。
瞪了电话一眼,夏绿艳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将目光移到顾盼儿身上,「风笑海会上哪儿去?他已经三天没出现在店里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除非他飞到国外玩或是谈生意,又或者是带着人去找人干架火并,再不然就是受伤挂了彩不敢见她,否则,他从来没有连续三天没出现过
那么,这次他这么久没出现的原因是哪一个呢?
「嗄?我不知道啊,真的……可能是出国玩了吧?笑海哥本来就不是关得住的人,所以他可能刚好出国去了……」顾盼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吗?」夏绿艳开始不安了,这几天她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似乎在预告着什么事。「如果出国,他应该会打电话告诉我一声的。」
「啊?他……可能忘了吧……我想。」顾盼儿抓抓头发,傻傻的笑着。
「就算忘了,他也会在第二天打个电话跟我说。不然,店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应该早就知道,会马上赶回来才是。」风笑海对苏活区的监控可以说是暸若指掌,更别提幸福酒吧了,他可是幸福酒吧的最大股东,这一点他从没说,她也不提,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
思前想后,夏绿艳心里的不安更深更浓。那个风笑海……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呃……笑海哥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老板妳就别担心了,笑海哥说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请妳放心--」接收到夏绿艳投过来的质疑眼神,顾盼儿忙不迭地用手摀住嘴。
妈妈呀!为什么妳生了一张又快又笨的嘴给我呢?顾盼儿仰首问苍天,只能暗自哀叹,然后偷偷的瞄了夏绿艳一眼,这一眼不看也罢,看了就只有被瞪得老实招来的份。
「笑海哥说--不会有什么事?」夏绿艳心里浮现一个问号,再对应着顾盼儿一脸的作贼心虚,心里的疑惑更甚。
「呃……我的意思是说,笑海哥常常在我耳边说这句话,所以请妳别担心了。」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呵呵,希望这句话是对的。
「是吗?」夏绿艳扠起腰来,端起一副晚娘面孔。
「是……是啊,老板……」果真是张笨嘴!被人家一瞪,说话就开始结巴了,唉。顾盼儿摀着嘴,边说边摇头叹息。
「盼儿,我讨厌说谎的小孩,我的店里更不会聘用说谎的员工。」
「是,我知道。」头低得不得再低,顾盼儿一脸的愧疚,不是因为对老板说谎,而是因为她即将出卖笑海哥。
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就给我从实招来,妳只有一次机会。」
「就是……那个……笑海哥他被警方抓到警局去了……」
「什么?」夏绿艳愣住了,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的消息,立刻一把抓住顾盼儿的手,「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罪名?」
「就三天前……罪名还不知道……」
「不知道?」夏绿艳漂亮的唇张成了一个O型,好半天才找回一丝冷静。「不知道他的罪名,那警方用什么名义抓他?」
「就是……」顾盼儿偷觑了她一眼,「哎哟,那个笑海哥说不能说的啦,老板妳别逼我了,否则笑海哥会杀了我……」
「妳不说,就马上给我滚回家吃自己。」
「嗄?」他们两个比狠的啊?她怎么那么可怜……
「说不说?」
「说……」不说又不成,这根本由不得她啊。
「那就快说!」
「我去看笑海哥的时候,听到警员偷偷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是……笑海哥不知怎地去得罪了巩家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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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皇轩的爷爷是上上任总统的幕僚长,爸爸巩云山是上任总统的国策顾问,真要细说巩家的政治背景,恐怕要追溯到巩家的祖先移民到美国,出任美国加州州长开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只能说,巩家在美国政坛的势力无人能出其右,连道上大哥都要忌惮七分。要真想找出与之抗衡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就算有,人家也不愿意得罪巩氏家族,更何况,巩皇轩这小子才一回国,总统便亲自登门想将他揽入幕僚群,可见他受重视的程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夏绿艳不敢相信,那她还来找他干什么?
「当然不是这样,要救风哥,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巩皇轩对付他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我想象巩皇轩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可能没事找风哥这种人的麻烦,妳说对吗?」
听完斐焰的分析,夏绿艳猛地站起来,气呼呼的就要冲出去,却被一只手抓住,把她给拉回来。
「妳想做什么?」斐焰挑了挑眉,难掩兴味。
「当然是去找巩皇轩!该死的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他!」夏绿艳气得小手乱挥,身子虽娇小,却极有气势。
好一个巩皇轩!好一个伪君子!他怎么可以公报私仇?一定是的!他一定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恼羞成怒,所以才找风笑海的麻烦!一定是这样!
「杀他?凭妳?」眉挑得老高,斐焰用另一只手撑住俊朗的脸,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不是他斐焰瞧不起人,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嗯,太可笑了。
要不是她曾经当了他几天的老板,要不是她是他的大恩人风笑海的老相好,他这个早已收山不管世事的人,是绝不可能瞠这淌浑水的,更不可能大半夜舍弃老婆和温暖的被窝,来陪这个女人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有一件事得慎重考虑了,那就是搬家,他要搬家,至少要搬到不会在半夜让人从被窝里挖起来的地方……
「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夏绿艳眼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臭斐焰!忘恩负义的臭斐焰!你的大恩人都被人家抓去关了,你竟然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老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风哥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夏绿艳气得鼓起腮帮子,美目微瞇,想也不想的便开骂:「人家都说哈士奇犬是多么的忠贞护主,我却怎么看你都不像嘛,罢了,要靠你去救风笑海,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好了。你让开,别扯着我不放,我又不是你老婆!」
「等等--」斐焰扯住她的手依然没放,反而抓得更紧。
「放手!」
「妳刚刚说什么哈士奇?」斐焰瞇起眼。印象中,好像也曾听风笑海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字眼,不是他敏感吧?为什么他老觉得这个叫什么哈士奇的跟他好像有什么关联似的?
「哈士奇犬!就是一种雪橇犬!一种拘类的名字--呃,那个……」见斐焰的眼睛越瞇越细,夏绿艳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安地舔舔唇,瞄了瞄被他紧扣住的小子一眼。
他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的手给扭断吧?全天下的黑道人士,她只能得罪风笑海--她怎么会把这个重要的原则给忘了呢?该死的!就算她老是把斐焰当弟弟看,但人家可没把她当姊姊,要是让他知道他们在背后把他比喻成一条狗……会不会偷偷的把她毁尸灭迹啊?
「哈士奇犬……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斐焰问得温柔,眼神带着蛊惑意味。
「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夏绿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地从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那个……打扰你的睡眠真是不好意思,你去休息吧,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飞也似的冲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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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下城最南端的区域,当地人称「下曼哈顿」,是一六一四年来自荷兰的移民最早落脚的地区。
绿底白宇的路标上写着「WallSt.」--华尔街,两旁都是从十九世纪便进驻于此、举世知名的大银行,这些银行掌握着全美国、甚至全世界最重要的财富资源,其中纽约证券交易所更是全球瞩目的指标。
巩氏家族世居华盛顿,一直到巩云山退休,才举家迁移到纽约下曼哈顿区近郊的一座城堡别墅,说是养生,最大的目的却是为了摆脱前任总统派系的色彩,远离当时的政治决策圈。
这一点,却只有巩云山自己明白,连他的父亲巩凯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因为他父亲的一生为政治而活,而他则不,尤其是在一场大病之后,他对政治圈的纷纷扰扰陡地感到厌倦,正好藉生病之名,举家搬到了纽约郊区,也让儿子巩皇轩顺势远离政治圈。
末料,拿了个英国伦敦大学经济与法律双料博士的儿子,还是难掩锋芒,让现任总统亲自找上了门,乐得巩凯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唉,现在该如何是好?
「老爷,少爷回来了。」
「嗯,请他进来。」巩云山从沉思中回神,刚好见到巩皇轩优雅的走进门,遂示意他坐下。「决定得怎么样了?打算走一遭政治圈吗?」
巩皇轩温文一笑,端起佣人送来的现煮咖啡轻啜了一口,才道:「这件事我还没决定。」
「喔?」巩云山眸光一闪,甚为不解,以他对儿子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对事情没有主张、任人牵着鼻子走的乖孩子,只是,他通常掩饰得很好,好到没几个人可以察觉出他的叛逆。
不过,好歹他是他的爹,如果他当真看不出来,那就枉为人父了。
可是现在……他真的迷惑了,不懂这个从小便很聪明、却冷眼看待这个世界的儿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爸爸,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巩皇轩淡问,唇角含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是,也不是,你爷爷为你相中了一门亲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巩皇轩不语,依然优雅的喝着咖啡,彷佛父亲说的并不关他的事。
「是唐家的千金--」
「唐香伶?」巩皇轩轻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典雅婉约的身影。
「是的,你认识她?」
「说不上认识,但在几个公开的宴会上打过几次照面,是个优雅美丽的女人,也不多话,的确是个好妻子的人选。」
巩云山讶异的挑挑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指尖在咖啡杯缘上轻点着,巩皇轩无可无不可的问道:「我想知道爷爷相中她的原因?」
「香伶的父亲是现任总统最信任倚重的人,香伶的爷爷是你爷爷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香伶的奶奶是你奶奶的大学同学,还有香伶的大哥是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法官,再加上唐家在美国金融体系的势力……」说到此处,巩云山蓦地一顿,恍然大悟的看着儿子,「你该不会是--」
「是,所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对吗?爸爸?」巩皇轩一笑,搁下喝完的咖啡,起身离开。
门外,身兼司机和保镳的蓝海辰正等着他,连车子都还没熄火,彷佛知道巩皇轩在里头根本待不了十分钟,而事实上也是,因为他连一根烟都还没抽完,巩皇轩就出来了。
「少爷想去哪儿?」
「回我住的地方。」上了车,巩皇轩闭目沉思,窗外的好山好水进不了他的眼,那个娇小美丽的身影却不期然的从他的记忆中钻了出来。
可笑得很,他竟忘不了她……
只不过是个美丽的女人而已,为什么他不能像忘记其它女人一样,轻易地把她从脑海中甩开呢?
还有,一想起她,他就开始怀念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还有她被他吻住时的羞涩与愤怒……
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可以羞涩得像是处子般惹人怜爱,却又会在转眼间变成一只对着他叫嚣、伸出利爪的猫;可以同时拥有孤单无助、却又在转瞬间亮丽多彩的眼神,在不同的时空中变幻着她独特的美丽光华。
是因为当年那场大雨中的舞吗?那一幕,这两年多来他从未忘记过,甚至比两人在床上的缱绻温存还要让他记忆犹新。
为了这份思念,他曾经好几次想从英国回来找她,而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却依然无法将她留在身边。
他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除非,他的心厌倦了她,他的身体也厌倦了她;除非,他可以不再想起她,不再思念她,那么,她才可以离开。
「少爷?」
「到了?」
「是到家了,可是门口有个女人堵在那里,我没法子把车开进去。少爷,你先在车里等一会儿,我去请她走开。」说着,蓝映辰下了车,往那张开双手挡在车道前的女人走去。
巩皇轩缓缓睁开眼,蒙蒙细雨中,他看见了那个他思念了两年多的女人,正一身湿淋淋的杵在车道中央,愤怒的跟蓝海辰扭打着--不,是她正极力地想从蓝海辰的箝制下挣脱。
「你放手!我要找巩皇轩,不是你!」夏绿艳死命地想要抽回手,无奈对方力气大,还学过擒拿术,只稍稍一拐,她就疼得动弹不得,怎么挣也挣不开,只能徒劳无功的大声嚷嚷。
「我们家少爷岂是随便说见便可以见的,请妳离开,否则--」
「怎么样?」夏绿艳下巴抬得高高的,倨傲的瞪着他,「你最好叫你家少爷出来见我,别像只乌龟似的只敢躲在车子里面!身为男人就该敢做敢当,他做了什么事自己明白,既然做了,我现在送上门来,他还不好好把握机会吗?该死的!你现在就去叫他滚出来见我!否则你今天别想把车开进去!」
「这位小姐--」
「我叫夏绿艳,你去告诉你家少爷,说我要见他!」
他当然知道她叫夏绿艳……有时连作恶梦都会梦见她哩,他又怎会不知?
为了这个叫夏绿艳的女人,他可是跑遍了几十家征信社,才找到一家征信社愿意提供数据,更运用了所有他以前当警察时可用的资源,来帮主子罩这个女人,要说全天下最了解这个女人背景的,除了少爷之外就是他了,哈。
其实,以主子的势力,根本轮不到他来罩他的女人,只是为了不让巩家老爷子知情,主子只好请他暗中悄悄的做。
这是他待在主子身边,除了开车之外,难得发挥真正功用的一次,也就更让他难以推辞。
「很抱歉,我家少爷很累,今天不想见客。」一只手抓住她绰绰有余,蓝海辰说着,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你问过他了?」
「我--」
「去问他,问他想不想见我!」真是小人难缠!可恶!为什么这个人的身手那么好?才一只手就把她抓得死死的!
「我不想见任何人,海辰,等这位小姐走了,再把车开进车库去,我先回屋里去了。」巩皇轩不知何时已下车,朝别墅大门走去。
细雨纷飞,他走得决然,夏绿艳急红了眼,举步要追上前去。
蓝海辰放开她的手,改以身体挡住她的去路--这次是出于好心。
「回去吧,妳进去也只会自取其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