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扬不想追出去,沉着眼,两手交迭的斜倚在浴室门边,半晌,还脱了上衣,打算直接进去洗澡。可上衣脱了,下一秒又把它给穿上,因为外头浙沥哗啦的大雨声扰得他心乱,一向优雅佣懒的他褪去一身闲散,旋即疾步而出。

    他不是’怕她迷路,毕竟他在台湾人生地不熟,会迷路找不到家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他也不是担心她出事,毕竟她这么大个人了,居住地又是治安良好的台北市,还有一条繁华热闹的夜市,不到十二点绝对跟人烟稀少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所以,他根本不必担心的。

    让她哭,让她讨厌,让她就这样对他心灰意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可是他的脚就这样自动自发的想朝那抹身影追去,直到……他看见蹲在大门口外的小小身影。

    她没跑远。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说真格的,应该说她根本没跑出门,只是跑开他的视线范围,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淋着雨哭泣。

    好壮烈凄凉的景况呵。他却好想笑。

    这个没志气的家伙!连耍任性都不会吗?在乱骂了他一通之后,可以做的就只有蹲在大门口哭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吗?

    雷扬缓步走进滂沱大雨中,学她一样蹲下来。

    「进屋去吧。」他淡淡地说。

    她的小脸,泪和雨糊成一片不分你我,看起来就像个流落街头的小可怜。

    闻声,她仰头看见他,委屈的嘟起嘴。

    「你没有马上跑出来追我。」她说出一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你就不怕我跑掉吗?」「你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吗?」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也是慌急的。

    「可是我有可能会跑很远,让你找不到。」「那你为什么不跑?」「因为我怕你迷路啊,还有你淋了雨会生病……」话说到这里,风铃突然顿住了,想到雷扬此刻不就正在淋着雨跟她说话吗?天啊!她突然跳起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奔。「快进去!你会生病的!」她拉得好急,因为突然站起身,身子不平衡还让她差一点摔倒,可是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小小的身子死命想将文风不动的雷扬给拉进屋里去。

    「快点进屋里去啊,扬!别闹了!」她急慌了,一边吼他一边伸出手抹泪。「你这样会生病的!你生病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你生病!你听见没有?快点进屋里去!我求求你……」话未落,风铃已被抓进一个宽敞湿热的胸怀--雷扬捧起她哭着的小脸。低下头,高挺的鼻碰触上她的颊畔、鼻尖。眼对着眼,勾魂摄魄似的瞅着她瞧。

    「扬……」他的眼神好认真,好严肃,又好……深情吗?她不会说,可是她被他看得整个人都悸动的颤抖起来。

    「你不是在生气吗?」雷扬叹息道:「生气的时候应该不理人,不管我是生是死才对,你这样,会让我吃得死死的,知道吗?」雨好大,打得她的胜好疼,可是她的心却好暖,因为雷扬好温柔,温柔到让她只是望着他的眸,就右快要融化的感觉。

    明明是气他的,气他忽冷忽热,气他老是捉弄她,气他明知道她喜欢他,却老爱拿她的喜欢来取笑……可是,当他这样温柔的凝视着她,当他对她这么温柔的说着话时,所有的气都在一瞬间消散了。

    「我不要你死,就算我在生气,就算有一天我恨你,就算有一天我离你而去,我都不要你死,我不准!你听见没有?就算你是病人,我也不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我会很伤心的,然后也会跟着死去。」泪眼汪汪,看似柔弱的她,语气却比石头还要坚硬。

    他的心,揪着,扯着,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明明没病,心却窒闷着,像有人拿石头丢向他,把他打得好疼,还流了点血。

    他该拿她怎么办?

    一个爱他爱到这样义无反顾的女人,连生死大事都可以拿来跟他山盟海誓,他该感动到痛哭流涕,偏偏,他却气得很想咬她。

    光想到她有可能比他早一步离开人世的这种可能性,就让他抓狂!

    儿时的片段再次袭上脑海……突来的一辆车,白花花的光照得他睁不闭眼,就在他呆愣在当下,即将被车子撞到的那一刹那,一个女人冲了过来把他谁闻……鲜血汩汩的流遍一地……他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哭叫声,久久不歌……多少个夜晚,他在这一场恶梦中醒来,冷汗涔涔,泪流满面……为一个人死也许不容易,但活着的人却更是痛苦万分呵!这样的心情,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晓得?这样的痛苦,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雷扬沈了眼,体内那股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准许你死!」冷眸里散射出一抹足以冰冻人的光,完全挣脱他往日温柔优雅的形象。

    「还有,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他冷漠地道。「就算我对你好,也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可怜你。」闻言,她的脸色苍白似雪。

    他视而不见。

    「所以,你不必也不需要爱我爱成这样,就算你为我死去,我也不会高兴,更不会感动,反而会恨你,恨你一辈子,你听清楚了吗?」她深深地看着他,终于感觉身子有点冷。

    大雨把他打得好狼狈,却依然无损于此刻那俊颜上极度冷漠却又受伤的线条。

    心,好疼呵,因为看见了他眼底的岁月伤痕,虽然她不清楚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可是她却轻而易举感受到他胸口上的那种痛,好深好沈,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所以他才对她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这样的雷扬好陌生,可是却好真实。

    他不爱她,没关系。

    她爱他就好。

    这世上又没有规定,当我们去爱一个人时,对方也要爱我们。

    虽然会受伤,会难过,会想哭,可是……她比别人幸运多了不是吗?就算这个男人不爱她,他还是她老公,她可以每天陪着他,看见他,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已经,很幸福了。

    所以要懂得满足。

    「我听清楚了。」她流着泪却对他笑,点头又点头,仿佛不这样做,他不会明白她已经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

    他瞪视着她,不明白他都这么坏的对她了,她怎么还可以对他笑?

    「我们快进屋去吧,雨好大,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生病的。」她的小手去抓他的大手,紧紧地不放开,然后把这个突然在大雨中发呆的大男人,半拖半哄的拉进屋里去……半夜,雷扬找羽泽悠出来喝酒。

    羽泽悠到的时候,桌子上那瓶威士忌已经空了一半,他挑挑眉望向雷扬,一语不发的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你来啦,悠。」雷扬对他绽放迷人的笑容,伸手叫侍者拿来一个杯于替他倒满酒。「咯,干杯!」羽泽悠接过,喝了一口就放下。

    雷扬有点不满,一双黑眸直勾勾地望住他。

    「你这叫哪门子的朋友?快喝完它!」「现在是半夜两点,不是朋友就不会来了。

    有什么话快说,我明天还有刀要开,得有充足的睡眠。」没义气!没良心的东西!

    「我哪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想找你陪我喝酒而已。」「失恋啦?」「去你的失恋!我已经结婚了!」所以是和老婆吵架了?」「她不会跟我吵架!」真是个没志气到了极点的女人!对她说了这幺重的话,她还是很努力的要对他好,始终微笑的面对他,真是见鬼了!

    「那是欲求不满喽?太久没用所以不行了?」装病装那么久,要去风流快活也不容易呵,可怜。

    「去你的!」真是越说越离谱,好想拿酒泼「那就是真的没话说?那我走了。」羽泽悠拍拍屁股起身,连跟他客套都想省了,一只手却横过来扯住他衣服--「坐下……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让我的脑袋不要运转就可以了。」今晚的他,什幺都不愿意想,可是脑袋就是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风铃那张脸,笑的、哭的、可怜兮兮的……唉,忘不掉,甩不掉,连想对她吼都没办法做到,搞得他快要抓狂!

    羽泽悠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好整以暇的坐下。

    雷扬瞥了他一眼。「啧,你不会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吧?你是天才医生耶!」天才医生叉不是心理医生,这雷二少未免耍孩子脾气过了头,变呆了。

    认识他十几年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子的雷二少,害他好难适应喔,简直都快要暗笑到得内伤了。

    「只是要听人家说话呀?那简单,有个人在外头好像站很久,全身都湿透了,我让她进来陪你说话如何?」雷扬皱眉,端起杯子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谁啊?我可没有随便把妹的习惯,你别想随便塞一个女人给我。」「她又不是妹,她是你老婆。」倒酒的手顿住了--「我老婆?」雷扬眯起眼。「你是说风铃在外头?」「是啊,就在店门口外的人行道上坐着。」羽泽悠扯唇一笑。「雨很大呢,我看她抖得像落叶似的。」「……」雷扬不语,端杯就口,继续喝他的酒。

    倒是很沈得住气嘛!继续——「我本来还没注意到她,可是我刚刚要进门时,刚好看到几个男人跑去找她说话,还伸手想拉她进来喝酒,我就听见她急急忙忙的大声对他们说,她是来等她老公的!她已经结婚了!还把手上的钻石戒指亮给他们看,所以才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呢?你帮她把苍蝇赶走了没?」「没。」「什么?」雷扬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啧,好像在控诉他根本不像男人。不过,羽泽悠还是不动如山。

    「她又不是我老婆,要当英雄也该是你,关我什么事?而且我说了,我明天还有刀要开,手不能受伤,所以!」「真是见鬼的!」雷扬蓦地起身,大步的往酒吧外走去,边走边朝后头嚷道:「酒钱你付!

    啧,我真是眼睛瞎了才会交到你这个朋友!」这厢,羽泽悠哈哈大笑,心情奠名的愉悦着,把剩下的酒慢慢的品下肚去。

    是谁说这辈子不要爱女人的?

    爱情如果可以说不要就不要,那就不会称之为爱情了……外头,雨变小了,一踏出店门,雷扬就看到街灯下撑着一把花伞的风铃。夜晚的风有点凉,只穿着一件白色削肩背心和小短裤的她似乎有点冷,踩着布鞋在人行道上左跳右跳的,像个可爱的小白兔。

    真的会被她气死!

    她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夜店外跳来跳去,人家会把她当什么?笨家伙!真有揉扁她的冲动!

    雷扬大步朝她走去,俊颜上一片冷凝,不一会儿,她也瞧见他了,冲着他露出一抹甜笑,赶紧跑过来帮他撑伞。

    笑容很甜很无害,那双眼眸却担心的将他从头看到脚,眼眶底滚动着泪,鼻头也红红的,偏要笑,笑容成了她的保护伞。

    「要回家了?」不问他进去做什么,不问他为何全身都是酒昧,不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只问这一句。

    雷扬也将她全身上下扫一遍,包括她红通通的鼻和眼,却没有羽泽悠说的全身湿透像落水狗,摆明着自己被谁了,却心急如焚的跑出来探人,现在可好,里头那个人一定笑到腰弯掉,不然就是下巴掉下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头低了下去。

    「你跟踪我,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风铃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是病人,一个人跑出来……还偷喝酒……」「我最讨厌跟屁虫。」「那……以后我会躲起来不让你看见。」意思就是一她还是会跟就对了?

    「回家去。」她抬起头来。「你跟我吗?」「当然不是。

    「那我不要。」头又低下去。

    「风铃!」「你不必管我,反正现在羽泽悠医生在你旁边陪你,你真的心情不好想喝酒,只要医生同意,我也没意见。」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你看见他了?」「嘎?不是……是你突然跑出家门,我很担心所以打电话给他,没多久之后他就告诉我你在这里,开车载我一起过来……他说他很忙,要我送你回家,一步都不可以离开你,还说你喝了酒之后可能会犯病,随时都会有昏倒在地上被人踩过去的可能,还有……」雷扬咬牙。「还有什么?」「他说,男人喝了酒就一定会想抱女人……」风铃咬着唇瓣磨半天,才又道:「我说,你抱女人会头晕,会犯病,医生说……喝了酒就不会了,所以,我一定要在你身边。」什么跟什么?

    那个羽泽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他的眸温柔的掠过她羞红的双颊,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因为……如果你想抱女人的时候,就有女人可以抱了。我是你的老婆,当然就是你的女人……你想抱女人,就只能抱我。」低低怯怯,万般羞涩,但她还是把难以欧齿的话全给说出来了。

    天晓得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刚刚在外头等他的时候,她就一直练习一直练习,练习到舌头不会打结,练习到胸口不会喘。

    说完了,她偷觎着他微敛的眸,街灯下,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在生气吗?」她的头又低下去。「你觉得我很不知羞吗?竟然跟你说这个。」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雷扬半迫着她仰起脸看他。

    她的眼晶日朋见亮带着水光,小脸红艳艳的染上抹羞涩,恳地动人呵!是男人,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何况,这个女人刚刚还开口跟他求欢…………你想抱女人,就只能抱我。

    哈,真是佩服极了她的胆量。

    在他对她说他一点都不爱她之后,她竟还能如此坚定的告诉他,他只能抱她这个女人。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可爱到让他想一劲儿的疼她宠她欺负她。

    唇,蓦地贴上她粉嫩的小嘴,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探了进去,找寻她羞涩的丁香小舌……「唔。」她吓一跳,因为要帮两人撑伞,动也不敢动的让他吻。

    可这吻,好缠人呵,吻到她的脚趾头都蜷起来,吻到她连头都晕了,伞掉落在地上。

    手一空,她下意识地踏起脚尖,攀住他的脖子。

    大掌自然而然的环住她贴上来的腰身,并将她轻轻托起,好让他可以吻得更深入……呼吸全乱了!

    怀中柔软的身子密密的贴着他因她而发热的身躯,因她的娇喘轻吟,因她的忘我承受,体内有一股热潮不住地鼓噪、妄动,想要冲破某种伽锁,迫不及待的……让他压抑得身体都痛了。

    「你完了,风铃。」他啃咬着她脆弱粉红的唇,沙哑低喃:「我要你,你就躲不掉了。」她的眸,氤氲着浓浓情欲,早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又不想躲……扬,我是你的,我想成为你的……抱我好吗?」她哀求着,主动的用舌去轻轻地探索他的。

    两个火热的身体在雨中相偎,柔软娇小的她因为要吻到他,而不住地将身体往他身上靠,磨赠着他早已刚硬敏感的下腹……当真是狂火燎原!

    再下去,怎么得了?

    他咬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窝旁低语:「我们回家吧。」熟男就要有熟男的样子,绅士就要有绅士的风度,总不能真的在路边要了她。

    虽然,他很渴望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