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业了B

    易名临回家之前,给我打了电话,那天还刚好还是易名的生日。

    易名说他要先回家一趟,把一些东西送回去,然后再来北京工作一年左右,直接等着去日本的签证下来就好。

    易名是第二天的火车,我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去易名一程,我们之间的种种,统统都被我打包留在了上个世纪,我能想记起来的关于易名的所有一切,不过是易名是我的同乡,还是我同专业的校友。

    那天我抓了几颗星星散落在宿舍中的星星,还有一张卡片,在易名乘坐的火车开动之前,在站台上送别了易名,我以为我会非常的伤感,,可惜没有,原来我送易名,只不过是想到了每送别一个人,我们距离毕业就彻底一点儿。

    小诺和夭夭是铁了心,要跟左手去广州闯荡两年,其实许小坏也很想跟着左手去广州,但许小坏的叔叔婶婶坚决不同意,所以许小坏恨恨的对我和小诺说,在左手离开北京去广州之前,她许小坏和左手一定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不然她不甘心。

    我帮小诺和夭夭卖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共也没卖几个钱,晚上给要买小诺台灯的一个宿舍送去了台灯,回到女生楼,就看见欧阳在女生楼下站着,不时的来回走动着,我有些奇怪,想着欧阳可能是找小林吧,我开始招呼欧阳:你来找小林?

    欧阳有点儿尴尬的笑笑:哦,不是,她去她同学那儿了。

    我也有点儿没话找话:你英语复习的怎么了?听说托福很难的,你一定要加油哦,报考费可是按美金算的,不过我想你肯定没有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单独和欧阳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不清不楚的感觉,欧阳用手摸摸头发,笑:还可以吧,我也没什么太多的把握,转转校园吧,没几天你就走了。

    欧阳突然笑起来:十八,我想起你的中级会计,不过你以后再也没什么机会学那个了,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你过不去那个科目,我这爆要是顺利的话,会申请加拿大那边的学校,毕业之后直接转过去读书就行了……

    欧阳修长的身体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看着欧阳的影子发呆,我点点头:好事儿啊,出国留学的人有很多,但象你这样不靠家里全靠自己的成绩还有申请的奖学金的就很少,你算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人了,真高兴,至少我出去混的时候我可以告诉别人,我和去了加拿大读书的那个叫欧阳小子是校友同学,我们还一起……

    我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欧阳温柔的看着我:还一起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

    我避开欧阳的眼神,抬头看着墨黑色的夜空:欧阳,你知道汉白玉吗?

    欧阳恩了一声:是不是类似于大理石那样的东西,乳白色的?

    我看着欧阳柔顺的脸部线条笑:汉白玉和大理石都是在顶级酒店的大堂里才会有,而自然界最常见的一种石头是花岗岩,花岗岩根本就没有办法跟汉白玉和大理石相比,花岗岩满大街都是,经常被建筑工地会用来铺路啊打地基什么的,还会和钢筋水泥混凝土搅合在一起,埋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什么时候混凝土失效了,水泥和沙子剥落了,花岗岩才会灰头土脸的露出来,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吗……

    欧阳眼神定定的看着我:叫什么?

    我也直直的看着欧阳的眼睛:叫沧海桑田。

    欧阳慢慢低下头:十八,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我笑笑:随便想起来的。

    回到宿舍,小诺正在抱着被子发呆,看着几乎搬空了的宿舍,我有些伤感,大学的时间转瞬不见,到底在自己的生命里面留下了什么?小诺睡得床铺边儿上还贴着谢霆峰和王菲热恋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王菲够幸福,谢霆峰也够帅气。

    小诺嘟着嘴:十八,我们去广州了,你怎么办?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还是考虑一下吧,一起去了,至少大家还有个照应,你的工作也好不到哪儿,不到二千的月工资能干什么?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能养活我自己。

    小诺伤感的看着我:学校也没法再呆了,快要清毕业生了,要是我在广州发大财了,你去投奔我吧,好歹还能混口饭吃不是?

    说完,我和小诺都笑了。

    小诺的用手摸摸我的脸开始叹息:你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糙了?难怪江若雨会喜欢你,女人都喜欢粗糙的男人,你也学学许小坏,把自己刀持的跟个女人似的啊,想想就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你,都跟着你混了好几年了……

    左手拿到去往广州的火车票,许小坏就开始招呼我、小诺、夭夭和左手去她叔叔家吃饭,说是给左手他们饯行,那个时候方小刀已经去了天津的工作单位,安心的守着他女朋友工作的不亦乐乎。

    那天晚上,在许小坏叔叔家,我们都喝了很多的酒,我们缠着左手唱歌,唱好多歌曲,左手没有拒绝,不管我们要他唱什么歌,左手都唱,然后我们就会噼里啪啦的鼓掌。

    喝到后半夜的时候,夭夭喝的醉醺醺的,拽着我的胳膊跟我说:十八,虽然你成了草菇和小米的中间人,但是看在毕业的面子上,我以后都不准备再恨你了,感情的事儿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如果他草菇喜欢我的话,你给他介绍是个小米都没有用。

    小诺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唱着什么。

    许小坏坐在左手身爆摇晃着左手的手臂,仰着脸儿妩媚的看左手:左手,我没法跟你去广州了,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左手看着手里的啤酒罐儿,没有说话。

    我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发呆,左手转脸看着我:十八,我们不在北京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恩了一声,许小坏撒娇似的晃着左手的手臂:人家也在北京吧,你为什么不叮嘱我啊??我吃醋,我吃醋,我就是要吃醋……

    左手轻轻推了许小坏两下,表情淡淡的:别闹了。

    许小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左手拽了起来,左手轻轻的甩了几下许小坏的手臂,许小坏恼火的更加搂紧了左手的手臂:你跟我进来吗,进来啊……

    许小坏跌跌撞撞的拽着左手,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我的神经被房门的声音震得有些发麻。

    小诺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朝许小坏卧室的方向看去,开始坏坏的笑:许小坏这只狐狸啊,这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夭夭,你信不信?信不信??十八啊,如果你当初这么对小淫,小淫早就被你拿下了……

    夭夭迷迷糊糊的醉倒在沙发上,嘟念着:许,许小坏就那么点儿心思……

    我象拖小死狗似的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夭夭拖回睡觉的房间,扔到,小诺在沙发上朝我醉醺醺的喊:十八十八,我也要你象拖夭夭那样把我也拖回房间去,我要装小死狗。

    说着小诺闭着眼睛躺倒在沙发上,我深呼吸了一下,也象拖夭夭那样把小诺往房间里面拖着,小诺牛仔裤上的扣子滑在地板上,发出哗啦呼啦的声音。

    我把小诺拖回房间,刚要弯腰把小诺抱起来扔到,小诺躺在地板上,眨巴着眼睛,慢慢的伸手在我的眼睛周围抹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问我:十八,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别伤心了,毕业大家都要哭的……

    我恩了一声,胡乱的抹了几下眼睛,小诺自己爬到,挨着夭夭躺下。

    那个晚上,左手没有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之间就在那个夜里变得莫名其妙的难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难过?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了我不知道的其他原因?

    我一个人躲在挂着落地窗幔后面的宽大的客厅阳台上,左手留在客厅的烟一支接着一支的被我燃尽了,落了一地的烟灰。我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阳台外面空旷的夜晚,流了好久的眼泪,我把哭泣的声音生生的切断在心里,把眼泪留在了脸颊上。

    散了就散了吧,该散的,不管是再亲近的朋友,还是多亲近的兄弟,终归都得散。

    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我在阳台站了一夜,等到东方泛起白光的时候,我才进了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东西,我进了小诺的房间,摇醒小诺:小诺,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你们上车的时候,我不去送你们了,一路平安。

    小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恩了一声,我把夭夭身上滑落的薄被子往上拉了拉。

    我拉开门,准备悄无声息的一个人离开,许小坏卧室的门开了一半,我看见许小坏躺在,还在睡梦中,许小坏光洁白皙的手臂还有脖子的位置,一览无余,许小坏的脸上是一种满足的表情,四散着许小坏的衣衫,还有左手的衬衫。

    我低下头,朝门口走去,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左手穿着牛仔裤,□着上身走了出来,我和左手四目相对,我朝左手点点头:保重,一路平安。

    我转身,朝门外走去,拉开门的一瞬间,我听到左手的声音:十八。

    回头,左手不自然的看着我:你去哪儿?

    我利落的带上门,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把左手和左手的表情,都关在了里面。

    我把宿舍钥匙交给了楼道阿姨,带着属于我的最后一点儿东西,去了朱檀哪儿,因为之前有提前给朱檀电话,说我要过去,所以等我去到的时候,朱檀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吃的,还有啤酒,朱檀咯咯笑:来,十八,我们一起吃顿不散伙儿的饭。

    朱檀停了一下:虽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还真的不想跟你拆伙儿,你人在北京,以后,不管是累了还是难过了,想起我的时候就过来,我们可以一起喝酒啊,大不了我保持这个体重,我醉了,你背我回来啊。

    我喝了一大口冰镇啤酒,感觉心里凉凉的,像是被尖锐的冰块洞伤了,我伤感的看着朱檀:朱老师,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掉了什么?但我又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丢掉了那些东西?

    朱檀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十八啊,人总要丢掉一些东西的,只有你丢掉了某些东西,你才会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想要的,我们生活着的空间,很多特别特比重要的东西,真的就像空气和水一样稀松平常,空气和水都是无色无味的东西,因为太过平常,所以我们有可能会看不见,闻不到,甚至忘记了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等你知道这些东西重要了,可能很多时候就都迟了,这个迟了或者来不及了,就是对你惩罚,逼着你以后去注意你身边那些重要的东西。

    朱檀接着给我倒了一杯啤酒,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十八,你现在知道你丢掉的是什么吗?会后悔吗?

    我:不想知道了,既然是对我忽略了某些东西的惩罚,就让那些失落感留在我的记忆中吧,我只是觉得好多好多的东西都离我远去了,不管我有没有努力过,都远远的离开我了,从开始到现在,我能剩下的,就始终是我自己,我本来以为自己才是全部的,但是现在,我感觉到不到自己是完整的了,我觉得我所固守的那些完整已经被失落感撕裂了,散落在找不到的地方。

    朱檀点点头:十八,成长的代价就在于此。

    回到和小荣、秦梅合租的房子,我开始在阿瑟帮我搬家的一堆东西里面找来找去的,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装满一千多个星星的透明的菱形的玻璃瓶子,我问小荣有没有看到,小荣和秦梅都说从来没有看到我说的那个玻璃瓶子。

    我慌慌的给阿瑟打电话,问装满幸运星的玻璃瓶子到底哪儿去了,阿瑟诧异的在电话里面说:什么?找不到?那怎么可能,当时我明明把那个瓶子放到你床边了,我对天发誓。

    我着急的嚷着:可是,小荣和秦梅都说没有看见啊,阿瑟啊,你到底把那个瓶子放到哪儿了?你告诉我啊!!

    阿瑟好像问小麦:哎,十八的那个装星星的瓶子,搬家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放在那儿了?

    小麦大声的说:是啊,十八,那个瓶子不会丢的,你放心了。

    我也急了:可是我找不到啊?

    阿瑟慢条斯理的说:找不到就先放着,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自己出来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改天请你吃饭,就这么着了。

    我再次把搬家的东西细细的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子,我坐到放声大哭,把小荣和秦梅都吓傻了。

    小荣小心的看着我:十八,会不会是阿瑟把那个瓶子偷偷留下送给别人了?要是他自己不会叠星星,说不定会拿着你叠的那些星星送给别人的……

    我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