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弹尽粮绝是个什么概念？孟佳现在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家里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可是想到出门可能遭到恐怖包围，她就很乌龟的想躲在自己的壳里。
目光落到沙发静静躺着的手机上，她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学长该死的竟然不在台湾，现在连给她送救援物资的人都找不到了。
在客厅转了几圈后，最后秉持着不能饿死自己的强大信念，孟佳换了衣服决定出门。在那之前，她先搬了张椅子爬到墙头看了眼。
街道上静悄悄的，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也没别的动静——除了门外那一片惹人心烦的红玫瑰。
玫瑰象征爱情，可现在看在她眼里只觉得那是麻烦，还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快速地闪出门，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后，孟佳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她一直龟缩不路面的战略还是有效的，那些人应该是走了。
伸手拍拍胸口，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搭了车到家乐福采购生活用品，她决定一定要购买充足，她实在不喜欢出门，尤其现在的情形还这么麻烦。
正专心比较两袋鱼丸眼前突然又多了一袋，她一愣，慢慢抬头看去，就看到朝她微笑的霍清岚。
眼角狠狠抽了下，她垂下眼，冷淡地说：“我已经选好了。”她随手将一袋鱼丸扔进推车，便要离开冰柜。
霍清岚伸手按在推车上阻止她离开，低声笑道：“碰到了总是有缘，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孟佳用力推了几下车都没动，只好放弃，坦承不讳地对他说：“霍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和您说什么，”顿了下，“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是济华的妹妹，何必妄自菲薄？”
她闻言失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霍先生大概不太清楚我们家的事。”她也不打算跟他说清楚。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跟她并肩走在一起，缓缓推着车。“我现在的地位不需要靠联姻来达成任何目的。”
“我也不需要攀附高枝，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顺手看上的一盒白带鱼放进推车内。
“最近怎么不出门呢？”
“让记者包围又不是什么好事。”
霍清岚理解的笑笑，“不喜欢玫瑰吗？”
孟佳不置可否，只道：“我有未婚夫了。”
他没接她这话，从旁边的架上随手拿了盒豆腐放进推车里。
两人并肩缓步，男的英俊女的清秀，不时低声交谈一两句，男子风度翩翩一身名牌西装，帮着挑选东西推着车，并没有因为女的有时过久的挑选而面露不满。
体贴、英俊、多金，这样白马王子似的男子自然引人注目，许多极度羡慕的目光落到他身旁边的女人身上。
孟佳专心购物，对其他事毫不在意。
霍清岚也不在意旁人看法，在晃倒暗处熟悉的镁光灯闪烁时，眼中闪过笑意。
到了收银台，孟佳还在将东西拿出推车，他的金卡已经递给收银小姐。
她蹙眉看了他两眼，最后什么也没说，看着收银小姐把东西全部装袋，然后伸手去提。
他抢先一步，将几个大袋子提到手中，朝她笑道：“走吧，哪有让你提东西的道理。”
孟佳嘴角微抖，最后抿紧了唇，点点头。“麻烦了。”
出了家乐福，她想到路边招车。
“走吧，我送你回去。”
看他提着东西迳自往不远处的轿车走去，她犹豫了下，还是慢慢跟了过去。
搭趟便车，应该不要紧吧。
很快的，孟佳就后悔了嘴角的决定。
霍清岚并未直接送她回去，而是载着她在一家西餐厅前停下车。
看着他打开车门，彬彬有礼做出‘请’的手势，她口气不怎么好。“霍先生，我不饿，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唉，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顿饭不过分吧？”
孟佳绷着脸，不说话。
见她不肯下车，霍清岚弯腰带笑去握她的手，打算将她拉下车。
她急忙缩手避开，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他笑了。
下了车，她看看西餐厅的招牌，又低头看自己的穿戴，叹了口气。“你为难我了。”
霍清岚甩上车门，指指不远处的一家服饰店，笑道：“走吧。”
孟佳已经无言了，她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心眼特多。
那是间名牌服饰店，衣服全是当季新品，设计新颖独特，自然价格也不便宜。
“小姐身材好，这套衣服穿着很漂亮。”
她没什么已经，为了吃顿饭而买套衣服，她觉得实在是太破费了。
看她没有再试一套的意思，霍清岚也不强求，递了卡刷过，又帮她提起装着换下衣物的袋子。
“小姐，您男友真体贴。”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可不想担这个误会。
店员笑笑，不再多话。
两人出了店门，霍清岚先把她换下的衣服放回车里，才一起进西餐厅。
用餐时，孟佳一句话都没说。
霍清岚也没多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
直到出了西餐厅，她才总算吁出一口气。
“你不喜欢吃西餐？”
近在咫尺的声音攸地传入耳中，吓得孟佳差点尖叫出声。
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难掩恼意地扭头瞪向身旁的人。“霍先生有事？”
“不喜欢西餐？”
“太正式。”她淡淡的回应，没显露太多情绪。
霍清岚心里暗咒，好你个李济华，居然说你妹妹最爱吃西餐。
“不如明天我请你吃中式料理？”他要赶紧补救。
“不用了，时间不早，还是送我回去吧。”她只想赶紧甩开他，已经懒得再应付他。
走了两步不见他动，孟佳叹了口气，转身看她。
“霍先生，实在不行，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吧。”
“什么话，自然是我送你回去。”
抓着报纸的手发抖，上面的照片甚是清楚，江以诚脸色冰冷，眼冒火星。
霍清岚！
一拳捶在桌上，一下将报纸扔得远远的。
掏出手机拨出又切断，三番两次，最后重重地拍在冷硬的办公桌上。
“总经理，吃点宵夜吧。”陈秘书提了一份外送进来，放到桌上。目光在地上的报纸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一份国际快递就为了送张报纸过来，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胃口。”
“那不如就早点休息吧，你这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
江以诚摇摇头，伸手揉揉太阳穴，闭上有些干涩的眼，声音也透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疲惫来。“焦头烂额的事这么多，怎么睡得着。”
“总经理，这事明摆着有人在背后搞鬼，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合约一起出问题。”
“这我当然知道。”不但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人的财力还非常雄厚。不过，如果以为这样就能逼得他束手无策，那人也太小看他了。
陈秘书瞥了眼地上报纸，突然也很想叹气。都说红颜祸水，果然啊。
比较让人费解的是，未来总经理夫人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位霍先生怎么就咬死不放呢？
“咦，总经理，上面说孟小姐是霍执行长的未婚妻！”难怪总经理发怒，这简直是颠倒黑白，总经理手上的戒指明明跟孟小姐手上戴的是一对。
江以诚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陈秘书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
“行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去拜访吕董事长。”
“那我去睡了，总经理也早点休息吧。”
房里又只剩下江以诚自己，他一把抓过手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按了快速键拨了出去。
没一会，手机里就传来一道带着睡意的声音，有一点含糊，不甚清醒的样子。
“喂，谁呀？”
“小佳，我。”
“学长，”另一端的人惊讶的扬高声音，“这么晚你还没睡吗？”
“你今天睡得倒早。”
“别提了，烦死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攥着手机的手却很紧。
好半响没得回应，在江以诚以为收讯不好时，她说话了。
“学长，你诚实地告诉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优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喜欢了，发现时想后悔也晚了。”
“…”她实在不该指望他会说什么中听的话。
“长得不是特别漂亮，性子也不温柔，稍微还算可爱吧…”
“真是委屈你了。”孟佳忍不住磨牙了。
“还好吧，吃都已经吃了，也吐不出来了，总要找点有点安慰自己的。”
她快吐血。“江以诚，你可以去死了。”
他被她的暴躁惹笑了。“真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都出差一个星期多了，突然觉得挺想他的。
“孤枕难眠了？”他不是很正经地说。
孟佳瞬间额角爆青筋，呼吸粗重起来，毫不犹豫地切断通话。将手机狠狠地砸到地上，咬牙瞪着屋子的一个角落直喷气。
江以诚再拨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别真把这只小白兔给惹怒了，那个霍清岚可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踱步两圈后，他用最快的速度上了网。
对方不在线上，他一下子僵坐在椅中，忘了她今天睡得早。
被人气得摔坏自己手机的孟小兔一个人在大床上滚了好久，然后顶着头乱发，冲进了书房，开电脑，上线，找人。
江以诚，你好样，说我孤枕难眠，我现在就找个男人陪我睡觉，晚安，再见。
劈里啪啦打完字，发出去，然后火速下线，根本不等对方回复。
关电脑，又从书房冲到客厅，然后拐进厨房，她被气得饿了。
在孟小兔磨刀霍霍切剁炖煮的时候，远在泰国的江学长暴躁了。
她竟敢说找个男人睡觉…真是兔子急了也要人了！
孟佳整理报纸时发现了一张旧报纸，然后她怒了。
报上刊登的照片，分明是她和霍清岚在服饰店挑衣服、在大卖场购物时被人偷拍的，甚至还有在西餐厅用餐的画面。
对于狗仔们的敬业精神，她一直是很钦佩的，但是对于他们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她现在却是极度憎恶的。
天知道她跟那个姓霍的家伙根本没有关系，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孟佳眼角跳了跳。这戒指明明是学长买的，什么时候偷梁换柱给姓霍的了？
孟佳真的生气了，她拿着新买的手机，拨给大哥。
一接通，熟悉的咆哮声穿透耳膜，本来正一脸严肃开着主管会议的李济华神色顿时就温柔起来，带着包容与宠溺道：“佳佳，又怎么了？”
“那个姓霍的人品太差，你怎么会跟这种人做朋友的？大哥，我以你为耻。”
李济华表情扭曲。他被妹妹鄙视了，拖累他的是自己的好朋友。
“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他对外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
他也想咆哮了。“他想死吗？”
“我觉得也是。”
“我在开会，一会再跟你详谈。”
“不用了，我准备去睡觉，没功夫跟你扯了，有时间你把他弄回美国吧，太不讨人喜欢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济华失笑片刻。佳佳总是这样，发泄完了就闪，一点都不考虑被发泄的人有没有未竟的话。
结束通话的孟佳把家里所有的报纸捆绑着提着往外走，带着一身的怒火，一身家居服的她朝离家不远的资源回收桶走去。
将手上的报纸扔进去，往回走了不到两步，就看到一辆不太陌生的黑色轿车开到自己门前。
“孟小姐。”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向来崇尚和平的孟佳突然想提倡暴力解决问题了。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边走过，迳自开门回家，霍清岚急忙在她后面一手撑住即将关上的大门。
“霍先生有什么事？”
“我真有那么讨人厌吗？”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值得人喜欢。”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她改还不行吗？
“我爱你。”
“敬谢不敏。”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跟学长的中间没有你的位置。”
“我以前的名声是不太好。”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让自己被人讨厌的最大原因。
“那不关我的事。”就是自家大哥，她也不过偶尔才提醒一句别太拼命，小心肾亏罢了。
“我喜欢你。”
“严格来说，这也不关我的事，”孟佳皱眉看着他，“总不成喜欢我的人，我就一定要有回应吧，世上没有这个道理。最关键的是，我认为你会喜欢我根本就莫米奇妙，我之前并不认识你，然后你突然跳出来说喜欢我，这件事太可笑了。”
霍清岚的神情透着一股莫名的伤痛，声音也低哑了下去。“爱情来的时候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真文艺。”她不为所动。
“江以诚有什么好的呢？当年还是你拿钱帮他，否则江家根本翻身无望。”
孟佳冷下脸，硬邦邦地说：“你调查我？”
“我只是关心你。”
“打着关心的名义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学长认识她那么久，有那么多疑问，也从来没有调查过她，她不说，他就不问
“你看”
看着突然递到自己眼前的一只纸袋，孟佳有些狐疑，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打开纸袋，是一叠照片，她皱着眉头拿出来看。
拍的主要是一对男女，男的是江以诚，女的是一个漂亮而气质优雅的女人，身上透着精明干练的气息。
她飞快地一张接着一张看下去，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当她看完所有照片，她木然地抬头看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也不是你以为的专情。”
孟佳双手环胸，姿势不太淑女，眼睛微眯，声音清清冷冷的开口，“中国有句俗谚说得好。”
“什么？”霍清岚有些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没有不偷腥的猫，我从来也不认为学长会是第二个柳下惠。”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霍清岚稳了稳心神，朝她微笑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
她冷冷地看着她。
“你也别想太多。”
“哼”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坐一会？”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明天是不是就会多出来一条新闻啊？”
他面色微变。
“霍先生，”孟佳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觉得新鲜逗着我玩罢了，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我也不好让你太难堪，总想着过几天你自己没了兴趣也就没事了，可你一直这么纠缠有意思吗？”
霍清岚皱起眉头。
“或许是你以前在女人堆里一向无往不利，所以在我这里碰了钉子觉得新鲜，可是，等新鲜感一退就什么课没剩下，你以前的那些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他没有反驳。
“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你们那个圈子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最后，她加重语气强调。
“可你本身就是这个圈子里的。”
“我姓孟，不姓李。”她再次提醒他。
“这是一样的。”
孟佳忍不住苦笑一下。“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总之，我们不合适，即使我跟学长不能在一起，我们两个也绝对补可能，你这样的男人是我最最讨厌的类型。”
他神色一黯。
“不好意思，再见。”说完，她用力关上院门。
霍清岚在么外站了很久。
而孟佳紧紧住着那只纸袋冲回屋子，用力甩上门，然后整个人抵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
双手抱住膝头，埋首其中坐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了出来，浸瀑了她的衣服。
纸袋里的照片洒了一地，照片上的女人或优雅或娇柔或妩媚的笑容在她眼前晃动着，最后，她用力踢了一脚，照片四散。
收到快递时，江以诚正在发着烧。
等看到快递里的内容后，他急得扯掉胳膊上的点滴针头，血从手背上流出。
“总经理，你别着急啊，先治病要紧。”陈秘书慌了。
“咳…她会乱想的。”
“不会的，孟小姐是那么聪明的人。”陈秘书说的很没底气。这种事本来就难说，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只要怀疑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那就是滔天巨浪。
“你不懂。”她如果打电话来吼他骂他质问他，他倒不担心，可她一声不吭只是把照片快递过来，着让他莫名害怕。
“可你现在病成这样，根本不可能飞回去的。”陈秘书实事求是的说。
江以诚泄气地坐倒在床上。
陈秘书急忙叫来护士帮他重新扎针。
“要不，你给孟小姐电话解释一下吧。”瞧顶头上司那副惶惶不安的样子，陈秘书好心建议。
江以诚手机拨出去，转语音系统。
他的脸色当下便难看起来。
这个时候陈秘书也不敢说什么，就怕刺激到上司。
不过，转过脸，他籍口上洗手间，打了通电话。
接到陈秘书电话时，孟佳很惊讶。“陈秘书有事吗？”
她将学长的手机设为拒接来电，没想到换他秘书打来。
“总经理病了，病的很重。”
孟佳握着手机的手立刻攥紧。“什么病？怎么会生病？”
一听这口气，陈秘书顿时就有了动力。“发烧，人都烧糊涂了。”
“你好好照顾他。”
“孟小姐，你看——”陈秘书故意停顿一下，“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办，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照顾总经理几天？”
她想一口回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她沉默了。
“孟小姐，总经理最近真的很忙很累，他没时间去想别的事，你别误会他。”
“给他雇看护吧。”陈秘书语塞。
“就这样吧，我挂了。”
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陈秘书长叹了口气。看来总经理夫人真的很生气。
而挂了电话的孟佳则心神不宁地在家里踱步。
就在她犹豫了两天打算出发到泰国时，收到了一份快递。
是片光碟，她有些纳闷，带着几分不安的将光碟放进DVD。
当看到一对男女在床上的影像时，她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就踹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抱着自己踹翻了指甲盖的右脚跳着呼痛。
这个世界烂男人太多，她想不通的是，在她碰到一个极品之后，又见证了烂男人的本质，到底老天是有多讨厌她，才这么接二连三地给她打击？
这两天，门外终于没了玫瑰花攻势，她正庆幸霍清岚那个极品终于肯放弃了，结果马上斗争就升级换代。
孟佳深深地郁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