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章

  吻

  林母很快察觉到异样,女人的直觉天生敏感。

  “诺诺,最近是不是和小徐吵架了?”某天,她终于忍不住问。

  “没有。”林诺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视,随口说:“爸怎么还不回来?你也不打电话去查个岗?”

  林母一挑眉:“别撺掇我做这种事。男人嘛,在外面总要面子的。”

  林诺笑嘻嘻地扑过去一把抱住:“老爸娶了你,真是幸福。”头还一蹭一蹭的,惹得林母眉开眼笑。

  正说着,门便开了,林父张口“哟”了声,“母女情深啊。”

  林诺跳起来,凑过去仰头道:“以后早点回来嘛,多陪陪我们不行?”

  “好,尽量。”林父舒展了笑脸,又说:“下星期带你妈去旅游,算是补偿,总行了吧。至于你嘛,等请到假期,也再陪你去一次。”

  “好。”她回头望了望林母,后者却并不显得惊喜,只是淡淡地笑,显然二人是早已商量好了的。

  一家人坐下吃饭的时候,她想,这样的生活才是最令人满意的。什么破爱情啊,大不了不要了,总好过浪费时间去烦恼,伤人又伤己。

  旅游的事很快成行,林诺暂时成了孤家寡人,每天的晚餐基本都是在外面解决的。幸好还有同城的许思思作伴,偶尔出来逛街,时间打发得也快。

  晚上两人在冰店里坐了一会儿,许思思便接到电话,匆匆赶回公司临时加班,林诺一个人沿着街道往回走。

  天虽热,路上的行人却还有很多,过马路的时候,她走在人群的最外侧,不经意偏过头看了一眼,就着路灯和闪亮的霓虹,竟然恰好就瞥见江允正的车。

  那辆车停在长长的车阵的最前端,除了熟悉的车牌,她甚至还看见驾驶座上的他,正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仅仅愣了一下,她便顺着涌动的人群穿过斑马线。红灯转绿之后,再回头望去,满眼明亮的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哪里还有半分熟悉的影子。

  第二天上班,在电梯口与江允正遇上。

  这一回,他与她并肩走进普通员工的电梯,对于旁人的避让的目光,他也仿佛无所谓一般,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望着缓缓跳动的红色数字。

  电梯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上升的过程中,门也曾开过,可是外面的员工在见到江允正时,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留在原地继续等待下一部。

  有些沉默,林诺不太习惯,平时从未觉得楼层这么高而电梯速度又这样慢,在心里寻思了一番,实在不懂为何那些同事都好像商量好的一般,刻意与他们避开。

  当她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昨晚在街上曾经看见他的时候,江允正恰好也开口问道:“昨天为什么不打招呼?”

  昨晚,就在她转开视线的瞬间,他恰好抬起头。纤瘦有些单薄的身影从他的车前经过,几乎只差那么一点,目光并未来得及交汇,可他仍旧相信其实她是看见他了的。

  可惜当时交通灯转换得很快,又是单行道,回头再找已是不可能。

  “哦,我以为你在忙。”她呵呵笑道,又觉得自己特别傻气,忙什么?忙着开车?

  江允正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又问,“怎么一个人晚上在街上乱逛?”

  她耸耸肩,仍旧笑,“爸妈这两天不在家,太早回去也没意思。”

  他侧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今晚和我一起去吃饭。”

  她“啊?”了声:“去哪?……和谁?”想了想,又问:“为什么?”

  “问题这么多。”他轻笑一下,“几个朋友,你也认识的。”

  他的朋友她怎么会认识?正想说不去,可是他的时间就像把握得恰到好处,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她的楼层已经到了。

  电梯口正对着行政部的玻璃门,里面已经有同事在走动,眼见他伸手替她揿着开门摁钮,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晃着大大的手袋匆匆离开。

  很快忙起来,几乎把这事给忘记了。等到再想起时,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放弃。谁知道这时候的他在做什么,万一正有重要的事情,她打电话或发短信过去,岂不是有打扰的嫌疑?

  守着这点分寸,直到下班时接到他的电话,才发现已经没有机会推脱。

  其实一起吃饭也并非多么可怕的事。

  在这种关头,尽管林诺也会直觉抵触两人再有过多接触,然而一旦既成事实,她也便没太多顾忌,正常交往,如往常一般。

  吃饭的地点是在一家高级会所,地段幽静,鲜有行人路过,倒是各式名车停得满满当当。

  一路跟进去,林诺还在纳闷,目光却不期然地迎上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孔。

  对方已经站起来,似乎有些意外,仍很快便朝她微笑:“你好啊。”他穿了件淡粉衬衫,气质洒脱,一只手伸到面前,眼神湛然。

  这时她才想起来,原来是那次在酒店外面遇上的江允正的朋友。

  随即落了座,江允正问:“其他人呢?”

  “快了。”程子非答:“都在路上。”

  果然不出五分钟,三五个人纷纷到来,全是打扮休闲但十分得体的年轻男人,见到林诺时,目光难免都有短暂停驻。

  有人开玩笑道:“咦,今天可以带女伴吗?怎么也不早通知我,害我路上堵车时差点睡过去。”其实根本没有埋怨的意思,转而又望着林诺笑道:“还没请教贵姓。”

  林诺立刻觉得尴尬。听那人言下之意,莫非这样的私人聚会是从不带女性朋友出席的?但还是主动说:“我叫林诺。”声音清越干脆。说完才又转头去看坐在身边的江允正,只见他并没太多表示,只是将在座众人的名字报了一遍,而后将餐牌推到她面前,说:“看看吃什么。”

  她正好肚子饿,依言低头翻看,并不知道其余众人已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晚餐被送上来之后,她才知道他们第二天约好要去打球。

  程子非说:“林诺,明天也一起来参加。”目光却是望住江允正的。

  被点到名,她着实意外,连忙说:“高尔夫?我不会打。”

  “那有什么关系!让允正教你就是了。”是之前问她姓名的那个人,叫做章明昊,他把玩着打火机笑道:“明天你们两个一组,赢了球可是有奖金的。”好像逗小孩子一般的语气。

  她还是一个劲的推脱,无奈就连江允正都没表示反对,末了反倒问她:“明天星期六,你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就一起去吧。”

  因为都是至交,聚在一块儿气氛很好,此刻他的眉梢眼角也是全部舒展开来,一派轻松随意。侧头望着她的眼睛却又乌黑如矅石,沉沉地仿佛能吸进一切事物。

  她别过头,想了想,才说:“那好吧。不过先声明,我只当观众就好。”

  章明昊连忙说:“那怎么行?我还打算明天狠赢他一把呢。”

  林诺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随着众人微笑起来。

  之后,江允正将她送至家里楼下,说:“明早十点,我来接你。”等她走远了两步,又降下车窗:“晚上自己注意安全。”

  她回过头,见他一只手搭在窗边,脸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她笑起来,心口涌起暖意。

  “会的。”她抿了抿唇,说:“你也是,路上开车小心。”

  隔着夜色,几乎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

  巧得很,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多云天,可尽管如此,林诺在高低起伏的空旷球场上仍是觉得热得快要脱皮。

  帽子没用,防晒霜和太阳镜也不管用,很快便大汗淋漓,一张脸更加是红扑扑的。

  江允正握着球杆比了比距离,然后转过头看了看她,唇角边有一丝笑意,指了一旁的车子说:“上去休息一会儿。”

  林诺还没反应,章明昊已经啧啧笑道:“真够怜香惜玉的啊你。”

  江允正没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上的球杆轻巧地一挥,那只白色小球便在半空划了个极其优美的弧线。

  林诺依言坐进车里,静静看着众人叫好,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球打得这样好。

  似乎生活中总有那么一种人,不论做着什么事,总是最好的,总能令人赏心悦目。

  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恹然,心口微微紧了紧,过去的徐止安不也是这样吗?走在美丽的校园里,清高傲然,永远都是一道风景。

  然而现在呢。他依然努力,依然颇受器重,可身上却像多加了一重枷锁,总不能轻松随意地展现他最好的一面,更加无法坦然无谓地面对生活。

  这些,好像直到出了大学,才渐渐明朗清晰起来。就好像从前,她也从没如现在一般渴望被人宠爱着的感觉。

  可是尽管如此,此时此刻,她仍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这一段感情。

  伤心失望的同时,却是真的舍不得。

  球场在山顶,空气环境俱是一流,而且碰巧客人也不多,一伙人打得十分尽兴。

  林诺早知道他们是赌钱的,虽然数目不明,但想来必定不少,所以当他们喊她过去挥一杆的时候,连忙摆手拒绝了。

  大家都是来放松娱乐的,加上全场就她一位女性,其他人哪会依,一个劲的鼓动,到后来就连江允正也朝她招手,说:“一直看着不无聊么?过来吧。”声音微微有些清冽,可声调里却透着轻松,是平时鲜少会出现在公司里的样子。

  林诺看着他,直觉并不想败兴,拗不过只好走过去。

  其实以前也曾跟着父亲和他的朋友在练习场里玩过的,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之后极少有机会握球杆,此刻站在那里,姿势难免显得生疏,不由回过头去问:“是这样吗?”

  江允正见了她的动作,微一扬眉,只是负着手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低声说:“轻轻推出去就好。”

  他并不打算手把手教她,反倒正好免除了一些尴尬,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微微一松,手上的力道却重了些,球顺着斜面滑过去,在洞口绕了半圈,堪堪停下——这样近的距离,终究还是没有进。

  听到旁边有类似惋惜的叹息声,她也不禁跺跺脚,小孩子心性上来,侧过头轻吐着舌尖,满脸愧疚却又笑意盎然。

  江允正当然毫不在意进球与否,注意力反倒在瞬间被她的举动所吸引,仿佛她正对着自己撒娇,一时之间心头一荡,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脸颊。

  “没事。”他微微笑道,宠溺而自然:“再试一杆。”

  天热得很,偏偏他的指尖微凉,可一触碰到她,整张脸却又刷地一下子烧起来。

  她终究还是不习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江允正也在此时淡淡地收了手,一双漆黑深亮的眼睛里光华流动,再度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去和朋友说话。

  下一杆她是怎么都不肯再打,死死背着双手站在一边,看着江允正在那些人中间,偶尔凝神偶尔谈笑。今天他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完全的休闲风,面孔英俊,手臂线条流畅优美却又不乏力度,挥动球杆的时候,动作标准得几乎能上教科书。

  明明戴着墨镜,可她还是觉得耀眼。

  正眯着眼睛,一旁已有人凑上来。

  “在看什么,美女?”程子非有些轻佻地笑着问。

  她也笑了笑,“看他们打球呗。”又问:“你们经常会来这里?”

  “如果大家都有时间又恰好有兴致的话。”程子非停了停,又笑道:“今天允正是赢定了,待会儿想要什么礼物?”

  林诺一怔,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说明一下自己和江允正其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种关系。刚摇了摇头,只见程子非又问:“你还在念书?”

  十分突然,思维跳跃度极大。她眨眨眼睛,不禁好笑起来:“我看上去还像学生?”

  程子非微眯了眼低头看她。

  他也说不好,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还太单纯,像是压根没有受过什么社会现实的洗礼,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一望便知。她跟在江允正的身边,没有金钱或情色的欲望,反而更像是一个小朋友,懵懵懂懂地接受他的照顾和关注,既无炫耀也没有乐在其中,一切顺其自然的样子。

  聚会场合,江允正从来都极少带女朋友出席,而像昨天那样的私人聚会,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出现过的女性。江允正与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和表情都是柔和的,让他们一班朋友大感惊讶,而她却仿佛不自知。

  于是程子非笑了笑,答非所问地看着她的脸说:“女孩子,要懂得保护皮肤。”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微型风扇来,递给了她,而后三步两步晃着球杆走入朋友圈中。

  吃完了晚饭回家的路上,林诺嘻嘻笑道:“程子非竟然觉得我还是学生。”

  江允正侧头看她一眼,问:“值得这么高兴?”

  “当然。”她仍是笑。因为自己从来都抗拒社会的复杂,所以将她与纯真美好的校园挂钩,几乎就是一种赞美。

  红灯,车子在路口停下来。

  街边霓虹闪烁,映在她弧度柔和的脸上,江允正转过目光,看着她微微笑弯了的眼角,嘴唇上的光泽健康红润,无比诱人。

  他突然沉默下来,她却不自觉地仍在说话,说白天有多热,说在球场意外看见的一位美女教练,末了竟然还想要讨论一下晚上那家酒店的特色菜。可是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才将目光从街边缤纷的橱窗上移回车内,移到他的脸上。

  只是这一转眼,便望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去,她又觉得他的眼睛仿佛能吸人,甚至能吸进一切事物,那样深不见底,却又似乎有淡淡的光华在流转。

  也许是刚才话太多了,有些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润了润嘴唇。其实她已经觉得尴尬,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危险,可是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下一秒,对面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孔就陡然放大,直直欺了上来。

  她惊恐得往后退,手肘已经抵上坚实的车门,可还是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香味,淡淡的,和烟草味混在一起,连同他的吻,一齐向她席卷而来。

  她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什么都记不得,只知道在自己的后脑即将撞上车窗玻璃的时候,一只手及时地挡在了后面。

  顿时,仿佛满目漆黑,只余下嘴唇上灼人而强势的温度。

  叶希央

  车后响起连天的喇叭声,江允正这才慢慢松了手,抬起脸来,一双眼睛愈发深黑秀亮。

  长长的车阵再度启动,林诺仅仅停了一秒,便开始动手去解安全带。

  “你干什么?”江允正问,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拦她。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昏暗中微微颤动,嘴唇抿得死死的,仿佛用了全身的气力。

  车子最终在路边停下,几乎是同一时刻,“咔”地一声,安全带被解开,林诺推门而出。

  江允正没有追,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匆忙地向夜色之中隐匿而去,带着些许仓皇无措。

  真的还是个孩子。被他扣住后脑,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呆滞地任他亲吻,身体却在他的怀里僵硬到微微发抖。

  下车离去的时候,虽然她都不肯再他看一眼,可他还是看见她眼眶里有星点的湿润,晶莹闪烁。

  以前所谓的好感与追求,都只是嘴上说说,并无任何实际行动。而这一回,他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吓坏她了。

  果不其然,等到下周上班时,再在公司见到她,便都是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恭顺地微停下脚步点头道:“江总。”同一般员工如出一辙。

  他皱眉,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已然走远,乌黑的长发束成简洁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这样刻意建立起的疏离和冷淡,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二人隔得远远的。

  过了两天林父林母终于回来,相较自家女儿的心神不定脸色晦暗,他们倒是更加显得春风满面,几乎就像二次蜜月。

  满箱的礼物,亲戚朋友人人有份,林母招呼林诺帮忙分发,还不忘夸奖女儿这段时间将家里卫生保持得极好。

  林诺只是笑。爸妈回来了,一切如常,没人发现异样,也没人知道现在她的感情生活已经乱成一团。

  那晚的那个吻,带给她的似乎是一片空白,可又仿佛留下了什么,无论怎样努力,仍旧挥之不去。

  以至于一见到江允正,她便开始紧张,更加不愿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像此刻,她帮忙秘书室的人分发会议桌上的文件,走到江允正身边时,心神忽然一恍,伸出去的手便碰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瓶。

  幸好盖了盖子,水并没有洒出来,却也足够惹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

  “不好意思。”她连忙低声说,即使垂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来自江允正的目光。

  直到退出会议室,这才有惊无险地松口气,张秘书随即也跟出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她皱起脸,想了想,说:“昨晚做噩梦。”

  “难怪。”张秘书一脸同情,拍拍她的肩:“不去想就好了,回去做事吧。”这才重新推门进去。

  她应着,透过半开的门板,隐约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坚定有力。

  会后,林诺还是被叫进总裁办公室,负责传达的张秘书只当是因为刚才微不足道的小差错,还在暗自咋舌老板何时变得如此严苛,而林诺心里却隐约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进去的时候,江允正正在打电话,微微侧着头并没有立刻看她,而是蹙着眉心与电话中的人简单地应对。

  林诺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才见他收了线望过来,清俊的脸孔在明亮的光线下似乎显出几分疲倦,与以往工作状态中的他大不一样。

  停了停,她问:“江总,有什么事吗?”

  江允正再度皱了皱眉,反问:“你非要这样同我说话?”

  她一时无语,低下头,脑中再度闪过那晚的吻——那样灼人的温度和力道,在他的气息中,她竟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林诺低头不语的样子,在江允正看来更近似于一种无声的抵抗和疏远,当然,还带着一丝慌乱和无奈。

  他暗自收紧了置于桌上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微哑地说:“坐下再说。”

  林诺显然也察觉到异样,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淡淡垂着目光,一张脸比方才又刹白了几分。

  犹豫一下,她还是在宽大的沙发中坐了下来,眼睛望着他,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嘴巴闭得紧紧的,并不说话。

  只见江允正微闭了闭眼,似乎缓了口气,才低声道:“如果你介意,那么我向你道歉。”

  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林诺怔了怔,过了一下才用极细微的声音应了句:“嗯。”然后又问:“找我来,就为了这件事?”

  江允正抬起目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她,继而点点头,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这边林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她连忙说了句,侧过身接听,竟然是徐止安,打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巧得很。

  其实自从那天从他宿舍出来之后,他们的联系就逐渐少了下来。有时候,她明明是想着他的,却偏偏有意不给他电话。正如那日所说,大家都需要时间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有些东西无法舍弃,可有些东西又不能坦然接受。如此这般的未来,是何其矛盾。

  这几天,越是想得多,仿佛这些就越清晰,两人在感情上的前路有多坎坷,也似乎一目了然。

  其实,这些都是早已露出端倪了的,旁人看得清楚,可那时还处在象牙塔中的他们,却少了一点看清事实的契机和勇气。

  徐止安在电话里一如继往的语言简洁,只说想要与她吃餐饭。

  她想了想,道:“那就今晚吧。我五点下班。”

  徐止安说:“我下午有空,去接你。”

  他很少这么主动,林诺不禁笑了笑:“好,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她顺便看了看时间,离下班不足两个小时。再一转身,只见江允正靠在椅子里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却深邃。

  她不由起了一点尴尬,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如果没别的事,我……”

  “出去吧。”江允正淡淡道,仿佛这才注意到桌上一直在闪烁着的提示灯,伸手接通了内线。

  张秘书轻声说:“江总,叶小姐已经到了。”

  “知道了。”他垂下眼睛撑着桌沿站起来,动作有一丝迟缓,微微一滞之后,才拿了车钥匙,抬眼只见林诺正盯着自己,不禁皱眉:“怎么了?”眼底倏忽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

  “没事。”林诺连忙扭头,心思却仍旧落在他苍白的脸孔上,愈加确定,今天的江允正与平常不太一样。

  叶希央就坐在门边的长沙发上看翻杂志,一听见动静立刻站起来,却在见到前后而出的二人之后,神情一怔。

  林诺当然也即刻认出了她——那个亲昵呼唤江允正名字的美丽女人。

  原来她姓叶,她在心里想,脸上却扬起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对方也朝她点头,随即便迎向她身后的男人,纤长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臂,“允正。”才叫了一声,便皱起眉,声音柔和带着毫不遮掩的关切:“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胃又疼了吗?”

  虽然声音很低,林诺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心头跳了一下,不禁停下步子转过头去。江允正立在原地,任由叶希央挽住,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倒真像在忍受某种痛楚。

  “没事。”她听见江允正的声音,有些低哑。

  叶希央显然不信,神情更加温柔:“吃了药没有?”一双手攀得更紧,十足亲密的关心。

  一旁几位秘书此时此一致端坐于桌前眼观鼻鼻观口,连视线都不抬,林诺也愣了愣,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立刻走掉才好?可目光仍不免在江允正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似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只听见他又说:“吃过了,没关系。你想去哪儿?我开车送你。”他侧着脸低头看向身边的女人,虽然说话的时候神色依旧平淡,可由于正忍着身体的不适,因而语气更加显得宠溺爱护,眼神也温和,竟似旁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