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方大哥的事情都办完了?」再次学东方朔将手负在身后潇洒自得的模样,南宫翎慢慢的走在他身侧,回想起他们初识时,她也是这样走在他身旁。
那时的感觉多好啊!一起行侠仗义,能大声笑、大声说,不像现在……
思及此,她不禁又红了眼眶。
千错万错,都是赫连大哥的错,他为什么不明白的拒绝爹,和爹把话说清楚,害她现在……
心碎啊!
「嗯。」
「不多留几天?」
「没有这个必要。」
「南京是个好地方,可以遇见很好的人、发生很好的事。」扬睫望他,瞳眸里包含千言万语。
「但是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东方朔忽地轻笑出声。
本来或许有,现在没了。
「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吗?」胸口闷闷痛痛的,南宫翎黯然地咬住下唇。
她不能是他留下来的理由吗?
「没有。」顿了下,他摇头。
他留下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他并不乐见那种情况。
呼吸剎那间都乱了,南宫翎倏然停住脚步,明眸望向前方硕长劲瘦的背影。
「东方大哥可知道我要成亲的事?」
「我都听武威说了。」
「那么东方大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眉心锁紧,东方朔倏然旋身。
「没有?」南宫翎眼睛眨也不眨地深深望住他,「没有话要告诉我?」
被她毫不掩饰的眸光盯得有些招架不住,东方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狼狈。
「东方大哥若是无话可说,那我要说啰……」
声音虽抖却字字清晰,南宫翎美眸里慢慢泛起泪光。
「虽然认识东方大哥的日子不长,但在我的心目中,东方大哥是个大好人,行侠仗义、对素昧平生的人出手相助,和东方大哥相处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而我唯一的遗憾……」吸吸鼻子,她垂下螓首,「就是认识东方大哥太晚。」
都是猪头赫连武威莫名其妙答应婚事,如今木已成舟,没有商量的余地,害她——害她的心好痛!
东方朔垂下眸光,浓密的长睫掩住复杂的心思。
好人?她是在说他吗?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随心所欲,和好人搭下上关系吧?偏偏她的话又让他心里软软的。
「翎儿……」他皱眉。
他明白不该对她的话软了心的。
「我喜欢东方大哥,我知道这句话来得太迟,我……我已经是要成亲的人,不该这么说,可是我想把话说清楚,不想压在心底,因为,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东方大哥了。」
硬是将泪咬在眼底,南宫翎伤心却又故作坚强的小脸教人心疼。
眉心蹙得更紧,东方朔还是选择沉默。
她说的没错,即将要成亲的姑娘是不该向人表白的,但他更不该陪她站在这里。
说起来,他们都不该……
「我明天无法帮东方大哥送行,所以特地来拿这个护身符给你。」她从怀中取出绣工精细的红色香囊,递到他眼前,「听说这位观音菩萨很灵,我特地上山去求,一定能保佑东方大哥永远平平安安。」
定定瞧着香囊许久,他扬眸复杂地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南宫翎。
他知道她很难过,她的伤心是为他吗?即使如此,她还是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我明天很忙没法出府,你千万别见怪啊!」声音抖得厉害,南宫翎勉强挤出笑容。
她说谎,她明天一整天都会乖乖待在府里头失神发呆,她不送行,是怕自己无法承受亲眼送他离开的打击,那会教人心碎肠断……
伸手接过香囊,东方朔低敛的凤眸里幽光闪动。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该回去了,我是偷溜出府的,逗留太久怕会被发现,」南宫翎美眸深深凝睇他,很贪婪、很贪婪的想把他的模样印在心底,当作一辈子的回忆。「有机会东方大哥一定要再来南京喔!不过,说不定那时我已经嫁到漠北去了……」
话说到最后几不可闻,南宫翎猛然住口,急急转身背对他。
不行!她已经忍到了极限,无法再强颜欢笑。
「东方大哥,再会了。」不敢回头多看他一眼,就怕自己会崩溃,南宫翎匆匆奔离他的身边。
自始至终不知该如何接口的东方朔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就要喘不过气。
她的遗憾是相识太晚吗?
他缓缓垂眸凝望掌中的香囊,无端端感到一阵烦躁。
她不该这样说的,更不该特地拿护身符给他,这样只会让一切都乱了。
她是赫连武威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安危不该由他来挂心,可偏偏又念在心上。
他心知肚明这一走,南宫翎存活的机会几近于零,「无念门」残忍的行事手段一向比「阎罗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阎罗殿」是做买卖,严令禁止伤及无辜;「无念门」却是嗜杀,把猎杀人命当作游戏。
数条黑影疾速从屋檐掠过,东方朔脸色微沉,凤眸中冷芒一闪。
「爷,」一直跟在后方的骁上前低语,「他们动手了。」
他们指的就是「无念门」。
「嗯。」倏然合起掌心,他颔首。
「爷还是要走吗?」骁低声问。
就这么弃南宫姑娘于不顾,别说爷,就连他都会舍不得。
「……」
「爷如果真的走了,南宫姑娘她……」赫连武威的身手有多好他不清楚,却明白寻常的家仆护院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训练有素的杀手。
凤眸微敛,浓密的长睫掩住东方朔复杂的心思。
「依『无念门』的残忍手段,他们绝不会放过南宫姑娘的。」
薄唇紧抿,东方朔将香囊收入怀里。「骁。」
「是。」
「咱们走吧!」
「走?」去哪里?
骁不禁楞住,难道爷真的要弃南宫姑娘于不顾?平时觉得爷性子冷僻,没想到竟绝情寡义到如此地步。
冷冷的看着骁错愕的神情,东方朔撇袖转身。
「南宫府。」他道。
「是的,爷。」骁不禁大喜过望。
他就说嘛!爷只是外表冷,其实心里还有点温度的,才不是真的狠心。
东方朔没理会骁千变万化的表情,身影朝南宫府飞掠而去。
南宫府是否被灭门,其实他并不在意,他想救的人只有一个——
南宫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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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终于肯回来了,」翠儿担心地在院中来回走动,看见南宫翎的身影,总算松了口气,「怎么到这种时候?您不是说出去一下就回来?」
「你紧张什么?难道怕我不回来吗?」南宫翎胡乱抹去颊上未干的泪痕,微恼地道。
「小姐,您在哭吗?」无论再怎么掩饰,翠儿还是眼尖的发现了,「是谁欺负您?我跟老爷告状去!」
「告什么状?又有什么状好告。」南宫翎笑得讽刺,「欺负我的人是谁,你会不知道吗?」
「小姐!」小翠皱眉,「您还在气老爷把您许给赫连少爷的事?」
「别提到他的名字。」咬着唇,南宫翎薄怒。
赫连武威答应这门亲事,她到现在还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其实赫连少爷人很好,赫连夫人又是一向最疼爱小姐的姨娘,小姐嫁过去不会被欺负的。」
「我当然知道这门亲事无可挑剔,但是你们谁有想过我的感受?」心痛得仿佛就要撕裂成两半,「我愿意吗?」
「小姐——」其实小翠也明白南宫翎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但是……
婚姻大事不是女儿家能决定的啊!
「翠儿,你过来,」忽地,南宫翎震惊的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顶,暗寂的夜里竟有隐隐的火光在跳动。「那里是佛堂吗?」
翠儿一看,也吓一跳,「那是夫人平时诵经的地方。」
「难不成佛堂失火了?」南宫翎俏颜一白,这才发现整座南宫府安静得诡谲,「翠儿,你方才有看见谁经过吗?」
「没有。」翠儿慌乱的摇头。
她一直都站在这儿等她回来。
「其他的仆役婢女也没有吗?」越问心越惊,南宫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没有。」
「我也没有……」方才进府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没有发觉看门的阿福不在,一路上也没看见任何仆役经过,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得事有蹊跷。
整座南宫府静得像死城,好像只剩她们两人。
「赫连大哥呢?他不是今天搬进府里?」虽然心里气不过,但他却是唯一能教人放心的人。
「赫连少爷方才接到一封信,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赫连大哥也不在?」拧着眉心,南宫翎喃喃自语。
「小姐,您不去看看佛堂吗?说不定夫人在里头?」翠儿焦急地问。
奇怪?怎么都没人出来救火?难道偌大的府里都没人发觉失火吗?
望着前方微微泛着红光的天空,南宫翎忍不住回眸又看向翠儿。
她也很想去一探究竟,偏偏脚下像生了根,如何也走不动。心里有个声音隐隐告诉她,已经发生了悲剧……
「原来在这里,」数条身影从天而降,吓得她们急急退了两步,「藏得可真隐密啊!」
「你、你们是谁?」翠儿白着脸抖不成声,却仍忠心护主,勇敢地挡在南宫翎前面,「竟敢擅闯南宫府,你们不要命了!」
为首的男子瞧也没瞧她一眼,阴冷的眸子看向俏颜失去血色的南宫翎。
「南宫翎?」他问,做最后的确认。
「我是。」虽然身为女子,她还是有股不让须眉的傲气,「你们是谁?为何夜闯南宫府?」
仿佛对她镇定的模样感到佩服,讶异她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求饶,为首的男子难得好心情的为她解答。
「我们是『无念门』的杀手,有人出价一千两黄金买下贵府上上下下十多口的项上人头,」就算蒙着面,还是能感觉出他阴冷的笑意,「如今就只剩两位姑娘了。」
脑中轰隆一声,对他说出的话完全无法消化,南宫翎眯细美眸不敢相信。「你在胡说什么?」她怒道。
「言下之意,她的爹娘都已经遭到毒手吗?不可能,她才不会信!一定是他信口胡说。
爹娘为人善良,从不曾和人结怨,谁会想买他们的命?
「南宫姑娘不愿相信在下的话,实在让人很困扰啊!」为首的男子故作叹息,「不如就让南宫姑娘到地府好好问个明白吧!」
话声方落,为首男子猛然朝南宫翎拔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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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我们来迟了一步,」甫踏入南宫府就嗅到空气中飘浮着不寻常的气息,骁和东方朔都是个中老手,当然都明白这是属于死亡的气味。
「唰」一声猛然合上玉骨扇,东方朔俊颜沉下,凤眸冷光乍现。
「我以为武威会在府里,应该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赫连爷说不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骁低声说道。
为了方便行事,这种小把戏他们也常玩。
「哼!」重重哼了声,东方朔撇袖便走。
他不想听为什么武威没待在南宫府里,更懒得理会有多少人惨遭毒手,心里挂念的只有南宫翎的安危。
一想到南宫翎可能已遭遇不幸,他的胸口就紧得喘不过气。
他会因此和「无念门」宣战吗?会如何做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想。
「骁。」东方朔倏然停下步伐,敏锐地想听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后面。」冷冷丢下话,劲瘦的身子提气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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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心!」
南宫翎狼狈的避开第一剑,却躲不开第二回的攻击,只恨当初赫连武威教她功夫时,她总是偷懒贪玩只挑轻松的学,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冰冷的剑锋在她的左臂划开一道血口子,尖锐的痛楚窜进骨子里,南宫翎闷哼一声急退数步,原本以为就此完蛋,却感到身旁倏然有股强烈的气流将数名蒙面杀手震开。
「滚!」东方朔狭长的凤眸染上杀意,浓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东方大哥!」南宫翎看见来人是他,原本紧绷的心情猛然松懈,泪水涌上眼眶,娇躯一软。
眼明手快地飞身捞住她的腰,当他看见南宫翎左臂上的伤,怒火更炽,阴柔的俊颜一沉。
「方才是谁动手的?」他冷冷质问。
「你是什么人?竟敢插手『无念门』的事?」没想到自己轻轻松松就被震开,为首的男子又气又怒。
他当然明白,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别以为搬出『无念门』三个宇,我就会心有忌惮,区区『无念门』我还不放在眼里。」东方朔冷冷一哂,神情讥诮,「我再问一次,她的伤是谁动手的?」
他蔑视的态度真教人生气,几个蒙面杀手想动,偏偏又被他冰冷的气势慑得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竟无人敢承认自己是凶手。
有种恐怖的直觉,承认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真有本事就留下名字!」为首的男子壮着胆子低斥。
「东方朔。」薄唇勾笑,他鄙夷地瞅向眼前又惊又怕的数名大汉。
「东、东方朔?」先前的气势消失无踪,蒙面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噤若寒蝉。
眼前一副弱不禁风的俊美男子,竟是大名鼎鼎「阎罗殿」殿主?
「既然殿主插手此事,我们会回报门主知道。」谁也不想当他手下的牺牲品,有关东方朔的传言太过骇人,不像人倒像神。蒙面杀手临走前不忘丢下漂亮话,帮自己保住面子。「看我们门主如何决定。」
白痴都知道别和东方朔硬碰硬,除非想到地府和南宫老爷作伴。
「告辞。」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狼狼狈狈的走。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模样,东方朔薄唇微抿。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