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老师,放手吧!

  “意大利!”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喘,似乎正在匆忙走路,“虽然是他自己去的,可比父亲定下的时间迟了好多天,这个时候去意大利简直是自投罗网!我查过航班,他之前去过维也纳和伦敦,似乎在两处都逗留了几天……”

  她说父亲既然派出阿瓦沙,就说明已经发怒了。照单泽修之前的态度,如果他再说出几句拒绝的话来,恐怕……

  “上官初,我现在没办法直接联络到他。我半小时前已经预定了最快去意大利的班机,现在只有你能劝得住他!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跟我一起去意大利,签证什么我都会解决,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和我走一趟!”

  “现在?”我一时愕然,“可今天我要去西雅图,而且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能劝住他,你也应该知道单泽修的个性。他决定的事,不是旁人几句话就可以左右的。”

  “那你想怎么样!不管他?当从来没听过这件事?任他遭遇危险不闻不问?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和他在一起,我也知道不是你让他跟我分手的,可现在我们说的是他的安危!就算与你无关你也不能当不知道!何况他是你的老师,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受过他的恩惠?这么多年难道你们之间的一切说没就没吗?上官初,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冷漠?”

  她告诉我她现在赶去机场,她会派人在我公寓楼下等,去不去我自己决定!

  我犹豫了,我不可能不犹豫。

  原计划今晚我就要和流沉飞西雅图,见他的妈妈还有新的父亲,或许还会见到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家人。

  我和流沉将会有个快乐的假期,这趟旅程亦或许会变成我一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可是我不能当做没接过玛菲的电话就这样自己快乐。

  单泽修现在在意大利情况不明。没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惹来的,我没要求他和玛菲分手,也没答应和他在一起,更没有让他坚持这件事甚至去得罪黑帮。

  可是玛菲有一句说对了,撇开一切,单泽修是我老师。这么多年,我受过的恩惠不是一点点。何况,曾经那么多年爱着这个人,就算现在不爱了,也不代表没有丝毫感情。

  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继续跟流沉快快乐乐去西雅图我做不出来。

  可同样我也怕流沉会担心。

  昨晚睡着之前,他曾搂着我在我耳后缓缓道,“你记住,单泽修的事自然有在乎他的人会处理。那个人是玛菲的父亲,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适合更有办法处理这件事。”

  “那你有办法处理么?”

  “凡事都有代价的,他还不值得我付出那种代价。”他的话似乎有些深奥,顿了顿,又道,“你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涉入其中只会让我担心。不要再冒险,我真的会生气。”

  我倦极了,低低问,“生气了会怎样?”

  他低哼,慢条斯理的淡淡道,“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昨夜对话仿佛还在耳边,但现在我想我已没选择。

  我不知道流沉去了哪,手机居然在服务区外。数个电话无人接听后,我在他手机留了言。

  我把情况简略说了下,并让他先独自去西雅图。至于我,等结束这件事,我会亲自和他母亲解释。

  一直到机场,流沉都没回复。

  机票是头等舱,但怎么坐都不太舒服。身边的女人觉察出我的异样,说道,“别担心,我们要飞很久,现在急也没用。”

  玛菲说错了,我现在担心流沉远多过单泽修。飞机就要起飞,得关机,到了意大利就算开机也打不回国内。没有亲自和他说一声,就这样跑去意大利,真不知道他听到留言会气成什么样子。

  我们在土耳其转机,之后经由罗马再飞去西西里岛的巴勒莫。

  巴勒莫是西西里岛第一大城,曾被称赞为世界上最优美的海岬。蔚蓝的地中海,漂亮蜿蜒的海岸线,充满异域风情的古迹,还有游客从来不会遇上但始终存在的非法组织——意大利黑手党。

  玛菲的父亲,就是这个组织里的一员,用金字塔来示意地位的话,她父亲处在上面数下来第三层。已是相当高的位置。

  莫里蒙多家族世代都住在这里。玛菲在飞机上没有说太多,只告诉我单泽修也是坐同一天的班机,只是从维也纳过去比我们快很多。

  巴勒莫到处都是他们家族的人,最迟明天早上,她父亲一定会的得知单泽修抵达意大利的消息。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

  土耳其的班机误点,我们在机场等了很久,抵达巴勒莫已是当地时间凌晨三点多。

  她用意大利语和开车来接我们的男子对话,和之前我听到的意大利语发音略有不同,估计是西西里岛的方言。

  玛菲稍稍放心,告诉我单泽修暂时安全。

  我有点疑惑,阿瓦沙和我们一样都在找他,没理由我们能查到的事他查不到。

  事情太顺利,反让人隐隐不安。

  这是一栋位于海湾某处的精致别墅。十二月的黎明前夕,天空与海岸连成了一片,暗沉的蓝,带着灰蒙蒙的雾气。

  我站在别墅一楼的房间里,看着朝海露台上的两人。

  海风声有些大,他们的英语和国语混搭的对话有些模糊,只隐隐听见单泽修说他不会全无准备的踏上西西里岛,之前去英国也是为自己取一个保障。玛菲沉默片刻,仍旧试图劝说他不要太固执。

  单泽修却笑了,海风扬起他的发丝,容颜清雅自若。

  这态度终于惹怒玛菲,她转身进来,经过我身旁时,低低道,“一定要说服他!”

  只是十多天,面前的单泽修却似乎变得陌生,他穿着高领的黑色薄绒线衣,轻靠在栏杆上,朝我浅浅笑,依然那么优雅卓尔,“想不到你会为我来意大利。”

  我没说话,他静静看了我片刻,“你们分手了?”

  “没有。”我答的很坚决,“我不会和他分手,现在以后都不会。”

  “那你来意大利做什么?”他笑容未落,眼眸却赫然冷却。

  “不是男女关系就不能担心你?就算你不承认,我始终都是你的学生!”

  “我需要的不是学生。”他看着我,面色清冷。

  这一幕真让我觉得可笑。当我想尽办法不要仅仅做他的学生时,他站在老师的位置;现在我想用学生的身份对话,他却需要另外一种!

  “单泽修,我们不可能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现在只能把你当做老师,回不去了!”

  “可以回去的。”他看着我,目光又重新温柔,就像从前每次,带着宠溺和笑意,“小初,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会回不去?”

  我有些发怔,可能是因为听见他如此清晰说出那句话,我不太确定他之前有没有说过。

  能来这一趟我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包括听到这些也许会让我心动的话。可是,我不会也不想辜负流沉。我想珍惜对我好的人,不想因为以前喜欢的人说任何话而动摇。

  “那么多年我们在一起,一直都只是老师和学生。你明白的,你从来只会暧昧,不会给确定的答复。你那么优秀,如同神话一般的存在。你知道的,如果你不开口,那我一辈子都只会是你的学生。我很自卑,对着你,我从来都很自卑。你什么都知道,却只是放任的看,因为那时你还喜欢玛菲,所以假装不知道。”

  海风吹乱我的发,视线有些迷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哭,“老师,以后还是让我叫你老师吧。我们不要吵架,你也不要和玛菲分开——起码在意大利,在去见她父亲的时候,不要让对方太难堪,好不好?”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深深看着我,明明是淡然的注视,我却仿佛从那下面看到深邃的迷离和伤楚。

  我小心翼翼走近他,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就像每一次挨骂之后撒娇,小声道,“求你了,别让自己遭遇危险……”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也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淡然渐渐没了,转成柔软的无奈,他伸手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旁缓缓道,“你求我,那我也求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你别计较玛菲的事,我也不计较流沉的事,我们重新开始。”

  他没有等到我的答复,就算没有来人的打断,我也不会答应。

  露台外的黑衣随从,不知何时被另外几个黑衣男子所取代。

  别墅的客厅里,几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玛菲被两个人拉住,神情焦急的看着单泽修。

  门口又进来几人,中间是一个年约六十的意大利男人,冷厉的目光,衣衫楚楚。虽然上了年纪,依然身姿笔挺,如绅士一般的举止,气质却让人莫名有股冷意。

  之后的事,我因为听不懂语言,只能努力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里判断。

  玛菲应该没料到她父亲会亲自出现,我想从头到尾,莫里蒙多先生始终都比她先一步知道单泽修的行踪。

  他就像是经验老道的猎人,不出现不代表不出手。

  站在他身旁的那些黑衣男子里,有一个男人我很面熟,是在S城时就跟在玛菲身后的。

  当时她摆这些人在自己身后,是为了解决父亲有可能派来S城监视她的人。但没料到,那个人一直都在,只是她不知道。

  或许连我的行踪都在对方的掌握中。

  看到传说中导致他女儿被抛弃的“小三”,这位意大利黑手党先生会不会干脆杀人灭口呢?

  我不动声色的颤抖,莫名想见流沉,我还没亲口向他道歉,我可不想死……

  我被安置在沙发上,单泽修下意识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住对方视线。

  玛菲紧绷的神情缓和,看双方表情,应该没有谈崩。不管单泽修曾经决定如何,现在他应该顾忌到了一旁的我,还有他从英国取来的保障看来也够分量。

  我正琢磨着买回国机票的事,玛菲和单泽修在对方一句话后同时转过头来,我从他们眼底看到了错愕与慌乱。

  在莫里蒙多先生示意下,两名黑衣男人迅速将我从沙发上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