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头很痛,身子也很痛,一心只想冲破眼前的黑暗

    段九银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以继续昏睡下去。

    她犹记得自己在赶往边关的路中,中了敌人的埋伏,她和马儿同时坠入陷阱,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危险之气。

    直到沉重的眼皮无力的睁开,模模糊糊之间,她看到眼前出现一群衣着怪异的陌生男子,个个扬着邪气的笑容,眼中还闪着野兽捕捉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醒了醒了。」其中一人俯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看来暂时死不了。」

    段九银本能的躲开那只大手,厌恶的皱眉。「你们是什么人?」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谁能好心的给她水喝?

    那群邪笑的人突然一把拉起她,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低头一看,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竟是大红喜服。

    大红喜服?!她大吃了一惊。

    「还好时间来得及,快点快点,我们老大可是等了妳整整两天啊。」

    段九银完全被他们搞胡涂了,她不但被人强行拖下床,还连推带拖的扯着向门外走去。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那群人一阵轰笑。「小美人,我们是这土豆山的土匪,而妳就是我们土豆山老大看中的媳妇,我们老大今年快要四十岁了,还未娶亲生子,老大正愁没媳妇肯嫁他,没想到妳这小美人主动跳进老大亲自设下的陷阱,哈哈哈这叫什么?」

    身后有人接话,「当然是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段九银浑身无力,又听到他们说什么土豆山老大,土豆山土匪,心下一惊。

    如今凤麒生死不明,而她又落入贼人之手,她该如何脱身呢?

    就在众人推推拉拉之际,她被带到了一个写着大红喜字的房间,一张木桌子上摆着观音佛像,两旁都是类似土匪打扮的喽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老大,咱们把小美人带来了,您要不要现在就举行成亲仪式?」

    那人皮肤黝黑,脸上有多处伤疤,嘴巴上还长了一颗黑痣,痣上还长了一根黑毛。乍见到段九银时,他微微耸了耸眉,流里流气的盯着她,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模样。

    「还楞在那干什么?快点把可爱的小美人给我压过来拜堂成亲。」说着,那人淫笑着逼近她。

    众喽啰一听,急忙压着她向厅中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与这人成亲」虽然她有一身武艺,可此时身子虚弱,这里又有几十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她如何敌得过?

    那群人哪管她的叫嚷反抗,一味压着她跪到观音像前,同时,山寨头子也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二拜佛祖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也不知是哪个喽啰尖声叫着,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笑意。

    段九银不断挣扎反抗,可身子却被那群人压着,直到夫妻对拜时,山寨头子还趁机亲了她的小嘴一记。

    她恨恨的瞪了过去,如果可以,她很想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当念完送入洞房之后,她突然被山寨头子打横抱起,任她吶喊叫嚣,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直到她被抱进一间简陋的卧室内,床帐竟是喜庆的大红色,连床上铺的也是喜庆的大红色。

    「放开我!你这山寨头子快一点放开我,我已经有夫君了,你不可以强抢民女──」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叫喊,直接将她摔在被子上,段九银只觉臀部一痛。这人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等她起身,他强势的将她按回床上,用双臂困住她。

    「妳说妳有夫君了,那妳夫君何人?」

    段九银冷冷瞪着他。「我夫君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李廷珞,就是那个带领四十万大军大败突厥的珞王爷,如果你肯放我下山,我可以为你向朝廷求情,饶你一命,若你执意强抢,被我爹和我夫君知道,你们这土」

    「土豆山。」

    「对,土豆山就会被夷为平地。」

    对方却哼笑一声,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还闪现戏谑神情。

    「珞王爷吗?可惜啊可惜,妳说的那个统领四十万大军的什么见鬼的兵马大元帅,他已经死了。」

    「你你你说谁死了?」

    「不就是珞王爷,就在三天前,那个什么珞王爷的,被喽啰在竹林中发现,当时他身负重伤,全身是血,他们把他救到土豆山,找了个江湖郎中帮他看伤,可他那剑伤太深,又伤及内脏,没几个时辰就断了气。」

    不理会段九银闻言一副惨白的模样,他事不关己的继续说:「对了,那什么珞王爷临死前还叫着九银还是什么九金的?」

    听到这里,段九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坠五里深渊,无法呼吸。

    凤麒死了?!

    凤麒死了!

    「不──」一声尖吼,泪水夺眶而出。

    那个喜欢叫她小辣椒、喜欢露出戏谑笑容、喜欢动不动就捉着她猛亲猛咬、时而孩子气向她撒娇的凤麒,竟然死了?!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更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这么离她而去。

    往昔的誓言,曾经的承诺,那棵姻缘树下私订终身的情景,一下子全在脑中炸开。

    凤麒死了,她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段九银看到床帐处挂着一柄长剑,她想也不想的跃身夺了过来,抽出宝剑,就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妳干什么?」

    剑要封喉之际,她手腕突然一痛,下一刻,剑便被山寨头子一手夺过,扔到地上。

    对方狠瞪着她,恨不得要把她活活掐死的样子。「居然敢在我面前自刎!妳胆子可不小。」

    不畏生死,段九银一把将他狠推开来。「滚开!如今我夫君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妳夫君还没死哪。」他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在这里吗?妳可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喃喃自语。「都怪我,他的死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对他苦苦相逼,求他去战场杀敌,他就不会遭人暗算,也不会受伤,更不会丢了性命,我答应过他,要陪着他去神仙岛度过余生,做他妻子,为他生孩子,可是」眼泪瞬间溃堤,「可是他却死了」

    「喂,我说,妳的夫君我还没死!」

    段九银突然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滚开!谁承认你是我夫君了,我段九银生是凤麒的人,死也是凤麒的鬼,你给我滚开!」

    那人却一把抓住她乱挥的手,力道奇大无比。「妳想不承认?那可不行,咱们亲也成了,房也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来,给为夫的亲一个。」

    说着,嘴巴就凑了上来,那一瞬间,段九银以为自己看到了凤麒,那动作、那神态,皆与痞痞的凤麒无异。

    可是眼前这男子四十岁上下,又一身流氓之气,言语中难掩粗俗暴戾,和凤麒哪能比?

    她暗恨自己居然出现幻觉,眼见对方的嘴巴凑了过来,绝望的想着这天下之间若没了凤麒,她活着已没有意义。

    她双手趁其不意,用力掐向他的咽喉。「好,若我无法杀了我自己,那就杀手你以泄心头之恨!」

    「喂喂妳这可恶的女人,妳想要谋杀亲夫吗?」

    「给我闭嘴,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只有凤麒一个!」

    「妳说不是就不是?那可不行,我说是就是!」男人由着她指着他的咽喉,突然语气一转,「好啦好啦,妳这小辣椒掐得我快要断气啦!」

    那声小辣椒,让段九银的力道一下子放松。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咳咳好险好险,差点就让妳谋杀亲夫成功了。」

    段九银皱眉死盯着眼前不住咳嗽的男人。虽然他的模样像四十几岁,可可他手上的皮肤却意外的年轻,还有他的喉结也意外眼熟,最让她诧异的是,经过刚刚那番撕扯,他耳后的皮肤好像裂开了。

    「凤麒?」她试探的叫着他的名字,心头万般激动。

    那人咳了半晌后,勾起唇角,戏谑的睨着她的小脸。「妳是在叫凤麒?还是在叫夫君?」

    她突然起身,扯过他的衣领,小手不客气的抓住他耳后那处露出破绽的皮肤。

    那人微叫一声,「哇!妳这辣椒,会痛的知不知道?」

    再看他,果然从一张丑脸变成了一张熟悉的俊容,段九银定睛一看。他不是凤麒又会是谁!

    「凤麒!果然是你」

    段九银不知该气或喜,一颗心为了这该死的男人跌宕起伏,若是心脏不强,肯定已经入了棺材。

    如今亲眼见他还活着,她跪在床头,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子,又伸手一阵乱摸乱碰,确定他果然没有受伤,鼻头一酸,飞扑进他怀里。

    「凤麒,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忽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又挣脱他的怀抱,双手用力砸向他的肩头。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骗我,看我今天不把你撕碎」

    凤麒只是一味笑着,由着她一会哭一会笑,往日沉稳镇定的段九银,今天可真是把各种表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了好了,不闹了,刚刚见妳要自杀,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妳这小笨蛋,若那一剑真的抹下去,要我如何是好?」

    「谁让你骗我?」她大声吼骂,「凤麒,我恨死你了!」

    嘴上虽说恨,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他,虽然仅仅分离两个月,可对她来说,却恍若隔世。

    「凤麒,我听说两军对决时,敌方有个女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此你还受了伤」

    他温柔的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

    「的确是有个女将与妳样貌雷同,这穆萨尔十分阴险,派人查出妳我之间的关系,使出这种阴招要我上当,可惜的是」他邪笑的捏捏她的脸颊。「那女人虽和你样貌相像,但气质却相差甚远,他们以为找个和妳样貌相同的人就能迷乱我的心智,可他们却忘了,我喜欢的是妳的人、妳的心,和长相无关。」

    「凤麒」段九银闻言,不禁心颤。

    「所以,当那女人将剑刺向我胸口时,及时被我躲过,最后死在我剑下,真可惜了那张俏脸。」说着,他还不正经的调戏了她一番。

    「可是,为何五百里加急的信上说你遇刺了?」

    他嘻嘻一笑。「那封信可是我亲自命人写的,那时突厥士气被打得烟消云散,单单见了咱们的兵就吓得不知该怎么用剑,穆萨尔实在无法可想,终于派使者与我谈和,渊国大胜,可我不想回朝,所以就命人写了那么一封信,一是想断绝从此与朝廷的关系,二是」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是想知道在妳这女人的心里,我到底重不重要?如果妳在看到那封信之后还关心我,一定会追来找我,所以我在赌,妳究竟会不会出现喽。」

    「你你意思是说,那该死的陷阱,还有这什么见鬼的土豆山,都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结果?」段九银简直气疯了。

    见他不客气的点头,她恨恨的抬起拳头。

    「你这混蛋,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为你担惊受怕得都快要疯了?」

    凤麒却一把捉住她的小拳头,眼神幽深。「谁让妳只肯给我一半爱的。妳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吗?妳以为我身在边关,不会想妳吗?可妳这女人宁愿牺牲我们的幸福,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国家,妳就那么不信任我?以为我是个没心没肝的坏人?

    「我凤麒做事一向自有分寸,如果我真的不关心渊国,不在乎天下百姓,那次妳爹遇袭,我又怎么会随妳回去?既然选择了回京,就已在做上战场的准备,可妳却做出那样的选择」

    段九银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当时你那么绝情,而且还和皇上闹得那么不愉快,我以为」

    「我只是想给皇上一个小小的教训,谁要他当年欺负我,甚至还动了想杀我的念头,虽然那家伙对我不仁,不代表我会对他不义,国难当头,看在他好歹是我哥哥的份上,我不可能不帮他的。」

    「哼!你们兄弟之间的陈年旧帐,与我段九银何干?可如今,却变得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了。」她嘟着嘴抱怨。

    她就说嘛,凤麒怎么会那么绝情,原来是人家兄弟俩在闹别扭,却把无辜可怜的她给扯了进来。

    见她难得娇嗔,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凤麒心头一热,对着她的小嘴亲了又亲。

    「好了好了,现在突厥撤兵,国泰民安,妳这笨蛋不必再想着什么报效国家,别忘了,妳可是和我拜堂成亲的老婆,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听我的,不许逃开我、不许不信任我,这次就当给妳的一个教训,看妳以后还敢不敢不在乎我!」

    「好好好,奴家以后再也不敢得罪麒大少爷你,这次你就原谅奴家一回吧。」

    她由着他任性使坏,虽然自己被气个半死还被捉弄,但他一心一意只为她的行径,还是感动得她一颗心都热热的。

    「凤麒,如今渊国虽然胜了,可是身为大元帅的你,就这么将自己的军队给扔下,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我当初只答应皇上打胜仗,可没答应他要带兵回朝,他们爱高兴爱生气与我何干?我只要和我的压寨夫人回神仙岛,做我的麒少,再让我老婆多生几个小娃娃给我玩,我就心满意足了。」

    段九银笑着偎着他,抱紧他的腰。「凤麒,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

    凤麒也回抱着她,唇边荡着迷人的笑。「好,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

    ****

    三年后

    渊国皇宫御书房,皇上翻阅着手中的奏折,里面写着四川云南等多处官员在海上游玩行乐,却被一群海盗狠狠整治,不但破了财,而且还被那群海盗查出他们私贪军饷的罪证。

    很快的,这些罪证便上书到了朝廷,等待皇上查办。

    据传,那群海盗的头头身边还带着两个小海盗,长得十分娇嫩可爱,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看样子与那海盗头子十分恩爱甜蜜。

    皇上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禁摇头笑了。

    珞弟,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偶尔也想起朕?

    朕可是每天都在想着你们啊!

    渊国十六年春,突厥使者正式将降书递到渊国朝廷,声称五十年内绝不宣战,并且赔偿黄金千万余两,布匹良驹无数

    周边国家惧于渊国势力,皆不敢得罪,各国之间,陷入史无前例的友好状态。

    从此,渊国百姓安居乐业。

    来年,皇后产下第十位皇子,皇帝大悦,大赦天下!

    而远在神仙岛的凤麒与段九银,从此也过着神仙般人人羡慕的恩爱生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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