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身子轻飘飘的?哇!”

    看到自己的脚底居然还飘着一朵云彩,这让罗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西游记》时,孙悟空的那朵筋斗云。

    “哈哈哈……”

    一阵爽朗笑声从耳畔传来,迎面竟然是一袭白衣的月老。

    “丫头,欢迎你来咱们天庭做客。”

    “天庭?”她打量四周。只是一片雾气缭绕,哪有传说中的亭台楼阁?

    可是不对耶!

    “月老,您说这里是天庭,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脑中仍残留的印象就是无尽的疼痛和挣扎,在梅妃的剑刺向她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接下来,无数御林军闯入,傅凌钰颤抖的将她抱出天牢,腹部阵痛不已,她知道自己动了胎气,就要生了。

    皇宫里乱成一片,腹部传来的疼痛已经盖过肩背处的剑伤,为了腹中的胎儿,她极力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御医的帮助下,使尽浑身解数分娩。

    在听到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后,眼前一片黑暗,她彻底掉进无尽黑渊,失去意识。

    月老抚弄着长长胡须朝她走来,呵呵笑着,“你已经生下了北国太子,功劳不小,还有呀,本月老这次召你来天庭,其实是想告诉你,你妹妹的病已经痊愈,而且下个月的五号她就会与你的大学同学庄昱凯结婚。”

    “昱凯?您是说那个家里开了一家航空公司、两家百货公司、三家银楼、四家大型美容沙龙的庄昱凯?”

    对方可是校内有名的钻石级白马王子,当初多少女生挤破头都想要倒追的绝世大帅哥耶。

    “是啊,就是他。因为飞机失事后,他代表航空公司出席了受难者家属的慰问会,当得知你家里的情况时,不但深表同情,还在帮助你妹妹治病的过程中,爱上彼此,也就是说,你妹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闻言,罗羽然是既高兴又伤心。

    高兴的是妹妹终于身体康复并有了好归宿。

    伤心的是,自己任务完成,那么她与傅凌钰之间的情份,是否也就意味着终结了?

    “那么……”她嗫嚅的开口,迎向月老的视线,“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再投胎转世去了?”

    见她一脸复杂,月老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的任务既然已经完成,那么也到了本月老实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悦儿,你真想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肯醒来了吗?”

    皇极宫内,烛光微微摇曳,映照出床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苍白容颜。

    傅凌钰已经不知道这是她昏迷的第几天了。

    在那晚,秦若梅行刺不果,当场被尚武一剑刺死。

    后来悦儿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将他们的孩子生出来,孩子一出世,她便陷入昏迷之中。

    如今,他终于成功的铲除一直干扰朝廷的秦震远,平定内忧。

    唯一让他痛心的是,悦儿自从产下孩子后,便再没有醒过来,任他每天一次次将她娇软的身子拥在怀中安抚,不断的在她耳边述说着声声爱语,可她就是不肯给他任何希望的奇迹。

    才半个月下来,他被折磨得神情憔悴,心神俱疲,就连朝廷都被他荒废。

    幸好这些年,他底下培养了一群忠心赤胆的人才为他分忧解劳,让他每天除了早朝听取大臣报告国事之外,其余时间便放心留在皇极宫内,陪伴他的悦儿。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人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身体的技能还逐渐呈现出坏死状态,一群御医束手无策,皆苦着脸跪在地上,告诉他,悦妃将不久于世。

    他心急如焚,后来又听大臣谏言,办喜事冲喜,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于是他便立刻下旨诏告天下,封悦儿为皇后,刚出生不久的皇子为太子,就盼她在睡梦中得知诏告好消息会醒过来。

    封后大典办得十分隆重,文武百官也齐声恭祝皇上皇后能幸福美满,但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傅凌钰彻底慌了神,怕她真的会撒手而去,每天眼也不眨的守在她的身边。

    多日来寝食难安,他形容更加憔悴,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却依旧用最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一次次诉说着爱意。

    “悦儿,你说朕是个昏君,怪朕下旨要征讨南朝,那次朕向你大发脾气,其实朕一直都很愧疚,可当时朕也没有办法,因为不想引起秦震远的怀疑,所以不得不暂时答应他的提议,出兵攻打南朝,但是,朕又怎么会真的弃百姓安危于不顾,发动残酷的战争……”

    他轻叹一声,眼内全是疲惫,“还记得你问过朕,为什么朕的弟弟不在身边?那是因为……南朝那个声名远播的风流宰相蔺远彦,就是朕的弟弟啊……”

    “先皇虽有遗诏留下,命朕夺得南朝江山,但朕却不喜欢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所以朕便派凌越去南朝,里通外合来夺取南朝江山。”

    “悦儿,上次你说,希望朕可以解散后宫,只留你一人,当时朕骂你自私善妒,让你那么伤心难过,其实朕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你虽然想成为朕眼里的唯一,但绝对明白事理,之所以会劝朕解散后宫,全是担心后宫滋事会惹朕生气,而且也是想放那些不得宠的妃子自由……”

    说到这里,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前,语带哽咽的道:“傻瓜!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替朕挡下那一剑?就算真有危险,朕又怎么忍心让你来代替朕,去承受轮回之苦?”

    “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你要朕如何独活下去?”

    就在他真情流露的时候,怀中娇躯突然动了动,让他为之一震。

    “悦儿……”他不敢相信的瞪圆眼睛,死盯着那个皱着眉,发出细弱嘤咛声的女人,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

    慢慢的,那憔悴人儿缓缓睁开双眼,带着一股茫然之色,怔怔的看着他。

    “御医……来人,快叫御医……”

    宫外一阵手忙脚乱,十几个御医排成两大排,轮流替昏迷多日的皇后诊治。

    直到众人跪倒在傅凌钰面前,面带喜色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除了身子虚弱,需要多加调养之外,性命已无大碍!”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化为激动,他扑到床前,一把握住那睁着眼,却始终未说话的人儿,“悦儿……悦儿你终于没事了!你……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让朕的心都碎了……”

    胡悦儿身躯微微抖了几下,声音细若蚊呐,“您……您就是北国的皇帝吗?”

    一声轻问教所有人当场傻住。

    傅凌钰呆怔片刻,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拉开彼此的距离,皱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直到从对方眼里找到一抹浓浓畏惧。

    他心下一抖,双手用力掐着对方羸弱的双肩,“胡悦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被他犀利的眼神吓得肩膀一缩,她战战兢兢的开口,“皇……皇上,臣妾……臣妾是狼国的九公主啊,父皇送臣妾来北国与皇上和亲,可是途中却遇到劫匪,当时的场面……好可怕……”

    她吓白了小脸,浑身不住发抖,就连目光都不再是往日的坦然无畏,而是种傅凌钰从来都没见过的胆小和内向。

    犹记得尚武曾说过,狼国九公主胡悦儿胆小怕事,就连见了宫里的奴才也不敢大声讲话。

    可他所认识的那个胡悦儿,却胆大妄为、敢作敢当,甚至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敢跟他据理力争。

    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从前那个勇敢无畏的胡悦儿,变得这么胆怯怕事?

    他伸出手臂,想要将眼前那个被自己吓得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拉到面前,可她却如同见了瘟疫一般,浑身不住颤抖瑟缩。

    “悦儿,你不要吓朕,你与朕已经成亲多日,不久前朕又将你封为皇后,而且……而且朕还为了你解散了整个后宫,朕答应你,朕会像父皇爱母后那样,今生今世也只爱你一人……”

    他每说一句,胡悦儿便缩着肩,抖着唇,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他不禁怒上心头,猛然起身,用力抓着她的双肩,“够了不要再装了,朕知道你是骗朕的,给朕醒醒,不准再用这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朕……”

    这一吼,更将对方吓破胆,一旁的尚武见状,急忙躬身向前,“皇上,或许娘娘只是受到惊吓,暂时忘记一些事情,不如将太子抱过来给皇后瞧瞧,母子连心说不定皇后会因此记起从前的事情。”

    “来人啊,速速将小太子给朕抱来……”

    很快便有人赶去东宫太子殿,将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抱到皇极宫,当傅凌钰抱着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儿子来到胡悦儿面前,告诉她这就是她不久前生下的孩子时,对方再次被吓昏了过去。

    皇后性情大变一事,很快便传遍皇宫上下。

    从前的胡悦儿古灵精怪、聪明调皮,就连皇上的帐也敢不买。

    可现在的胡悦儿,变得胆小怕事,待人接物畏畏缩缩,动不动就会因为一点小事被吓哭。

    这个局面不但令皇宫上下手足无措,就连傅凌钰的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

    像往常一样,这日他下了早朝之后,又来到无忧宫——没错,他已经命人将她送回无忧宫,希望她能在这里找到曾经的回忆。

    当他驾临无忧宫时,不意外的又从胡悦儿的脸上看到一抹畏惧,那一刻,他的心也揪成一团。

    “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屈膝、下跪、行大礼。

    宫廷礼仪她毫不马虎的照做,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专人训练般完美。

    可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傅凌钰心里不但没有半丝喜悦,反而还难过得要命。

    他坐在椅子上,长臂一挥,“平身吧,朕只是来看看皇儿。”

    声音冰冷无情,带着对这份感情的绝望。

    自从悦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僵。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面对这样熟悉的面孔,竟再也激不起半分的爱恋。

    他实在不明白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错,那个让他奉献一颗真心的胡悦儿上哪去了?眼前的女人仿佛只是戴着相同的面具,这副躯体底下根本就是另一个灵魂。

    不想再看到这张畏畏缩缩的脸孔,更厌恶透了她时刻表现出来的卑躬屈膝,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摇篮,看着睡得正熟的儿子,心底某个角落在融化的同时,也因为眼前这些事实而慢慢的再次冻结起来。

    儿子是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的,是他们的结晶,他无法不爱他,但最爱的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泛起苦笑,不忍心打扰熟睡中的儿子,转身,毫不留情的下令摆驾回宫。

    胡悦儿急忙再次跪倒,口中高呼万岁,恭敬的送走了他。

    直到傅凌钰的脚步慢慢走远,她才慢慢抬起头,俏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坏笑,起身,拍了拍膝盖,她转身走到摇篮前,将睡得正浓的儿子抱到怀中。

    “儿子,虽然妈咪知道这样对你爹地很过份,可妈咪就是很生气,谁教他当时什么都不肯对我说,还为了那个坏女人把妈咪关进天牢,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在妈咪还没有给他足够的整治之前,是绝对不能饶了他的,对不对?”

    “我的大小姐啊,拜托你不要再玩了。”

    砰的一声,白光一闪,出现了月老哀怨的面孔。

    “你知不知道人整人会整死人的,人家傅凌钰也是迫于无奈,当初会把你阔进天牢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结果你却恩将仇报,整得他寝食难安,再这样下去,阎王爷早晚向我要人,你也不希望你的丈夫提早被阎王爷请进地府吧?”

    “可是我还没玩够,月老爷爷,您答应要陪着我玩下去的哟,别忘了当初为了帮你完成任务,我可是从遥远的二十一世纪来到这远古时代,没手机、没电脑,就连交通工具都只有那种最原始的,这对现代人绝对是一种灾难,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知道吗?”

    罗羽然气死人不偿命的发表高论,听得月老一脸苦哈哈。

    砰!

    门突然被人再次推开,只见傅凌钰黑着俊颜,震惊的瞪着屋内的一大一老。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被他的闯入吓了好大一跳,月老反应快,刚想隐身消失,可却被罗羽然揪着胡须,分明就是不让他一个人落跑,最终,他只好很勇敢的留下来,不然,除非他愿意断尾求生,然后回头被太白星君那老混蛋取笑。

    听着月老把事情始末完整的交代一遍,傅凌钰眼睛越瞪越大,“这么说来……她……”他看了罗羽然一眼,“她并非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没错,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狼国九公主,我其实来自未来的世界,在我们那里男人只能有一个老婆,除非你信奉的是回教,不过,我罗羽然绝对不……唔!”

    满含警告的宣言未出口,身子便被一股庞大的力道给扯了过去,撞进一堵温暖的胸膛,深情款款的誓言自头顶飘落。

    “不管你是谁,今生今世,朕……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这份久违的幸福给他带来了无法言喻的喜悦,若不是他刚刚意外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折回无忧宫来寻找,还不知道要被她蒙在鼓里多久,这个磨人精一定要这么吓他才甘心吗?

    原本还想撒泼的罗羽然这才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肯定把他给欺负惨了。

    可当时她实在很气他的专断独行,虽说事事都在为她着想,但她就是不喜欢什么事都由他自己承担。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他就一点也不肯信任她吗?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那她……岂不是要带着对他的误解抱憾终生?

    所以,她才在清醒过来之后,想出用这种方式来回整他。

    而月老,自然就成了她的帮凶,原因很简单,谁教这老家伙当初骗她什么十月之期,待她生完孩子就要离开这个时代的鬼话。

    害她每次想到要跟傅凌钰分离,心都会痛上几分,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把自己折磨得够凄惨的。

    事后老家伙才坦言,她之所以会遇到这种鸟笼事件,其实是他一时大意,不小心弄翻墨汁,污了姻缘册,导致几段姻缘错乱,为了及时做出补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而当初定下的十月之期,纯粹是怕她会拒绝他,不肯到这个时代替傅凌钰生子而瞎掰出来的借口。

    心底有太多的气闷,却在被傅凌钰紧紧抱住的一瞬间,全部化为释然。

    这几天来,她又何尝不想扑进他怀中诉说爱意,可每次想到他叹瞒自己独自行动,又一次次让自己伤心难过,她就很不爽。

    如今,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她才发现自己又多傻。

    折磨他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幸福就在眼前,她怎么会傻得将它挡在门外?

    当想通这一切后,她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你这个傻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否则,我管你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我都要休夫啦!”

    听到怀中人露出娇蛮的一面,傅凌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一旁的月老笑嘻嘻的看着这对璧人终于有了完美的结果,心头不禁一乐。

    趁着两人互诉衷肠时,转身,消失在这充满甜蜜的空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