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五话敢动她看看
林子晏心下一沉,旁人无法觉察,他却在一瞬感到身旁的男人动怒了。
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刚才,Susan来闹,那人看似生气,也许,一切,正中他的下怀。他费了心思做的,不过只为见他的女人一面。
去看怀安,娱乐杂志,Susan,悠言。简单的连锁。
昔日情人来闹一场,这在外人看来,是她还执着于他。谁知道,是他的一个幌子,只为一面。
都说女人有时很苦。
想起那日,在他家,他喝着酒,淡淡说起一切。
明明,眸色淡漠,握着酒杯的指节却泛白得渗人。
她便在咫尺,明明爱到极致,他却连一次见面一个拥抱也去费周章。
相识多年了吧。不是到悲苦处,他不会与自己说,只自己搁在心里。
所以,也不必他多说,这个秘密,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重瞳如电,也不看悠言,甚至那年轻男子,只落在那中年男人身上,淡淡道:“二叔。
“这许久不见,顾社长神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男人笑道。
此人正是顾澜二子,顾腾宇。那年轻男子却是他的独子,顾夜亭。
悠言一震,暗骂自己一句猪头,狠狠瞪了顾夜亭一眼,抬脚便往他的小腿踢去。
顾夜亭正冷眼打量着顾夜白,不意她如此,一时,躲避不及,被踹了一脚,吃痛,松了手。
林子晏大笑,悠言连忙跑了去。
顾夜亭也不恼怒,眸光紧盯悠言,又轻轻笑了。
“二叔,四弟似乎对别人用过的东西都有兴趣,这习惯倒是多年不变。”顾夜白扬眉,淡淡笑道。
顾腾宇脸色微沉。顾夜亭凝了笑容,冷冷道:“那也不比有人守不住自己的东西可耻,不是吗?”
“那是。只一点,四弟也需记住,这随便拿人东西的,得当心——”顾夜白微一挑眉,轻声道:“四弟,你背上的伤都好了吧?做哥哥的一直掂记着呢。”
顾夜亭神色大变,身子下意识微微一颤。那年,几乎便上了周怀安,却教他赶到,被他的拳头殴至重伤。
顾腾宇一笑,道,“白,你只掂着你弟弟,也不多想想自己,当年你到东京,却几乎连性命也丢了,这做叔叔的才叫伤心呢。”
“三哥,这回可得好好看牢你的东西。”顾夜亭低声道,嘴角笑意阴狠。
“这人与我无关。四弟要便拿去,倒省了我一番心力。”
冷漠的语气,终于,硬生生的拉住了悠言的脚步。其实,离他,也不过二三步了。
这么的恨她么,垂了眸,无意识往旁边一退,撞上了一个女职员,散落了一地的文件。后者冷睨了她一眼,新闻熙熙攘攘,谁不知道,这女人当年劈了腿,现在又厚颜的回来***社长与周小姐之间。
如今那二人正和好如初,先是她的朋友,现在又是她,不知廉耻的上来寻事。
悠言迭声说着对不起,弯腰便帮她捡拾起来。
“真蠢。”顾夜亭收起了笑意,语气泛起几分厌恶。
末了,又轻笑道:“还是周小姐够味儿。”
然后,悠言听得那人沉了声音。
“你敢动周怀安看看。”
手僵硬在地上。在乎她,他在乎她。
是啊,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开。用尽好笑又可怜的法子。也许,周怀安并不磊落,但始终不离。哪怕他提出了分手。周怀安也是骄傲的人啊。
“不劳驾路小姐。”那女职员冷笑道,一手夺过她手中的文件。
悠言站起,退到一旁,缄默了声息。
“不过一个女人。白,你就这样和你弟弟计较吗。”顾腾宇宙眯眸一笑。
“让二叔见笑了。顾夜白礼数不周,二叔来了这许久,也不曾好好招呼,二叔到我的办公室一坐吧?”顾夜白道。
顾腾宇摆手,淡淡道:“那倒不必。我冒昧过来也只是想看看你的九十层怎样一番光景。琢磨一下,如果往后这是我的办事地点,该怎么修葺一番。”
这话一出,顾夜白背后的理事包括一旁的Linda无不变了脸色。这不明摆着要取而代之吗?
林子晏暗咒,身旁的男人却微微一笑,道:“这等虚无的事,二叔何必费劲去想,倒是顾夜白要感激二叔,社里要扩充,那业主便一直游说我租下七十层。我是只愿往上走,那地方不若这里,我要来做甚?他却不厌其烦来说,二叔拿下七十层,正好了结这桩麻烦。”
“可不就是?这还得谢谢二爷。”理事里,有数个是二朝元老,对顾家之事明了,立刻便大笑起来。
顾腾宇眉一挑,强压了怒气,只道:“白,听说,社里即将举行招募大赛,届时别忘了给二叔一张票子,让二叔看看国内才俊的实力。有人说,一些人的画技如何了得,什么天才画家,你也知道,现在多的是见面不如闻名。”
“那是必定。社里大事,哪敢落了二叔,再说,老爷子也掂挂着二叔呢。到时正好见个面。”
“那二叔便等着。今日就叨扰到此。”顾腾宇挥了挥手,率了众人离去。
顾夜白负手,淡淡看着他。
噢,对了,差点便忘了这事。”顾夜亭返身,眸轻睐,“今日我父亲进驻一二零大厦,我苦于无礼可贺,便收购了一家企业,做为贺礼,后来听我的秘书一说,才盛起,这玩意儿不巧正是三哥你不久前收在旗下的东西。三哥可千万别怪罪才好!”
嘴角微勾,顾夜白只道:“这送给二叔又如何?”
“那我便谢谢了。”瞥了顾夜白一眼,顾腾宇扬眉笑道。
颔首,顾夜白道:“路小姐,请随我到办公室一趟,我的支票簿没带在身上。”
顾夜亭瞥了悠言一眼,眼中蔑视轻恶之意更深,离去。
第一百三十六话独白
“老板,你还真大方,一间公司落人家口袋里,眉头也不皱一下。”林子晏皱眉。
“子晏,总归是我二叔,我不能连一家空壳公司也舍不得。”顾夜白道。
林子晏一怔,大笑。
一个老理事问,“社长,刚才不告诉那顾腾宇?”
顾夜白淡淡道:“乐极生悲才好。”
那人一怔,好一会,不禁莞尔而笑。
轻扫过格子间一直忙碌的众人,顾夜白微微拍了拍掌。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上的东西,全场寂静。
“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今日大家的表现很好。今天的下午茶,我的。”
呼声即刻浩大,顾夜白淡淡颔首,眼角余光划过那尚在某格子旁低头的女子身上。
“L,下午日本的行程取消。”搁下话,往办公室走去。
在众目睽睽下,悠言垂眸,一声不响跟男人进了去。
几个理事连连看了那娇小的身影好几眼,有些人暗暗摇头叹气。
“副社,虽然我不知道那二位发生了什么事,但社长这——”Linda微叹了口气。
“他有他的分寸。”林子晏一笑,问,“怎么不见了许晴?”
“许理事好像告了病假。”
林子晏想起在圣诞舞会上反诘她的话,也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他在前,她在后。
“你打算给我多少?”
悠言的话从背后幽幽传来,他苦笑,停顿了脚步。这一步,便像她的刚才。
与那对父子对话,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巨无细遗,都落在他眼中。
能这样的伤她,只有,假装他不痛。在那二人面前,情绪不能泄露一点。现在,在她面前,亦然。
藉着哥哥的事,把她摒弃在他的生活之外,再以怀安转移他们对她的注意。她离了危险,他便能放手与他们一搏。
却抵不住思念。
子晏与苏珊按的心思,是昭然。其实最终打动他去参加圣诞宴的又岂是成媛。一切,只是她。
不然,不会在平安夜预先多备了一辆车子让人停放到咖啡厅的后门,为的便是摆脱二叔的耳目去看看她。
哪知,舞宴中途,遇上了她的父亲。那男人是个人物。其实,早已猜到了他身份,能让她这般靠近和不设防的男人还有谁?
偏偏担心,那万分之一的偏差,怕她有危险。看他带了她离去,想也不想,便驾车追了去,成全了那男人的算计。
慢慢驾着车。陪她。看她挪着受伤的脚丫,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经过最热闹的街心,走过最寂寞的小巷,他的心快碾成粉末。
咬牙再咬牙,才压抑了过去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然,当看到她没人黑暗的甬道,那若有若无委屈的哭泣声传来,他再也压抑不住,把她困在黑暗里,锁进他的怀里,用最粗燥的理由和狠厉去亲近她。
听她哭泣,听她害怕。偏偏不能泄露一丝温柔。
还好,这个平安夜,没有错过了她。
其实,不是不恨她的。
泠的事,她撒了谎。似乎,从认识开始,她的谎言就没有停止过。不是说好了,一切都与他说吗。
说好了的约定。为什么在顾澜把她掳了去以后便有了天翻地覆。反复反了悔。他,终究不值得她信任?
所以即使在餐厅看穿她的谎言,决定将计就计后,面对她,忍不住藏了一份恨。
可是,原来,九分的爱加一分的恨,是更加的疯狂。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她不过是在他的房间里睡过为数不多的一些夜晚,她离开后,他几乎夜夜难眠,瞪着那个据说叫猪言的公仔,睁眼到天光。
Susan说,她夜夜卖醉,他便一点也不心疼?如果可以不疼,那便好。那便不会在那数个星期里夜夜驱车在她住的地方经过。
可是,不能逗留。黑暗里,有人在跟踪。
独自赴了老师的生日,听说了一些擅画蝴蝶的画者的名讳。还有,十数年前在庐山发生的事情。原来,有一个叫迟筝的画家曾在多年前死在庐山的一间小旅馆里,她包下一个房间,不让打扰,然后,一天,心脏病猝发,静静死去。尸体是在数天之后才被发现的。她生前并不画蝶,但临死前在旅馆的房间里画满了蝶。折翅,躯干,苦涩。
那才华横溢的女画家,似乎与他的言并没有直接的交集。但偏偏,多年后,他的她重复了那画家的画。并且,迟濮与那画家同姓。
一查之下,那人竟是迟濮的阿姨,迟濮养母的妹妹。如此看来,迟濮与言交好,估计早在大学之前,也许很多年以前,因为几乎可以断定,迟濮的阿姨迟筝教授了言画画。
所有的纠结却突然终结在,为何他的情人传承了迟筝的画技,也传承了她的蝶她的悲伤?
舞会上,看成媛种种,确定了临终前那陪伴在迟濮身边的是她。于是,问了成媛。她却说不该由她来告诉他。
小女人委屈的邀他跳舞,说有事与他说,那时,他知道,她大概再次笃定了什么,想要告诉他她的小秘密。
可是,他不能与她有亲密接触。里里外外,二叔的人便隐匿在一处。拒绝了她的舞,也错当舞会结束,黑暗里把她擒获时,再若无其事的去探问他的耿耿于怀,她却再一次缄了默。
“你可以给我多少?”
她的声音,拉回了他已走远了的思绪。
深深闭了闭眼,转过身,道:“你想要多少?”
女人摊开手心,向他伸出了手。
“那你值多少?”
第一百三十七话四年
女人摊开手心,向他伸出了手。
“那你值多少?”
顾夜白一怔,抬眸,却无法碰触到她的眼睛。她的头低垂着,似乎从刚才开始,她便一直是这个样子。
当看到顾夜亭的手放在她肩上的时候,怒气几乎无法抑制,那一刻,他只想杀了那个男人。不爱怀安,当年那人差点折辱了她时,他可以冷情的并无多大感觉,后来在于补偿,也在于要彻底忘记她,与怀安在了一起。
可是,如果,那被侮辱的对象换做是她,他无法想象他会怎样。
于是,明知是伤害,还是说了,甚至于要说得毫不犹豫,让所有人误解她上来的目的只为财。
这样的在意,却还诸于这样的伤害。
“你说值多少便多少。”话在嘴边,削薄了语气。
“你不要我了是吗。”
声音低低传来,在她弯下头颅的曲线里,叫一个委屈。
“我以为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侧过身,眺向前方,只怕忍不住会把她纳进怀中。
身上陡然一暖。
她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小脸,贴上他的背。
不过是她做过许多次的小动作,为什么还能如此震撼。
“杂志上说的是真的吗?你与怀安——”她的声音更加的低,几乎听不清。
“我与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逼迫出冷硬的声音。
“原来,你真的不要我了。”
背后,她的声音里泛起了淡淡的笑。
滚烫的泪水,渗进了他的外套。不易觉察的是他的一颤。
“我没有害你哥哥。”她轻轻道。
“既说没有,那你把这个谎言揽上身,不嫌好笑么?”
转过身,黑眸炯炯逼视着她。
“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顾夜白。”她低吼,泪水在眼里打转。
虽早有料到几分,但这猜测,经她证实,还是微微灼痛了他的心。
这是他的机会吗。
几乎便要脱口而出,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可是那该死的一月之约——嘴唇蠕动了数下,终于,还是湮没了声息。
低沉的笑声微讽,从他喉间逸出。她再一次退缩了。
舞会上,她说,有事告诉他,可是,现在,她再次选择了缄默。
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道:“你走吧。”
“哥哥的事,发生了的便不能更改。而你要隐瞒的我也再没有兴趣知道。”
冷冷转过身。
阳光透过窗几,打落在他身上。
她逆了光。
是呢。他便在咫尺,为什么还要顾及与周怀安的约定,她需要做的是好好抓紧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供二人挥霍,偏偏又处在这敌人环伺,无法得安的情势下。
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高大的背影,透出几分萧瑟。心疼吗。悠言轻轻笑,握紧了手。
是的,很愚蠢。怀安不再是校园里的那个怀安,也许,从一开始,她便不单纯。可是,她陪伴了他四年,在自己出逃的日子里。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任性。然后,便把他带走。
“小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然后,又是一个四年吗。”他返身,挑眉而笑。
“我说过,我不会再等一个四年。”演戏吗。只是,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爱极,却也恨极了她。
按了内线。“L,上来,送路小姐回去。”
他素来坚毅,所以,此刻,他眉尖凝着的冷漠和倦惫,她轻易捕捉到了。
有什么在心里崩塌。悠言怔仲,有什么想说,却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
Linda敲门进来,又立刻关上门,阻隔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她平日处事果断,但看那二人,悠言两眼通红,竟一时也不好说话。
“L。”顾夜白瞥了Linda一眼,声音冷凝。
Linda一凛,走近悠言,道:“路小姐,我送你。”
“Linda姐姐。我再说几句就走。”悠言小声道。
Linda心里一涩,又看向她的老板。后者却已转了身。
“小白。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走到那人背后,低声道。
那软软腻腻的委屈,顾夜白苦笑。眉宇紧蹙,终究硬起心肠,道,“L。”
“我自己会走。你考虑一下,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怎样都愿意。”眼中噙了泪水,悠言走出办公室。
门关上。她的声音散落在虚空。
“我会再找你,因为,不会再有一个四年了。”
什么叫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怎样都愿意,什么又叫不会再有一个四年,该死的她又想放弃了吗?
明明前一刻,还可保持冷静,此时,顾夜白只觉,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在心头升起,所有思虑顾忌通通被抛在一边。
Linda愕然,看着她的社长快步走出,狠狠摔上门。
第一百三十八话惊变
苦笑,也失笑。她跑得还真快。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出九十层,追到大堂,她已不见了踪影。
出了大厦,却见她已在街道的对面。
看到她,那膨胀的怒气,又慢慢平复。她在左顾右盼,不知搜寻着什么,却偏偏不把视线调到他的位置。
顾腾宇公然进驻一二零大厦,他此刻却只想把她收回到自己的怀里。真是疯了!
绿灯。
刚想走到她身边去,有什么异样宛如尖锐突然刺进脑中。
眸色一沉。
同一时刻,对面的她,像蓦然间有了灵犀,目光对上了他。
他笑。她微张了嘴,似乎有点惊讶,然后,喜悦,轻轻浮上眉梢。弯弯的眉。
英俊的他,沉着的他,嘴角微勾起冷漠的他,还有,重瞳印着她的他。他是为她而来么?泪水还在眶里,悠言又笑了。
绿灯。
还剩不到十秒。她掂了一下,也许,跑过去还是够的。
像以往吵架以后那样,过去,把他紧紧抱住。
现在还不能说出她的病,但可以告诉他,她爱他。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犹豫了一下,却看到马路对面的他眸色深锐——执了手机,他在通话?!疑虑,顿了脚步,掏出手机,也没顾得上细看,便按了接听。
那声音,是他!
悠言愣住。
一向从容淡定的声音,这时竟有了一分急促。
“言。别过来。”
明明只是隔着街道,他在电话里唤她的名,一份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但巨大的喜悦随即从身体每一个细胞沁出。
有多久没听他这样唤过她?
只是,别过去?她大惑。凝了过去,却见一辆计程车突然在路边停下,一个女子从车中走出,身影跃然,向他奔了过去。
他急了步伐,也向她走去。
有什么呼啸而过。轰鸣声传来,拐角处突然驶出数辆机车,疯了一般向那二人的方向而去。
像被谁定格了时间和画面。
一辆车子已飙近他们,有东西在阳光下熠光,折射过冷芒。一柄长刀已递到女子身侧,狠狠往她的手劈落。
顾夜白出手迅敏,伸手一探,把那女子搂进怀里,侧身避过了这一刀。
下一瞬,后面的机车已至,刀光寒冷。
人影凌乱,只听得那女子尖了叫声,那一声的悲恸刺痛了悠言的耳朵。
有什么东西,从迅速闪开的人影中跌落。
他颀长的身形现出,西装外套袖上血迹森然。
仿佛,有谁在她的心里狠狠捅了一刀,遽痛袭过心头,身子斜斜萎顿落地,无声无息。
最后那一眼,她只看到,从他右手的袖管,滴下了灿烂如斐的红。
黑暗里,谁的眉眼沉痛。空荡荡的袖子在虚空中微微荡着。
惊悸到极点,悠言大叫一声,双手摸到什么,挣起。
身子已被人拥进怀中。
悠言茫然,好一会,才聚了焦距,又从那人怀抱里挣脱出来。那人也不强她,只是双手仍抓紧她的肩。
紧锁了眉,神采飞扬的眸此刻黯淡了颜色,痛苦一点一点在里面聚集。
“你有心脏病。”沉霭的声音,很低。
“老板?”悠言轻叫了声,环了一眼,才惊觉这里竟是章磊的卧室。
章磊大掌微颤,又用力把她搂紧。
“他呢。”声音,止不住颤抖。
“他呢,他呢。他啊……”悠言喃喃道,又狠狠推开章磊,嘶了声音。
章磊咬牙,笑。
“现在你还只记挂着他?你知道当我看到你晕倒在时光门口的时候有多害怕吗?”
“为什么不早一刻,不迟一秒,偏偏让我看到?”章磊冷笑,沉痛遮敛了面容。
悠言要起来,膝上一软,跪倒在床上,两手攀上了章磊的袖子。发丝,从肩上滑落,一张脸,苍白得像死人。
“老板,他怎样了?求求你,告诉我,他怎样了?”
手,胡乱在他臂上抓划着,像要攀住什么,肯舍她一点消息,她近乎疯狂,哭叫,眼前,晃着他空荡的袖管。
那最后一眼,撕碎了心。
“言!他不过断了二指,你却要死了,你知道吗?”狠狠扒下她的手,章磊一拳挥落床上,闭了眼睛。
一抹高挑的身影跑入,奔至章磊面前,一拳打向他。
“章磊,你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人没了二指,路悠言会没了命!你怎么不知道啊!!”Susan怒道,泪水却流了一面。
章磊握紧了手,突然竟不敢去看悠言。
眼底余光中,女子已不哭不闹。
她一动不动跪坐在床上,长发散乱,拢了瘦削的肩背,如破碎的洋娃娃,眼瞳再没有了一丝生气。
第一百三十九话想见他
房间中,三人,却宛似无人。寂静得连淡淡的呼吸声也能听到。
“我要去看他。”不知过了多久,悠言出了声。
Susan苦笑。
“言,笨蛋,你以为你睡了多久,差不多半日了。这事,早叫媒体捅破了天,现在医院那边都是人,顾澜的保镖,还有顾夜白自己的保镖,重围了医院,你不可能看到他的。”
“我去求他。”
“傻瓜。”Susan低斥,看她眉眼坚决,不禁又红了眼圈,“言,不行的。”
“我一定要见他。不管怎样。”悠言轻轻道,眼里突然有了清浅的笑意。
章磊脸色一沉,她的声音很远。
“我去求子晏。”Susan咬牙。
这样苍白的笑。只要林子晏肯帮,这次要她做什么她必定做。哪怕当他一辈子的跟班。
“珊?”悠言看向她,清澈的眸闪过犹豫。
“你是顾夜白的命,我不求他,你认为他不帮忙么?”Susan一笑道。
“命?”悠言摇摇头,脑里回想起那幕惊险,他把那个女子搂进怀中护着她。如果不是要保护她,以他的身手,又怎会受这样的伤?
那个人是谁?那种境况下,她的眼里只有他,竟全然忘记了那女人。
命?那女子不也是他的命。他的手,比什么都宝贵来着。
嫉妒吗。心疼吗。是的,嫉妒又心疼。想问Susan那人是谁,却始终不敢问。
路悠言,你害怕那人是怀安。除了你,他还有其他愿舍命相护的女人。
“我去找子晏。”看到眼前的女子再次陷入安静中,Susan心疼之极。
“珊,电话给我。”
Susan摇头,苦笑,“我吧。你现在这样子,哪指望你能问出什么。”
微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悠言把头蜷缩在膝盖上,呆呆看着天花,也不说话。
章磊神色愈发深沉,燃了根烟,又狠狠捻熄了,走到床畔,把悠言整个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揉进怀中。
悠言只是一动不动,也不看他。
章磊把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心上,低声道:“言,我带你走好么。他以前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就我现在看到的,他对你只有伤害,你何苦还去纠结?你的病需要好好静养。”
悠言突然抬头,漆黑的眸,望进男人的眼里。
“你不是说过想去荷兰和古巴么,我带你去好吗?我们离开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
大掌把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
声音,轻而冷。
“放开。”
那冰凉的在男人怀里的手足也用尽了力气,抗拒起来。
章磊紧皱了眉,苦涩一笑,怀中的女子动作更加激烈。
章磊眼内又闪过狠厉。
“言,这一生,我从没想过要得到过谁。”
一怔,悠言又慢慢平静下来,凝向章磊。
“老板,我喜欢你,像迟大哥一样,很喜欢。只是,要说那个人,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即使他变成了残废?”章磊冷笑。
悠言淡淡一笑,脸色依旧苍白。
“莫说他断了二指,即使是断了一只手,他还是他。”
想了想,末了,道,“我可以照顾他。”
“路悠言,你快死了!”一阵焦躁,章磊语气狠绝。
“那又怎样?”她反问,似乎在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像是被什么灼烫了手,章磊把她放下,站到窗前,又摸出烟。
“言。”Susan急急走了进来。
悠言几乎是从床上蹦起,跌撞着过去,紧攥住了Susan的手。
“子晏说,已动了手术,断指是驳上了,只是以后能不能像从前一样——”Susan垂眸,声音低了。
她黯淡掉的话,悠言怎会不明白?咬紧牙,心里一阵悲苦。
“言,再晚点,我们过去。子晏会想法把人调开,到时我们见机。如果,不行——”
“不会不行。”烟雾微袅,章磊淡淡道:“大不了,打一场。言,我既说了,便不会收回。你想见他,我一定帮你。”
Susan瞟了他一眼,疑虑道:“他们人数很多——”
凤眸轻落在悠言身上,目光灼热。
“你们到了那边,进不了去,就给我电话。我会在医院附近候着。”
道了谢,悠言微微别过了头,男人眼中的炙热,她不敢看,也无法回应。
这个无法,便是永远了。
医院。
廊道拐角,悠言捏紧了Susan的手,Susan环着她,早汗湿了手心。
病房外,戒备深严。清一色的高大的男子。
顾澜冷眼站在中间。怀安掩脸坐在长椅上,一声不响。
林子晏却低头与一个女子说着什么,高大的身形掩去女子的面貌。
只有细细的啜泣声。
“子晏,他早派了人去保护我,我不该把人调开,自己跑去找他。是我的任性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