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知道,你再问上一百遍还是这个答案,不想被我踹就端著你的酒滚远些。”
  女人都是狡猾的。
  她们是丛林中的变色龙,随时准备著数张脸孔魅惑众生,时而清高、时而冶艳,笑脸前是妩媚动人,一转身化为山魍张牙舞爪。
  不论是诚实的或是虚假不实,低能的男人一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再伟大的志向也会矮化,萎缩成一粒海中细砂,只为追逐浪花而存在。
  可是女人也是迷人的,她们有最柔软的身段和细柔的嗓音,娇嗔的瞪大美丽瞳眸释放爱恋,在男人刚硬的心口刨出一个大洞,不得不将她塞入好填补。
  当然,眼前不男不女的酒保例外,她根本不算一个女人。
  心情极糟的初行雁一口一口喝著闷酒,怪罪俊美的钢琴师弹著令人沮丧的音乐,让人心头不开朗想找个人出气。
  他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能走得无声无息,一点牵挂也没有的洒脱离去,连一句再见也不说的走出两人温存的小天地。
  起码留个电话和地址好让他循线寻人,至少他不用像被抛弃的老狗独自饮一杯寂寞的酒,夜半摸黑上酒馆打发时间。
  以前不觉得一个人的日子很孤寂,可是少了一股自然的茶香味,整个人完全不对劲了,以前嫌小的蜗居突然变得宽敞得吓人,冷清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可怕的虚无呀!他开始害怕一个人独处,实在太安静了。
  几时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贵族也会为情所困,沦落他所不齿的痴情一族,只为等候只有半杯酒酒量的茶香佳人。
  “James说你和她交情不错,你不会不晓得她是谁吧?”酒馆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他不能死心。
  一脸酷样的Hermit用力瞪向朝她挤眉弄眼的James。“谈过几句话就称得上交情不错,我有那么滥情吗?”
  她才懒得管来来去去的过客,爱管闲事是老板的专长,与她无关。
  “你的讽刺很有警世意味,我保证不滥情专心一致,你可以告诉我她的下落吧!”他只想找到她,问她把心放在哪里。
  他不糜烂、不堕落,有正当职业,执起正义之剑扫除恶龙,拯救落难美人免于醉酒之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明言,何必一走了之?
  至少有件事他还挺有自信的,她娇喘的呻吟声显然十分满意他的表现,抓得他后背隐隐作痛,多日来未结痂仍留著痕迹。
  他是故意不上药又泡在水里让伤口更严重,好藉著疼痛来证明那一夜不是作梦,他的确和梦中仙子上床了。
  可是这梦也未免太短了,回味再三仍是不过瘾,不将实体抱在怀中就是不踏实,镇夜难眠怀想一缕幽香,空虚得人都快发疯了。
  酒是他的知己,却解不了心口那团郁闷。
  “去你的警世意味,少给我装疯卖傻,我说不知道听不懂吗?要不要请人来翻译成你懂的字汇。”该死的蔚杰,尽给她找麻烦。
  在门口招呼客人的James朝气十足、活力充沛的展现他最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受里头的风暴影响,照样端盘子送菜递酒,穿梭在寂寞的灵魂当中。
  他靠过来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说你了解她渴望自由的心情。”这是他们少数交谈中的讯息。
  女人是世上最难懂的生物,他研究得还不够彻底。
  很想用冰凿往他脑门开个洞的Hermit,磨牙地切著柳丁花。“了解不代表透彻,我只是依她给我的感觉为她调酒,请别当我是拉皮条的老鸨。”
  怎么,她还得替人收集生辰八字不成?她没那么闲,白天的工作够她消磨一天的精力了,她不想到了晚上还得接受酒客的骚扰。
  一群女性爱慕者已经够她烦了,没必要再添一名为情伤神的男人。
  她只是热爱调酒工作的酒保,而不是为人调解疑难杂症的张老师,塔罗牌中隐者的地位是名贤者,但她不贤也不多事,只想隐藏自己。
  “哪有帅得让男人无地自容的老鸨,你兼差当牛郎一定座无虚席,我率领一群学妹捧你的场。”免得她们老是来纠缠他,明知他James已名“草”有主的情况下仍不罢手。
  远在英国庄园的大小姐呀!几时才能明了他的心,横跨那条无形的礼教走向他?
  唉!算了,遥不可及的梦还是少作为妙,免得希望越大越不可能成真,管家之子的他似乎难以高攀那颗明亮的星星。
  尤其是严谨的父刚直又满是奴性,就算他深得爵爷的疼爱也枉然,保守的英国社会最重视阶级观念,主仆有分的意念深植老一辈心中。
  飘洋过海回到父亲的祖国是有点寂寞,不过他吃香的中英混血面孔让他迅速成为校园红人,再加上优异的成绩及平易近人的个性,他想寂寞也很难,总有一堆人围绕在他身边。
  “皮在痒了是不是?替我量量鞋底的尺寸如何?”她免费奉送一只鞋印。
  是有些痒,但不劳她费心。“瞧瞧人家多可怜,天天受你的酒精荼毒,你最少发挥二分之一盎斯的恻隐之心帮帮他,别让他醉得尝不出你精心调制的极品。”
  同是情丝扰人,他感同身受,不帮他说不过去。
  “少啰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醉死在路边还是这一句话。”她只负责调酒,不管“售后服务”。
  “狠心呀,酷Hermit,你一定没谈过恋爱。”所以不懂为爱受折磨的男人是何等悲痛。“啊!月亮是你冰冷的名字,我的心埋葬在千年孤寂里,你无情的挖出我的伤口,我却只能僵硬的躺在墓穴中,看你肢解我的漫长等待。”James语气夸张的念著。
  “够了没,你在念什么鬼诗,等你死了以后我会在你坟前烧一堆拜伦的诗集祭拜你。”人小鬼大的家伙也敢批评她的爱情观。“真是不解风情,亏我用心念得唯美浪漫,看能不能打动你那颗僵化的石心。”牛呀!牵到哪里都一样,点不出诗情画意。
  “要不要把莎士比亚请出来教授一课,再多嘴我送你和他作伴,一起研究罗密欧和茱丽叶愚蠹的死法。”她威吓的举起冰钻在他鼻前比划。
  十几岁的孤子哪懂什么爱情,学人家殉情愚不可及,爱情没那么伟大,不值得放弃一切生死相随,根本是教坏孩子的错误示范。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还搞屁呀!不成熟的爱情还赚人热泪,简直是病态的一场闹剧。
  俊朗的五官立时一揪的哀哀大叫。“啊!我的心碎成冰块了,你千万别把我调成一杯血腥玛丽。”
  用他鲜红的血代替番茄的颜色,加上伏特加和辣椒酱调制而成,再用冰块冰冻他的灵魂,装饰著芹菜和樱桃。
  很奇怪,似乎大多数的调酒都会用上樱桃,不知是哪个没有创意的家伙发明,不能用荔枝或香蕉吗?色彩一样鲜明。
  “James──”他真的很不怕死。
  一见她沉下脸快要发火,向来机伶的James连忙转移话题,毕竟身上多几个血窟窿不好见人。
  “五步之内必有芳草,何必执著一个不识货的佳人,你瞧左手边的木瓜牛奶多有风情,人家朝你放了一整晚的电了。”他见风转舵的说。
  懒得多看一眼的初行雁不理他的多事,端起酒杯走向角落的钢琴,上半身靠著琴身十分失意,要求相貌酷似女子的美丽钢琴师为他弹奏一首轻快的旋律,扫去他心中的阴霾和不顺心。
  美如水仙的Narcissus侧了侧脸,投以不经意的一瞟,粗框眼镜后的双瞳闪著一丝恶意,冷漠的翻动乐谱,当他是隐形人不置一语。
  优雅的十指一下,黑白琴键跳动著感心肺腑的精湛琴音,仿佛音符活了过来在键盘跳舞,吸引每一颗寂寞的心,悲伤的饮下一杯酒回想人生的过往。
  他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全引入琴音中,干净的琴声发出哀戚的悲凉,像是悼念爱人的远去,天涯海角再无相逢的一日。
  总而言之这是一首失恋的乐曲,含有诅咒恋情失败的意味。
  所以端著酒杯的失意人脸色铁青,颈筋浮动的狠瞪故意唱反调的钢琴师,斯文的外表蒙上一层阴沉,恨不得砸了这台钢琴。
  “你存心让我难过?”他以为戴了一副眼镜就能挡去眼角余光的锐利吗?
  “没错。”Narcissus直言不讳。
  表情一沉的初行雁和他比冷的敛著脸。“有格调,却令人痛恨。”
  “我不需要讨好你,我只为自己弹琴。”任性是酒馆员工的特色。
  不过开明的老板有另一种说法,他说那是随兴。
  “你……”初行雁低低的笑了,一口饮尽手中的残酒,让辛辣灼烧他的咽喉。
  是呀!没有谁该讨好谁,他只是弹著他的钢琴,而他喝他的酒,各不相干,他怎能将自己的烦闷转移他人身上,他只是太过自信,以为女人都会迷恋他俊雅外表。
  可惜他的自信害惨了自己,当月亮不再绕著太阳运转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并非不可取代的唯一,出门买个午餐回来却发现人去楼空。
  “我的维也纳森林中没有沮丧,来到酒馆可不能忘了我的存在。”怎么能忽略身为老板的他呢。
  醇厚的笑声由背后传来,想醉又醉不了的初行雁蓦地眼神清明,意有所图地看向气定神闲的笑脸男子,他的确昏了头,遗漏了最重要的“讯息”。
  这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内容包罗万象,所有知识和秘密尽藏于高深的眼中,叫人捉摸不定。
  不爱说话的酷酒保,冷冰冰的钢琴师,开朗、阳光型的侍者皆受老板的吸引而来,身兼大厨的Kin本身就具有令人玩味的故事性,不是容易轻忽的人物。
  “本来我是想做件好事为人解惑,偏偏左等右等不见一句问候,也许这天气冷,燕子回巢了。”他暗示著,若无其事的堆满真诚笑意。
  “你知道什么?”初行雁放下空的酒杯,温雅的面容上聚满精锐。
  Kin打著谜语似地绕著口令,“我该知道什么?我不该知道什么?我知道该知道的,不知不该知道的事,我的知道不一定符合你要的知道。”
  知道不知道,头脑简单的人准会被他搞混,但是难不倒处之泰然的律师。
  “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
  Kin流露出赞许的眼光会心一笑。前几天我捡到几张颇为重要的纸,我想对你会有一些帮助。”
  “什么纸?”
  “就是客户的名单,下单的数量和金额以及出货的日期等等,少了这几张纸可是很难办事。”
  他也是生意人,最了解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没有明确的数据和人名还真是不方便,若货物短少损及商誉,要收钱都不晓得向谁请款。
  “你是指货品单据?”他露出多日来罕见的笑容,接过A4大小的纸张。
  原来她叫温绿菊。
  单子下方的签名十分秀丽,说它是一份订单似乎不够贴切,应该是长期合作的合约书。
  一排铅印的地址横在左上角,墨迹清晰地昭告其所在地,欢迎各界君子品雅共茗。
  唯一不解的是为何抬头是“绿菊山庄”,难道她经营的是民宿?
  但君山银针、白毛、白牡丹、六安公片,黄山毛峰、松萝又是什么东西?白毛猴是保育类动物吗?一钱要六千五。
  “耐心点,朋友,大半夜去打扰人家非常失礼,不如听我吹奏一首萨克斯风吧!”平常他不轻易展露这一方面的才华,他算是有耳福了。
  “你会吹萨克斯风?”略微讶异的凝视中外混血的他,初行雁急切的长腿因他的提醒而停住。
  “听听无妨,音乐有舒缓情绪的力量,虽然技巧不够专业,但没人抱怨过。”Kin轻笑的说道。
  谄媚的狗腿James涎著笑的送上一杯酒,服务热忱十足的取来长方型黑得发亮的檀木琴盒,双手奉上毫不含糊,极尽讨好之姿。
  了然于胸的Kin只是笑著打开盒盖,线条优美的银白色乐器即使安静的躺著也令人有著赏心悦目的感动。
  低音的萨克斯风轻轻流泻,表情沉醉的Kin散发一股成熟男性的贵族气息,丝丝入扣的动人旋律轻灵的走入每个人心里,引起共鸣。
  钢琴声伴随著,默契十足的共谱一曲春之飨宴,将夏天的热情带入续纷的五彩世界,花团锦簇好似春之女神莅临。
  不需要眼神的交会,醉人的合奏美妙如天籁,洗涤一身的风尘和烦躁,绿意盎然的气息紧紧包围著酒馆。
  Kin保留了一句话没讲,那是一份令人惊喜的礼物,绿菊佳人会在今晚光临,而毫不知情的初行雁只捏紧手上的纸张,期待明天。
              
  该不该进去呢?
  犹豫再三的人影在门外徘徊,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又担心脸上的神情会不小心泄漏心底的秘密。
  矛盾的心情如三月待摘的春茶,芽嫩怕伤叶,一芽三叶轻取去杂质,炒茶的火候要控制得宜,过绿或焦黑皆是下品,必须恰到好处才能炒出上等茶。
  她再三告诫自己不可接近和酒有关的场所,一次的教训够她警惕终身,她差点陷于情欲之中难以脱身,全是酒精害人啊。
  情非得已,若非粗心的遗失客户名单和合约,相信她没多大的勇气再度来到维也纳森林。
  想起外祖母冷厉的眼神,她竟心虚得编不出好借口,像做错事的孩子有愧于心,避看那双存著评判的利眼,希望自己未透露一丝异样。
  不知道为何怯惧,近在眼前的木板招牌似攀据的巨蚺,血一般的舌信直冲著她而来,叫她提起的左腿又放下,踟蹰不前地停在原处苦恼。
  是怕见到那个人吧!
  颦眉以对的温绿菊捉紧手中的皮包,似在汲取一股自我肯定的力量,累积一定的能量勇敢面对,告诉自己逃避是弱者的行为。
  她能在未满二十岁时挑起经营茶庄的重担,相信没什么事难得倒她,只要意志坚定不为所动,就算再遇见“他”也能一笑置之。
  记得刚出门时天尚未全黑,为了安抚香苗的多心,她答应她要赶在午夜前回家,不能食言。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入内的当头,一名风尘仆仆像走了很远路途的男子突然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地往内一跌,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维也纳森林。
  “欢迎光临……啊,是你呀!气质高雅的姊姊,真高兴又瞧见你来品尝寂寞。”多美好的重逢,鹊桥轻搭。
  笑容依然灿烂的James若有似无地往某一点瞟去,弯起的嘴角久久不散,像是偷喝了Hermit私藏的薄荷酒,透心的凉快。
  “我不是……呃!老板在吗?”唉!瞧她心慌的,老板怎么可能不在。
  话在嘴边缩了回去,多说无益,她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在在在,你瞧他又在秀萨克斯风了。”说好了只吹奏一曲,谁知老板欲罢不能的卖弄。
  他是没什么音乐素养,听久了也会麻木,好听的音乐和好吃的菜道理相同,偶尔为之是痛快、回味无穷,次数一多难免乏味。
  虽然大家都说老板有大师级的才能,可是驽钝的他还是听不出感觉,只能附庸风雅的直说老板绝世风骨。
  “萨克斯风?”下意识的一瞧,温绿菊表情顿时变得僵硬,有些不自在。
  优雅柔美的钢琴师侧影如诗如画,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沧桑的美感,郁郁幽幽带来一股森林般的葱郁,深邃的线条柔中带刚,如同他束成马尾的长发逸静飘然。
  而老板的沉稳和内敛似一座山,云雾缭绕难掩静绿水色,魅力天成时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不需仰望也能享受到自然芬多精。
  一幅流动的动人油画理应吸引她善感的目光,可是她的眼睛只瞧见倚靠钢琴旁的俊雅男子,莫名的惶恐油然而生。
  生根的双足像种在木质地板上,动弹不得地看著一张讶然的俊颜转为惊喜,酒杯一放扬起个令人心动的大笑脸朝她走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若无其事的打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冷漠转身,她从没想到再见他心会跳得如此之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没让她有彷徨的机会,一具温热的胸膛将她包围,淡淡的男性体味飘入鼻中,她居然有想哭的冲动。
  好怀念这种被人拥抱的感觉,好像外面的风风雨雨与她无关,她可以安心的依靠这座避风港,不用害怕暴风雨来临。
  她想自己是有点眷恋这个拥有她第一次的男人,鼓噪的心无法平息。
  “温绿菊,你让我找得好辛苦。”这个名字的主人从现在起属于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管他如何追问,她不曾透露出一、二。
  看著她的初行雁迫不及待的先低头一吻,活似青春期的小毛头爱欺负喜欢的女孩,非得深烙吻痕才肯罢休,接下来就是算帐时间。
  “神仙告诉我你是狡猾的女人,要我拿根绳子将你捆住,以免遗祸人间。”而他是第一个受害者。
  一听见他近乎宠溺的声音,她不安的心反而平静。“我相信神仙忙著听信徒的祈求,没时间处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狡猾吗?
  偏著头一想的温绿菊神色认真,为了不让自己受伤而去伤害别人,或许她存著狡猾的天性,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她选择保护自己,放弃一段可能发展的感情。
  她不欠他,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
  “你变得油嘴滑舌了,大概是吃了我口水的缘故。”初行雁洋洋得意的凝视多日未见的容貌,一股柔情溢满胸口。
  她瘦了,也黑了几分,叫人好生不舍,她不会为了忘记他而跑去做苦工吧!
  初行雁绝对猜不到他的臆测有多接近,茶庄的主人哪需要亲自下茶园采茶,但静闲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所以她帮忙采茶,让自己累得没心思多想。
  可是夜半时分的孤寂总难入眠,在最不该想起他时偏是影像清晰,近在眼前的挂人心怀。
  “别再吻我了。”温绿菊伸手一挡,略微局促地看著左右。“你让人看笑话了。”
  有吗?他不以为然地握住她的手照吻一通,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双脚一软地倒向他怀中。
  有点卑鄙,但他乐在其中。
  “他们是在羡慕我、嫉妒你,我们是令人妒羡的一对。”他不介意有观众见证他们的开始。
  人证、物证──吻痕俱在,看她怎么撇清两人的关系。
  她暗叹在心的垂下眼。“我们有什么令人妒羡的地方,我们从来就不是一对。”
  没人会看重一夜情,偶然交会的绚烂只留给夜晚,她黯然的想著。
  “温绿菊,你吃干抹净想不认帐是不是?要不要算算我身上留下你多少咬痕、捉痕……”嘿!害躁了,她还真容易脸红。
  就算她捂住他的嘴巴也没用,事实胜于雄辩,她这黑锅是背定了,陷人入罪是他的专长。
  “你小声点,大男人穷嚷嚷成什么样子,这种事怎能算在我头上。”他也有份。
  想她一身的吻痕、齿痕才难以见人,久久不消的必须以长袖衣物遮蔽,一见人眼神有异连忙拉高衣领,就怕人家瞧出端倪说起闲话。
  换衣服时香苗曾正巧闯入,她还得骗无知的小妹说那是蚊虫咬伤,让她紧张得搬来一堆消肿止痒的药膏在她身上涂抹,怀疑地问她是什么虫子,牙印深得要涂三层药膏。
  眼底微露狡色,初行雁大方的拥著她,表现情人的占有欲。“偷偷溜走的人可不是我,这笔帐不找你算要找谁算?”
  “呃,我说过我得回家,是你不让我离开。”她还没怪罪他专权霸道,他反而得寸进尺的刮她一记。
  “我也说过要送你回家,你急个什么劲,你能想像一个大男人大热天的为你张罗午餐跑遍一条街,满身大汗的提著食物进门却找不到人分享的情景吗?”
  “我……”
  “别开口,我还没说完,那种遭遗弃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我的心脏难受得一紧,鼻酸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么不济,才一夜就把心仪的女子吓走。”
  “心仪的女子?!”他指的是她吗?
  初行雁邪恶的利用人性弱点让她内疚。“你不会知道我喜欢你吧!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和女人上床的男人,你是我唯一想付出感情的情人。”
  情人?
  心口变得松软,女人的脆弱来自男人的花言巧语,不管带有几分真心,当男人用感性而充满爱恋的声音说著喜欢时,再坚固的心墙也会崩落一角。
  虽然她的理智还存著抗拒阴影,但内心已经投降,她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献出珍贵的第一次。
  她以为那是一个回忆,留著淡淡的遗憾在日后凭吊,曾经有个男人让她的身体和心灵自由过,她也到过天堂一游。
  “两位,本店不适合含情脉脉,来到酒馆不喝酒可是会对不起Hermit。”朝两人一眨眼睛的Kin风趣的说道,并为他们递上两杯酒,一杯是“狂恋”,一杯是“自由银币”。
  爱情让人不饮也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