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人在呻吟。
「够了,方蕾,不要再呻吟了!」
「为什么我不能呻吟?明明我是来旅游的,为什么会变成客串女服务生?」
「因为我们可以见到许多富豪,这就是为什么?」
「关我屁事!」
「但-担心-妹妹会随随便便和其中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上床,这就关-屁事了!」
睁大两只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方蕾死命瞪住莉丝,恨不得一拳打掉莉丝脸上的得意。但好半天后,她还是泄气地垮下肩膀,觉得让自己的拳头和对方的下巴同归于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idea。
「该死!」她低咒,认命了。「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我们有机会去参加那种高级宴会?」
「不是参加,我们是去服侍客人的,OK?」莉丝转回去面对镜子,继续在自己的脸上抹上三公分厚的粉。「这种高级餐会本来都有专门侍者在服务,但原来排定的那些服务人员因为食物中毒全挂了,所以只好找临时替代人员。」
方蕾弯腰,努力要把又窄又紧的小礼服拉上来。
「我不相信他们没有备用人员。」
「这两、三个月没有,」莉丝探手把被方珊拿走的口红拿回来。「七月有纽约华埠小姐选拔,还有八月的美国妙龄小姐选拔、九月的美国小姐选拔,专业服务人员早就被瓜分光了!」
好不容易把小礼服扯上来,方蕾垮在那边喘气。
高级宴会里的女服务生衣着自然也得高级一点,一律穿黑色小礼服,而这件礼服大小是莉丝帮她挑的,哪件不好挑,偏偏挑这件比合身还小一号的,试穿的时候莉丝还沾沾自喜的说自己挑得多好,因为她挑的礼服很完美的将方蕾的身材纤细无遗地显露出来,虽然不够丰满,但曲线曼妙窈窕迷人,够养男人的眼了。
好,没关系,试穿的时候都是自己人看,爱怎么看都随便,但现在是要她穿出去伺候客人,她真的可以动吗?
「可是-和小珊都打工做过服务生,当然没问题,但我没做过……」
「所以说,按照我们教-的去做就对了。」满意的对镜子里的美人儿点点头,莉丝再转过去帮方珊化妆。「如果不是卡蒂亚那位柜台小姐恰好也是比利时人,她也不会那么好心介绍我们来,告诉-,这是我们运气好才能够碰到这种机会!」
拉好礼服,方蕾随手抓了把梳子刷头发,有气没力,有刷等于没刷。
「马克呢?我不相信他不在意。」
「在意又怎样?我们刚开始交往时就说清楚了,在还没有结婚之前,我们双方都有权利找其他对象做比较,三年来,我们都各自找过其他对象,不过最后还是回到对方身边,以后也会继续这么做,直到我们结婚,或者各自结婚为止。」
哇靠,试用期还真长,用腻了还可以退货!
请问用烂了也可以退吗?
方蕾听得目瞪口呆,还有点哭笑不得。
「好吧,随便-们,我就不信一场餐会就能让-们捕捉到凯子!」
「就算捕捉不到,看看那些富豪长什么样子,那种上流社会的餐会又有多么气派,能亲身经历一次也好啊!」
经历那种事又有什么意义?
方蕾哀声叹气,莉丝回头,大呼小叫起来。
「上帝,-打算就这样披头散发去吗?不可以,得把头发挽起来!」
然后,方蕾就被她抓过去修理头发了。
呜呜,好羡慕方丽,可以说不去就不去;而她,却不能不管方珊,无论如何,方珊总是她的亲妹妹。
「等等!」
「又怎么了?」
「方蕾,-的礼服太紧了,看得见内衣裤的痕迹,所以,麻烦-把内衣裤脱下来!」
「-?!」
「哪,胶带给-,贴乳头的,好,快脱!」
「……」
在宴会厅里团团转了半个钟头,方蕾发现其实做女服务生也不是很困难,只要捧着托盘转来转去,适时回应客人的召唤,这样也就够了。
当然,重点是她一定要保持笑容,挺直腰身,小心不要让高跟鞋拐了脚,更要留意不要让紧贴在她身上的礼服裂开来,表演春光乍现并不是女服务生的服务项目之一,特别是在小礼服里面除了一层薄薄的皮肤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
幸好服务生也有休息时间,不然工作还没结束,两条腿就得送修了。
此际,方蕾就坐在服务生休息室内,两只拳头拚命「欺负」小腿,走路不累,累的是穿高跟鞋;另外两个家伙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在那边兴奋的讲个不停。
「那个金发的好帅喔!」方珊陶醉地呢喃。
「哪个金发的?」
「戴船锚形钻石袖扣的那一个啊!」
「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个花花公子,不可靠!」莉丝不以为然地否决掉。
「那个笑起来很像布鲁斯威利的呢?」
「喔,上帝,那家伙几岁了?该有四十了吧?-不觉得配-太老了吗?」
「那另一个……」
方蕾又开始呻吟,但那两个罔顾他人死活的女人,自顾自愈讲愈热烈,毫不留情地继续蹂躏她的耳朵,强奸她的精神。
「听说今天的主客还没到呢!」
「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两位,是特地来做什么全球展示,最后会到苏黎世举办公开拍卖会。」
「展示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纽约的展示会过后,他们还要举办一场舞会。」
「舞会?」莉丝狂喜的惊呼。「太好了,那才是真正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再来,到时候夹带晚礼服来偷偷换上,那种场合不会有人注意到少了一、两个女侍,我们就可以和那些绅士们来个第一类接触了!」
什么?还要再来?
不,绝对不可以,她绝对不允许发生那种惨绝人寰的状况,她要阻止,她一定要舍命阻止!
但是方蕾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休息室的门打开,另三位女服务生陆续进来。
「换人!」
眨个眼,方珊与莉丝已嘻嘻哈哈的消失于视线之内,方蕾苦笑,慢吞吞的起身踱出去。
老公要是知道她说要旅游,却跑到这里来做女服务生,不晓得会不会不高兴?
不,他不是不高兴,他是狂怒!
打从餐会一开始,方蕾人端着托盘到处转,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方珊身上,一心防范方珊会偷偷跟哪位客人一起表演失踪记。
没想到方珊没失踪,反倒是她自己先被绑架了。
端着托盘,方蕾回到餐桌旁,将空碟子放到一旁,正准备再放几碟点心到托盘上,冷不防地,一只带着怒意的手猛然捉住她的皓腕,她才惊叫一声,人已被拖走,不过,只一眼她就认出那个拖着她走的人的背影。
「老公?」
那人没有回头,兀自拖着她走出宴会厅,快步穿过走廊,转了两个弯进入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小房间内,回身锁上门,一个字都没吭,粗鲁地将她推到门上压住,然后一把拉起她的礼服下摆。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呀?」
「该死,果然没穿内裤!」
面对那双愤怒的蓝眸,方蕾不禁心虚地缩了一下脖子。
「没……没办法嘛,这件礼服太紧会……慢着,慢着,现在你又想干什么?」
方蕾吃惊地看着他竟然扯开皮带,拉下裤拉链,再一手托高她的臀部,一手抬起她的腿,下一秒,他已然将他的愤怒送入她体内,粗暴又野蛮。
「上帝耶稣!」她惊叫。
「闭嘴,上帝耶稣也救不了-!」他的头低垂,呼吸粗重,往后退,再缓缓填满她。「说,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做服务生?」
突然间,方蕾发现他是真的在生气,而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十分惊讶,因为奥文是她生平所见最最温和斯文的绅士,向来嗔怒不形于色,无论多大的怒气都会隐藏在自制的面具下,甚至在床上他都显得非常冷静,总是一步步按部就班的照步骤来。
就因为他是这么样的温和自制,过去四年来,虽然她的生活相当丰富,但其实他们夫妻之间是非常平凡又平淡的,老实说,平淡得让她有点失望。
她总觉得应该再多点什么才对。
而现在,头一次,他任由怒火毫不遮掩的狂飙出来,好像他的理智路线完全脱了轨,她不由得感到万分惊奇,也有点畏惧。
「我也不想的嘛,是……是小珊她……」
她吞吞吐吐地说出原因,在这期间,他并没有停止在她体内的移动。
「所……所以我才不得不跟她一起来的嘛!不管她以前是如何过日子的,但只要是在……在我知情的范围之内,我……我不可以任由她乱来,大姊可……可以不管,但我不能装作……装作不知道,毕……毕竟,她是我妹……妹妹啊……」
「好,我可以谅解-来这里的原因,但是,为什么穿这样?」他的嗓音粗哑,呼吸开始显得有点急促。
「……」
「小蕾?」
「……可……可不可以等……等一下再……再回答?」
「不可以!」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当她「拒绝」立刻回答时,他并没有再催促她,只是喘息着一再充满她,将怒意发泄在她身上……
不晓得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攀上狂喜的颠峰,然后,他的动作终于静止下来,额头抵着她的头上方,仿佛一口气攀上阿尔卑斯山似的沉重喘息着;她则像是马拉松终于跑到终点般的几乎瘫痪,如果不是他还顶着她,她早就滑到地上去了。
「可以说了。」
「再……再休息一下。」
「……」
又过了几分钟,他缓缓退出她的身体,将她抱到沙发上,再拿来一盒纸巾抹拭自己。
「说!」
「好嘛,说就说嘛!」方蕾有气无力的嘟囔,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上,好像不打算再起来了。「这件小礼服是莉丝去帮我挑的,太紧了,会看见内衣裤的痕迹,所以她才叫我脱掉内衣裤,这也是不得已的,反正没人知道就好了嘛!」
「见鬼的没人知道!」奥文怒喝。「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男人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会以为-在诱惑他们!」
「谁在诱惑他们,少在那边自恋了!」方蕾矢口否认,随又不在意的说:「不过就算他们真的自恋也不要紧,有莉丝那种超劲爆的魔鬼身材在抢镜头,像我这种有两个孩子的欧巴桑,他们不会对我有兴趣的啦!」
「不会?」奥文唇角嘲讽的勾起来。「-以为我刚刚是在做什么?」
「……做健身运动?」见他的脸色又开始出现暴风雨的征兆,方蕾赶紧低头认错。「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可以了吧?」
奥文哼了哼,神情依然阴郁,方蕾从睫毛下方偷偷觑视他。
「其实对我有兴趣的也只有你呀,在这之前都没有人对我表示过什么嘛!」
「那是因为餐会还没有结束,」奥文咬牙切齿的说。「在餐会结束前十五分钟,-就会知道有多少人对-有兴趣了!」
「咦?是吗?」奥文又瞪眼,方蕾赶紧缩头。「是,是,是!」
她不敢再吭声,默默注视他处理好自己,再一脚跪在沙发旁为她擦拭,脸色不好看,手上却温柔如昔,不,更温柔,仿佛他触摸的是一碰即破的易碎品。
在这一瞬间,她豁然省悟他会这样暴跳如雷并不是因为她闯了什么滔天大祸,而是因为她让其他男人看到了应该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美好曲线,他气的是她主动给予那些男人觊觎她的机会。
这件事让他怒火飙涨到无法容忍的程度,所以他爆发出来了。
虽然没有喊打喊杀,但从不曾把怒气搬到台面上来现给人家看的人,一旦飙起怒火来确实非常可怕,可是……
一想到他,堂堂一位温和又有教养的绅士,竟然因为这种事而狂飙,而且还飙得这么可笑──当场脱裤子,不但破坏了他完美的不发怒记录,更一举打破他完美的绅士形象,一想到这,她就抑止不住满心泛滥的得意和窃喜。
因为她,他终于失去最完美的自制。
记得刚结婚那时,每当他亲切的陪她看电视,伴她笑语闲聊,使她倍感温馨,幸福得想掉泪,那种时候,她总是有股冲动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始终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如今,在这满怀得意与喜悦的时刻里,她又有股冲动想对他说什么,而这回,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老公。」
「嗯?」
「我爱你。」
他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
「我也爱。」
方蕾不由喜孜孜的笑开了。
她并没有追问他是何时爱上她的,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爱上他的,或许四年来,这份爱早已点点滴滴融入生活之中,她只是没去注意到而已,所以现在说出口也不会觉得有多惊奇,因为早已在那里了。
「餐会结束之前,不准-再出去!」
处理完毕,奥文坐到她身边下命令,仍是隐含不悦的语气。
「我也不敢再出去了,要是工作一半,『那个』流出来怎么办?」方蕾喃喃咕哝道。「『对不起,刚刚我家老大不太高兴,把我抓去修理了一顿,现在我要去处理被修理后的后遗症。』这种理由不晓得客人能不能接受?」
蔚蓝的眸子掠过一抹笑意,「不要胡扯!」奥文终于又恢复本来彬彬绅士的形象。「总之,-留在这里,我会请餐会主人通知服务生领班。」
「好啦,好啦,可是你要帮我看着小珊,她也没穿内裤。」
虽然没见过面,但她给他看过方珊和方丽的照片,甚至连莉丝和莲恩的照片也给他看过了,他应该会认得吧?
奥文叹气。「我知道。」
「啊,对喔,你说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男人都看得出来!」方蕾忽然想到。「真奇怪,为什么女人的我反而看不出来呢?」
「男人才会去注意那种事。」奥文淡然道。
「你的意思是说,」方蕾神情不善地眯起了眼。「你的经验很丰富?」
「跟-结婚时,我可不是处男。」奥文泰然自若地承认他不是没玩过女人。
方蕾认真想了一下,颔首。「也是,那时候你都快三十了,还是处男的话,说没有问题才怪!」
奥文莞尔。「-还要逗留在纽约多久?」
一提到这,方蕾的精气神又轰然垮掉一大半。
「我哪知道,都是她们在决定的呀!」她没精打采的嘀咕。「不过起码要到下星期吧,莉丝说这场餐会结束后,再过十天还有另一场舞会,她们也要来,到时我也得跟着来看紧小珊……」说到这,她开始呻吟。「一想到这,我头就痛!」
奥文沉思片刻。
「说不定到时候已经不需要临时服务生了。」
「最好是,不过我担心莉丝和小珊,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她们哪里肯轻易放过,我猜她们八成会另外想办法混进来,譬如偷偷溜进来之类的,搞不好以后小珊还会改行做服务生,虽然辛苦,但碰上凯子的机会更多。你都不知道,她们一提到餐会里那些客人就兴奋得不得了!」
方蕾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不屑的意态很明显。
「是啦,是啦,他们有许多都是条件很好的凯子,英俊又多金,那又怎样?凯子真是那么好钓的吗?她们真以为是钓鱼啊,鲨鱼还是鲸鱼?就算运气好真被她们钓到了,不管是鲨鱼或鲸鱼都不可靠,想依赖一辈子是没可能的事,我看走没两步就会被封杀出局了!」
她摇摇头,然后亲昵地揉进他怀里,像只小猫咪。
「倒不如安安心心跟一个像你这样平平凡凡的上班族老公,就算生活不像富豪那样灿烂奢华,但很平稳、很温馨,这不是很好吗?」
蓝眸里的目光透着奇异的神采,「-不知道今天的主客是谁吗?」奥文慢条斯理地问,修长的手温柔地抚挲她的秀发。
「我只是伺候客人的女服务生,哪里会知道?就算客人有提到,我也懒得去听,我只担心小珊会不会突然消失不见。」方蕾嘟囔。「啊,说到这,请问你出差又怎会出到这里来了?你也是客人吗?刚刚我怎么都没看到你?」
「我原本不想来,但硬被人拉来,没想到才刚到半分钟就发现-没穿内衣裤在那边晃。」一提到这件事,他的语气又开始变调了。
说得好像她一丝不挂似的,她还是有穿小礼服呀!
「那么快就发现我啦?」
「因为有许多男客人都在偷看-的臀部!」奥文的声调很平板。
瑟缩一下,方蕾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他们要看也应该去看莉丝的呀!」
「有,他们看了,莉丝的胸部。」
「那,小珊……」
「腿部。」
方蕾怔愣了一会儿。
「现在我才知道孔老先生为什么要说非礼勿视,原来是在警告他自己的不良同类,」她没好气地说。「眼睛要多看看正常的地方,不要老是像苍蝇一样到处乱飞,小心被苍蝇拍打扁!」
奥文失笑,疼爱地抚一下她气鼓鼓的脸颊。「总之,我是来出差开会的,整天都要跟人家讨论工作上的问题,在这边开完会之后还要赶到加拿大,没空陪。」
方蕾翻了一下白眼。「你嘛拜托一下好不好,我又不是芙安娜,干嘛要人家陪啊?你忙你的工作,我盯我的妹妹,就当我们没碰见过好了,有事情打手机联络,这样就行了咩!」顿了一下。「对了,老公,你怎么没戴眼镜?」
「我出差时都是戴隐形眼镜,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他起身。「我先去帮-拿衣服来换掉这件礼服。」
但十分钟后,当他拿衣服来给她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和她多说什么了。
「我必须先离开,-可以在这里等到她们工作结束再一起回去。」
随后,一等她换好衣服,他就顺手拿去小礼服,在离去之前,他揽住她,低头温柔的吻她,接着将他的唇移向她耳畔,再重复一次那三个美妙的字眼。
「我爱。」
真是神奇,只不过是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字而已,竟能使她心中爆出宛如国庆烟火般的灿烂!
于是,她仰起脸儿给他一个最妩媚的笑靥。「我也爱你。」
所以说,有些话是省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