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翌年,恰恰好在情人节当天吗,毕安婕生下一个白白胖胖,不对,不太白,但很胖的小西班牙人,然后,除了喂奶之外,她完全把儿子丢给老公去负责。

    为了那件舞衣,她要努力运动恢复身材!

    两个月后,幸好那件吉普赛舞衣的上衣是宽松式的灯笼袖罩衫,只要腰部回复原来的尺寸就行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穿呢?

    “小乖乖。”

    育婴房里,毕安婕坐在一张古朴的摇椅上哺喂儿子喝母奶,迪亚戈则盘膝坐在地上,默默地凝视着他的妻子和儿子,一脸满足的欣悦。

    “嗯?”

    “我好幸福!”

    原本投注在儿子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转到迪亚戈那边,毕安婕开心的笑了。

    “真的很幸福?”

    “非常幸福?”

    “别太满足了,因为……”毕安婕得意地说。“我会让你更幸福的!”

    迪亚戈笑着起身,倾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再坐到窗台上。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下个月是伊莎贝尔的丈夫米耶六十大寿,伊莎贝尔太为他开一个特别的生日会,受邀请的客人都要穿戴传统的吉普赛装,并各自表演一个节目,我们也在被邀请之列……”

    “真的?要穿吉普赛装?”毕安婕惊喜得差点把宝贝儿子摔到地上去,幸好小家伙非常坚持他的用餐时刻尚未结束,咬“奶嘴”咬得紧紧的,打死不松口。“痛痛痛!好痛喔!”

    迪亚戈一惊,忙轻轻掐了一下小家伙的双颊让他松口,再帮忙替儿子转个身子,换另一边咬上去,继续“用餐”。

    “没事吧?”他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毕安婕揉揉自己的胸部。“幸好他还没长牙,不然真的会被咬断!”

    “那么,伊莎贝尔那边,你不想去吗?”他再问。

    “谁说的!”毕安婕又兴奋起来了。“我终于有机会穿那套吉普赛装了,怎会不想去!”

    “那你想表演什么呢?”

    “卡门的哈巴奈拉舞曲!”毕安婕毫不犹豫地说。

    迪亚戈莞尔。“你想诱惑我?”

    毕安婕朝他抛去一个很夸张的暧昧眼神。“不然咧?”

    迪亚戈哈哈大笑。“好吧,就给你诱惑!”

    “那你呢?”毕安婕问。“你要表演什么?”

    迪亚戈略一思索。“卡门的吉普赛舞曲吧,不过最后我们要合跳!”

    “好,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编舞排练?”

    “二十五天。”

    “应该够了吧?”毕安婕喃喃道,忽地低头看,然后掐掐小家伙的嘴,让他松开“奶嘴。”“这小子好贪吃喔,戈戈,是不是应该帮他减肥了?”

    “胡说!”迪亚戈哭笑不得的把孩子接过去。“他才四个月大,减什么肥!”

    “可是我的奶水已经不够他喝了,看吧,要哭了,他要哭了!”

    话刚说完,小家伙就真的哭起来了,呜呜哇哇的声音超级嘹亮,媲美歌王卡罗素的男高音。

    “他的哭声真美!”迪亚戈喃喃道。

    哭声还有美不美的?

    毕安婕不以为然地咧咧嘴,不过,她也是能够了解他的补偿心理啦,他再也没有办法发出真正的声音了,但儿子拥有一副圆润嘹亮的嗓门,他就满足了。

    “我去泡牛奶吧!”她说。

    虽然他们没有聘雇保姆,但在这个庄园里就是一个大家庭,不管谁需要帮忙,其他人都会尽全力提供帮助,倘若他们有需要,随时都有人愿意和他们分享育婴经验,或者帮助他们照顾孩子。

    话说回来,他们的小宝贝——卡米奥也很上道,十分容易照顾,只要给他喝饱饱,尿布干净清爽,他就会乖乖的睡觉觉,不然就自己一个人看着吊在婴儿床上的玩具,开心地咿咿唔唔,不晓得在给自己编织什么故事。

    “就跟迪亚戈小时候一样,是个乖宝宝!”老厨娘说。

    说到这,毕安婕就超级不甘心,孩子明明她也有一半的份说,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来有一丝半毫东方人的影子,肤色,像他老爸;五官,像他老爸;连个性,也像他老爸……

    好吧,起码孩子是黑发黑眼,跟她一样……

    也跟他老爸一样……

    靠!

    位于后栋一楼的小厨房说小其实也不小了,起码有二、三十坪大,一边是洗衣机、烘干机和烫衣板,另一边是冰箱和流理台,还有一张小餐桌。

    这么一来,泡牛奶就不必越过宽广的中庭,千里迢迢跑到前栋的大厨房去了。

    “咦?小蓉,你不是说要跟埃娃他们去参加奔牛节吗?”

    泡好牛奶,毕安婕一走出厨房就瞧见了丁佳蓉靠在栏杆上等她,脸上一副忧心的表情。

    “我刚刚接到我妈的电话。”丁佳蓉说。

    “她要你会台湾?”毕安婕一边上楼,一边问。

    虽然才刚过六月中旬,但两天前期末考一考完,暑假就开始了,大部分的留学生都会回到自己的国家,但也有些家境富裕的留学生会继续留在西班牙“度假”,丁佳蓉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我妈说……”丁佳蓉紧跟在毕安婕的身边,迟疑一下。“柯建霖跑到我家找我,我妈跟他说我出国念书了。”

    “那就好啦,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丁佳蓉不可思议地喃喃重复。“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柯建霖还在找你耶!”

    “那又怎样?”毕安婕满不在乎地反问。“我都结婚了,他还能怎样?”

    丁佳蓉想了一下,“说得也是,你都结婚了,还……!”顿了一下。“哇靠,是谁在虐待你儿子吗?哭得那么可怕!”

    一上二楼就可以听见卡米奥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了。

    “他饿了。”

    “饿了说一声就好了嘛,有必要哭得那么悲惨吗?”

    毕安婕啼笑皆非的横她一眼。“最好他会说!”

    丁佳蓉耸了耸肩,跟着毕安婕进入育婴房。只见迪亚戈耐心地安抚着儿子,又摇又哄,但卡米奥还是拉住嗓门尖嚎出他的愤怒,直到毕安婕把奶嘴塞入他嘴巴里,霎时间……

    安静了!

    混乱的世界终于恢复平静,只剩下卡米奥心满意足的吸吮奶嘴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说实话,小家伙的嚎哭声还真的有点可怕!

    “养宝宝真的很辛苦耶!”丁佳蓉咕哝。

    “还好啦,”毕安婕看着迪亚戈把孩子放进育婴床里。“头两、三个月事有点辛苦,老是要半夜爬起来喂他喝奶,但最近比较少了,只要晚上睡前喂他一点,他就会一觉睡到天亮,轻松多了。”

    “不管怎样,将来我只要生一个就好了!”说着,丁佳蓉挥挥手,“好了,那我要去跟埃娃她们会合了!”转身离去了。

    迪亚戈看看丁佳蓉离去的背影,再看回毕安婕。“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啦,”毕安婕说,一边帮儿子换尿布。“她说柯建霖又在找我了。”

    迪亚戈皱眉。“他不知道你结婚了吗?”

    “其实一个星期前我就知道他又在找我了,爸爸告诉我的。”毕安婕爽身粉拍打着儿子的小屁屁。“爸爸还说,他有告诉柯建霖说我已经结婚了,可是柯建霖完全不相信,他也没辙。”

    “或许,他是真心爱你的,所以难以死心。”迪亚戈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我不爱他呀!”毕安婕没好气地说。“这种事不能勉强的,不爱他就是不爱他,要我跟一个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我宁愿这辈子到此为止!”

    迪亚戈亲昵地自后环上她的腰际。“因为你只爱我?”

    毕安婕没吭声,直到把儿子的尿布包好,再盖上薄毯子之后,她才回过身来,爱娇地腻在他怀里。

    “废话,不然我干嘛嫉妒得想杀人?太闲啦?”

    迪亚戈莞尔。“现在不会了吧?我已经是属于你的了!”

    “不会才怪!”毕安婕翻了个大白眼。“告诉你一件新闻,现在离婚根本就是家常便饭,看中意了就下手抢,谁管你是不是有老婆,不然哪来那么多婚外情?所以啊,要是有哪个女人敢多看你一眼,我就先挖出她的眼珠子来再说!”

    “你的占有欲还真不是普通的强!”迪亚戈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毕安婕双臂圈紧了他的腰。“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许多碰一根寒毛,连多看一眼都不行,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就有权利不给人家看、不给人家碰吧?”

    “又说我是东西。”迪亚戈无奈地叹息。

    “你是我的戈戈啊!”毕安婕理所当然地强调她的所有权。

    “而你是我的小乖乖!”捧起她的脸儿,他深深吻住她的唇,热情地传递他的深爱。

    小家伙吸吮的声音不知何时静止了,换上细细的打呼声,还有愈来愈明显的喘息与难撩的娇吟,毕安婕仰高了柔美的颈项,迪亚戈的唇已然往下落,逐步移向她丰满的胸脯。

    “戈戈……”

    “嗯?”

    “我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

    “嗯。”

    “那……什么时候要开始……“制造”另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呢?”

    “……”

    “艾尔莎,卡米奥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大家都会帮忙的!”

    艾尔莎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嫁给同样从孤儿院出来的工人,已有两个孩子了,育儿经验很丰富,也很温柔细心,把孩子交个给她,迪亚戈和毕安婕都很放心。

    “那我们走吧,不然会来不及。”

    “走吧!走吧!”

    于是,轿车疾驰而去,他们要赶往格拉纳达参加米耶的生日会,预订隔天才会回来。

    三个钟头后——

    另一辆轿车疾驰而至,在庄园前停下,陆续下来四个人,三男一女,是柯建霖和他的哥哥柯建雄、姐姐柯雪琴,最后一位是他们请来的翻译兼司机。

    就在柯建霖满二十五岁那天,他就要求爸爸告诉他毕安婕到底在哪里?

    “她回台湾来了!”

    于是他又跑到毕安婕家找人。

    “她到南部区了。”

    由于毕家的人打死不肯告诉他毕安婕究竟在南部的哪里,他只好又找上丁佳蓉她家。

    “小蓉出国念书了。”群聊制作。

    于是他又回家吵着闹着要爸爸帮他找出人来,他爸爸原本不想理会他,但他又闹着要死要活的,他爸爸只好下功夫去找,没想到怎么也找不着,最后没办法,只好查出丁佳蓉在西班牙念书,然后要柯建霖自己去找丁佳蓉问。

    丁佳蓉是毕安婕最好的朋友,一定知道毕安婕在哪里。

    又因为不放心,他爸爸再派出柯建雄和柯雪琴跟着柯建霖,以免柯建霖又出什么意外状况。

    所以,他们来了,要找丁佳蓉。

    翻译拿着一张毕安婕和丁佳蓉的合照,走向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的何塞洛,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翻译才转回来。

    “他说她……”翻译指着照片左边的丁佳蓉。“到庞布隆那去了……”

    柯建雄叹气。“好吧,那我们再到……”

    “至于另一个……”翻译又说,指着照片右边的毕安婕。

    “咦?”

    “到格拉纳达去了。”

    柯建霖四人全呆住了,好半天才有人出声。

    “原来她还在西班牙!”柯建霖喃喃道。

    “那就奇怪了,爸爸只查到她入境台湾的纪录,没有再出境的纪录啊!”柯建雄嘟囔。“不可能偷渡吧?”

    “真是神通广大!”柯雪琴嘀咕。

    “快,再去问问,”柯建霖忙道。“她在格拉纳达的哪里?”

    翻译又去跟何塞洛说了一会儿,再回来。

    “他说到格拉纳达城西郊区,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伊莎贝尔住在哪里,自然会有人指点。”

    很快的,几个人又陆续上车,车子迅速离开。

    柯建霖一脸兴奋的潮红,深信就快可以见到毕安婕了,柯建雄和柯雪琴相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弟弟那样的死心眼,看来只好按照爸爸的交代去办,倘若弟弟真不肯死心,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折衷一下,只要柯建霖和谢欣仪结婚,爸爸就会允许柯建霖收毕安婕做二奶。

    就像爸爸,忍气吞声地和爷爷奶奶为他安排的对象结婚,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能委身做二奶,直到爷爷奶奶和大老婆相继去世后,他才能和心爱的女人结婚,所以爸爸特别疼爱柯建霖,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只生了柯建霖一个儿子。

    问题是,毕安婕愿不愿意做二奶呢?

    除了拍电影、表演和庆典之外,现代已经少有机会可以看到一大群穿着吉普赛装的人了。

    但此刻,在格拉纳达郊区一栋大宅邸的中庭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穿着传统的吉普赛装,十几二十张方桌,有酒有菜,有人弹吉他,有人唱歌,也有人跳舞,大家吃喝闲聊,恍惚时光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西班牙小酒馆里。

    因此,柯建霖等人才刚踏进去一步就停住了,以为自己不小心误入某个不确定的时光隧道里。

    “这里……究竟是哪里?”柯建雄嘀咕。

    “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那个伊莎贝尔,这就不奇怪了。”翻译说。

    “哪个伊莎贝尔?”柯雪琴问。

    “一个顶尖的佛朗明哥舞者,听说她是纯吉普赛人。瞧……”翻译朝中庭最前方指过去。“那边有个大蛋糕,可能是生日会吧!”

    就在这时,柯建霖突然一脸愤怒又焦急地抬手指向前方。

    其他四人奇怪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位窈窕动人的吉普赛女郎,随着卡门的哈巴奈拉舞曲而舞动在各桌之间,飞扬着吉普赛红裙,摇晃着腕上的金币手链,极尽诱惑之能事,挑逗在场的每一个男人。

    “爱情像一只倔强的小鸟,谁也不能驯服它……”

    卡门,一个热情奔放、风情万种的吉普赛美女,活在自由不羁的感官世界里,受着爱欲的驱使,在爱过了很多男人之后,又爱上了唐·荷西……

    “爱情!爱情!爱情!爱情!”

    而每一个被吉普赛女郎诱惑的男人都会起身与她共舞,但不一会儿就被她抛弃了,唯有一个男人,无论她如何挑逗,他都无动于衷,看也不看她一眼,于是,她眼里燃起了欲望的斗志……

    “你不爱我,我倒要爱你,那你可就要当心了……”

    音乐结束,她屁股一歪,故意坐到那个毫不理会她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却不屑地立刻起身走开和站在旁边的朋友聊天。

    片刻后,卡门的吉普赛舞曲开始,那男人和两位朋友便潇洒地分别跳到三张桌子上,随着音乐踩踏着轻快的舞步,响亮的弹指,有力的手势,动作一致的扭腰转身……

    “原来这就是佛朗明哥舞!”柯雪琴赞叹地喃喃道。“那男人可真迷人!”

    “那个卡门才叫风骚……哎!干嘛打我?”柯建雄抚着自己的手臂,困惑地责问弟弟。

    “她就是安婕!”柯建霖愤怒地比画手语。

    “就是她?”柯建雄吃惊地再看回那个吉普赛女郎。“难怪你不肯死心!”

    一会儿后,吉普赛女郎也被男人拉上桌子合跳,虽然桌面不大,但两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无缝,跳得再激烈也没人掉下来。

    而在音乐的最后一拍时,两人竟然抱在一起,当众热情的拥吻起来了,四周的人又叫又笑的不断给他们喝采的掌声;唯独柯建霖看得双眼冒火,差点冲上前去,幸好被柯建雄阻止了。

    “这是人家的生日会,你不能在这里闹事!”

    “可是她……”

    “我们站在这里,她一定会注意到的。”

    果然,当男人放开吉普赛女郎后,居高临下的吉普赛女郎立刻注意到他们了,她错愕地怔了怔,旋即转首对男人说了几句话,那男人也跟着朝他们这方向看过来,点点头,男人先行跳下桌子,再将吉普赛女郎抱下来,之后便朝主人那桌走去,吉普赛女郎则直接往柯建霖这边走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毕安婕好奇地问。

    “我找丁佳蓉,却发现你也在这里。”柯建霖忿忿的比画。

    “原来如此。”毕安婕耸耸肩。“那好吧,既然被找到了,我们就谈一谈,把这件事做个彻底的了结吧!”

    “好,我们走!”柯建霖伸手要牵毕安婕的手,毕安婕立刻退后两步。

    “等一下!”

    “等什么?”

    “等……”毕安婕回头看,“他!”她以询问的眼神目注迪亚戈。“怎样?”

    “我跟伊莎贝尔说过了,她说我们有事可以先走,反正我们表演过了。”迪亚戈只对毕安婕一个人“说”,因为……“伊莎贝尔还要我转告你,小心一点,别忘了卡门是怎么死的!”

    “卡门?死?”毕安婕朝柯建霖瞄去轻蔑的一眼,不屑地哼了哼。“恐怕死的会是唐·荷西吧!”她咕哝着,带头走向他们的车子,迪亚戈紧随在后。“总之,我们先回饭店去,换下衣服后,再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等等,他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柯建霖嫉恨地瞪住迪亚戈。

    “他?”毕安婕笑着回身挽上迪亚戈的手臂。“我爸爸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告诉我什么?”

    “我已经结婚了,他就是我老公啊!”

    格拉纳达是旅游胜地,自然也有许多高级饭店,毕安婕和迪亚戈就住在一家四星级饭店的六楼套房,柯建霖等人便也进宿同一家饭店里。

    毕安婕和迪亚戈才刚换好衣服,柯建霖就来敲门了。

    “这么急干嘛,我都还没洗脸耶!”

    毕安婕没好气地看着柯建霖兄妹相继进房里来,尤其是柯建霖,他怒气冲冲地直冲到阳台前才止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再猛然回过身来质问,表情是愤怒中带着绝望的。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别人结婚?”

    毕安婕慢条斯理地走到他正前方与他面对面,这件事,无论逃避多久,终究必须由她与他正面解决。

    “为什么不可以?”她反问。

    “你是我的女朋友啊!”柯建霖愤怒地比画。

    “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不同意!”

    “在你有未婚妻的情况下,你的不同意,我不接受!”

    “欣仪是爸妈替我安排的!”柯建霖抗议。

    “可是你也没有勇气坚定的拒绝,”毕安婕冷淡地道,因为生性懦弱的他只能依赖父母生活。“我可没有兴趣做你脚踏两条船的其中一条船!”

    “但我爱你啊!”

    “因为你爱我,所以我非跟你在一起不可,这种爱未免太自私了吧?就算你是真心爱我的,你也是爱你自己比爱我多,所以要牺牲我来成全你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是……是……”柯建霖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旁的柯建雄与柯雪琴,眼见弟弟的表情越来越惨淡、越来越绝望,不由相对一眼,彼此都明白只能按照爸爸的交代来做,不管毕安婕是不是结过婚了,无论要使用多么卑鄙的手段,她都非做弟弟的小老婆不可!

    因为,爸爸把弟弟的问题交给他们处理的时候就很清楚的说过了,倘若他们搞不定这件事,将来遗嘱上的财产分配名单就会少掉两个人的名字了。

    所以,他们非搞定不可!

    于是,柯建雄先安抚地拍拍柯建霖的背,再转注毕安婕。“毕小姐……”

    “多明尼克太太。”毕安婕立刻纠正他。

    柯建雄静了一下。“毕安婕,不说别的,建霖是个哑巴,你就该给他多一点体谅与同情吧?”

    “哑巴?体谅?同情?”翠安婕喃喃道,蓦而爆笑。“戈戈,告诉他!”

    迪亚戈莞尔,“我也是哑巴。”他比画着手语。

    “咦?”柯建雄三人全傻住了。

    “不仅如此,因为他是个哑巴,就被父母丢进了孤儿院里。”毕安婕无限歉疚地凝望着迪亚戈。“但今天,他是个拥有一座橄榄园和一家公司的成功男人,因为他从不去抱怨已无法改变的事实,也不会浪费时间同情自己、可怜自己,总是努力的一直往前走。所以……”

    目光移向柯建霖,“你弟弟不需要谅解,也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有人教他如何做个真正的男人!”她冷然的说出那个懦弱的男人真正欠缺的。

    柯建雄顿时无言以对。

    “但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柯雪琴无可奈何地说。“建霖的个性就是这样,无法改变了。”

    “借口!”毕安婕嗤之以鼻地道。“那是你们的纵容,所以他才无法改变。”

    “但改变并非三朝两夕就可以成功的,而就目前来讲,他需要的是你。”

    “所以?”

    “呃……”柯雪琴迟疑一下。“我爸爸的意思是,只要你不计较名分,他绝不会亏待你的。”

    毕安婕不可思议地瞠圆了两眼,旋即嘲讽地大笑起来。“为什么我得放弃我爱他,他也爱我的男人,而选择一个他爱我,但我根本就不爱他的男人?请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因为……”柯雪琴叹气。“建霖没有你就活下下去了呀!”

    “所以就必须牺牲我老公和我,来成全他一个人?”毕安婕冷冷地问。

    “不然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柯雪琴愤怒地反问。

    “是你们养成他那种懦弱的个性的,后果自然也得由你们自己负责,”毕安婕淡然道。“请不要任意推给别人,谢谢!”

    “你……你太无情了!”柯雪琴怒骂。

    “我无情?”毕安婕哼了哼。“只因为我不肯为你弟弟牺牲,我就是无情?那么,为什么你不能替我和我老公想一下?”

    “他……”柯雪琴瞄一下迪亚戈。“是个极为出色的男人,要另外再找一个老婆并不困难。至于你,我说过,只要你不要求名分,柯家绝不会亏待你的,这还不够吗?”

    这还不够吗?

    这还不够吗?

    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她以为柯家是世界主宰吗?

    “你为什么不提我爱迪亚戈,而迪亚戈也爱我这件事实?”毕安婕已经快失去耐心了。“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迪亚戈为什么会变成哑巴吗?”

    柯雪琴皱眉。“那跟这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得很哪!就是我……”毕安婕再次把视线拉到迪亚戈那边,愧疚地凝视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害他变成哑巴的!”

    “耶?”柯雪琴吃惊地猛眨了好几下眼。

    “是我害他变成哑巴的,所以我发过誓,要用这一生来让他幸福得忘了曾经受过的苦,也幸福得连失去声音那种事也变得没什么了不起了!”毕安婕深情地喃喃道。“从我出生开始,我们就相识了,历经许多事故、长久时间,但我们终究还是又团聚了,而且彼此深深相爱,凭什么要我们为了你们柯家的自私而分开?”

    这下子,连柯雪琴也哑口无言了。

    “可是……”在绝望中,柯建霖挣扎着想找出理由挽回她。“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就不应该答应和我交往啊!”

    “你这么说真的很奇怪耶!”毕安婕哭笑不得地道。“记得你说过,在你国中时也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那你应该赖定的人是她,而不该是我吧?至于我,在你之前,我交过的男朋友更多,那又该怎么说?”

    “但我爱你啊!”

    又来了!

    “我不爱你!”毕安婕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爱你啊!”

    “我·不·爱·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那样冷酷地、绝然地传入柯建霖耳际,他张着嘴呆了好半晌,终于无力地垂下脑袋,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柯建雄和柯雪琴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柯建雄想了又想,忽地摸摸身上,低咒一声。“我的手机放在房间里,我去打电话给爸爸!”

    现在,也只能向爸爸求救了!

    柯雪琴颔首,柯建雄便匆匆离去了;而迪亚戈同情地目注那个懦弱的男人,可怜他,却无能为力;毕安婕则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像那种废物般的男人,她彻头彻尾的看不起,又怎么可能去接受他?

    接下来的三十秒钟,是毕安婕这一生中最最悔恨的三十秒钟。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在面临突发的紧急状况时,多半人都会目瞪口呆的傻住,除了惊骇之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像柯雪琴;但也有些人会出现一种非自主性,纯粹出于本能的反射性动作,就像毕安婕。

    当柯建霖毫无预警地突然朝阳台奔去时,毕安婕先是一怔,再见他伸手攀住了阳台铁栏杆,她并没有想到要不要救他,只是下意识拔腿冲了过去,在他翻身跳到阳台外时,她反射性地趴地扑滑过去,双臂自铁栏杆中伸出去,惊险万分地及时揪住了柯建霖的裤腰带。

    然而,她这个姿势也只能紧紧地捉住柯建霖的裤腰带,根本没办法使力把吊在阳台下方的柯建霖拉上来。

    而迪亚戈,一见毕安婕冲向阳台,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保护她的本能促使他紧跟上去,再见毕安婕险险地捉住了柯建霖的裤腰带,他不假思索,立刻跨出栏杆外,两脚站在仅有五、六公分宽的阳台边缘,一手抓住铁栏杆,然后蹲下去,伸长另一只手臂去抓住柯建霖的裤腰带,毕安婕赶紧放开手,好让他使力将柯建霖拉上来。

    “快,抓住栏杆!”

    起初,柯建霖也听话乖乖的抓住了栏杆,没想到当迪亚戈正准备帮助他爬上去时,他却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谁要你们救我的!”

    他一边吼,一边松开抓住栏杆的手,对迪亚戈胡乱挥拳,意图阻止对方继续救他,却没考虑到被他打到的人会怎样,毕安婕才眨了一下眼,两个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迪亚戈!”

    她惊恐地再次伸长手臂想要捉住迪亚戈,这次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往下坠落、坠落、坠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