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
楚御人几乎没有浪费半点时间,他一回到楚家庄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将城里所有单身的男性掌握在手中,决定先一一过滤,好选出最适合千春的人选。
就算他再怎么气她,也不会拿她未来的一生开玩笑,让她嫁个不好的人,过着不幸福的生活,那样他会心疼的。
心疼?
对!他对她的感觉仍然在……不!应该就是有增无减才对。
所以,他甚至派人专人送信,询问范白波对千春是否仍有意思?
因为他深信,千春依旧对范白波存有好感,所以,他甚至谎称自己已有效地控制住千春酗酒的坏习惯,期望范白波能再来江南一游,亲眼看看她的改变。
不过,他当然没有接获范白波的回复。
但他也没闲着呢!
事实上,楚家庄近日以来,简直可用“热闹非凡”四个字来形容。
“福伯,赶快去请千春姑娘好发妆扮一下,等会儿徐府的长公子会来家里小叙。”
“秋月,还不去请千春姑娘快些过来,黄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香儿,怎么还没见到千春姑娘的人影呢?你没告诉她说葛少爷已经等她两个时辰了吗?她现在人在哪儿啊?”
没错,楚御人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开始不停的替千春制造各种机会与城里的单身男子相结识。
但千春却是采取完全不合作的态度。
“那人好丑,我怕晚上看了会吐!”
“那人太矮,我怕跟他走在一起会被人耻笑!”
“那人太瘦,我怕一起风,我还得护着他不让他被风吹走!”
“那人太俊美,我怕跟他走在一块儿,随时要注意他会被其他女人抢走的可能!”
反正,不论她看到人选是圆是扁,她都有本事点出那人的毛病,说什么也不肯多跟人家交谈一句。
“你简直是在找碴!”楚御人气得怒指她的居心不良,“你没看到我花了多大的心力在替你找寻适合你的人家吗?”
就是因为她全都看在眼里,她才会愈来愈感到心寒啊!
她不懂,他明明在那一晚跟她有过那么亲密的行为!却为何在第二天翻脸不认人,硬是想把她推给别人?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吗?
还是……他对她那晚的表现有所不满?
可他都可以说啊!
只要是了的要求,她都会全力以赴的修正自己,难道他不知道呢?
楚御人是不懂为何千春对他再次介绍的对象如此百般的挑剔,但这更让他误以为,一定是那个范白波在她的心中占的分量太大,以致她无法再张天眼去看看别的人选。
而既然她这么挑剔,那他就该好好的跟她来个促膝长谈。
他一定要让她知道,除了范白波外,这世上的好男人还有很多,像……他也是其中之一啊!
是以,今日他刚好没有订下其他约会,便唤人将千春叫到书房里,想跟她辟室密谈一番。
“御人哥哥……”千在满脸憔悴的走到楚御人的身边。虽然心底好气他,但千春却制止不住想看他的心情,“你找我?”
楚御人不是没发现千春的无精打采,但他一心认定这全都是因为他严格禁止她喝酒的后遗症,而对于禁酒之事,他一点都不想让步。
但他确实很心疼她日渐无元气的虚弱模样,这样的她让他看得满心不舍。
“千春啊!”在发生那件事后,直到今天,他才终于以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你别把自己弄得一点精神都没有,以前你不是总喜欢跑跑跳跳的?”
那是因为以前,一方面她的心情很愉快,一方面她的生活有目标,但现在,她都不知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了。
“我安排了那么多的人可以陪你出去走走,你怎么都拒绝了呢?”难道她就只喜欢范白波的陪伴吗?
千春摇摇头,她说不出口的是,她才不要别人陪她,她要的是他能陪伴在她的身侧啊!
“你不是很喜欢到处看看名山胜景吗?”他记得她第一次跟范白波出游后,便兴奋得直吵着天天都要出门游玩,“怎么现在谁都请不动你了?”
那是因为她不喜欢陪她的伴啊!
可她能怎么说咧?
她都已经跟他……那么亲密了,但他却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教她如何开口问他究竟是将她置于他心中何种的地位上呢?
所以,她只能再摇头。
“身体不舒服吗?”楚御人不禁往坏的方向想,毕竟,她的脸色也不像过往那般红润,莫非她真的生病了?
她再摇头。
她好想告诉他,她的身体没病,心却病了、受伤了……甚至有点裂痕了。
“你该不会……”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他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你该不会是酒瘾犯了吧?”
千春看着他,久久才轻声的问:“御人哥哥,你会在乎我吗?”
“我当然在乎!”他气急败坏的说:“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你是师娘亲手托负给我……”
“不——”千春突然大叫道:“你别再说!求你别再说下去了……”她从来都不想成为他人的包袱,从来都不想啊!
“千春!”楚御人不懂,为何向来直率的她竟变得这般不干脆?“你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不然教我怎么猜你的心事。”
她默然不语。
“是为了范白波吧?”好久之后,楚御人终于语气艰涩的问出在他心底的疑惑。
关那个她已经快忘记的人什么事呢?千春不解的看着楚御人。
他还是忍不住了,“我、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他!所以,你无法接受其他的人选,但我试过了……试着跟他联系,可他就是不肯来……”
但他的话却被千春打断,“我不懂!”她狐疑的望着楚御人,“谁记挂着他啊?”
“不就是人吗?”楚御人突然有些愤恨的说:“你不是朝思暮想着他吗?”
连那一晚,她嘴里呼唤的都是她心心念念的范白波。
“谁要想他啊!”千春忍不住吐他的糟,“他连我爹都无法接受,我又怎么会去想他呢?我都快忘了他的长相了。”、
楚御人突然惊诧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问:“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思念他?”
“谁思念他啊?”千春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喊,“他比你还要可恶耶!你只是爱管我,可那个人是嫌弃我耶!我干嘛想那种人啊?”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看看他犯了多大的错误啊!
“一开始的时候,我当然有试着喜欢他过,毕竟他对我还不错……”她试着回想,“可惜他太嫌弃我跟我爹,那让我对他的印象糟透了。”
她说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像是范白波从来都没有在她的心底驻足过似的。
天哪!看他错得有多离谱。
“那……”是否表示他其实是很有机会的?
千春不懂楚御人为何会在一确认她对范白波没有任何印象之际,他脸上像是突然充满了生机,开心得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千春,我……”他正想试着理清她对他的感受,却被打扰了。
因为,书房的门被推开来,楚父就站在门外。
“爹?”楚御人不解为何父亲会在此时出现。
“楚伯伯……”千春轻声叫唤。她与楚伯伯向来不是很亲,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楚伯伯对她娘自私的将她托附给自己儿子的事颇为不满。
楚父微微朝她点了个头,“千春,你也在这里啊!我听说御人最近正积极的替你寻找对象,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该嫁人,离开楚家的时候了。”
千春的心顿时像被刀刺了一下,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楚父是在赶她。
楚御人立刻着急的叫了声,:“爹……”
楚父立刻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儿子,甚至假意无视于千春的存在。“御人啊!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只顾着千春的婚事,却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早就看出儿子对千春有不同的感受,而千春似乎也对儿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但他才不想有个那么爱酗酒的媳妇呢!
那样的女子哪能登得上台面啊?
所以,他一定要赶快来搞破坏。
楚御人赶紧插嘴道:“我自己的事会自己留意的。”
楚父却摇了摇头,“我是怕你这阵子一心忙着将千春嫁出去,反倒没时间想自己的未来,所以,爹已经请王媒婆替你说了一门亲事,这两天你就腾出时间跟那位姑娘见个面吧!”
说完,楚父转身就走。
他今儿个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这枚威力巨大的炸弹。
千春几乎是立刻就想让眼泪夺眶而出。是啊!她怎么没想过,御人哥哥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是该娶妻了啊!
那她又算什么?
那天晚上,他跟她到底算什么?
就当是……是她报答他替娘照顾她这么多年的恩情吧!
一这么想,原本凄楚的心倒也稍微释怀了些,她朝楚御人福了福,“御人哥哥,你的确是该听楚伯伯的话早点成家了,我……祝福你……”
虽然将话勉强说完,千春却已快妒忌不住悲伤,于是,她火速的离开了。
楚御人则是深深的思索着他爹刚才的话,以及先前自己的疑虑才得到的解答!没错,他想通了,终于完全想通了!
原来,千春之所以百般的挑剔他为她所选的伴,是因为她根本无心于他人……
而这是否就表示,在她的心中其实应该早已有了他的存在?!
他突然好想好想听到她能告诉他她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会不会……会不会她一直都对他有好感,才会无法接受他推荐给她的对象呢?
对!他要赶快去问清楚千春的心意。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爹刚才几句杀伤力甚强的话语,早已将千春推到了无尽的心碎的深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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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御人终于想透彻了。
于是,他立刻去找千春,他想好好的确认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才走到她的门口,门却毫无预警的被推了开来,只见一名小丫头神色匆匆的自里面奔出,“不得了了!千春姑娘走了!”
楚御人就这么呆立在原地,久久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竟然不留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
展开已被他不小心用泪稍稍占湿的信纸,他再次确认那寥寥无几的短句,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看到她的留书时已然破碎了。
御人哥哥:
从没想过……你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已,而我却曾经……曾经那么不自量力的将你误认为是我的永远呵!
虽然好想再像往日般以笑脸对你说出祝福的话语……可……可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想再做你的包袱的千春留
她怎么那么残忍,连让他将心事对她诉说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但他的心底却也有一小部分偷偷的在庆幸着,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她不在意的人啊!
原来,自己早已成为她心目中的永远!
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真的就足够了。
于是,楚御人立刻奔向千春的爹的住处,他了心认定,她绝对会回到自己亲人的身旁,而他要及时拦截到她,不让她再离开他一步。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赶到花师父的住所时,却看见花师父正拎起包袱,准备离开这块伤心地。
“师父——”楚御人不禁惊呼一声,“您要去哪?”
他不解的四下张望,怎么没见到千春的踪影?
“御人……”花师父一见来人是他,这才释怀的露出笑意,“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千春那个丫头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御人有点听不懂,“师父的意思是……”
花师父无奈的笑了,“御人,师父这辈子最在的成就应该就是收了你这个得意门生,但是……”他有点欲言又止,“师父其实……”
“我知道师父其实是个高人。”以花师父的高强的武学基础,成就绝对不只是个武术师父而已。
“唉——”花师父放下小包袱,淡淡的细产从头,“师父曾经是宏远镖局的首席镖师,眼见就要接掌镖局,却没想到……因为争夺你师娘……我被迫放弃了即将到手的事业……”
原来,这就是花师父每每总是借酒浇愁的原因啊!
楚御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师娘虽然不赞成花师父终日饮酒,却从未真正阻止过他,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啊!
“这阵子我想了许多,或许当年我就不该放弃名利,那样的话,也许你师娘也不会这么早逝……”花师父哀伤的想起从前,“可这样一来,说不定我就无法得到跟你师娘在一起欢乐的时光,但至少不会这般的丧失与人想竞争的欲望……”
“可您还是有师娘和千春……”楚御人妒忌不住出言提醒道。
“不——”花师父像经过一番心理的挣扎,才终说出积存在心底的真心话,“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生下千春!
因为,当年如果不是娘子已怀了身孕,他绝不会轻言放弃到手的名利,如果不是一时不慎,与女儿一起享受着相互饮酒作伴的乐趣,他就不会一直沉迷于其中。
所以,一方面,他痛恨自己竟然是害了女儿幸福的元凶;一方面,他又克制不住地在心底怨慰着女儿的存在。
“如果没有她……我今天的成就绝对不仅只于此!”花师父喃喃的叨念着这十年来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
突然,一道女性稚嫩的尖叫嗓音传来。
花师父及楚御人立时抬头,就看到千春寻张忧伤至极的小脸。
千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小一直以为的幸福画面竟然只是个假象!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喃喃的自语着,无法置信的看着她爹,“爹——您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她是这么的敬爱着她爹,无时无刻的想陪她爹一起共享天伦啊!
“千春——爹……对不起你!”花师父原本并不打算让千春发现他不要她的这个事实,如今看着爱女悲伤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只是爹……”
好想再有所作为,他不想再着女儿一志如此无所事事的过下去了啊!
“爹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成天只想陪爹灌黄汤,爹……不想就这样终老一生啊!”所以,他才会在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作出离开惟一爱女的打算。
千春好想尖叫呐喊,她之所以天天陪着她爹饮酒作乐,全都是因为她好想看她爹沉浸在幻梦的世界中,从梦中得到欢乐的泉源;她好喜欢过去那深深镂刻在她心版上,幸福的天伦之乐的画面啊!
可是,她没想到,原来一切都只是她想错了。
她还真是错得离谱啊!
“我不要再听了!”她鸵鸟似的用双手掩住耳朵,“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花师父明知自己该跟女儿清楚的沟通一下,免得她心里会对他有误会,但他却选择逃避。“千春,你是不会懂得一个满怀雄壮志的男人遭受挫折的心的。”
“我不听、我不听……”千春边哭边大喊着,“我什么都不想听……”
花师父只得看了楚御人一眼,“你会替你师娘好好的照顾她吧?”
楚御人点了点头,但他心知,千春这回所受到的伤害恐怕很难恢复了。
拍拍楚御人的肩,花师父只回头看了正哭得不能自己的千春一眼,就拎起包袱走了。
“呜呜呜……”千在含糊的口头娘着,“才不是他说的这样……我们以前好、好幸福的啊!爹都叫我……叫我小春儿啊!”
那些过往幸福的岁月要去哪里找回来呢?
楚御人试着安抚千春,“回去吧!一切等我们回家再谈吧!”
“回家?”她茫然的望着偌大的草原,“我的家在哪?我的家又在哪?我要回到哪儿去啊?”
“当然是跟我回楚家庄啊!”楚御人心疼的一把搂住她,“你忘了欠根本就等于是楚家的人,这十来年,你不都是生活在那里的吗?”
“不——”她用力的推开他,“不是的!”
泪沾满她的双眼,以致她看不清楚御人的面容,“你就要娶妻生子了,而我……只是你们楚家不要的包袱……”
她从来都不想做任何人的包袱,可没想到,她先是因娘的托附面做了楚御人的包袱,现在又得知,原来她一直都她爹的大包袱。
这样的认知让她压根无法接受,“呜呜……我再也不要当别人的包袱了,再也不要……”
楚御人赶紧将她搂入怀中,“不!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包袱,你是我最最疼爱的小妹、是我最最喜欢人啊!”
千春原已有点动容,却在一思及他俩都已经有了“亲密”的行为,他却硬是想将她推给别人的恶行,就忍不住更伤心了。“呜呜……我更不相信你……”
楚御人看到千春伤心成这样,心知,要让她重新信任他人恐怕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但他爱她,他会有那份耐心和爱心来好好感化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