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老赵出差去了,我扑了个空,庄碧很好心地要来陪我散心,我拒绝了。这种没原则的人肯定帮亲不帮理,我不要丢这个面子。
冯巩大叔早就说过,女的一生气,就爱逛商场,而且干逛不花钱。
当我伤心郁闷,当我抑郁难解,当我烦躁不安,我不会去喝酒也不会去找心理医生,能让我迅速平静的就是——屈臣氏。
不错,就是那个卖面膜卖喷雾卖骨胶原护手霜的屈臣氏。
我在巧克力堆前面站了五分钟,在口香糖前面站了五分钟,在袜子前面站了十五分钟。
这样一堆一堆站过去,我至少能在这里消磨两个小时。
“逛好了吗?”同来的小A姑娘小声问我。
我生气地看了她一眼,连最爱的饼干架还没去看,怎么能抚平我心中的创伤?
屈臣氏有两个架子,一个放的是糖果,另一个放的也是糖果。
我挪过去,花花绿绿的糖果盒子抚慰着我受伤的小心灵,这个包装的糖没见过,不妨带几包回去尝新鲜。
小A也挪过去,“这是什么糖?”
电光石火间,前面走过一个帅哥回头,冲我笑了笑。
“帅哥对我笑呢”,我面不变色,低声对小A说。
“有没有搞错,那是对我笑呢。”
“分明是在对我笑。左边回头笑了一下,右边又回头笑了一下。”
“好吧就算对你笑,那为什么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
“因为……”
因为我们看的不是糖果货架,而是杜蕾丝专柜。
我一路咆哮着回了寝室,“安全套就安全套!搞什么芒果口味哈密瓜口味的!欺骗消费者咩?”
老头比我想象的还要阴险,非但要我带着一群兔崽子上天入地,而且还发配到最远的一个基地。
理由是,“总得有个女辅导员带队,不然女生出了事谁管?”
妈的,我觉得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我自己。实习基地离学校有一千几公里,旁边是依山傍水的海滨小城,听起来是很有诱惑力,但对我这样的宅女来说,没了电脑和电视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本科时也去过那里一趟,险些闷死,小城有杂货摊有小饭馆有服装店,唯独看不见书店。带去的一本《三国演义》被同学翻成海带,有一次我在门房大爷那儿看见一本《仔猪养殖大全》,饶有兴致的抄起来当课外读物看了,至今还记得母猪的妊娠期是“三三三”——就是三个月三周又三天。精神苦闷可见一斑。
这还先不提每天陪着他们翻山越岭,上树下河的辛苦。基本标准是每天步行十公里,沿路画地图,搞不好还会被农民伯伯放狗追。
学生或许还可以抽空偷个懒,老师必须任劳任怨,吃苦在前,享乐在后。
教师真是太阳底下最倒霉的工作。
防患于未然,先去图书馆借书。
《动物庄园》,《1984》,《日瓦戈医生》,《我是你爸爸》《夏洛的网》,《哆啦A梦》……不是吧?图书馆还有《哆啦A梦》?
采购图书的老师还真是可爱啊~~~~~
出发前最后一天。
清点行李:蚊帐防晒霜,草帽大皮箱。
皮箱里满满半箱《哆啦A梦》。我决不再拿《仔猪养殖大全》当精神食粮。
出门买凉面做早点,有个中东的黑兄弟要加塞儿,又催老板动作快些,最难得的是,一口地道的武汉话,比我都正宗。
老板很彪悍的啪啦啪啦骂回去,大意是,你以为你黑些就牛些啊!给我排队!
真牛。
刚吃完就被老头喊到院办公室,见过各位大佬。
圆圆脸的主任,圆圆脸的书记,这些大佬平时常见,几位老师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本科时候的老熟人,心照不宣的打个哈哈完事。
老头把我扯到前面,“这是这次实习的总领队小傅,小傅,这就是小莫。”
我抬头,小傅老师看着和我岁数差不多,一双弯弯的细长眼笑得出桃花,是个标致人物。
彼此点点头。算是见过。
“这次实习你们俩要负起责任来,不要辜负领导对你们的信任啊!”
反正出了事还不是我们扛雷顶缸?您就别说好听的了。
小傅老师一挥手,“各班班长也来了,大家开个碰头会吧。”
我人五人六的站在旁边狐假虎威。
我们院是大院,扩招以后更是数量惊人,小二十个班的班长支书都来报道,乱七八糟站了一地。
小傅老师低头跟我商量,“点名?”
我赶紧摇头摆尾作赞同状,“好呀好呀。”
“张三。”
“李四。”
“王志文……”
“李小龙……”不是点名谁想得到校园里如此藏龙卧虎。
“苏……”
两个狗爬体的大字横在我眼前:苏斐。
丫哪点像个革命干部的样儿啊?!
不用喊,我沿着人群中那仇恨的眼神就找得到。
一脸晦气的外甥,还有活泼可爱的小李飞刀姑娘。
见我看他,外甥把小脸抬得更高些,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说,“到!”
冤家路更窄,躲也躲不开。
不幸中的万幸,旁边有精干的小傅老师,万事推给他,我袖手旁观就是。
小李飞刀姑娘递个友好的眼神过来,我也老老脸冲她笑笑。
如坐针毡。
一散会我就飞奔出去找老头。
老头这人,不想找他时,处处他都在,你想找他时,他在南山外。
大海捞针了一小时,毫无结果,最后在走廊上遇见了精干的小傅老师。小傅老师人狂好,主动问我,“怎么了,跑得脸这么红?”
知道我要找老头,立马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没用的,我早打了,没人接。
小傅老师人真是好得没话说了,“我下午还要去王老师那里,可以帮你带话过去的。”
我恨不得扑通跪倒以示感激,“傅老师,那就太麻烦你了!事情是这样的……”
Blablablabla,胡编乱造了一堆理由,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不去!
小傅老师有点犹豫,“你真的不去吗?”
我指着脸又编了一条,“我皮肤过敏,实习每天暴晒,我脱皮。”
小傅老师投来同情的一眼。
有戏。
小傅老师给我回电的时候我正在联众打斯诺克。
今天状态不太好,连连失分,几次吃大分球都没吃到。人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那我呢?什么都没沾着,极品衰神。
从小到大没有中过一次奖,走在路上会碰到路边突然打开的车门,自从我变成阿迷,阿根廷队就没干过桑巴军团一次。贝利都没我衰。
小傅老师说,找不到老王。
我猜也是,历来都是老头十万火急的找我,只差没在邮件上写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等到我找他的时候,要么关机要么没人接,X他XXX的老头。
小傅老师又说,如果我不适合出野外的话,他可以替我的班,也就是说,本来我们应该轮流出野外实习的,但他愿意天天出去,不休息。
这还是人吗?雷锋再世!李素丽重生!
人家人情做到这份上,我再唧唧歪歪,未免不够义气。
我挥挥手,“那我还是去吧。”
小傅老师说,“那再好也没有。”
哎,谁叫我不爱欠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