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学校社团在军训结束后便开始纳新,我加入几个,不是进门就要钱的传销组织就是大三老光棍们拐卖幼女的贼船,所以又都退了。记忆犹新的是在校报通讯社分社纳新的时候,我想想码字儿的人大概就应该来这儿,抱着寻找同类的想法来了。几个老生煞有介事地还举办了个面试,淘汰了一批不够会说话的男同胞和不够养眼的女同胞。主持面试的社长是个精明利索的女生,上下瞟了我几遍便转向另一边的几个男生发问,我频频举手,她视而不见。
女生之间势如水火本是常事,我也早就习惯被一部分女生冷眼,毕竟美女是男性的首选,有几个女子是因为心灵美被爱的呢?总要让人家有个发泄的渠道,一个人不能把便宜占全了。
估计是没我戏了,我想。
也罢,这种氛围,出不来好东西,出来了交给他们也是暴殄天物。
稍后出来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报文学部的我却被录到了新闻部,部长是个肥肥的大三男生,“身高八尺,胸围也是八尺”,方面大耳,满脸横肉,相传是现任社长的男朋友。开例会时他很深沉地说,你们都是精英,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华的青年,进入通讯社是很高的荣誉,有很多的好处,可以颁发实习记者证,在校报发稿可以在奖学金评定时加分云云,台下一群大一的小菜鸟听得直流口水。末了部长果断地一挥手,“总之,只要大家好好干,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我们不约而同地报以虔诚的掌声
部长点了几个人的名,“留下来收拾会场。”
我不幸进入罹难者名单,好在部长并无要我从事体力劳动的意图。他挥起熊掌拍拍我肩膀,“林——晓——蓓?不错不错,我觉得你在我这里比较合适,就把你从文学部要过来了。以后好好努力,有发展的,啊?”。
原来是有贵人扶持,我感恩待德地把刚才被女社长弃如蔽履的几份稿子呈上,“谢谢部长,这是我以前发表在报刊上的,请部长指导。”
“不谢不谢,都是应该的。”部长龙颜大悦,掌风更强,我差点让他的摧心掌拍死,“以前的东西就不用看了,现在你是新人,要从头做起。下午有个B校区的报告会,你跟我来学学吧。别人我都没有通知,看你在面试时表现突出,才为你争取了这个机会。”
我低头说,谢谢部长。
“哈哈哈,不用这么拘谨。你们这一届不行啊,没什么人才,光有才华是不够的,人际关系搞不好,一样上不去。我也是为你好啊!昨天我们开会研究了一下,你就先到秘书处做新闻部的负责人吧。每任社长提名都是从秘书处挑人……好好表现,将来一定会是人上人。呵呵,说多了……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对吧?不用谢谢我,我完全是爱才啊。”
我头更低,心生疑惑。我是为写字而来,如何又跑出升官这一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刚才我连个发言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天上掉下这么大一张馅饼?不可贪,不可贪,我心想。
“贪小便宜吃大亏”是我姥姥的口头禅,我一直谨记在心。
“部长”,我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喔?啊,好好,你住七苑是吧?我送你回去。”部长一张大红脸阳光灿烂。
我多少有些尴尬,因为我们的女社长已经悄然而至,冷冷道,“新生搬完桌子就可以回去了。小陈,你留一下。”
我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蹿下楼梯。
可怜部长还得给社长做工作汇报,不知道要不要跪键盘。
当天下午,我们出去踩点。
部长对部下确实关怀倍至,体贴有加,一路上苍蝇一样叨叨个没完,查遍了我的籍贯,年龄,爱好,有无男友等种种问题。出租车到了地方,我看部长,部长安静地欣赏风景。
心烦气燥地付了车费,下车时我一头撞到了车顶上。
“疼吗?”部长做紧张状,伸手扶我表示亲切关怀与慰问。
“不疼!”我低沉地怒吼一声,看到部长的脸色随即强笑,“经常的”,随即闪身避开咸猪手。
部长大脸立刻一沉,我假装没看见。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自欺欺人地想,反正也没被占什么便宜去。
做了一个月,出了四篇稿统统被枪毙。我咬牙切齿去找部长。
“我的稿子为什么不能用?”
“哦,你那个视角太极端了,我们毕竟是学校直属的报社……”这厮搔首弄姿了半天开始拿腔做调,“另外我不希望你写文艺稿,虽然你文笔还马马虎虎。但是你毕竟是我们新闻部的人,是不是?要以本职工作为主!做事要知道分寸!新人怎么没个新人的样子!”
社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微笑着在一边看。女人是女人的天敌。漂亮女人是所有女人的公敌。
“重写。”
那份被勾得面目全非的稿子带着风声飞到我面前。
我面红耳赤,左右是平整的水地板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不可能。
周围的几个男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一脸清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同被强暴过一次。在己方实力不足时要争取群众支持,舆论上也好听一点。
小周把我拉到走廊悄声道,“别生气,我们看了,写得挺好的。不过第一次写他们肯定不让你过的,社长说你太傲。”
靠!
我把那几篇稿件原封不动地重新打印,投到了市日报上,很快收到了淡绿的汇款单。“青春风铃”的组稿编辑打电话说还需要几个关于校园生活的稿件,我应承了下来。他妈的,此处不留姑自有留姑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堂堂林晓蓓会让你拿住?
巧得很,部长大人打电话来,说晚上有会,务必参加,否则年末奖评降分。奖评和加分是他挂在嘴上的法宝,所向披靡。
我捏着报纸冷笑了几声直奔办公室。
部长见我冲进来先是一愣,既而摆出副领导嘴脸,看着我头顶十公分处问,“上次那个稿子改好了吗?”
“好了。”我把报纸递了出去。
他一愣,继尔发窘,然后恼羞成怒,脖子上的筋爆起多高。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你……”他红着脸瞪着地板开始发作。
还是不够老练,连抬头看着我的胆子都没有,窝囊的男人。
“我不干了。”我面无表情,对这种人渣耻笑都是多余。
社长突然板着脸出现在门口,看来是有备而来,“林晓蓓。你不干我们不会留的。你不愿意留有人愿意留!但是做为师姐我要提醒你,你这种态度到那儿也吃不开!”
我没回头,“听说分社半年没有一篇稿子达到总社的用稿标准,已经被通报批评。以您这种肚量,也只能等着总社通知您光荣下岗了。”
英姿飒爽地走出去,唯一的遗憾是办公室太小,没机会让他们多瞻仰瞻仰我义无返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