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真的走了?洛湄望着第二会议室里空出的座位,怔忡出神。

    他没留下只字片语,应她要求还她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她的心再也平静不起来,他就像只爱玩毛线球的猫,留下一堆紊乱难解的结之后一走了之。

    “沈小姐!沈小姐!”韦力手指轻敲桌面,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洛湄猛然回过神,歉然道:“对不起,我有点心不在焉。”

    “你可不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而已。”韦力知道自己不像煌煜那么有吸引力,不过,她的表现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他的食指都快敲肿了,她的注意力却还在遥远的天边。

    “对不……”

    韦力扬手制止她即将出口的道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给我点注意力就行了,这应该不算太困虽吧!”

    洛湄尴尬地笑笑,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很不好意思地说:“呃,我没注意到你说到哪里,可以请你再重复一次吗?”

    韦力长叹一口气,转头对琵亚说:“你跟她沟通吧!我已经没力无了。”同一件事他已经重复三遍以上,她还是没听见,这使他的专业素养受到严重打击。

    琵亚开口,说的却不是韦力重复三遍的资料,“煌煜坐早上的飞机去台湾了,在你这件案子结束前应该是不会回法国了。”她确信这才是洛湄最想知道的事情,一个小时以来,她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煌煜空出的椅子。

    “为什么?”洛湄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你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走,还是他为什么要等案子结束才回法国?”琵亚直勾勾地看着洛湄。

    洛湄避开她令人心虚的注视,故作冷淡地说:“我想耿先生应该是去接新的案子吧!反正我这案子也快了结了,不用再麻烦他了。”

    “你把他想得太勤劳了,我清他一定是去台湾度假了。”韦力可不敢奢望煌煜会那么努力工作。

    “如果他是去疗伤呢?”琵亚说。煌煜临行前什么也没说,只交代她和韦力多注意洛湄,如果有什么事立刻通知他。

    “爱说笑!”韦力一下子叫了出来,“那家伙哪儿需要疗伤,他随随便便往街上一站,就有成打的女人贴过来,等着排队帮他抚平伤口,他搞不好连“失恋”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确定他不会写那两个字?”

    韦力顺着琵亚的目光看去,是喔!这里就有个让他惨遭滑铁卢的失败例子!

    洛湄意外地发现两人的焦点全放在自己身上,心虚地低下头。

    他们真以为她能伤害他吗?未免太高估她了吧!她连自己的心都保护不了,又怎驻能伤害他?他们实在太瞧得起她了。

    柏羿文看着梅苑门外一脸颓废、拖着两只行李箱的绿眼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干脆把白荷山庄改成“失恋阵线联盟全球总部”好了!昨晚才收留一个从美国来的,今天又来了一个从法国来的。

    “你们是约好来这里聚餐的吗?”

    “我们?”煌煜回头看看身后,他确定只有他一个人来。

    柏羿文让开一个空隙,指指客厅里呆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他也来了!”

    煌煜看了半天,实在认不出那个和他一样悲惨的男人是何许人也,“他是谁?”

    “我表哥郭谨晔,你认识吧!”柏羿文揶揄道,一方面也再次肯定谨晔的遭遇比较值得同情,竟然憔悴得连十几年的好兄弟都认不出他。

    “他是谨晔?他的长头发呢?”

    “剪掉了,昨晚来的时候,他那头长发像是被刀切断似的,短了一大截,青梅找理发师替他修过了,你要是自认比他凄惨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叫“完全自杀手册”的作者来,替你想一个快速有效的自我了断方法。”柏羿文没有丝毫同情心地说。

    要是别人失恋,他绝对会给予无限的同情,可是对煌煜就免了,这家伙对女人说过“我爱你”的次数让他和谨晔加起来用三百年还有找,可是,从来就没看过他对哪个女人动了真心,要是他这次是真的失恋,那只能说是老天有眼!

    “羿文,你真是没有同情心。”煌煜装模作样地苦着俊脸,一副深受伤害的样子。那表情虽苦,却不像是个失恋的人,倒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们没有同情心,实在是你的表现让人同情不起来。”柏羿文身后走出一个扎着麻花辫的清丽女子。

    “青梅!”煌煜说着,一步向前就要给她一个热切的拥抱。

    不料柏羿文巨臂一挡,“你的手给我安分一点,别碰我老婆。”

    “我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罢了。”煌煜缩回手,耸耸肩。

    “你就是这一点让人受不了。”左青梅白他一眼,拉开大门,“进来吧!”

    “我哪一点让人受不了?”煌煜拖着行李,乖乖跟在柏羿文夫妇俩身后,不敢再说要给左青梅一个热切的拥抱,虽说他和柏羿文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过,只要跟他亲爱的老婆有关,他可是翻脸不认人。

    “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左青梅勾着老公的手,头也不回地说。

    这不是他常用来形容洛湄的吗?这会儿怎么会用到他自个儿身上。煌煜好笑地间,“我是哪里言不由衷、表里不一了?”

    左青梅也不回答他,迳自问道:“你跟那个美女分手了?”

    “哪个美女?我认识的女人都是美女,你是说第几任的?”煌煜其实明白她指的是洛湄,只是故意装蒜。

    煌煜的毛病就在于愈是接近他真实感情的人或事,他就愈会故意装做不在乎来掩饰。

    “你唯一用真心去爱的那个。”左青梅由不得他打哈哈。

    煌煜嬉笑的表情一敛,首次露出最接近真实情感的苦涩表情,“你跟我爸通过电话了?”

    左青梅点点头,“他说你来这里疗伤。”

    “疗伤?”煌煜苦笑了声,“我怕我若继续留在法国,我会把她掐死,她实在太别扭了。”

    “别扭的人可不只她一个。”柏羿文直言。

    论起闹别扭,煌煜的功力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光看他和他父亲一闹就是十几年,就可以明白他有多别扭,这家伙不仅外表长得不老实,连对自己的真实情感都不老实!

    左青梅点头同意丈夫的说法,“我很同情她,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太难捉摸的男人。没有女人受得了一天到晚总是在猜测你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具后,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说的话是真是假、到底爱不爱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爱她!我不只对她说过十次“我爱你”。”

    “问题是,你那三个字没什么价值,你几乎对每个女人都说过,“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你懂吧!”柏羿文颇为得意地说,比较之下,他的承诺可是天价难买。

    “可是也不能太稀少啊!”左青梅小手攀上丈夫的脸,娇嗔道:“你多久没对我说那三个字了?”

    柏羿文自是从善如流,立刻甜甜蜜蜜地奉上一整串的爱语呢喃。

    “喂,你们都不顾虑旁人感受的吗?”煌煜看这对夫妻那种旁若无人的亲热样,真是满心不痛快,刺眼极了!

    “没人教你一定得留下来看啊!”柏羿文横他一眼。

    “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你留下来。”左青梅说,和丈夫一唱一和的。

    “你们两个人真是绝情,好歹你们能结婚我也帮过忙。”

    “就是因为你还算有点小小贡献,才让你住下来,没事的话就早点走,我们这里不欢迎爱情逃兵。”左青梅说着,拉着丈夫的手住楼梯口走,没给他好脸色瞧。

    煌煜对她的差别待遇大表不满,手指着一旁坐着的郭谨晔说:“为什么你们就不赶他回美国?”

    “他跟你不一样,他可是追女朋友追到台湾来的,人家是爱情斗士,当然受欢迎啦!”左青梅抛下这句话,跟丈夫上楼回房,不再搭理煌煜,连客房都懒得替他整理,其差别待遇可见一斑。

    不过,煌煜反正也习惯了他们这夫妻俩独特的待客之道,倒也不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其实,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是真的不欢迎他来。

    煌煜拖着行李走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郭谨晔。

    “嘿,谨晔,你的头发怎么了?”煌煜正要伸手拨弄郭谨晔剪短的头发,却听见有个类似小狗低咆的声音正对着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郭谨哗身旁的座位上有只灰毛小狗很不友善地瞪着他,似乎在保护主人不受他骚扰。

    “Lucky乖!”郭谨晔的声音才起,小狗立刻静了下来,乖乖趴回他身边。

    他纯净无杂质的眼眸抬起望向煌煜,纯美的脸庞绽放一抹旭日般的温暖笑容,“煌煜,好久不见。”

    “怎么回事?”煌煜朝他的短发努努嘴,没忽略掉他笑容中隐隐流露出的苦涩,“看来你过得也不是很好。”

    ““结发妻”跑了,你呢?”郭谨晔说得轻松,但那神情却让人看了一阵难过。

    “被我的女朋友气跑了!”煌煜说,忽然发现这情况很荒谬,他们两人的立场正好相反,一个是被人抛下,一个是抛下别人,但两个人一样不好受。

    煌煜注视着郭谨晔落寞的神情,忽然有股冲动想飞回法国,回去看看洛湄是不是和谨晔同样的感受。

    不过,煌煜还是留下来了。坦白说,他也挺没种的,没勇气接受洛湄可能不欢迎他回去的可能性。

    “苏菲亚,你的精神看来不太好喔!”

    洛湄低头望进寇赛精神奕奕的闪亮眼眸,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和寇赛一身的活力相比,她眼下黑得吓人的黑眼圈和偏白的唇色,看来真像个行将就木的重病患者。

    “最近没睡好,精神差了点。”洛湄甩了下头,想忽略掉头部那股沉沉闷闷的肿胀感。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寇赛见状,体贴地送上一杯热咖啡。

    “谢谢。”洛湄感激地接过热咖啡,半开玩笑地说:“记得下次提醒我该给你加薪了,免得我的得力助手被别人挖走。”

    “放心,我一定会提醒你的,毕竟提醒你该做的事是我的职责。”寇赛悄皮地眨了下眼。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不像那个不能信赖的家伙,不说一声就离开,弄得她每晚都作恶梦,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梦里冒的冷汗还是泪水。

    “看来我要是不表现一下,不就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寇赛笑着说,但眼底却一闪而过一抹诡异的冷意,快得令洛湄感觉不到。

    她抽出洛湄今天的行程表,逐项念了一遍。

    “帮我把中午十二点到三点的约会和会议都取消掉。”洛湄不假思索便吩咐道,据琵亚和韦力分折的结果,“臭虫”最常活动的时间就是她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要钓“他”出来,她不得不固定空出那段时间去“约会”,只不过,现在“最佳男主角”不见了,剩下她一个人演独脚戏。

    “又要取消?苏菲亚,你最近怪怪的哦!”

    “我有点私事。”

    寇赛脸上升起一抹暧昧的神情,“又是跟那位帅哥去约会了?好幸福唷!”

    错!帅哥都跑了快一个礼拜了!她实在一点幸福感觉都没有。洛湄心想,但仍然勉强自己装出恋爱中女人的幸福笑容。

    洛湄神秘地笑了笑,摇摇食指,“不告诉你!”事实上也真的无可奉告,自从煌煜去台湾这些日子以来,她固定要溜班的那段时间,除了和琵亚他们开会之外,她通常都是回她冷冷清清的屋子,拚命画着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想说服自己有没有他在都一样,可是,她笔下的画却狠狠将了她一军,因为,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他!

    笑闹的、稚气的、冷漠的、深情的、吊儿郎当的……

    多疑的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不能信任又捉摸不透的男人?

    “不说就不说嘛!小气鬼!”寇赛噘着嘴嗔道。

    洛湄轻抿双唇,对她抱歉地耸了耸肩,走进办公室。

    反正,寇赛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帅哥的身价是每个月五万法郎,而工作就是陪洛湄!原本微噘的红唇,缓缓扭曲成冷冷的讥讽笑容,在她身后绽开。

    洛湄靠在床头边,一手扶着退烧的冰袋,一手拿出嘴里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半!再高半度就去看医生好了!她把温度计收进床头柜的抽屉,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刚才自己煮的稀饭。其实不用琵亚吩嘱,她今天下午大概也无法办公,整个脑袋昏沉沉的。本来只是染上小感冒而已,但是这几天睡也没睡好,吃也吃不下,精神不好连带地让病情加重了。

    她竟然让自己像个弃妇一样茶不思饭不想的,真没出息!洛湄苦笑着暗斥自己一声。他不在她身旁又如何?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错!她的饭还是照吃。洛湄端起饭碗,稀饭还未送入口中,又把碗和汤匙搁下,她真的没食欲。

    还是睡吧!她扭动着身子缩进棉被里,眼才刚阖上,韦力给她的通话器立刻响了起来。

    “沈小姐,立刻回你的办公室,“臭虫”开始活动了。”韦力快速交代一声后立刻关机,显见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他们这次要当场捉个正着!

    洛湄接到消息,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迅速套上外出服,赶去公司和他们会合。一到公司,却见韦力和琵亚站在她办公室外,没有进去的打算。

    “你先进去吧!我想你一定有话想问“他”。”琵亚说,她和韦力已经从监视器中看到那人是谁。

    洛湄迟疑地伸手轻触门把,看到她门外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她其实已经猜到在她办公室里的人是谁。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转开门把。

    “为什么?”洛湄看着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子,“为什么你要这么故?”

    寇赛闻言,缓缓抬起头,没有半点愧疚地看着门口的老板,手中的电话还没挂上,“钟副总裁,恐怕我们的交易得中止了,苏菲亚现在正站在我而前,你要跟她打声招呼吗?”寇赛话才说完,电话那端立刻挂上,只剩下反覆的空响。

    “没种!”寇赛冷笑了声,无所谓地挂上电话,褐眸亳不心虚地直视洛湄。

    “为什么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洛湄不敢置信地反覆低问,但寇赛的态度令她心寒。

    “很遗憾造成你这样的错觉,我向来只认识“钱”这个朋友。”寇赛的脸上找不到一丝遗憾的表情。

    “可是……”洛湄真的以为寇赛是真心对自己好。

    “为什么我看来好像很关心你似的?”寇赛接下她的疑问,耸耸肩道:“讨好你只是一种生存之道,起码你很吃这一套。”

    “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朋友?”洛湄心里还是希望她能点头。

    寇赛摇摇头,“我需要钱,你需要人家“关心”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跟你买来的那个情夫不也是这种情形?”

    洛湄真不敢相信这么无情的话会从寇赛的嘴里说出。老天!她到底盲目到何种程度,竟然一再地错信别人,从她那两任未婚夫到煌煜、寇赛,她远有谁能相信?

    有谁能信?

    忽地,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韦力和琵亚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而搭住她的肩的人并非他们其中之一,而是李君山。

    “李叔叔!”洛湄哽咽一声,却不敢投入他敞开的双臂中,只敢满怀歉意地看着他,任歉疚的泪水爬满她两腮。

    她怎么能怀疑李叔叔?一个从小呵护她长大的长辈,她惟一能全心相信的人,而她却用防备、戒慎的态度来对待他。沈洛湄,你该死!

    “小洛,别哭。”李君山粗糙的手掌轻轻拭去洛湄两颊不断滚落的热泪。

    “李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洛湄拚命摇着头,喃喃说着满怀的歉意,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多疑对长者造成的伤害。

    “原谅我,李叔叔,我真的好抱歉,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对不起……”洛湄不断地住后退,难以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无知。

    她能相信谁?又有谁不该怀疑?许多问号不停在洛湄脑中回旋,而那双绿眸的主人能够相信吗?他说他爱她啊!是真心的爱还是随口说说?紊乱的思绪仿佛要将她的头脑炸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汹涌袭来,几乎将她吞没、溺毙。

    洛湄直退到门口,脚下踉跄了几步,忽然转身拔足狂奔。

    琵亚见状,连忙叫韦力追上去。

    轰然一声雷响,大雨立时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这场及时雨,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的巴黎街道只见一个纤瘦身影不理会风雨,不断向前狂奔。

    如果雨能够让她更清醒,就尽量下吧!让她更冷静些,让她弄明白到底有哪些人可以相信,又有哪些人是连真心都不能给的。

    慢慢地,洛湄放慢了速度,身心俱疲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更多的摧残。

    洛湄站在大雨中,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呆愣了半晌,最后,像是要发泄出积压在心中所有的情绪,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说你爱我,可是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离开我?你说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相信你,却又不能忘记你?”洛湄说完,眼前突然一黑,火烫的身子在雨中无力地下坠,然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煌煜站在窗口,探头张望楼下不断涌入的宾客,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返身走回床边坐下。

    谨晔终于找回了他的“结发妻”,今天正热热闹闹地举行订婚仪式。基于十几年老朋友的立场,他似乎应该下楼去对他说声恭喜,可是,这声出自一个失意人的祝贺未免也太过虚假,以他此刻的心情,不坏心地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倦”属就算不错的了。

    羿文和青梅长达二十一年的爱情追逐战,早在三年前就完美落幕,而谨晔也寻回了他的烈火新娘,即将要回美国举行婚礼,倒是他,在情场向来得意的人,如今却落得孤单一人的窘况,莫非他和洛湄真的是“水火不容”?他的热情融化了冰山,却沸腾不了那一摊无波无纹的平水。

    “煌煜,你不下去跟谨晔道声恭喜吗?”柏羿文推门进来,看见煌煜呆坐在床沿,也知道他的心情正处于郁闷状态。

    “不了,我怕我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坏了大家的心情。”

    “那倒也是,失恋的人通常心态都不太正常,你还是别下去好了,免得青梅精心策画的订婚宴会被你毁了。”

    煌煜实在哭笑不得,“你也用不着把我说得像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吧!没人告诉你得对失恋的人要有点同情心吗?”

    “那得视个人而异,我对其他人都很仁慈的,不过你是特例,我老婆要我对你尽量残忍。”柏羿文咧嘴笑道,他看来相当乐意执行老婆大人下的命令,不免令人怀疑他另有私人恩怨存在。

    “你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当初追青梅的事?”老天!那都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我像是度量那么狭小的人吗?”柏羿文离开门口,走到煌煜旁边坐下,望着他碧绿的眼眸半晌,才道:“或许有一点吧!你那时候真的很欠揍,让我到现在还有想打人的冲动。”

    “喂,麻烦你克制一下,你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可怜了吗?”煌煜装出一脸可怜相。

    柏羿文瞪着他看,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可怜,你总是像在开玩笑,连我们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我都猜不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被你丢在法国的女人又怎么知道你说你爱她是真是假?你不怕你离开法国这段时间,她被别人追跑了?”

    “该是我的跑不掉。”煌煜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他心里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还是怕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战斗力和她周旋到底,她那晚说要他离开她的世界那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极大,弄得他元气大伤,至今还没复距。

    “你就这么笃定?如果你再不肯对自己的感觉老实一点承认,她迟早会离开你。”

    “你不会是拿你自己做例子吧!”

    柏羿文不悦地脸色一沉,“我发现你比三年前更欠揍了。”

    “相信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煌煜对自己任意脱口而出的话,无奈地以苦笑做了结,总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才是最心口不一的人。

    他总是对洛湄说爱她,但表现出的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举动。为了留她在身旁,他残忍地利用她的弱点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合作;为了让她承认她爱他,他又用尽一切办法去诱惑她;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丢下她一个人飞来台湾“疗伤”。

    “我希望你的言行不一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柏羿文抛下这句话,起身离开这个令他想抡起拳头海扁他一顿的男人的房间。

    “我也这么希望。”煌煜喃喃自语道。

    柏羿文出去后不久,煌煜的随身电话忽然响起。

    “煌煜,你打算回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韦力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臭虫”抓到了吗?”他心里最想问的其实是“洛湄好吗”,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问不出口。

    韦力迟疑了一下,““臭虫”抓到了,你不想知道沈小姐好不好吗?”韦力以为煌煜的第一句话应该是问她好不好,或许自己和琵亚都猜错了,煌煜毕竟还是没有对沈洛湄动心。

    “废话,你听不出来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吗?”煌煜很没耐性地吼了出来。

    韦力嘟嘟嚷嚷地说:“谁猜得出来你心里想问什么!想知道就老实说嘛!问一些有的没有的。”

    煌煜哑口无言,是啊!他不老实说又有谁猜得出来,就算他老实说了,偏偏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有谁会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他整了整态度,正经而急切逍重新问道:“洛湄好不好?”

    “不好,她昨天下午在大雨中昏倒,医生说她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原本就有点感冒又淋了雨,至少要休息一个礼拜,不过应该不会转成肺炎。”

    “昨天的事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煌煜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己经开始收拾行李。

    “台湾到巴黎的班机要到明天才有机位,就算我早点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只是让你多担心的。”其实,韦力也没想到那么多,这些都是琵亚吩咐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

    “台湾时间早上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