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真的不认得我吗?”
她轻轻地扬眉一笑,“你还真是不死心呢!本小姐都拆穿你的西洋镜了,你还想硬撑下去是吗?好吧,那就让你死得愉快一点。我姓邱名亚兹,一点都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紫不紫的。怎么样?还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要不要连电话都留给你好了!”
世上真会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人吗?又不是双胞胎……
“你该不会有个姐姐或妹妹和你长得很像吧?”
“喔,我有妹妹。”她点点头,钓了他一阵胃口后又接下去说:“不过,她今年十岁,你要追吗?”
不对、不对!没有“那种”感觉。眼前的她虽然拥有和紫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可是谈吐与气质和那天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而且他也没有那种“心动”似的感受。
“喂,呆子,你还要站在这儿挡住我的路挡多久?”
“对不起,恐怕我真的认错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到DEATHPUB去过?最近这半个月以来。”
女孩撩撩她的长发,以那张可爱的脸皱了一下眉头,却很不淑女地说:“没啦,那种耸得要命的PUB谁要去,都是些小孩子去的地方。大姐我混得场所比那里酷多了!”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黎迅羽露齿无奈地一笑,“那就是我的错,我认错人了,真的非常对不起。打扰你,抱歉。”
女孩的目光突然定在他身上,像是突然发觉眼前的家伙也蛮不错的,无聊地从头打量到他脚边,又绕回来。“你真不是要钓我吗?”
对于这种问题,向来拿捏女性心理极为准确的老毛病一犯,黎迅羽惯性地恭维回去,“你愿意让我钓的话……我十分荣幸。”
这真的不是他存心故意要这么说,只是多年在PUB与女孩子打混的经验,造成他不知不觉地说出口。哪晓得女孩一听此言,却毫不遮掩她的兴趣,马上勾住了黎迅羽的颈子,“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我们合不合得来哕!”
“咦……”尚在惊疑之中,女孩柔软的唇已经自动地贴上前来,大方地与他四唇相贴,热吻起来。
他没有抗拒也没有主动,全然由女孩掌握了攻势,对方看似老练地黏合了他的唇,挑逗地以舌尖在他唇缝边来回地轻拭着,当他要启口请她结束这一吻的时候,她竟然干脆把舌头伸进去,加深了这一吻的热度……
哇……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开放了。
黎迅羽也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火辣的女人,不过好歹大家也会看看场合吧!在这种人来人往的慈善聚会中,好像有点不适合……黎迅羽心里倒是反常地冷静,就算她与紫是一模一样,而且比紫更加大胆……却无法挑拨出他任何的热焰。
嗯,看样子,紫已经占据他的心神,甚至能让他“无能”
了。
对这样的自己,黎迅羽自己不禁发噱。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怀抱着一个美女热吻的自己,竟然连一点男性应有的反应都没有。这样再吻下去也没啥意思了,他悄悄地把手放在对方的腰上,暗示地轻轻推着她。
她终于结束了一吻,松开环在他颈上的手,还有点生气地说:“喂,你要是没意思,就别装出一副想要的样子!”
“对不起,我……”他正想说明这场误解时,耳旁却传来一声咆哮的怒吼。
“黎迅羽你这家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马端强气得发黑的脸,与子京略受打击而苍白的模样,都一并映入他的眼帘。
天呀,他们俩全看到了?怎么会那么凑巧?
“小京……你们……”
“不要叫她的名字!”马端强一副占有欲极强的态度,把子京拉到自己身后,“本来还想和你公平竞争的,可是看你这样子,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你根本不配小京的一片真心!我已经决定了,我绝不会把小京让给你的!你就一辈子去打光棍,做你快乐逍遥的花花公子好了。小京,我们走!”
“慢着,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
但是马端强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手拉着小京就朝外走,小京也失神而没有抗议,随着他往厅外走去另一方面,刚结束热吻的女孩瞪着黎迅羽一脸小生气地说:“好哇,原来你已经有女伴了。”
“是呀,她是我的……”
他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对方一耳光。啪地一声,整个场地顿时鸦雀无声。
“你这低级的色狼,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就让你好看,哼!”一扭头,转身,女孩大步地离他而去。
去!他这是招谁又惹谁了?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黎迅羽看着四周那无声的目光,不禁想怒吼:“有什么好看的?”
***
马端强一面开车一面担心地望着坐在身旁的子京,瞧她那入定般的神情,简直是被吓呆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刚刚才向黎迅羽告白,却没想到回到大厅却看到他与另一名美女在拥吻,而且还不是发乎情止于礼的那种吻,想到刚刚那幕,马端强自己都一肚子火。
站在子京的立场想,她会有多尴尬,多吃惊呀!
黎迅羽摆明了没有把她的告白放在心上,才会转个身又自顾自地与其他美女搭讪去了。再怎么没神经的人也该有点自觉,怎么能在子京面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呢?可怜的子京一定伤心死了,她一语不发的模样,一定是强忍着心中的泪水。这么坚强又温柔可人的女孩子要去哪里找!马端强真想捉着黎迅羽问,他的眼睛是脱窗了不成?竟不懂得把握降临在他身上的好运道!
所以,他再度下定决心。不论子京怎么拒绝,他都要不屈不挠地追求她,直到她明白黎迅羽根本配不上她,只有他马端强才能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把车停靠在子京家的巷子边,熄了火后。“子京,你还好吧?”
傻傻地回过神来,子京连自己怎么走出宴会厅,又怎么坐上马端强的车,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眨眨那双犹呈惊吓状态的大眼,“啊?喔,已经到家了吗?”
马端强皱了下眉头,捉住她正要开启车门的手说:“听我一句话就好,子京,快把那种家伙给忘了吧!忘了他,投入我的怀抱,我绝不会像那家伙-样伤你的心,我对自己的专情有信心,我一定会彻底地只爱你一个人。”
子京没有心情应付马端强这番热烈的表白,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快点问清楚……为什么会有另一张与紫一模一样的脸孔出现,而且还出现在黎迅羽的面前。她已经决定不再假扮成那名女子的时候,为什么却会“出另一个“紫”!
拉开车门,她转身投给他抱歉的目光,“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谢谢你送我叫来,再见。”
“慢着,子京?子京!”
望着她匆忙上楼的背影兴叹,马端强趴在方向盘上,苦恼地搔搔头。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吗?难道子京除了黎迅羽外,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男人了?他不相信,他有哪点比不上黎迅羽呢?
叹口气,启动车子的引擎,掉头离去。
慌张地打开房门,随脚一踢地关上它,连鞋子都没脱就直往卧室走去,她捉起那只好好地摆在梳妆台上的老旧木雕神像,大吼地说:“喂!回答我!听到没有?我在叫你呀!”
木雕当然是不会讲话的。可是子京已经管不了那许多,她拼命地摇着它,一直叫着:“你听到没有?听到了就显显灵或什么的!喂!喂!”
五分钟过去了,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啪答-声,子京看着滴落在木雕上的水,才知道自己竟然掉下泪来了!结果就像是连锁反应似的,啪答啪答的,泪水连挡都来不及,直往下落,沾湿了她自己的手也沾湿了那尊神像。
她已经完全无助了。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才好?原本以为一切都回复正轨的道路,以自己的面貌与自己的真心与他坦诚相对,命运却开了她一个大玩笑。这也算是作茧自缚吧!竟然会有另一个“紫”的存在,想到自己成了间接媒介的原因,简直像四格漫画般荒谬又可笑。
若不是那天化身为“紫”去接近黎迅羽,黎迅羽也不会认出现在这位“紫”,就算他欣赏这位“紫”的外貌,也不至于在这种场所去钓她,也就不会出现那种亲热的场面了……
现在那两个人是不是一拍即合地双游双飞?一定是这样吧,错不了。
自己一手导演出一场糟得不能再糟的喜剧,现在要怎么才能让它落幕……不!也许是她这位导演下台一鞠躬了,因为黎迅羽与“紫”已经找到彼此了,她这不搭轧的导演及差劲的配角,还硬在舞台上等待些什么?难道要等到黎迅羽的喜帖丢到脸上来,让她加倍地痛苦与伤心吗?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她没有办法拿出一只玻璃鞋证明她才是真正的“紫”!
盗用的美丽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泪水渐渐渐渐地干了。
不要再去追究为什么还有另一位“紫”的存在了,那并不重要。不,说起来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从头到尾她是知道的,吸引黎迅羽的并不是在“紫”的外貌下属于宁子京的内在。紫的美貌才是重点,而紫的美貌并不是永远属于她,那只是一夜的梦幻。
不论现在黎迅羽将与那位“紫”发展出什么样的情感,都已经超出她能左右的范围了。
心,该何去何从?情感……终将无疾而终?
***
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黎迅羽知道自己现在一脸呆样,可是那微张的嘴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太吃惊了,从子京到这里上班的几年以来,不论刮台风下大雨,她从来没有一次比他晚到的,今天却……
昨天的打击太大了吗?脚步沉重地走进阴暗的办公室内,里面依然弥漫着一股未散的烟味。仅只过了短短的二十四小时没人上班,给他的感觉却恍若隔秋。
信步走到窗边,拉起了百叶窗——以前这些都是子京会先做好的事,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起双眼,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要是心情也能放晴该有多好。一想到今天不知该怎么向子京解释昨天的行为,他就满脸的黑色线条。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钥匙声,转回头,正巧与进办公室的子京的视线相遇,也许两个人都没什么心理准备,猛然相撞的视线,带来了些许狼狈与尴尬的感觉,僵持了一秒,两人都同时把视线移转开来。
糟糕,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黎迅羽心里一阵惶惶不安。小京的眼睛还有点肿肿的……是哭过了吗?昨天也没睡好吧,瞧她一脸苍白带着黑眼圈的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心里的歉意又往上攀升一层。
与那位貌似“紫”的女孩子亲吻的事,虽然不是他故意造成的,更不是有意要让小京撞见的,可是自己没有拒绝也是事实。他也不能否认在那一刻自己的确对那名女子有意思。她实在和“紫”生得一模一样……不能怪他想在她身上继续寻找紫的影子,虽然四唇相触的那瞬间已经了解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也为时已晚。会被小京撞见则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马端强骂得也没错,他再怎么没神经,也不该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现在,跟小京道歉又似乎太矫情了些,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小京一个字都没提,他先提起来反而是先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早安。”清了半天的喉咙,也只能这么说。
子京垂下视线,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皮包,“早安,黎先生。”
他看出来了吧?自己红肿的双眼,怎么冰敷也还是看得出痕迹,曾经想用化妆来盖过,却苦于拙劣的化妆技巧度而是欲盖弥彰。这张狼狈的脸实在不想面对他,想要跷班,可是一想到整个办公室缺了她根本没有人可以替班,所以还是死心地来了。
比平常的上班时间还晚了半小时,难怪黎迅羽已经在办公室了。刚转开门把手的那瞬间看到他,毫无防备地被他那直视的目光击中,顿时手足无措、进退不得。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昨天晚上已经下了无数次的决心的!见到他的脸,那些决心又到哪里去了?
办公室内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藏在皮包中的辞呈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子京却不知该如何将它拿出来。下定决心要告别这段情,告别自己的过去,告别这五年的光阴……有这么多的事要告别,累积起来却只是薄薄的一张纸,难怪它会有如千斤那样重,重得她不知该如何拿出来才好。
要笑着说再见,这是她众多决心中的一个,要好好地跟他道谢,这五年来的照顾,自己在他身边获得了许多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东西,没有悔意只有感谢地,以笑脸与他道别。
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很不可思议吧!真的有人能这样无悔无恨地离开一个工作岗位,对自己单恋五年的男人的情意,到头来一无所获,对方也什么表示都没有,这样也要道谢?
子京是真的感谢,这五年来,因为有段情,所以自己的人生才能活得这么幸福,这么快乐,这么没有遗憾。道谢不只是对他而已,这也是珍视自己的一片真心,她并没有白白地过了这五年,她是这么觉得,所以要用对得起自己的方式道再见。
子京闭上眼睛,再次确认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任何的疑惑.然后睁开双眼,起身为黎迅羽与自己冲泡每天早晨的第一杯咖啡。
咖啡壶中“噗噜噗噜”响起的蒸气音,滚动着,慢慢地滴落出来褐色的液体,用着第一次泡咖啡时那样专注的心,注视着它缓缓累积出早晨的活力。
“黎先生,你的咖啡。”
“喔,谢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与平常惯性的洒脱笑脸有些不同。
转身在自己桌上放下另一杯咖啡,从皮包中取出那纸辞呈,她平静得像是递给他日常公文似的,以淡淡的口气说:“还有,这是我的辞呈,我做到这个案子结束为止。”
刚喝进第一口咖啡的黎迅羽,随即呛得喷出来。“咳、咳、咳!”他猛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接过子京递来的面纸,擦拭自己与桌面。“你……你要辞职?”
“多年来承蒙你的照顾,非常谢谢。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也接触到许多我不曾接触过的人,有过许多有趣的历练,这些我想在别的地方一定都不会见识到。这五年来,我过得很充实、很愉快,谢谢你,黎先生。”
“慢……慢着,别用这种演讲台词来跟我打马虎眼呀!”
黎迅羽激动地站起身来,“谢什么,好像你要去远方似的。拜托,我……我这小事务所不能没有你呀,子京!”
“我会马上登报找下一位助理的,请你不用担心,交接的问题我会处理。”
“我不要新的助理,你是最好的了!”
“谢谢你的赞赏。”
“是我哪里做不好了?你直说嘛!或者,你心里在介意昨晚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不对,这么说好像老公在对老婆道歉他不该外遇偷情似的。“我是说,我那样做是有点欠缺思虑,可是我能够解释,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你说你喜欢我的事——”
“关于那件事——”子京毅然地打断他的话,接着说:“让你困扰了,真是对不起。请你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这又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你和我——”
她再度打断他说:“黎先生,我无意用我喜欢你这件事,勒索你的情感。如果你认为我现在辞职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那你就完全误会了。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私事,而我要辞职的事是公事。这是两回事,我不想把它并为一谈。”
一时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那义正严辞的态度,简直是神圣而不可侵犯,似乎他再多说一句,都会对她的人格造成侮辱。黎迅羽只能用双眼瞪着她,而她当然也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
“呼”他吐了口长气,搔搔自己的头发,“好像输给你的气魄了。”
子京垂下眼,这种坚强其实是脆弱的反证,因为心里无法去面对他讨论这件事,既然已经决定要告别这段感情,若是再与他讨论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就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感,也许连泪水都会逼出来。
不想在他面前哭泣……哭什么呢?乞求他的情感吗?乞求来的情感对自己而言又情何以堪?骄傲与爱情是不能并存的,这点她非常清楚,舍弃骄傲能不能获得情感,她不敢卜赌注。
“那……至少告诉我,你真正想辞职的理由。这点,我总应该有资格问吧?你不想谈的事可以不谈,但是身为雇主,我希望能知道有什么你非辞职不可的理由,我才能决定让不让你走。”
真正的理由,其实相当简单。因为一旦把情感说出口,它就会以倍速涌上来,渴望一个出口,渴望一个拥抱,渴望能在顾盼之间也有个人会回首,对着她微笑,然后满足地再等待下一个同样的循环展开。
没错,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扮演一个“专业”的助手角色。
刚刚大言不惭地说,公私不能混和,可是她才是那个先把公私混为一谈的大笨蛋。已经无法挽回地,把情感的围篱给打破了。
“我需要时间,把自己找回来。”这是个最差劲的理由、逃避的借口,可是她只能这么说。
“什么时候把你自己搞丢了?”
五年以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或者是三个月前?或者是一分钟前?那都没有差别,也不重要。子京没有开口回答他。
“你眼前就有位现成的侦探,要不要雇用我,帮你寻找呢?”
子京皱了下眉,想挤出笑脸,还是失败了。“对你而言,这也许只是个笑话,可是迷失的人却不觉得好笑。”
“抱歉,我太不正经了。就当我老毛病又犯了吧!”
她摇摇头,无意再谈论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那,也不用麻烦你登报寻找助手了,我不想再找其他助手了。”
他的这句话,让子京从自己困惑的思绪中转而一变,地张大嘴巴看着他,“你……为什么……”
轻柔地用指尖帮她把嘴阉上,他温和地望着她说:“没那个必要,我想不论你找来什么样厉害的助手,都不能让我满意的。我们合作了五年的默契,岂是一个陌生人能够随便替换的?我也没心思再去习惯别人的行事作风。”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人……事务所一定会忙不过来的。当你出去查案的时候,没有人接听电话,没有人整理那些文书,没有人帮你处理会计上的事务,你打算怎么办?”
他利落地耸耸肩,“应付不过来就应付不过来,顶多少赚点钱、少接些case就是了。不管怎么样都能撑下去,要是真的撑不下去,那就把事务所结束也没关系。”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事务所是你的全部,把它结束掉,你要做什么?”
黎迅羽像是开玩笑地摸摸鼻尖说:“嗯,说的也是,到时候就变成了无业游民了。可能得找人收留我也不一定。”
“你认真一点,好吗?”如此地为他担心,他自己却毫不在乎的样子。
扬起半边眉毛,他转头看看这间事务所,“当初我从死去的老爸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心里头想的并不是要继承这间事务所,把它遗留给子孙这样子的事。对我来说,这间事务所就像是我老爹一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在家里好好陪我玩过一天的老爹,总是一天到晚泡在这间事务所里忙进忙出,忙得连我老妈都受不了而和他离婚。小时候我还曾经为此而自暴自弃过,觉得老爹心里头只有这间事务所,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可是当我老爹去世后,我才发现我们父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怨怪我老爹忙于工作,自己却从没有好好地想过……他为什么要为这间事务所如此付出,他真的是爱工作胜过爱自己的子女吗?如果我老爹有错,那我也有错,因为我也没有主动地了解他,只是一味地抱怨与痛恨,永远停留在原地不动地悔恨,谁都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所以,我把公职给辞了,接下这间事务所。每当我坐在这张皮椅上,就会感觉到我老爹的气息也依然存在这里,看着过去累积出来的成千上万的档案,在我老爹生前曾经帮人解决过的困难……我就会了解他在我童年生活中缺席的理由。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透过这间事务所,我和老爹就好像依然有所联系似的……”
子京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她知道事务所对他的重要性,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背后藏有如此的理由。
“不过,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呀!黎迅羽转回视线正视着她,明朗的笑脸一如往常爽快,“事情顺其自然,结束在该结束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对的。所以,万一靠我一个人事务所撑不下去,我就把它结束,然后到美国去。”
“到美国?”
“我大哥在美国开了间保全公司,生意还挺不错的。他一直嚷着要我过去帮忙,我总是推说这边的事务所不能结束,放不下。如果事务所结束,我想他决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把我捉到美国去帮他的忙的。”
到美国去?那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了……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同一个城市中,还有着些许微渺的希望,在某处能不期而遇。可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国度,即使是同一个地球,见面的机会却接近于零吧!
“子京,我知道你并不想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昨天你所看到的,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素行不良,所以这么解释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每句话都是真心的,也希望你能好好地听。”
她一点都不想听他提到那位“紫”,一说起这件事,她不由得想逃!黎迅羽敏锐地察觉到,伸手把她拉住。
“她是我一见钟情的对象……”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逼她非听不可呢?
“不,应该说她和我一见钟情的对象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并不是那个‘她’。她们相似的只是外貌,可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子京想逃的欲望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知道?他居然知道那女子并不是“紫”。即使外表一模一样,他还是能判断得出来,那并不是“紫”——不是她化身的“紫”?
“我是在一间PUB里遇到她的,对于她我也仅知道她名叫‘紫’。说起来很不可思议,我对她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当然啦,她是个美女,可是她给我的感觉除了漂亮之外,还有些我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所感受的……一种熟悉的、不需要用言语就能沟通的……反正我不会形容,就是很特别的感觉。”
原来那天,自己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你口中正在谈论的人,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同一人,你知道吗?迅羽。那种熟悉的感觉不是平空而来的,你那敏锐的嗅觉为什么不再更敏锐一点,是我呀!站在你面前、与你相处了五年、熟悉得不能再更熟悉的人,就是我呀!
“那天她有急事匆忙地离开,没有机会多认识她,让我扼腕。努力地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她就这样子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在那间PUB里,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那只是一夜的梦幻,一场不像是真的魔术,一夜就好,让我尝尝被你的目光拥抱的滋味的傻瓜梦想。
“昨天乍见到那名女子,以为她就是我要找的紫。很快我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那个吻……”黎迅羽难得地微红着脸说:“我只是想拿她代替一下,因为她实在长得太像紫了……所以我没有拒绝。我也知道这样子很差劲,可是……
我真的找她找得好苦。”
苦的人并不是只有你而已。子京想到昨夜的场面,心里依然有着尚未平复的……醋意。
“你与‘紫’,其实有点像。”
扑通,子京乍然间听到这句评论,乱了心跳。
“当然,外貌上是不大一样的啦。可是你们……怎么说呢?有些举止间,会有种类似的感觉。啊……就是这种有一点点羞涩最像的了!不过,紫比较大方主动一点就是了。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觉得,而是近来的你给我的感觉会突然地和我脑中的‘紫’连在一起。”
苦恼而皱着眉的黎迅羽,流露出无法正确形容而沮丧的表情,像极了生自己气的大孩子。子京差点心软地想告诉他,自己就是紫。
他会相信吗?
“对不起,扯了一长篇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主题。小京,我也很喜欢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