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封先生,请您冷静下来,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温蓓蕾打量他片刻,主动开口表示友好态度──她一直想和他谈谈关于小宇的事,现在机会主动找上门,她当然不可能放弃。

    她告诉自己,必须用最温和的语气和他沟通,然而他一开口,就令她当场火气狂飙!

    「今天我提早从公司回来,刚好逮到正准备溜出门的小宇。」封缙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逮到?」温蓓蕾的双眼威胁地-了起来。

    刚才他提到小宇时,那种冰冷不耐的语气,好像在述说一只自己所豢养、老爱出外惹祸的拘,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我想小宇绝对有外出的自由,他只是到公园听故事,并不是企图逃家,你何必用这种字眼来形容他?」尽管生气,她还是尽量平心静气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毕竟一见面就吵,是绝对无法沟通的。

    她这番话让封缙培脸上的寒霜更添几分。「我已经从张妈口中问出一切──关于-这阵子的所作所为!」

    「我的所作所为?」听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好像不是什么善类?

    「对!-带坏小宇,教他违背我的命令溜出家门,让他变成一个懂得对父亲阳奉阴违的坏孩子!-甚至带他去吃麦当劳那种垃圾食物,-凭什么介入我的家庭、教坏我的孩子,让他忤逆我的决定?」

    封缙培的冷酷指责,像一大桶寒透的冰水,朝她兜头直泼下来。

    虽然她对小宇的关怀全是出自于她的真心,没奢望过人家的感激,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男人不但丝毫没感受到她对小宇的真心付出,还把她批评得像偷走他至宝的无耻窃贼!

    她火大了,就算下一秒天塌下来,她也要把话说清楚!

    「至少他在吃那些垃圾食物时是快乐的!而你这个父亲除了把他像犯人一样关在家里外,何时关心过他?」

    「最起码在家中他不会受到伤害!如果踏出那扇门,-能保证他绝对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他吗?」封缙培冷声怒吼,镜片下的双眼闪着愤怒的火光。

    「你在说什么?」他的想法令她既好气又好笑。「你该不会有灾难恐惧症吧?人活在世上,本来就得承受一定的风险,不然保险公司是用来干嘛的?每个人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不过也不能因噎废食呀,日子还是得过,门还是得出嘛,你不可能把小宇关在家里一辈子的!」

    「我当然可以,我也打算那么做!」他的儿子不需要讨好他人,他只需让众人畏惧、服从他就行了!

    封缙培傲慢的态度令人气结,温蓓蕾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驳:「你老是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和外界接触,你知不知道他已经产生畏缩、退却的现象?再这么下去他会变成没有朋友的孤僻狂,将来出了社会工作,他也没办法和同侪融洽共处,甚至有可能被同事孤立──」

    「他不需要出外工作!他只需继承我的公司,管理好封家的产业就行了,至于朋友──哼,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说什么?!」他自私傲慢的说法,让温蓓蕾气得说不出话。

    「温小姐!请-不要忘记一件事,小宇姓封不姓温,-这个外人,没有资格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这……」他的话像一记闷雷,瞬间敲醒温蓓蕾。

    他说得没错!小宇确实不姓温,儿子是他的,他有权用自己的方式教养他的孩子,就算她不喜欢他的做法,也无可奈何。

    「很好!看来-总算稍微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封缙培冷笑一声,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径自转身离去。

    「等等!」温蓓蕾喊住他。「关于张妈和小宇你会怎么做?」

    她很担心,他们是否会因为她的多事而遭到处罚?

    封缙培转身面对她,神态依旧高傲冷漠。「张妈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将小宇带出门,我扣除她半个月的薪水作为处罚。至于小宇──我罚他禁足,未来的一年,除非生病严重到必须上医院,否则他不能跨出家门一步。」

    「你、你说什么?!」温蓓蕾气炸了。「你怎么那么变态?!」

    「-说什么?」温蓓蕾的怒骂,让他眉间的皱折加深。

    「我说你是变态!你自己心理有问题,甚至──你可能根本就是孤僻狂!你害怕面对人群,所以你也这么教育你的孩子,希望他和你一样孤僻、没有朋友,你才会感到满足!我建议你赶快去看心理医生,别再害你的小孩,也害了自己!」

    「-给我住口!」封缙培恶狠狠地瞪着她,活像她刚放火烧了他的房子。「-什么也不明白,我劝-最好别乱说话!我把小宇关在家里,那是我们家的事,与-无关!我劝-最好离我家和我儿子远一点,否则当心我上法院告-诱拐和骚扰!」

    说完,封缙培再度扭头,愤怒地踩着大步远去。

    「你、你就只懂得威胁吗?喂!等等──」

    然而这回无论温蓓蕾怎么喊,他就是不肯再回头。眼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她顿时颓然瘫坐在楼梯上,丧气地哀叹出声。

    怎么办?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明明说要耐着性子好好和他沟通,可是一听到他处罚张妈和小宇,她的怒火便一发不可收拾,而现在一切都完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小宇的父亲改变主意呢?她搔头努力地想,头部快搔破了,还是想不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小宇的父亲太强势又太顽固,根本难以沟通,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才愿意妥协,同意让小宇拥有外出活动的自由。

    唉!等过一阵子小宇的父亲──那个名叫封缙培的冷漠男人,怒气稍微消除一些之后,再和他谈好了。

    「嗯,就这么办吧!」

    她从台阶上跃起,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背起放在一旁的大背包,以满怀信心的轻快脚步踏上回家的旅程。

    因为打算等封缙培气消之后再和他谈,所以即使挂心小宇,温蓓蕾还是没去登门拜访,依然像平常一样,每天按时到小儿科诊所上班。

    「林太太,这些药每天三餐饭后和睡前各吃一次,如果感冒没有好的话,记得要来复诊喔。」温蓓蕾将药袋交给看诊小病人的母亲,然后送给小病人一张可爱的贴纸。

    「-今天表现得很好,非常地乖,这是给-的奖励。」

    「谢谢护士姐姐!」小女孩开心地收下贴纸。

    家长道谢后牵着小朋友走出诊所,这是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温蓓蕾开始着手整理上午的挂号单据,并将医师看过的病历归回原位。

    忽然,她的同事丽虹走过来,诡异地推推她,神秘地压低嗓音说:「蓓蕾,-看看外头,有个好帅的男人站在门口直盯着里头看,我觉得他好像在看-耶!」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

    温蓓蕾失笑地抬起头,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当她看见伫立在人行道上那抹孤傲的身影时,浑身霎时一僵。

    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赵丽虹见她脸色倏然一变,马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追问:「-真的认识他对不对?你们在哪认识的?他是-的男朋友吗?」

    「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下。」温蓓蕾一下子无法回答这么多问题,只好先逃出门再说。

    她推开玻璃门,忽然有些犹豫地停下脚步。他真的是来找她的吗?或者,他根本又是来骂她的?

    见她停下不动,伫立在人行道前的男人率先走过来。

    「封先生……」温蓓蕾嗫嚅地打着招呼。这个男人是让人畏惧的──尤其在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之前!

    「-真的是个护士?」封缙培诧异地盯着她身上的护士服。

    当他看到报告书上写着她是小儿科诊所的护士时,差点没跌破眼镜。说真的,她不太像护士,反而比较像老师──一个好管闲事又爱说教的老师。

    「是啊!我是护专毕业,而且领有执照的专业护士。需要我出示证明吗?」她淡淡讥讽。

    这个男人一开口说话就令人生气,她不是「真的」护士,难道还是冒牌护士不成?

    「不必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追究-是真护士还是假护士。」封缙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身上,一时难以移开,她穿着护士服的样子,竟出人意外地好看。

    短短的护士裙,掩不住一双漂亮纤细的长腿。上次会面时那两束长长的马尾,已被她扎成一个发髻盘在脑后,她清丽的五官,被衬得更加立体、亮眼。

    不知是那天他太生气所以没注意到,还是她真的非常适合穿护士服,现在的她看来漂亮极了,他毫不怀疑会有许多小朋友的爸爸,借着带小孩来看病的机会偷偷与她搭讪。

    「请问──你纡尊降贵前来找我,到底有什么贵事?我相信你来找我,并不是为了站在这里瞪着我吧?」温蓓蕾等他开口,等得神经紧绷,最后索性主动开口询问,免得在这沉闷的气氛下活活闷死!

    封缙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咳!」他握拳贴着嘴唇轻咳一声,掩饰他微窘的神情。「我当然是有事,才会来找。我……希望-去看看小宇!」

    「小宇?他怎么了?」一听到小宇的名字,温蓓蕾就好紧张。「你打他?」

    「不是!」封缙培恼怒地瞪她。「我不会打小孩。」

    「那小宇是──」

    「他生病了!感冒,昨晚还发高烧。」

    「发高烧?」听到小宇生病,温蓓蕾的担忧明显表露在脸上。「那很严重呀!看过医生没有?如果需要退烧药,我可以拿一些给他──」

    「昨晚家庭医生已经替他开过药了。」封缙培立即回答。

    「噢,说得也是。」温蓓蕾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他当然请医生来看过了。

    封缙培疑惑地审视她,发现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紧张担心,而不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如此关心?他们不过才相识一两个月而已吧?

    「如果-愿意,我希望-去看看他。」这是儿子病中的要求,他难以拒绝。

    温蓓蕾又惊又喜地问:「我?可以吗?」

    「既然我这么说了,当然就是可以!」他的神情有些窘迫,语气也不太好。

    「可是──为什么呢?我以为你绝对不会允许我和小宇见面。」尤其她还骂他是变态,短短几天时间,就能让人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没错!」封缙培嘲讽地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说:「若不是因为小宇想见-,-以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吗?昨晚他发高烧,嘴里一直喊着-的名字,他的家庭医师说这样可能会影响他的病情,我才来请-去看他。」

    「小宇……」封缙培的冷言冷语影响不了她,因为她心中盈满了感动。

    她也好想小宇喔!想到他天真可爱的小脸,和躺在床上虚弱无助的模样,温蓓蕾再也按捺不住想见他的冲动。

    「你在这里等一下!」

    她仓卒地命令,也不管封缙培反应如何,径自转身跑回诊所。

    「喂!-──」封缙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命令他在路边等着,但这女人就这么做了。

    望着她快速奔回诊所的背影,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想气也气不起来。这女人当真不怕他是吧?

    奇怪!几乎每个认识他的人──尤其是女人,都认为他很可怕,因为他从不对她们微笑,脸上永远是冰冷的一号表情。五行集团里,有人说老大严证是鬼见愁,而他则是白无常,两人都是只适合在地狱生活的邪魔怪物,据说有些员工远远看到他们,一定赶快绕路而行。

    既然他的形象如此冷漠不可亲,为何这女人不怕他,反而有胆对他吼叫,还敢说他是心理变态?想起那天在公园里,她像个小战士般昂起下巴教训他的样子,他没由来地觉得可笑。

    她真以为她那小小的肩膀扛得起一切?

    大约五分钟后,温蓓蕾跑出来了,她换下制服改穿便服,简便的紧身T恤和低腰牛仔裤,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材。

    她在他面前停下,微喘地朝他笑道:「我已经请好假了,现在就可以去看小宇了!」

    「嗯。」封缙培命令自己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她坐上他的车,然后往他的住处驶去。

    途中,经过公园旁的麦当劳时,封缙培突然转进点餐车道。

    「你要干嘛?买午餐?」他怎么也不像会吃麦当劳的人啊?

    「我要买薯条和鸡块带回去,张妈说小宇喜欢吃这些。」他冷着脸回答。

    他的答案令温蓓蕾对他刮目相看。「-──其实你对小宇还不错嘛!你明明不喜欢他吃麦当劳,可是因为他爱吃,所以还是特地来替他买。」

    她的赞美让封缙培有点不好意思,因此防卫性高的他脸变得更臭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生病,我绝不会让步,帮他买这种垃圾食物!」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跟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他应该更冷血、更不通情理,但如今看来,他虽然对孩子严厉了一些,其实还是满爱孩子的。

    「-以为我在家总是毒打孩子、让他吃馊水,而且用铁链栓着他吗?」他冷冷地瞪她一眼。

    「我可没这么说!」虽然那天在公园争执后,气炸了的她确实曾这么怀疑过,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拿了包好的食物之后,封缙培直接驶向公园旁的住家。

    再次走进那栋超高品味的豪华住宅,温蓓蕾还是只有惊叹两个字,这男人挑选东西的品味,就和他赚钱的能力一样。

    想必他挑女人的品味也是一样讲究吧?她不由得想到小宇的母亲。

    小宇是长得满像爸爸的,但她想小宇的母亲应该也长得不错吧!她必定是个美人胚子,教养良好、温柔贤淑,头发永远一丝不乱,绝对跟她这种乡下长大的平凡女子不同。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条舒适的弹性牛仔裤,不工作时,头发总是扎着简单的马尾,从不擦口红……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所谓云泥之别,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温小姐,有什么问题吗?」封缙培见她站在门口发呆,于是皱眉问道。

    「啊?对不起!」发现自己竟然发起呆来,温蓓蕾羞窘极了,连忙跟上。「小宇在哪里?」

    「他的房间在楼上,跟我上来。」封缙培领头走向楼中楼建筑的回旋楼梯。

    这栋豪宅共有三层,另外还有车库及地下室,总面积超过上百坪,可是里头包括张妈一共只住了三个人,真是太浪费了!

    到了二楼,温蓓蕾发现这里的装潢和布置,与楼下的客厅明显不同,感觉得出比较有家居的味道。小小的起居室里,摆放着米白色的织锦布沙发,欧洲进口雕花茶几与西班牙风格的置物柜典雅高贵,柔和舒适得让人想赖着不走。

    封缙培穿过起居室,走向后方的儿童房。

    「这就是小宇的房间。」他推开门,房间里是成套的进口儿童家具,昂贵的书桌、衣橱和床组一应俱全,而那个生病的小小人儿,正虚弱苍白地躺在小床上。

    「小宇!」温蓓蕾一见到他可怜脆弱的模样,立即心疼地跑过去。

    「蓓蕾姐姐?」小宇睁开眼睛,看见她出现在眼前时,立即惊喜地坐起来,还戏剧性地揉揉眼睛。「我不是在作梦吧?蓓蕾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封缙培抢先回答:「那是因为她正好经过,所以我才请她顺道来看看你。」

    就算他真的为儿子做了什么,也不希望他知道,在儿子面前,他总是以严父形象出现,要他对儿子坦承自己因为他的病而妥协,他的面子可挂不住!

    「才不是这样呢!」温蓓蕾不理会封缙培投来恶狠狠的警告目光,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是你爸爸特地去请我来的哟!」

    「爸爸?」小宇惊讶地转头望着父亲,而封缙培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赤红,两只白眼瞪着温蓓蕾。

    「对啊!他知道你想见我,所以特地去找我来,他还替你买了你最爱的麦当劳喔!」温蓓蕾毫不隐瞒地说出事实。

    「真的吗?」小宇的眼中滚动着泪水。「我好高兴,谢谢爸爸!」

    「咳!这……没什么。」封缙培忍住脸上的红热,顺手将装有薯条和鸡块的纸袋递给儿子。

    这是他最糗的一天!多年辛苦建立的铁汉形象全被毁了──都是这女人害的!

    「好棒!我最喜欢吃薯条了。」小宇开心地打开纸袋取出薯条,一根根地吃了起来。温蓓蕾则坐在他床边,满足地看着他吃心爱的食物。

    可能因为看见她和喜爱的食物很兴奋,小宇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许多,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封缙培发现这一点,刚才被拆台的怒气慢慢地消失了。

    他的视线转到刚才还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身上,她的脸上堆满笑容,柔和又愉悦地注视着他的儿子。

    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他看得出来。但是为什么?他们非亲非故的,她为何要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如此关心?他不明白,也想不透!

    小宇吃完了薯条和小鸡块,盯着油腻腻的手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温蓓蕾便抽出一张面纸,顺手替他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就连嘴唇也擦了。

    望着她细心、温柔的动作,小宇感动不已。印象中除了张妈,好像不曾有人对他这么做过,如果是爸爸,顶多只会开口命令他,而不会帮他擦。

    他真的好喜欢蓓蕾姐姐!她让他感受到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母爱,他的鼻头逐渐发酸。

    「蓓蕾姐姐,-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小宇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

    「当然可以啊!我今天就是特地来看你的,要我陪你到多晚都没问题!」温蓓蕾给他肯定的答案和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的回答却招来封缙培警告的白眼。虽然是他去请她过来,但他可没说她可以待上一整天!但温蓓蕾根本不理他,小宇生病了,病人的心愿最重要!

    「不是的!我是说──」小宇偷偷转头,看了父亲严肃的脸庞一眼,才回头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低声央求道:「不只今天!蓓蕾姐姐可不可一直住在这里陪我,我希望蓓蕾姐姐永远留下来……」

    「啊?这──」温蓓蕾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封缙培就冷声怒叱:「不行!」

    答应让她来看他已是他的极限,他们别妄想他会一再让步!

    「封隽宇,你别得寸进尺!你以为你生病了就可以要这要那的?」他严厉地斥责儿子。

    小宇扁起小嘴,斗大的泪在眼中滚动,但是因为不想在父亲面前落泪,所以他飞快转身背对他们。

    小宇受伤的神情,深深烙印在温蓓蕾眼中,令她心疼无比。「封先生,小宇还是个孩子,请你别对他这么严厉──」

    「温小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请-别干涉!」封缙培转头面对她,眼神冷漠如冰,不久前在车上的和谐气氛,就像早晨缥缈的晨雾,早已消失无踪。「-来看他,我很感谢,现在-已经看过小宇了,我请司机送-回去。」

    温蓓蕾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他在下逐客令,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死皮赖脸硬待在这。况且小宇人在这里,她实在不想和他父亲吵,所以决定先回去。

    「小宇?」她呼唤背对他们的小宇:「小宇,蓓蕾姐姐先回去了,改天有空,蓓蕾姐姐再来看你。」

    小宇依然背对他们面对墙壁,没有转过头来。

    封缙培-起眼,不满地责备:「小宇,你的礼貌呢?爸爸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全忘了吗?转过头来,好好地说再见!」

    然而小宇还是没转过头,封缙培气炸了,几乎想冲过去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没想到儿子这般没礼貌,而且胆敢不听他的命令!

    温蓓蕾怕他再骂小宇,连忙阻止道:「没关系的!小宇生病了嘛,大概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这样,我先回去了,希望你能允许我再来看小宇。」

    「再说吧!」他被儿子气坏了,没心情回答这个问题。

    「小宇,再见!」她握了握小宇的手,叹了口气道别后,才转身走出房间。

    封缙培忍住怒气送她到楼下,并吩咐司机送她回去,然后便直冲回二楼,准备好好教训儿子。

    虽然温蓓蕾离去前,还一再拜托要他别责骂小宇,但他无法答应。他不容许自己有个骄纵、不懂礼貌的孩子!

    他踩着愤怒的步伐,来到儿子的房间。

    他用力推开门,笔直走向躺在床上的儿子,扬声高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这么使性子,我就会听你的要求吗?真是太不象话了!」

    小宇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他更生气了。

    「你不说话做什么?给我转过头来──」他用力扳过儿子小小的身体,打算狠狠地痛骂他一顿,当他看见儿子那张布满泪水的小脸时,张大的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小宇呜咽道歉,哭得泣不成声。「因为我好想哭,所以不敢说话,我不是故意不跟蓓蕾姐姐说再见的……对不起……」小宇一边说着,拼命用手背擦去不断落下的眼泪。

    封缙培见了,满腔的怒气霎时全消了,被满心的怜惜取代。他多想抱紧儿子安慰他: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可能每个你喜欢的人,最后都能留在你身边……但是望着儿子不断落下的泪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似乎一直忘了一件事,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教育,希望儿子坚强勇敢、自立自强,他终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他的期许太过严苛,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寂寞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向来坚定果决的他,生平第一次深深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