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卓翎听见裘莉的话,正想转头去看,头顶上方已传来熟悉的招呼声:

    “来吃消夜吗?”

    “是呀!辜总监,一起坐吧?”裘莉赶紧起身招呼。

    “卓小姐不介意吧?”

    辜竞尧黧黑的眼珠,直盯着卓翎看。

    “我怎么会介意?我只怕龚小姐介意。”卓翎若有所指的望着站在他身后的龚若青。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早耳闻卓小姐和裘小姐的大名,今天能和两位一起吃饭,真是我莫大的荣幸。”龚若青回答得相当得体。

    “辜总监好福气,有个这么能言善道的女朋友。”卓翎酸溜溜的扫他一眼。

    “谢谢你的赞美。”辜竞尧故意以骄傲的口气回答。

    “哪里!卓小姐谬赞了。能追到卓小姐才是福气呢,卓小姐真的好漂亮!”龚若青笑着回应。

    “先坐下再聊吧!”辜竞尧替龚若青拉开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卓翎看见这一幕,心里相当吃味。

    他对龚若青这么好,却对她那么坏,一点也不和颜悦色,还说如果收视率达不到百分之三十,就要她滚蛋!

    “你们想吃什么?”辜竞尧询问。

    “我们已经点过了,请点你们自己的部分就好了。”裘莉回答。

    辜竞尧点点头,替自己和龚若青各点了一些烧烤。

    东西送上来之后,他们四人边吃边聊,卓翎一直暗中观察龚若青,愈观察,她愈是沮丧。

    她发现龚若青真是男人心目中的理想伴侣,不但举止合宜大方,而且能言善道、说话有条有理,堪称现代女性的最佳典范。

    卓翎想不透,为什么同样喝了洋墨水回来,她就无法变成像她那样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就连找工作也处处碰壁,最后只能沦为两性节目的主持人。

    龚若青让她沮丧,辜竞尧却令她意外不已。

    她以为工作时一丝不苟、挑剔严苛的他,私底下一定是个枯躁乏味、呆板无趣的人,没想到私下的他不但不呆板,而且风趣健谈得很,分析事理犀利但客观,并以诙谐的口吻评论时事,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的风采,有着令人着迷的广大魅力。

    她不觉呆望着他,欣赏的眼光逐渐转为痴迷。

    她突然觉得,他的言谈好有趣、见解好透彻、知识也非常广博,而且他的外貌实在太出色了,只要他深邃的黑眸望着她,她就会出现心跳加速的现象,双颊浮现玫瑰般娇艳的红晕。

    她发现自已向来对男人不起波澜的心湖,开始出现一圈小小的涟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扩大。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但观察敏锐的龚若青很快就发现了,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卓翎,吃饱了吗?”裘莉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明天早上还要开检讨会呢!

    “我吃饱了。”她将面前剩余的食物推开,反正她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卓小姐在节食吗?怎么好像吃得很少。”辜竞尧挑眉审视她吃剩的食物。

    “我正好没胃口。”她红着脸回答。

    “难道是厨子手艺不好,才让你没胃口?”

    “当然不是!”她摇摇头,起身说:“时间很晚了,我和裘莉该走了。”

    “是啊!辜总监,我们该回去了。”裘莉随后跟进。

    “等等!”辜竞尧跟着起身,“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劳烦了,你还有朋友在。”卓翎可不想一路看他和女朋友卿卿我我。

    “若青,我想顺道送她们回去,你不会介意吧?”辜竞尧礼貌的掉头询问龚若青。

    “当然不!既然竞尧有这个心,就请两位不要客气,和我们一起走吧!”

    她的和善大方,再次度让卓翎嫉妒不已,她简直完美得毫无缺点可挑剔!

    “卓翎,既然辜总监和龚主播这么坚持的话,那我们就别再推辞了。”

    连裘莉都这么说了,卓翎自然无话可说,只好点头应允。

    辜竞尧付清所有的帐单,然后载着三名女子,驶入深沉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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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龚若青住所离电视台很近,所以辜竞尧先送她回家,接着他绕到松山将裘莉送回家,最后车上就只剩下他和卓翎两个人。

    “你住哪里?”裘莉下车后,他一边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回市区,一边问道。

    “敦化南路。”卓翎将地址告诉他。

    “真巧,我也住在那附近,就在四百二十巷里。”辜竞尧露出一抹浅笑,带笑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年轻多了,不再暮气沉沉,也没有严肃冷峻的冰冷气息。

    “是很巧。”台北何其大,他们的住处居然仅隔一条巷子。

    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说:“老实说,你今晚表现得相当不错。”

    她很惊讶,她还以为他是那种死也不会开口说好听话的人,没想到他竟会称赞她。

    “真的吗?谢谢!”她有些受宠若惊。

    “观众的反应很不错,我想——或许达到百分之三十的收视率,真的不是问题。”

    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想要达到百分之三十的收视率,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办到。”

    “你不像会说这种丧气话的人,打起精神来!未来你还将要面对三次挑战,接下来三个礼拜的节目,就看你的表现了,好好加油!希望一个月后,收视率真的能够突破百分之三十。”

    “我会努力的!”

    “前面就是你住的巷道了。明天早上十点半有一场检讨会要开,记得别迟到。”他叮咛。

    “我知道。”

    “下车吧!晚安。”

    他横过健臂,替她打开车门,手肘不经意拂过她包里在紧身T恤下的乳尖,那柔软高挺的触感,像电流般让他浑身一震。

    “对不起!”他像被烫着似的,立刻缩回手臂。

    “没关系,我不介意。”

    其实她羞透了,可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尴尬,所以她竭力表现得坦率自然,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她的体贴,却让他产生极大的误会,以为她真的是个生性浪荡的女人,即使被男人碰了胸部也毫不在乎,压根儿觉得无所谓。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把羞耻心当一回事的豪放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两眼冷冷注视前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很晚了,进去吧!”

    卓翎当然察觉到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心里十分疑惑。

    他怎么了?

    莫名其妙的下了车,还来不及道别,他已甩上车门,飞快踩下油门驶离她的视线,只留下一堆轻烟和尘土。

    卓翎站在公寓门口,望着他的车影渐渐远去,纳闷地问自己: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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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翎,这是你的便当,快趁热吃,我还有其他的事,不陪你了!”

    又到了“亚当与夏娃的对话”录影的日子,今天是卓翎第二次披挂上阵,晚餐时裘莉替她送来一份日式烤鳗鱼便当,拍拍她的肩,又很快的离开了。

    卓翎打开饭盒,烤鳗鱼的香味随着热气蒸发出来,她开心地拆开竹筷,一边享用香软滑嫩的烤鳗便当,一边翻阅手里的资料。

    她看得十分专注,没发现有人走到她身旁,兴味盎然的低头打量她,一颗脑袋几乎贴在她的肩膀上。

    “嗨!”直到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她才惊讶地发现身边有人。

    她回过头,差点贴上他的脸,赶紧将头往后仰。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男人,一身名牌衣裤,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无懈可击,脸上和煦的笑容,像冬日里的太阳那般温暖。

    “请问你是……”她停下筷子,疑惑地注视他。

    她应该不认识这号人物吧?

    “你不认识我?”

    男人的表情十分诧异,好像她不应该不认识他。

    “我必须认识你吗?”她好笑地反问。

    “没想到台湾这个小岛,居然有人不认识我!呜……”他猛揉自己的眼皮,假装擦抹眼泪。“好吧!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只好先自我介绍。我叫项友伦,是一个演员,还算有点名气,目前正在隔壁摄影棚拍连续剧。”

    他看过上个礼拜的节目,对卓翎这个漂亮得让人转不开眼的女孩非常感兴趣,一听说她在这间休息室里休息,便立刻过来瞧瞧。

    原来是同行!卓翎听了,立刻收起狐疑防备的态度。

    “不好意思,我才刚从国外回来半年,平常也不太看连续剧,所以……”

    “没关系!我拍完上一部连续剧就到美国去了,算一算,也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出现了。”“你刚才说你们在拍片,你们在拍什么片?”

    卓翎不认识演员,但对戏剧这份工作相当好奇。

    “是一部爱情时装片,片名叫‘爱在风下之乡’。”

    “那你一定饰演男主角?”

    “抱歉,我不是!我演的是一个反叛的大坏蛋。”说着,还故意挤出狰狞可怕的表情。

    “真的假的?”长这么帅,不演男主角太可惜了。

    “是真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戏分比男主角重,而且比他受欢迎。”项友伦骄傲的挺起胸膛。

    “哈哈哈……”卓翎不由得被逗笑了。

    这个人真有趣!

    “奇怪!你和我想像中的卓翎,感觉不太一样耶!”项友伦歪着头,思忖地打量她。

    “怎么说?”

    “我看过你主持的节目,老实说,光看你性感的外表和主持的节目风格,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开放随便的女人,今天见面一谈,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特地抽空过来,我才能平反冤情喔?”她嘻笑着问。他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所以她也不生气。

    “唉!卓翎,你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来追你好不好?”他真的很欣赏她,没理由放过这种率真漂亮的大美女。

    “我目前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心仪的对象了。”她老实告诉他。

    “哎呀,我居然晚了一步!”

    “是呀,你晚了一步。”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友伦,该你上场了!”项友伦的助理从隔壁过来找人。

    “我得走了。”项友伦起身说:“很高兴认识你,改天请你去喝咖啡。”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招待。”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真心想交这个朋友。

    “那我先走了,拜!”

    项友伦走后,她继续吃她的便当、研读她的资料,忽尔,又有一道阴影覆盖过来。

    “你怎么又——”卓翎抬起头,随即睁大眼。“辜竞尧?”

    怎么会是他?

    “你真是一秒也不浪费时间,嗯?”他面孔阴鸶,语气冰冷的问。

    “什么?”他为什么老是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项友伦是寰宇电视台的当家小生,女人缘极佳,不过他向来滑溜得像条鱼,你能这么快就钓上他,本领的确高竿。”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卓翎不高兴地丢下筷子。“我和他纯粹只是聊聊,请你不要像那些八卦杂志一样,捕风捉影,做太多无谓的联想。”

    “是吗?我做了太多无谓的联想?”

    辜竞尧冷峻的目光从她的头顶开始,逐一往下检视。

    他故意以最苛刻的眼光来挑剔她,不过只挑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瑕疵——譬如头发的发胶喷得太多、衣服的领口太低、裙子太短等等……

    忽然,他看见她露在银色小礼服外的整片雪白裸背,脸色随即一凛,语气也更加冷洌。

    “如果你能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少招蜂引蝶,或许就能免于被撵出寰宇大门的命运。”

    “你说谁招蜂引蝶?”卓翎气愤地质问。

    “辜总监、卓翎,怎么回事?你们别吵呀!”

    等着帮卓翎化妆的戴文见他们发生口角,连忙过来关切。

    “戴文,以后少拿那种省布料的衣服给她穿!你要搞清楚,她是在主持节目,不是在卖春,别把寰宇电视台搞得像低级的牛肉场!”

    辜竞尧刻薄的指责让戴文大惊失色,更让卓翎为之气绝。

    他居然说她穿得像在卖春?!

    “辜竞尧,你别太过分!你想干涉什么,我都没意见,但你不能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你是总监,不是管家公!”

    “你知道我是总监就好!既然我是总监,节目主持人穿着伤风败俗,我当然有权阻止。”他说得振振有词。

    “你的眼睛有问题吗?我的穿着叫性感,哪算得上伤风败俗?”

    “我是总监,我说有就有!”

    “你这个人是土番!你根本搞不懂什么是性感、什么是伤风败俗。”

    “唉唉,卓翎,别吵了!”戴文见辜竞尧的脸愈来愈黑、愈来愈臭,连忙将卓翎拉到一旁,不让她再捻虎须。

    “辜总监,不好意思,我要替卓翎化妆了,不然等会儿现场直播会来不及。”他陪笑着将辜竞尧请走。

    辜竞尧瞪了卓翎一眼,才愤然转身大步走开,卓翎则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人有毛病!亏我还那么喜欢——”

    她突然想起戴文在身边,连忙停住未出口的话,不过戴文已经猜出她的意思。

    “卓翎,你该不会喜欢上辜总监了吧?”戴文惊讶地问。

    “我……哪有!只是……有点欣赏而已。”她虽然立即否认,不过涨红的双颊根本说服不了人。

    “辜总监人是不错,高大俊挺又年轻有为,但是他和新闻部的龚若青以及唐氏企业的千金都有密切的往来,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她怀疑台北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

    戴文见四下无人,又压低嗓门说:“你要特别小心龚若青这个人,她的心机很重,是个难缠的角色,要是不防着一点,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见识过她的手腕,她可以将一位优秀的新进主播逼到绝路,然后自动辞职,决不会让那位新进主播爬得比她高。

    “为什么?”卓翎不明白他的意思。

    “别问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听我的,自己小心一点!”

    既然戴文是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拒绝,于是便颔首应允。

    “我知道了。”

    “那我们开始化妆吧,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了。”

    戴文打开自己的化妆箱,开始认真替她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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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数五秒计时!五、四、三、二……开始!”

    镜头上的红灯亮起,有过一次主持经验的卓翎已不再那么紧张,她大方地面对镜头,自信地微笑。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卓翎,很高兴又和大家见面了。感谢大家收看这个节目,和我一起探索奥秘的情欲世界……”

    辜竞尧站在摄影棚的一隅,默默监督节目的进行。

    “竞尧?”一个柔软的身子偎在他身旁,他转头一看是龚若青。

    “你怎么来了?”

    “我下班了,听人说你在这里,所以过来找你。”

    “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可能要很晚才能下班,不送你了。”

    “不急!卓翎的节目好像很有趣,我想留下来看看。”她带着讨好的笑容说。

    辜竞尧不置可否的应了声,专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主持区的卓翎身上。

    忽然,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部笑了起来,辜竞尧也跟着大笑,原来是卓翎又闹了一个笑话。

    她居然一本正经的告诉观众,骑马时要注意安全,才不会得“马上风”。

    “怎么了?你为什么笑?”

    龚若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立刻转头四处张望,惟恐错过什么精采的镜头。

    “没什么!”

    这种“有颜色”的笑话,不适合对未婚的女孩子说,所以辜竞尧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加解释。

    “噢。”龚若青不高兴地抿起了唇。

    他本人或许没发现,不过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卓翎的眼神多么专注,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动作,他都没错过。

    龚若青漂亮的眼眸眯了眯,霎时有种危机意识自心底升起。

    才短短几天没见面,他就让人勾去了半条魂,看来她得更卖力的讨他欢心才行!

    或者——她应该好好的“劝告”卓翎,辜竞尧是她的,叫那女人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