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台后的第一个新年结束了。

    年后第一天上班,下班后何书晏浑浑噩噩地回家,进了家门之后,就呆坐在沙发上,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陶安洁见他神情怪异,心里担忧,于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听到她温柔的关心,何书晏缓缓抬高视线,盯着她哑声说:“我的职位又有变动了——”

    “什么?!”

    陶安洁一听简直怒不可过,立刻联想到他因为爱慕颜皓萸得罪元霆,而被流放到美国的事。

    那个元霆也小心眼得太过火了吧?虽然何书晏以前是喜欢过他老婆,但人家现在早就已经死心了,他还要怎样?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况且何书晏曾经那么照顾他的妻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他这样做简直是恩将仇报!

    “这回他又打算把你流放到哪里去?我去找他!我要亲自问问他,老是这样欺压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他就出来和我决一生死!”

    说着,义愤填膺的陶安洁真的打算冲出门去找人算账。

    “等等——安洁!”何书晏好不容易才扯住像只跳蚱蜢的陶安洁。

    “你误会了,他没有要流放我。”他一字一句,仔细地澄清道。

    “没有?”陶安洁狐疑地回头。

    “没有。”他肯定地回答。

    “我刚只说我的职位有变动,没说我又被流放。”

    “那你一定是被降职了吧?”那小心眼的可恶男人,绝对会公报私仇,借机整他。

    “不,是升职了。安洁,我被升为副总了。”何书晏说出这个职称时,还忍不住颤抖。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

    “喔,是副总啊——什么……副总?”陶安洁比他更惊愕。

    “你确定是正正当当的副总,不是什么厕所管理部的副总,或是便当采买部的副总之类的?”

    她的比喻,让何书晏差点忍不住太笑。

    “不是,是货真价实的副总,老总一入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

    “这是最新的整人游戏?或者是公司要倒闭了,所以骗你当顶罪的人头吗?”

    这回,何书晏真的笑了出来。

    “呵,我想应该不是那样。公司近来业绩稳定成长,没有倒闭的疑虑,而且公告已经贴出,所以他应该不是整我的。”

    “那么是真的?!”陶安洁这才肯相信这是事实。“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瞧你很不顺眼吗?”

    “据他自己的说法,是这样没错啊。”

    “既然讨厌你,为什么还要升你当副总?”这完全不符合小心眼男人的做事风格。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天他说了,他虽然讨厌我和他老婆太亲近,但是不会因此埋没人才,他说我有能力坐那个位子,所以提拔我是为了公司着想。”

    “这么听来,他也不是真正小心眼的男人嘛。”而且,还满有气度的。

    “是的,我一直怀疑,那个流放也许是个借口,其实他只是想……”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想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所以,你现在真的是个副总了?”怀疑退去,兴奋的感觉逐渐涌上。

    “刚出炉、热腾腾的。”

    “太棒了!”陶安洁扑了上去,抱着他开心地猛跳。“恭喜你!”

    “谢谢你。”有了她的祝福,真实与喜悦才慢慢扬起。“谢谢你刚才为了我的事,那样愤慨。”

    陶安洁霎时脸一红,强辩道:“我只是看不惯,才不是特地为了你,你少臭美了。”

    何书晏但笑不语,知道她是害臊。

    “啊,那个根本不重要!对了!为了庆祝你升迁,今晚叫披萨吃好不好?”

    陶安洁话才刚说完,立刻猛力摇头,推翻自己的提议。“不对不对!吃披萨不够丰盛,我们出去吃牛排好了,最好是贵死人的顶级牛排,或是要花三个小时去吃的法国大餐……”

    “安洁。”何书晏柔声扎断她,说:“不需要那样大肆庆祝,我只想在家,安静地吃顿晚饭。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就好。”他柔声补充。

    陶安洁猛地一震,他的话,就好像一记槌子,狠狠地敲进她心底。

    那话语、那温柔的眼神,让她再度着了迷,于是她情不自禁问出绝对不该再问的话:“书晏,你……还在等吗?”

    不必明说,他们都知道她所指的等,是在等谁。

    何书晏给了她一记深深的凝视,然后说:“是的,我还在等。”

    陶安洁又是一震,微微扯唇,笑得有点酸苦。

    真不愧是何书晏,这世界上绝对找不到比他更痴情的男人了!颜皓萸真的很幸运,这一生能有个这么好的男人,无怨无侮地爱她。

    “我都可以,如果你想在家吃,那就在家吃吧。”

    她牵强地笑笑,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走进卧房里。

    在她身后的何书晏,以略带哀伤的眼注视着她。

    最近,陶安洁有些烦躁,目光老是无意识地往桌历上瞟。

    日历上的某些日子,总像女人的生理期,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她注意。

    她不想在意,却老是不自觉地去注意,搞到最后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其实这个礼拜天,是她的生日。

    她故意不提,也假装遗忘,打从两年前的那一次生日之后,她便改掉过生日的习惯。

    生日本来就没什么好庆祝的,如果真该做什么,她该做的也是回家陪辛苦生下她的妈妈。

    何书晏的生日前几个月过了,他生日时,她没帮他庆祝,当然也没送他礼物,因为那会使她感觉自己像他的正牌女友。

    结果,反而是他这寿星买了蛋糕请她吃。

    既然吃了人家的蛋糕,不送礼似乎就显得很小气,所以隔天她特地到百货公司去,想挑选一个礼物补送给他。

    名牌的衬衫很实用,有几个领带夹也很合适,或者真皮的万用手册也不错……

    “小姐,要买东西送给男朋友啊?有什么看中或是喜欢的东西吗?我可以拿给你看。”专柜小姐笑眯眯地招呼她。

    “不——我只是随便看看。”

    专柜小姐的话,把她吓得转身就逃。

    她才不是来帮男朋友挑选礼物的,少乱点鸳鸯谱了,他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

    最后,她什么都没买地离开百货公司。

    不买算了!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干嘛这么费心帮他挑选生日礼物?

    陶安洁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晃,不自觉晃进了一间小店。

    这间大约才两三坪大的店面里,摆着许多日本、欧美进口的各式精致模型、玩偶与公仔,大从栩栩如生的机器人模型、小到手机吊饰都有。

    她逛着瞧着,不经意瞧见了非常有趣的手机吊饰。

    那是一个棉绳娃娃,小小的身体,配着一颗大大的头,身体缠出类似木乃伊身上的绷带效果,不同的造型,还有着各自不同的丑怪表情。

    她觉得有趣,好奇地拿起一个小玩偶,转身问老板……“请问这是什么?”

    “那是巫毒娃娃。”叼着烟的老板取下嘴里的烟告诉她。“那是时下非常流行的小玩意儿,每种娃娃各自有不同的含义,可以招来幸运,送人自用两相宜。”

    “巫毒娃娃?”她好玩地扬起嘴角,开始认真研究起每个娃娃不同的造型,然后好像找碴似的,拿起每一种娃娃追问老板的意思。

    “这是做什么用的?”

    “噢,那是事业巫毒娃娃,挂在身上,可以为自己招来事业运。”

    事业运?他事业运已经够好了,都升到副总了还要招什么?

    她放下那个巫毒娃娃,改拿起另一个。

    “那这个呢?”

    “那是祈求好运的,运势不好,经常倒霉的人,佩戴它会为自己招来好运。”

    那也免了!他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倒霉的迹象。

    她又拿起一个娃娃,那娃娃抱着一颗好大的红色的心,上头还插了一根箭,模样逗趣可爱。

    “那,这个呢?”

    “那叫恋爱中毒,是招恋爱运的,有了它,就像有爱神加持一样,无论是谁都能恋爱圆满成功。”

    “恋爱中毒?”好吧!或许他最缺的就是这个。

    “那我要买这个。”于是她用了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跟何书晏的形象风格完全不符的手机吊饰送给他。

    他会不会使用她不知道,反正她尽了送礼的义务就是了。

    后来她发现,他真的把那个巫毒娃娃挂在手机上,她反而吃了好大一惊呢。

    唉!当初她没为他庆生,礼尚往来,现在轮到她过生日,自然出不会期望他为她庆祝。

    生日,是最孤单无聊的日子!

    她啪一声把桌历压倒在桌上,抿起唇,开始处理档……

    周日的早晨,陶安洁在床上赖到很晚还不想起床。

    好像不起床,就可以不用去面对这个令她悲喜交集的日子。

    “安洁?该起床了。”家庭煮夫大概是煮好了菜,来叫她起床了。

    “我不要起来!”她将头埋进枕头里,模糊地抗议。

    她好后悔留在台北,早知道就回老家去,至少妈妈会为她煮一碗猪脚面线。

    正抱着枕头嘀嘀咕咕时,忽然屁股一凉,有人粗鲁地把她的棉被掀开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的妈妈杀到台北来叫她起床,凶手只有一个人。

    “做什么啦?”她翻转身,气嘟嘟地瞪着他。

    “都快中午了,该起床了,去梳洗一下,等会儿要吃午饭了。”他像老妈子一样把她赶下床,然后开始整理睡得七零八落的被褥。

    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勤劳,倒显得她这个女人太懒惰,她脸一红,赶紧抢过他手中的被子说:“我来迭啦,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他也没有继续跟她争,只是又吩咐一声:“准备好就赶紧下来吃饭。”

    “知道了啦。”她不情不愿地咕哝。她根本没胃口吃午餐呀!

    懒洋洋地梳洗完毕,换上普通的家居衣裤,顶着一头乱发,懒洋洋地踱步到客厅。

    可是一进客厅,她就愣住了。

    餐桌上,有好几道精致的菜肴,桌广正中央摆着一个大蛋糕,上头插着蜡烛,窗帘被拉上了,点燃的点点荧光,透出温暖的气息。

    “生日快乐!”他穿着围裙,站在桌旁,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陶安洁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些。

    “你……你干嘛擅做主张帮我过生日?我又没拜托你!”她喜极反怒,很不识好歹地怪他害她这么感动。

    “你不用拜托我,你的生日,我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句满含歉意的温柔保证,让陶安洁没来由地想哭。

    讨厌!他这是干嘛?他是故意想害她哭的吗?

    她别过头,咬着唇,努力逼回眼里逐渐弥漫的泪雾。

    “来,快过来吹蜡烛切蛋糕,等会儿我还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还有礼物?

    原本想装作很不屑的陶安洁,眼神中不自禁流露出期待。

    她乖乖走过去,在吹蜡烛之前,偷偷在心底许了个愿。

    她不求自己大富大贵、也不求自己加官进爵,但求何书晏能平平安安,永远快乐。

    “好乖,送你礼物。”他宠溺地笑笑,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好奇地问。

    “自己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道。

    她依言打开包装纸,看见一条昂贵的漂亮丝巾。

    “现在天气还有点凉,系上丝巾可以保暖。专柜小姐说,这是今年春季当红的颜色,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丝巾的花色粉嫩高雅,又是知名品牌,无论怎么看,都比她的巫毒娃娃有诚意多了。

    “我喜欢,谢谢你。”她略带鼻音地道谢,偷偷把不听话溜出来的眼泪给逼回去。

    “不客气!我还煮了一些你爱吃的菜,还有猪脚面线,你快趁热吃。”

    他为她煮了一桌好菜,好像要把当年他所欠她的,一次全补回给她。

    “谢谢……可是,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好。”她已经决定不要爱他了,他别削弱她的意志。

    “我愿意的。对你好,我很快乐。”

    泪水,猛然掉了下来。

    他干嘛在她死心之后,才对她说这些暧昧的话?

    都到了现在这地步,他再说这些话,又能怎么样?

    “安洁,我害你哭了吗?”他微蹙着眉凑过头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

    陶安洁不由分说,用唇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问下去。

    明天如何她不管,今日,她只想好好地爱他。

    时光匆匆,一转眼,时序又往后推进几年。

    何书晏的手机上,已经换过三个不同的巫毒娃娃,那表示她已经陪他度过三次生日。

    他们依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依然不谈爱,只分享肉体,他们的关系好像孽缘似的,怎么都斩不断。

    当年初出茅庐的天真女孩陶安洁,如今都已经快二十九了,而大她六岁的何书晏,也已经三十四岁。

    外表依然年轻斯文的他,笑起来眼尾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但是不仅一点也不显得老,反而更议人感觉到熟男迷人的魅力,陶安洁相信他在公司里绝对还是一大票年轻女部属暗恋的对象。

    很多男人在他这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爸爸了,但他却连老婆也没有,而且似乎一点也不急。

    她没见他认真找过对象,简直当自己还有一百年时间似的慢慢耗。

    有次睡前躺在床上,她挨不过好奇心,咕哝着问他:“你干嘛还不结婚啊?世上女人何其多,别告诉我你一个都不满意。”

    大千世界,能和颜皓萸匹敌的好女人,总也有几个吧?

    “那你呢?为什么还不结婚?”他以问题回答问题,又把问题扔回给她。

    “哎!我又没遇到合适的物件。”她摆摆手,随便打发他。

    “那么我也一样,没有合适的对象。”

    “你怎么可以那么狡猾学我回答?”她指控。

    “可是我们的想法真的都一样啊,这样也不行吗?”他无辜地回答。

    “这……”她哑然无言。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像我这样的男人,事业还算成功,长得也不是太难看,晚上的‘家庭功课’也很努儿在做,怎么就是没女人要嫁我啊?”

    他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叹息抱怨。

    陶安洁涨红脸,不客气地吐槽。

    “那是因为你太挑了,要是你肯多释放一点善意,想嫁你的女人绝对会把你家大门挤破。”

    “那如果是你呢?你要嫁给我吗?”他忽然这么问。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让陶安洁的心脏重重撞击一拍。

    “你……你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干什么?赶快睡啦!明天还要上班耶。”

    她飞快翻身背对着他,假装入眠,好遮掩自己心慌意乱的表情。

    讨厌!他干嘛突然拿这种问题来问她?这下她可要失眠了。

    对于自己的婚事,他们两个是都不着急,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父母亲友给他们的压力,才让人吃不消。

    尤其是陶安洁,女人的青春不比男人值钱,更何况她已逐渐逼近三十大关,家里的逼婚声浪更是一日日加剧,她娘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骚扰她,逼她回家去相亲。

    这天她才刚下班回到家,手机就响了。

    打开包包取出一看,是她的母亲大人。

    陶安洁很想不理,但妈妈的脾气做女儿的当然知道,要是让她找不到人,她会冲上台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揪出来。

    她认命地掀开手机盖,按下通话键:“妈。”

    “下班啦?刚到家?”

    “嗯。”她掏掏耳朵,准备聆听母亲千篇一律的逼婚台词。

    她和何书晏同居的事,家人都不知情,她每个月固定回家省亲一次,而家人也不是爱找机会溜上台北来玩的人,所以这两年的同居生涯,还算瞒得很好,没有穿帮。

    “这个礼拜回来一趟,婶婆要帮你介绍一个对象。”没问她有没有空,陶母直接下命令。

    啊啊,又来了!陶安洁开始哀号。

    “妈——不要啦!”

    她才不要结婚。结婚又如何?结了婚就能保证永远幸福吗?

    “不要什么?”陶母凶悍得很,劈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开骂。“你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明年就要二十九了耶!我们村子里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拖到七晚八晚不结婚的?你再不结婚,是打算当老姑婆吗?”

    “妈!现代晚婚的人很多,法律又没规定下结婚犯法!”

    “那是别人!我们陶家的女儿,三十岁以前就得乖乖给我结婚。”

    “那就等明年再说,明年我一定去相亲。”她很不负责任地开了空头支票。

    现在是能拖则拖,能跑就跑,礼义廉耻先丢一边啦。

    “明年二十九,能结婚吗?”陶母诘问。

    依照台湾习俗,二十九岁结婚不吉利,她不迷信,但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蚂,我真的不要相亲啦!”救命啊!谁来救她!

    “你干嘛老是拖拖拉拉不去相亲?相亲又不会少一块肉!”陶母起了疑心。“还是!你不会在台北给我偷偷藏了一个男朋友吧?”

    有时候她打电话给女儿时,会有种奇怪的直觉,女儿身旁好像还有其他人,只是女儿总是说没有,她也就信了。该不会……

    陶安洁倏然一僵,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怀疑。姜果真是老的辣!

    “哎哟,哪有啊!我根本没有男朋友啊——啊!”她抱着手机一转身,却看见何书晏站在玄关,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瞧着她。

    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忙着跟母亲缠斗,竟然完全没发现到。

    “干嘛?”陶母眯起眼,那种“奇怪的直觉”又跑出来了。

    “没——没什么啦,只是刚刚看见蟑螂跑过去。”陶安洁贴近手机,压低声音回答。

    “关于相亲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陶母打算老调重弹。

    “好啦好啦!这礼拜我会回去,不多说了,再见。”为了不让母亲缠着她说个不停,她胡乱应允,然后飞快收线。

    收了线,她下意识藏起手机,然后朝何书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回来啦?呵、呵,什么时候进门的?”

    奇怪,他们说好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不牵涉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好像自己背着他偷爬墙似的。

    “刚到。”何书晏面色平静,换上室内拖鞋,走进客厅里。

    呼,好险!他大概没听到吧?

    他穿过客厅,直往卧房的方向走去,陶安洁刚松一口气,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伯母要你去相亲?”

    咦,他听到了。

    “呃,是啊……常常打来吵我,实在教人受不了,所以……呵呵呵。”她喉头干涩地干笑。

    “是吗?”

    原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继续走进卧房里。

    陶安洁眼神一黯,意志消沉地垂下脑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只是——

    唉,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