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弃从前也坐过船,但那是很普通的大型交通船,哪像海驭遥驾驶的快艇,简直就是在海面上飞行一般地快速,擦着浪尖,在远处人们的羡慕眼光中,一晃而过。

    好看是好看,坐在上面的人并不舒服,本来不晕船的凌弃脸色发白,死死地抓住海驭遥的衣服,转弯时艇身倾斜得那么厉害,他都害怕他自己会飞出去从此做了鱼食,海驭遥本人倒是神采飞扬,被浪花溅了一身也毫不在乎,全速地冲向码头,娴熟地在几乎要相撞的瞬间把快艇擦着码头的水泥壁稳稳停住。

    拔下钥匙抛向码头上闻声赶来,恭敬地打着招呼的人,海驭遥反身拉起凌弃,笑着说:“上岸啦,真是的,男子汉连这点风浪都禁不住,来,我抱你。”

    本来头晕眼花的凌弃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忽然来了力气,愤愤地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你故意的?!开那么快!”

    海驭遥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会哪?这是正常速度啊,哪天我带你去坐摩托艇,那才叫快,别看遗珠喜欢飙车,那时候一样叫救命。好啦上岸!”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依然灼热,但是阵阵海风吹来,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暑气了,海驭遥毫不避讳地拉住凌弃的手,大摇大摆地在人群中走着,黑色T恤紧裹着他强健的身体,古铜色的皮肤,笑起来一口灿烂的白牙,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的目光。

    自从这个岛和陆地用一条防波堤连起来,并且开辟了一个海滨浴场之后,以前很安静的小岛陡然变成了黄金旅游胜地,尤其现在是夏天,四面八方赶来避暑的游客多得如过江之鲫,热闹非凡。

    凌弃皱着眉头,不知道海驭遥突然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游泳?晒日光浴?参加沙滩烟火晚会?简直开玩笑。

    “带我去哪里?”他实在忍不住了,再一次问。

    “问那么多干嘛?跟着我走不就行了?”海驭遥回头对他眨眨眼,显然心情好得不得了,“难道你真怕我把你卖掉?放心吧,我舍不得的。”

    他拉着凌弃的手,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堂堂正正的,仿佛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就算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也满不在乎,凌弃的心不由得猛烈激荡了两下,曾经以为是决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虽然,拉着他的手的人是海驭遥。

    终于,他们走到岛上浴场外的大广场上,广场两面一律是新建的两层小楼,都挂着海鲜的招牌,广场中央,白日卖纪念品的摊位也在逐渐收摊,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大排挡,人人忙着支棚子,升炉火,摆桌椅。

    海驭遥带着他走到东面第一家的楼门口,正在擦桌子的一个五十几岁的大叔看见他眼睛一亮:“是小海啊!你这个死小子,今年都没来,还以为你挂了啊!”

    “石叔,呸呸,怎么一见面就咒我啊?”海驭遥显然和他非常熟,笑着把凌弃往身前一推:“我朋友小凌,喂,叫人啊!”

    凌弃有些不习惯地低声叫了一句:“石叔。”

    对方被海风吹得黧黑起皱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嗯,嗯,好,好,这才像个样子,小海你过去那些狐朋狗友啊,哪一个都没这么斯文,看样子,你也走回正路来啦?来来来,坐下吧,今天你运气好……”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往里面让,海驭遥揽着凌弃的肩膀,笑着说:“先不进去了,石叔,我这个朋友啊可是小馋鬼,今天特地带他来尝鲜的,您先准备开店吧,我带他去买料。”

    “咦?还买什么料啊,我这里什么没有?说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啦,就是带他去到处玩玩散心。”说着海驭遥低头亲亲凌弃的额角,“我知道您这里什么都有,这样吧,您先给准备半斤白虾呛上,两件啤酒,要冰的。”

    交代完了,他拉着凌弃走到广场外围,从这里到码头是一溜排的海鲜摊,全用大铁盆装着海水,养着各种各样的海鲜,有的游客买了就拿到里面的大排档去加工,有的赶着回市区就买了带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

    “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挑吧。”海驭遥放开了凌弃,笑着说,“别担心,我跟在后面付帐。”

    凌弃呆呆地站着,一时还是有些恍惚,海驭遥带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他吃一顿饭?他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快挑啊,正新鲜的,你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吗?”海驭遥见他不作声,索性自己拿过一个塑料袋,蹲下身来熟练地挑着,“这可都是最新鲜的,到哪里也没有这么活的了……你呀,不会就知道排场气氛,连什么好吃都不知道了吧?买椟还珠!”

    “谁……谁说的!”凌弃陡地红了脸,实际上他以前也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上学的时候是穷,等到工作了,自量身份,又什么事都在不自觉地模仿着海驭远,自然更不可能去吃什么大排档,吃海鲜仅有的几次,也无非是在有名的餐厅里,从来不会光顾这样的小摊。

    “小资小资!”海驭遥扭过头来故意笑话他,看见凌弃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又赶快转过头去,大声吆喝着:“老板!这个鸡腿螺给我拿二十个!还有那个琵琶虾来半斤!……蚝不错?真的吗?那也来点……”

    他挑好了之后付过钱,说了一句:“麻烦送到石叔那里去。”就拍拍手站起来,亲昵地揽住凌弃的肩膀:“又生气啦?当心气饱了等会儿什么都吃不下去,替我省钱吗?饿瘦了还不是我心疼,走吧走吧,今天非把你喂得饱饱的不可!”

    羞恼交加之下,凌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简直就是在对他撒娇:“我还要!……我要吃石斑!龙虾!老虎鱼!鱿鱼!还要……螃蟹!我要吃螃蟹!”

    “没问题!”海驭遥拥着他继续往前走,“就凭你,吃什么也吃不垮我海驭遥啊!走!想吃什么,买给你!”

    他们在喧闹的小市场整整转了两个小时,买到的东西都是海驭遥交代一声,摊主立刻很热情地答应着会送过去,所以他们手上基本什么都没拿,两手空空地逛着,等到回去的时候,石叔老远就叫了起来:“小海!你是打算把整个市场都搬来是不是啊?!你们两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喔!”

    “啊呀石叔,我难得请一次客总不能太寒酸吧,吃不了就先放在你这里,总比让他饿着肚子回去的好,来,小凌,坐下,石叔我们可等不及了啊。”

    “馋鬼!”石叔笑骂了一句,“屋里坐吧,里面有空调。”

    “那还叫什么海边,就是要在外面坐啊。”海驭遥拉着凌弃在外面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拿过碗碟匙筷放在他面前,连玻璃杯都细心地先用餐巾纸擦过才给他。

    此刻天已经黑了,回城的游客大多已经离开,广场上却分外热闹,好几千人都坐了下来,边吃海鲜边喝啤酒,谈笑风生,各家摊位上的小灯像一串串星星散落海滨,映照着所有人的脸,特有的海腥味一阵阵地传来。

    呛虾是先上来的,一揭开扣着的盆子,里面的虾就开始乱跳,有几个甚至蹦到了桌面上,凌弃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捉住一个,看着在手里乱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动手啊,难道还要我喂你?”海驭遥大口喝着冰凉的啤酒,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没办法地‘啧’了一声,放下杯子,拿过一只虾,三下两下剥干净了,塞进凌弃嘴里,“就知道吃……”

    凌弃的脸忽然红了,幸好在灯光底下看不太出来,他慢慢咀嚼着海驭遥送进嘴里的虾肉,带着浓浓的酒香,有点腥,后劲却又甜甜的,心里就像是被不停乱跳的虾挠着的手心一样,痒痒的……

    “张嘴!”海驭遥看着他的样子,只好叹着气,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想让你抛掉那些烦死人的礼节吧,你干脆连自己动手都省了,来来来,我喂你。”

    “谁……谁要你喂啊!”凌弃嘴硬地说,“都是活的……我……下不去手。”

    海驭遥揶揄地说:“下不去手?我看你吃起来倒是怪香的嘛……别悲天悯人了啊,想我伺候你就直说,哪,清蒸石斑来了,这次是不是还要我挑了刺喂你啊?”

    不自觉地白了他一眼,凌弃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鲜嫩的鱼肉入口即化,比他之前在什么地方吃过的都要美味,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这个好吃!”

    “好吃吧?”海驭遥高兴地问,给他又夹了一块鱼肉,自己才开始吃起来,“我每年夏天都会过来,这里的海鲜,什么好手艺都不用,只要加点葱姜盐,无论炒着还是蒸着,都鲜得不得了啊,尝尝,烧烤来了。”

    十几串烤得滋滋作响的海鲜串送到了桌子上,鱿鱼,虾,小螃蟹……香气扑鼻,凌弃伸手抓起一串,海驭遥急忙说:“小心!烫!”说着凑过来帮他吹着,两人的脸几乎挨到了一起,呼吸相闻,凌弃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睫毛,脸又红了。

    菜几乎是流水一般地上来,很快他们面前就堆起了一大堆鱼刺虾壳,凌弃忘我地大吃大喝,把什么风度礼仪完全忘在了脑后,热气腾腾的蒸螃蟹上来的时候,他不加思索地伸手就去抓,而根本不考虑是不是还要借助工具了。

    海驭遥吃得很少,基本上每个菜凌弃快吃完了他才插一筷子,大部分时间不是替凌弃服务,就是喝酒,微醺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是那么英俊,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深邃的黑眸带着笑意看着凌弃,不时举起杯子,大口地喝着金黄色的啤酒,然后是伸过手来,轻轻抹去凌弃嘴角的食物残渣,随即夹起什么,宠爱地喂进他嘴里……

    心好像在不停地乱跳,一点都不顾自己的感受了,凌弃昏昏乎乎地看着海驭遥,忽然觉得他很英俊……很有男性魅力……也很温柔……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无法抵抗的……爱上了他……

    就算他粗鲁野蛮,就算他嘴巴坏,就算他并不爱自己……

    就算他是海驭遥……

    还是爱了……

    他吃吃地笑了,指着刚端上来的一盘不知什么东西说:“那个!喂我!”

    海驭遥依言夹了一块给他:“这是烤海螺,没吃过吧?特别费时费火,石叔一般都不做,好不好吃?”

    凌弃挂着满足的傻笑,一边嚼一边用力地点点头:“好吃!”

    “小资?你不会是醉了吧?”海驭遥吃惊地问,他知道凌弃酒量差,可是这些啤酒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喝的,凌弃……总共也就喝了一瓶半吧,怎么就能醉了呢?

    “谁醉啦?!”凌弃口齿不清地低声嚷着,整个身子都朝海驭遥怀里歪了过去,被对方赶紧接住搂着怕他掉到地上去,“好吃!”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颤抖着筷子伸过去,好不容易夹起了一块海螺肉,醉态可掬地送到海驭遥嘴边:“你也吃啊……”

    “好好好,我吃我吃。”海驭遥张开嘴接住了他送到嘴边的肉,苦笑一声,给他服务了整整一晚上,终于也想到要回礼了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吃不下了才……

    接下来的事情凌弃就不记得了,晕晕乎乎中有人硬是撬开他的嘴给他灌了一碗微辣浓香的热汤,很好喝,接着身体就像腾云驾雾一样有规律地颠动着,身下是什么温暖宽厚的东西,很舒服的感觉。

    当他在凉凉海风的吹拂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海驭遥背在背上,正在月光下的海边小道上走着。

    “驭遥?”他模模糊糊地问,抬手揉了揉眼睛,“你干嘛?”

    “我在背你!”海驭遥没好气地说,“丢不丢脸啊,一瓶啤酒也能叫你醉成这个样子!”

    凌弃这才想起自己喝酒的事,红着脸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算了吧,都背你这么半天了,你现在良心发现也晚了。”说着海驭遥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别乱动!好好趴着,你下来万一摔到哪里我不是还得背着你走啊!”

    本来还想争辩两句的,但是凌弃的头还是晕晕的,不敢担保自己下来走会不会真的摔个好歹,只好乖乖地趴回海驭遥背上,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小路坑坑洼洼,非常难走,海驭遥身上还背着一个他,却走得非常稳,夜风很凉,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T恤一阵阵地传到凌弃胸前,令他舒服得想叹气,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但是他还是偷偷地在祈祷: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到头……

    拐过一个弯,海驭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到了!可算到了!你这家伙,吃得不多,背起来倒挺沉啊,下来吧!”

    他的手一松,凌弃顺着他的身体滑了下来,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站稳,四下打量一下,并没有看见什么别墅房屋之类的建筑,难道海驭遥今晚要和他露宿野外?那何必到这里来,就在刚才的浴场海滩上不行吗?

    “看,那就是我的宝贝,漂亮吧?”海驭遥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凌弃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艘白色的游艇在月光中静静地停泊在下面的码头旁。

    凌弃像是梦游一样,任凭海驭遥拉着他的手上了游艇,站在一边,看着海驭遥开动游艇,缓缓地驶出码头。

    月光下的海面波光辚辚,远处城市的灯光此刻看起来很远,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倒是天上的星星在闪闪发光,就像在头上,随手可摘。

    “很漂亮啊……”凌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美景,叹息着说。

    “喜欢吗?”海驭遥停了机,让游艇就在海面上缓缓地漂浮着,自己走到凌弃身边搂着他,“酒醒啦?要不要出去吹吹风?”

    他拥着凌弃走到甲板上,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在耳边低声说:“本来我还准备了一瓶红酒的,现在看来,是不敢给你喝了……喜不喜欢?嗯?”

    凌弃心里有点酸,借着酒劲,笑了笑:“喜欢啊,这么浪漫的气氛,之前来过的客人……也都很喜欢吧?”

    “之前?”海驭遥有点愕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小资,你又在吃醋啦?这艘游艇是年前我才买的,哪有什么之前的客人,乖,我平生第一次啊,把别人带到我的船上来哪。”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凌弃不放弃地追问:“大小姐呢?她也没有来过?”

    “你又犯规一次啊,该打屁股!遗珠她自己的游艇在国内就有三艘,她跑到我的船上来干什么?”海驭遥忽然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闷笑了起来,凌弃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向后推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没什么!”海驭遥迅速地忍住笑,在他脸上亲吻着,“没想到啊,我的小凌虽然一直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还是很看重我的,是不是?我真的很高兴呢。平时啊,给你买什么你都一脸漠然,我还以为,怎么也打动不了你呢!”

    凌弃越听越烦躁,猛地回身,仰起脸看着海驭遥,迫切地问:“驭遥!你……喜不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他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从一开始,海驭遥就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明明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现在却去问他这种问题,海驭遥一定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羞惭地低下头,恨不能立刻跳到海里去让自己死了算了,起码也不用看见海驭遥嘲笑的脸!

    出乎他的意料,海驭遥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不停挣扎的身体,过了一会儿,轻声在耳边说:“喜欢啊。”

    不知为什么,凌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使劲摇着头,抽泣着把脸埋进海驭遥的怀里,沙哑地喊了出来:“骗人!骗人!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呜……”

    你怎么会喜欢我?!一定是骗我的!笑着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那么一句,以为就可以骗我对你死心塌地吗?!海驭遥你好狠,你就这么笑着把我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其实我对你,也就是一个玩具,你对我好,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你的游戏规则!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爱上你了?为什么?难道我真的已经沉溺于你付出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柔,难道我真的已经毫无退路了吗?!

    “小凌……”任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海驭遥稍稍放松了一下手臂的力量,把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已经哭成红肿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再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泪水再一次汹涌地在脸上肆虐,凌弃哭得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摇头,双手死死地抓住海驭遥后背的衣服,浑身抽搐着。

    “小凌,小凌!乖,别哭了,听话,凌弃,别哭了!”海驭遥揉着他的头发,拍哄着,最后不耐烦地直接低头吻上了他的双唇,硬生生地堵住了他的哭泣。

    他吻到凌弃几乎瘫软在他怀里,连喘气都喘不上来才把他松开,额头相抵,温柔地问:“相信了,小傻瓜?”

    凌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海驭遥笑了一声,重新把他搂回怀里,拍着他的背:“今天是怎么了?请你吃顿平民饭菜就生气啦,小资?好了,以为你会喜欢呢,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出去吃五星级餐厅,好了吧?”

    “驭遥……”凌弃从他的肩头露出眼睛,静静地看着栏杆外正在起伏的海面,海风吹来,他单薄的身体有些颤抖,更紧地往海驭遥怀里缩了缩,“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嗯……我要是知道,早就给你了。”海驭遥开玩笑地说,“看见你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像看见新玩具的小——小孩子一样。”

    你是想说小狗吧?凌弃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有说出来,幽幽地说:“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爱我的人……你能给我吗,驭遥?”

    “给啊,怎么不给?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海驭遥很自然地说,“好不好?”

    凌弃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的名字……你就从来没有感到奇怪吗?为什么我要叫这个名字,好像挂着牌子要告诉天底下所有的人,我是个孤儿,我是个……没人要的,被抛弃的……孤儿……”

    说着,他眼里的泪水又有要决堤的趋势,急忙在海驭遥的肩头擦了擦,继续平静地说:“枫晓是十岁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亲戚们……都不要他,才送到福利院来的,他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是一个秋天的早晨,从病房看出去,正好是一树红红的枫叶……很好听的名字,对吧?”

    “嗯,嗯,好了,其实你的名字也不错啊……”

    凌弃淡淡地一笑:“杨刚是三个月的时候被人扔在医院,然后才送到福利院来的,他的名字是院长起的,那年正好是羊年,院长说:那就姓杨吧……男孩子要刚强些,叫杨刚……就好了……虽然普通,可是……也很好,对不对?”

    海驭遥拥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凌弃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流着,满脸泪痕:“我的名字……是发现我的时候放在我衣服里的……你知道吗?他们……他们……”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让泪水疯狂地滑落:“他们不但把我扔在福利院!还……还要让我一辈子背着这个名字……让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抛弃的……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没人……要我……没人要……”

    凌弃实在说不下去了,双手抱紧了海驭遥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浸湿了海驭遥的衣服。

    “乖……不要紧……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别哭了小凌……别哭了,我要你,你归我了,好了别哭了……”海驭遥安慰着他,“别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记着也没有用,现在你是大人了还怕被人抛弃了吗?你已经长大了……小傻瓜,难道你做了个恶梦也要记一辈子?名字不名字的有什么要紧啊,再说了,也许……也许是你的父母当时的确有难处,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将来比较容易找到你嘛,怎么就往不好的地方想呢?乖啊,快别哭了……要么我们进去吧?夜深了外面海风大。”

    他想把怀里的人儿抱起来回舱里,手刚一松,凌弃就受惊地抬起头来,用尽力气抱住他,惶急地喊了起来:“不要!不要!别离开我!别不要我!不要!我会乖乖的听话,我什么都干……不要……驭遥!驭遥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驭遥……”

    凌弃陷入绝望的眼神让海驭遥不忍再看,急忙重新把他抱回怀里紧紧搂住,干脆坐倒在甲板上,哄着他:“没事没事,我在这,我没有不要你……小凌别哭了,我在这里,抱着你,别哭了……我喜欢你我绝对不会不要你的!好不好?”

    “真的……?”凌弃抽泣着问,“真的吗?……驭遥……你发誓……我要你发誓!你绝对不会抛弃我……不然你就什么都别说……别给我希望……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好!我发誓!”海驭遥大声说,“天地为证,我一定会好好地爱你,宠你,疼你,永远都不抛弃你!所以你绝对别瞎想了!”说着俯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凌弃睁大泪眼,看着近在咫尺海驭遥认真的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就被吻住了,灼热的吻在瞬间夺去了他的理智,模模糊糊心里只是浮起最后一个念头:他说了……他说他永远不会抛弃我……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驭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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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幸福中,夏天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凌弃尽情地享受着海驭遥的呵护疼惜,出海游泳潜水,教他玩风帆和骑摩托艇,晚上大多去岛上石叔那里吃一顿海鲜,然后到游艇上过夜,海驭遥有一次坏坏地笑着说:“在这里好啊,四周十海里都没有一个人,你可以尽情叫……哎哟!”

    他的话没有说完是因为凌弃红着脸随手抓起一只龙虾扔了过来,正打在脸上,海驭遥一边笑着抹了抹脸一边拿起龙虾给他剥壳:“要我替你服务也不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啊,说一声不就行了吗,来,张嘴!”

    每次都是从海驭遥的船厂出去,慢慢的,他和海驭遥手下的人也熟了起来,起初他听到刺耳的‘大嫂’两个字都会羞恼交加,狠狠地对着海驭遥抱怨了半天之后,他们才逐渐改口,称他‘凌哥’,尽管听起来和混黑社会差不多,但是总比被叫做大嫂强多了。

    凌弃推开海驭遥名义上的办公室的门,发现他正大模大样地把长腿架在桌子上吞云吐雾,看见他进来急忙把烟掐灭放下双腿,笑着说:“今天怎么来了?想我啦?来!”

    “嗯?不是你早就答应我了,今天带我去吃饭吗?”凌弃微微不满地问,“石叔说今天有很好的鲍鱼……”

    海驭遥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把凌弃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狠狠吻了一下:“今晚上不能陪你出去了,不好意思啊小凌,别生气……来来来,听我说,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的事,真的,对不起啊。明天吧好不好?乖,明天一定陪你去……”

    凌弃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海驭遥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理由生气,淡淡地说:“那我回去了?你忙吧。”

    “嗯。”海驭遥又亲了他一口,“我叫两个人送你吧,最近有些不太平,你在家里别出门,知道吗?”

    凌弃本来已经要走了,忽然心里一动,转头问:“今天……你有什么事?”

    “啊,没什么,有顿无聊饭局。”海驭遥随口说,“你别担心,回去吧。”

    越想越不对劲,该不会是和海驭远有什么关系吧?凌弃回身凑到他身边,轻声问:“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尽管他已经决定和海驭遥在一起,就算海驭远从前怎么对他好过,也都是过去,可是……他绝对不想看到海驭遥和海驭远正面对决的那一天!

    “啊?!”海驭遥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笑了笑,“小凌,别闹了,我不是去玩,这种饭吃多了会减寿的,吃了你非闹胃疼不可,来,乖,回家吧,我吃完饭就回去,嗯?”

    “不,我想去……”他越这么说凌弃就越放心不下,抓住他的手,“带我去吧,我……我……”他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还是我……根本见不得人?你不想让你的朋友……看见我?”

    “嘁!”海驭遥不以为然地抱着他,“怎么好好的就给我安上这么一个罪名?你是我海驭遥的情人,怎么会见不得人……好了好了,带你去带你去!到时候你别害怕就行了!”

    他一手搂着凌弃一手按下了桌面上的通话器:“杨刚?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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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船厂大门的时候,已经有好几辆黑色的轿车在等候,杨刚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看见他们出来了,迎上来说:“海哥,准备好了。”

    “嗯,小凌,来。”海驭遥拥着凌弃走到车边,亲自给他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关上门之后才对目瞪口呆的杨刚说,“今天我带肖闻去吧。”

    “海哥?!”杨刚吃惊得几乎合不上嘴,“你带他去?!肖闻那几下子根本上不了台面,带他去不是误事吗?”

    “误事?”一个嘲笑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肖闻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服,闲闲地斜倚在他后面的一辆车上,“今天海哥又不是去砸场子的,像你这种莽夫跟着才会误事,你啊,就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守着就好啦。”

    杨刚瞪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冲上去饱以老拳,继续恳切地对海驭遥说:“海哥,今天不是善局,你是不是多带些人手?”

    “杨刚,”海驭遥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是翟天华抢了我的货,怕的应该是他,不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阴冷之气,连杨刚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犹豫着看了坐在车里的凌弃一眼:“那……为什么带他去?海哥,凌弃……他可没有经过这个,不如我找人送他回去吧?”

    “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就让他跟着去吧。”海驭遥纵容地看看凌弃,“既然跟了我,迟早也得知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出事的。”

    “杨刚,你还有完没完啊?”肖闻不耐烦地说,“怎么了?当了大舅子还不够,还要当管家婆啊?”

    “肖闻你给我住嘴!”杨刚正一肚子气没处出,暴喝一声,青筋毕露。

    “好了!”海驭遥低喝一声,“都给我住嘴,肖闻上车!杨刚,按原来计划。我们走了。”

    他钻进车里,坐到凌弃身边拥住了他的肩膀,凌弃好奇地问:“杨刚怎么了?”

    “没事,和肖闻一天不吵嘴就难受,别理他了,我们走吧。”海驭遥轻描淡写地说,把他往怀里搂紧了些。

    凌弃下车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了,面前是一栋完全中式装修的酒店,门口停满了车,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厅里供着关公像,香烟缭绕,来往的人身体健壮面貌凶恶,一点也不像是来吃饭的。

    “驭遥?”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海驭遥的手臂。

    “看看,叫你不来你偏要来,害怕了吧?”海驭遥捏捏他的鼻子,“知道你胆小,要不你呆在外面,别进去了。”

    凌弃用力摇摇头:“不要!我跟你进去。”

    “好!”海驭遥笑了,“对啊,我们祸福与共吧,走!”

    在众人的簇拥下,海驭遥拉着凌弃的手往里面走去,在大堂门口,有一群人恭敬地拦住了他们:“海哥,老规矩,别见怪。”

    海驭遥微笑着举高双手:“那是当然。”

    带头的人走上前来在海驭遥身上仔细地搜了搜,然后鞠了一躬:“请进吧海哥。请问哪几位弟兄跟着进去?”

    “肖闻,你和小郑跟我进去,啊,威哥,这是我马子小凌。”说着搂住凌弃在脸上亲了一口,痞痞地笑着说,“也得跟我进去,他一时都离不开我。”

    凌弃的脸红得像有火在烧,不明白这么尴尬的事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看着那位‘威哥’用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肖哥,郑哥,不好意思了。”他示意着手下上前,看着海驭遥圈在凌弃腰间的手臂,犹豫了一下:“那……海哥,这位……这位凌哥要进去的话,也得按老规矩来。”

    “那是自然。”海驭遥大方地松开手把凌弃往前一推,“搜吧。”

    “驭遥!”凌弃满脸通红,拼命地往后缩着身体。

    “海哥……这个……”威哥苦笑着说,“这……这我怎么好动手。”

    海驭遥斜了他一眼,重新把凌弃圈回手臂中,冷冷地说:“怎么?你动不了手,难道还要我亲自把他脱光了给你看?”

    “驭遥!”凌弃窘得几乎想夺门而出,却被海驭遥搂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海哥真会开玩笑。”威哥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凌弃一眼,看他穿着合身的衬衫长裤,不像是能藏着什么武器的样子,顺水推舟地说,“不用了,请进吧。”

    “谢啦威哥。”海驭遥皮笑肉不笑地说,搂着凌弃旁若无人地向里走去,肖闻和小郑紧紧地跟在后面。

    “叫你不要来,看,给吓着了吧?”海驭遥一边走一边在凌弃耳边悄声说,“你已经上了贼船后悔也晚啦!乖乖地嫁鸡随鸡。”

    凌弃被刚才的场面弄得还心有余悸,闻言只是抬起头开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惶恐不安,看得海驭遥心里也是一疼,刚才的事他只是借题发挥,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是……如今看来,是不是他太过分了?

    “别怕,没事了。”海驭遥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是我不好,别怕了。”

    凌弃的目光惊慌地抖动了一下,仿佛才意识到他在身边一样,身体微微发颤,死死拉住海驭遥的手臂不放。

    再往里面走,是本来的餐厅,其余的桌椅都撤了,只留下中间一张红木长桌,旁边摆着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大半,从剽悍的大汉到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态各异。沿着厅边排了一圈人,神情严肃地站着。肖闻和小郑也走了过去,找了个空地站好。

    “孔叔,大家都来了?”海驭遥随随便便地打过招呼,一屁股在空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小凌,来,坐这儿。”

    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引起了别人的不满,这下子更是火上浇油一般,面带不忿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坐在首位的白发老人开了口:“阿海,这位是谁?”

    海驭遥自从进了大厅就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浑身散发出痞气,架起二郎腿笑着说:“这是小凌,我马子。”

    在一片哗然中白发老人厉声说:“阿海!你还有没有规矩?!这是什么地方,对着这么些爷叔兄弟,你还顾不顾自己的身份?!”

    “规矩?”海驭遥长笑一声,不顾凌弃的挣扎把他搂到自己膝上坐下,双臂像铁箍一样圈住他,“有人抢了我的货,孔叔却不让我拿回来,我倒是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规矩了。”

    凌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搂着不放,早已经羞窘得无地自容,此时只好把脸埋在海驭遥肩上,不敢抬头。

    孔叔听到他的问话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头:“阿海啊,这件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这么简单的,天华这次是有些过分,我们今天都到这里来,也就是要为你讨个公道。”

    “那可真要多谢孔叔和各位费心了。”海驭遥笑着端起有人送到面前的青瓷茶盅,掀开盖子吹了吹,柔声问怀里的凌弃:“渴不渴?想喝茶吗?”

    凌弃头都不敢抬,海驭遥安慰地拍拍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轻松地说:“看来,有人也不拿这当会事,到现在还没影子,别是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大门打开,一个叼着烟的瘦长个子带着两个手下走过来,夸张地张开双臂,故作惊讶地说:“哎哟,大家都在等着我吧?真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来晚了,嘿,你们两个,赶快和海哥的手下去亲热亲热,人家正憋着卸我们八大块哪。”

    他耸着肩膀走过来,故意在海驭遥对面的椅子坐下,笑着说:“海哥,好久不见了,一向发财,发财。”

    海驭遥讥诮地歪起嘴角:“托福,有你老兄在,想发财也难。”

    “唉,海哥你大人大量,一点小货还放在眼里,还大张旗鼓地找来这么多大人物坐镇给你助威。哟哟。”他夸张地捧着胸口,“我好害怕喔。”

    “天华。”孔叔咳嗽了一声,“闲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开始吧。”

    从他们粗声大气的争论声中,凌弃也逐渐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很简单,海驭遥的一批‘货’在路上被翟天华的人劫了,结果海驭遥的人去要货的时候两方面发生了冲突,还闹出了几条人命。

    海驭遥反而很少说话,看着对面的翟天华口沫横飞,唇边噙着一丝冷笑,慢慢地抚摸着凌弃的后背让他安心,不时在耳边低语着问他怕不怕,渴不渴,等会儿想到哪里去吃晚饭。凌弃死死地把脸埋在他肩窝里,怎么也不抬头。

    大约一个小时后,孔叔用手敲敲桌子,做了最后决定:“好了,都不要吵了,阿海的货是被天华拿了,但天华的人也死了几个,这样吧,天华把货还给阿海,阿海拿出两百万来作为赔偿金……”

    他扫了周围一眼,没有别的人说话,两个当事人一脸淡然,翟天华眼睛朝天,在挖着鼻孔,海驭遥凑在凌弃耳边,微笑着听他说什么。

    “你们意思怎样?”

    “孔叔您真是老糊涂啦。”翟天华把挖出来的脏物顺手弹了弹,“货已经是我的了,干嘛还要退回去啊?难道我费了半天力气,花那么多时间那么多人工都白费了?找车,搬货,运输,租仓库,有的包装坏了我还得重新花钱包装,我容易吗?赔偿金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就看海哥给多少,可不敢嫌少啊,海哥那可是万把人的老大,我小小的翟天华哪惹得起人家喔。”

    海驭遥冷冷地看着他,低沉地说:“钱我一分不给,货你给我吐出来。”

    “海哥这么敏感,该不会是太脆弱了吧?那我倒可以理解啊,身边有这么一位美人,难怪英雄气短啦。”翟天华放肆地大笑起来,“不能坐这个位子就让出来好了。这也算让贤?”

    “按道上规矩办,你早就该在关二爷面前被三刀六洞了,还能坐在这里吱吱歪歪的!”跟着海驭遥来的小郑沉不住气,叫了起来。

    翟天华摊开双手,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哎哟我说海哥啊,既然经不起折腾就不要出来混啊,大家都是混黑道的,本来就是无本买卖,谁控制得住手下,有财大家发嘛,要是不想冒这个风险,干脆就正儿八经地开公司领执照好啦,反正有货不愁没人买啊,到时候我抢了你的货,你也可以去报警嘛。不然您现在就报个警?我这里有手机给您拨个号?就是不知道哪条法律保护走私货啊?海哥不会是法盲吧?不然我给您先请个律师?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还说别人哪?自己做的是走私生意,还要找法律保护吗?警察能保护您嘛?传出去可不笑掉道上兄弟的大牙!”

    “天华。”孔叔看着他,眉头皱了皱,“规矩就是规矩,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规矩,也不过是黑道上大家之间的约定俗成罢啦,孔叔你们那辈子人的规矩,现在早该改改,那时候为了什么兄弟情义两肋插刀,现在啊,也不过是为了大家发财,死抱着老规矩算什么啊?!”翟天华放肆地笑了起来,“哎哟,只不过是抢了海哥一批货,就找了这么多人来助场子,怎么啊?硬按着我的头认罪啊?我好怕好怕哦,海哥我当然惹不起,人家是多大的面子,稍微放点风就这么多人来讨伐我,就差当场把我凌迟处死给海哥出气啦!”

    他忽然站起身来抓过面前的茶盅狠狠地向海驭遥砸了过来,砰地一声,正砸在凌弃身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凌弃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啊’地惊叫起来!

    “小凌!”海驭遥从椅子上弹起来,敏捷地一把撕开他被浸湿的衬衫,凌弃白皙光滑的背部被烫得一片通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凌弃披在身上,小心不碰到被烫的地方地把他搂回怀里,感受到他在怀里疼得发抖,深邃的目光冷峻地看向翟天华。

    “看什么?!有种你打我啊。”翟天华不可一世地把脚踩在椅子上,蛮横地说,“我就是不守你们的屁规矩,自己一群人围了个小圈子,制定了几条屁规矩就觉得自己了不得,成了亚洲第一黑帮了?!老实告诉你们,我就是不给你们面子,什么破规矩,老子不理!该抢的抢,该拿的拿,要我把货退出来,门都没有!”

    他正说的得意,对面的海驭遥身形一动,窜上了桌面,在场的人还没有看清楚,翟天华眼前一花,海驭遥冷酷的脸已经放大在自己眼前,那就是他最后能看见的画面。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在突然静下来的室内久久回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地飘散开来,在座的人都是刀尖上打滚的人,但也不禁面色陡变!

    海驭遥单膝跪倒在桌面上,另一个膝盖压住翟天华的胸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右手里的一支钢笔深深地插入翟天华的左眼,已经没底,翟天华的右眼仍然死不瞑目地大睁着,垂在桌下的双腿还在不时痉挛。